62.通话切断
这场聚会来的人比想象中要多。即使大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在异国他乡的相聚,总归是有些特别,一边因为这个特殊的节日勾起些些思乡愁绪,一边又为同胞相聚的温暖欢喜,一群人绞尽脑子想让节日氛围更浓一点。
陈昭月和安瑜到的时候,大家已经在贴对联了。桌上瘫着一张白纸,大得能盖住半面桌子,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带过来的毛笔和墨水,一群人兴致勃勃要展示自己的字迹。安瑜拉着陈昭月过去凑热闹,穿过走廊的时候却被人叫住:“陈昭月!”
两人同时停住脚步,显然都有些状况外。一个男生向她们走来,确定没认错人后,很快笑起来:“真的是你们啊。”
真神奇,同在一所大学四年都没怎么碰见过,却在万里之外的南半球碰到了。陈昭月笑了笑,也向对方打起招呼:“邱颂。”
“这是我们学校音表专业的,之前在医院你们见过的。”怕安瑜不记得,她帮着两人介绍:“这是我室友,安瑜”
“我知道。”邱颂说:“我是安瑜同学的粉丝呢。”
形象好又有礼貌的男生,又是同校,话题很轻易就能聊开。原来邱颂的母亲常年待在南非,高考后的暑假他来过一次,一直念念不忘,今年干脆过来陪母亲过年,凑起这场聚会的人就是他母亲以前的学生。“他昨天说这里有中国学生的聚会,问我要不要一起来。我倒是听说过你们学院的交流项目,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居然这能在这碰到你们。”
一切都可以用奇妙的缘分来解释,三人都笑起来,一起挪步过去看人写字。
陈昭月小时候上过几节书法课,她对毛笔字不感兴趣,但还算会写,被安瑜推着献才艺的时候也不扭捏,写了四个大字:万事顺意。
如愿以偿的另一个说法,这是一个大众但又朴实美好的祝福,陈昭月看着笔画上的墨渐渐干涸,用手机拍了一张照。
笑笑闹闹之后,很快开始进入今天的重头戏,一群人扎进厨房里分工合作,为接下来的饺子宴备馅料。
陈昭月和安瑜分头行动,安瑜刀工好,自告奋勇去切菜,陈昭月则负责洗菜,顺便把用过的水拿出去浇菜。温度太高又干旱,其实在这种地方种菜不是易事,这间房子的主人却养得很好,几盆菜葱葱绿绿,刚刚还摘了一把用来做素馅。
太阳晒在后背好像有火在烧,陈昭月已经渐渐习惯这里的温度,浇完菜,又用手机拍了一张,切到微信的时候动作又停住。头顶笼罩下一片阴影,隔住一半的温度,陈昭月若有所感,擡头见是邱颂站在她面前,正垂着眼看她。两人目光对视上t,他问她:“不嫌热吗?”
“今天不算热的了。”陈昭月把手机揣回口袋,站起来的时候身子晃了一下,及时被他扶住。邱颂皱了皱眉,语气紧张起来:“没事吧?”
“蹲久了就会这样。”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两人皮肤上都汗湿,陈昭月无奈地笑,示意他往屋里走:“看来非洲的阳光不是开玩笑的。”
门里门外是两个世界,室内冷气打下来,像在身上倒了一杯冰冻的水。邱颂仍然在看她,无论是被人推过去展示才艺还是在门外浇水都怡然自得,看不出什么异常,他心里徘徊很久,才问出口:“我看到新闻了,你还好吗?”
陈昭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她怀里还抱着个铁盆,样子有点滑稽。她主动补上他的猜想:“你不会以为我来这边是为了躲舆论和疗情伤吧?”
被看破,邱颂脸上出现一丝不自在,可表情又实在认真,让陈昭月不好再逗他。
“哪有这么夸张啊。”陈昭月笑起来,受影响最大的人从来不是她,想起那个人,她的笑容又变淡,解释道:“不是新闻上说的那样。”
她知道舆论是怎么说他的,好好一个人被一群博取眼球的人编排得一文不值,连不相熟的同行都要来踩他一脚。徐咨阅至今没有回应过一句,无论是恋情还是跟公司的争端。这个话题似乎成为了两人的一个雷区,他们后来没有再深入聊过这个,但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是十分焦头烂额的状态,一方面是巨额的违约金,一方面是她的离开。
关于来南非的这个决定,陈昭月并非没有过动摇,可在他的闭口不谈里,她明白他的意思,他希望她能没有顾虑地去做任何事。也许这样的分隔两地和冷静期,对两人来说都是好事。
所以她来了这里,她从来没有忘记要做勇敢的人,她希望徐咨阅也是。“他很好。”陈昭月声音低下来,看似在回答邱颂的话,其实更像是在对自己确定:“对得起任何人的好。”
她没有多说,邱颂却听懂了,他移开目光,说不上轻松还是沉重。“那就好。”
这一天一群人玩到很晚,这个两层的独栋小楼什么都有,容纳得下十几个远在他乡的同胞,找得出几幅国内的扑克牌,甚至能从仓库里拉出音响和麦克风。饺子宴大变卡拉OK晚会,一群人都惊了,加上喝了点酒,一个比一个兴奋。
陈昭月的小组组长以一首《最炫民族风》拉开晚会序幕,陈昭月和安瑜充当气氛组,结果气氛太到位,被两个非洲学生扯过去跳舞。陈昭月毫无艺术细胞,同手同脚起来惹得全场哄堂大笑。转头对上邱颂的目光,他也在笑,笑容很近也很真切,他把头发染成了冷棕色,陈昭月第一眼见到,就想到了徐咨阅。好几年前徐咨阅拉着她一起去染头发,染的就是这个颜色。
今天频频想起他,陈昭月在心里叹气,这首激昂的乐曲结束之后,陈昭月坐回沙发上,还是给他回了信息:新年快乐,早点休息。
那边有个男生切了歌,旋律听起来很熟悉,陈昭月掌心里还握着手机,已经下意识跟着唱了起来。旋律很轻快也很悠扬的一首歌,有一种下过雨后骑车在路上转悠的松弛,陈昭月跟了半首,才发觉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整首歌词都背了下来。
“Whatisthissong”刚刚拉着她起来跳舞的非洲学生问。陈昭月用中文念出歌名,对方又问:“Youlikethissong”
手机显示微信通话弹出来的时候,陈昭月回答他:“Ismyfavoritesinger.”
她说完,边往门口走边接通电话,那边他的声音很低,像是睡了一觉但还没睡够,嗓子很闷地问她在干什么。太阳下山后,外面温度没有那么高,但还是热,她贴着门降温,正要回答他,身后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是男性的嗓音。
那头徐咨阅愣了愣,陈昭月则下意识捂住听筒,下一秒又觉得这个行为很蠢,她开口:“我在”
第二个字的尾音都没落下,通话被另一方切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