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有什么心事
出发去南非的那天下了小雨，陈昭月从繁城出发，父母一起送她。
陈湘茹知道她要去南非后的反应比赵衷明小得多，俨然一副放手的潇洒姿态，只是到了分别的时候远没有那么洒脱。一会儿问她证件带齐没有，一会儿问她有没有带厚衣服，陈昭月想说那边现在是夏天，日照时间也长，厚衣服完全用不上，但她还是乖乖回答：“带了，t都带了，放心吧。”
“真的不过完年再走吗？”再过两天就是年，但父女两人分明已经好几年没有一起过过春节了，赵衷明说得仿佛只要她想，这班飞机就可以不上。
陈昭月摇摇头，看着依然年轻的父母两人，她说：“我不在，你们俩少吵架，手机上也不行。”
“没有吵”赵衷明面对她还是跟哄小孩似的，他缺失过太多女儿的成长，感觉女儿是一夜之间长这么大，一下没看见就跟人领证结了婚，又一下没看见，就要飞到另一个半球去实现自我追求。他内心百味杂陈，最后直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爸爸妈妈说，虽然远，但总能去。照顾好自己。”
上大学之后，陈昭月和赵衷明见面更少，只是去年开始因为和徐咨阅领证，两家人一起吃饭，他也免不了要来。陈昭月说不上来，但总感觉赵衷明有了些变化。她从来不觉得他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或许爱过她的妈妈，也爱着她，但一个骄傲过了头自我过了头的人，并不适合爱人，陈湘茹等过，只是不愿意再等。
陈昭月和父母说完话，接到徐咨阅的电话。
他和前公司的纠纷还没处理完，今天人在北京，没有回来送她。陈昭月接起电话，想问他事情怎么样了，他抢在她之前开口：“这不是结束，对吧？”
为了出国前的交接准备，陈昭月这两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繁城，陈湘茹偶尔会过来陪她，她也偶尔回临北，和徐咨阅见面的次数倒是不多。两人仿佛心照不宣地进入了冷静期，各自忙各自的，有时候徐咨阅过来，两人也只是一起吃顿饭散散步。
他们都很默契地不提之后的事。
包括她下定决心去南非，陈昭月能看出来他的不舍，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包括即将登机的这一秒，他也不说挽回的话，只是反复向她确认：“没有结束，对吧。”
太年轻的两个人，仍然不把那本盖了章的婚姻证明当回事，比起那些，他们更在意心与心的连接。
“徐咨阅。”她很久没有再连名带姓喊他，也问他：“不是你说过的吗？有些东西不要永恒，只要瞬间。”
“可我想要我们两个人的永恒。”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很闷也很沉。
让陈昭月想到那根断掉的弦，进而想到那个二十岁站上万人舞台都从容不迫的徐咨阅，想起他低垂着的脑袋和灰淡的眼神，总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
此刻他叫她名字的语气还是那么认真：“陈昭月。”
“我没办法给你确定的答案。”陈昭月望向窗外，太阳初升，将玻璃窗照得透彻，而她也即将清空自己，去往满怀期待的前程。“但一定是新的开始。”
曾经以为一起看过足够多的日出日落就一定不会走散，只是他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其实今天和明天的天气不一定相同。昨天繁城倾盆大雨，陈昭月还想，如果航班因为天气延误，或许她能等到他回来。
飞机准时起飞。
待在高空平稳后，陈昭月拉下挡板。她想她早早就在父母身上看到过结果，只是年少的爱意太盛，她和当年的妈妈一样，忘记了结婚并非终点。人生有无数起点，只要她们拥有勇气。
不过，她不后悔。
这一年的春节，陈昭月在南非和安瑜一起度过的。团队里组织了华人聚餐，聚餐主题是包饺子。陈昭月和安瑜两个人吃泡面能煎出一个成型的蛋已经能互相吹捧半天了，更别说跟着一群北方人擀面皮包饺子了。临出门前两人都还在看视频教程临时抱佛脚，陈湘茹打来电话，问她今天什么安排。
这边比国内迟六个小时，下午聚会的时间国内的春节联欢晚会都要结束了。陈昭月把摄像头打开，让她看平板上的画面，说：“今天我预计以一己之力轰动南非。”
“难吃到轰动？”
“陈女士，请你放尊重点。”陈昭月假装生气。
陈湘茹回：“小陈女士，请你拿出实力。”
母女俩互相挖苦了几句，陈昭月问起：“那你今天一个人过年吗？”
“明天回你外婆家。”陈湘茹想了想，又告诉她：“今天小徐来过家里，给我带了些补品，还问我要不要去他家吃饭。”
陈昭月眨了眨眼，说：“那你怎么不去？”
“你当你妈妈这么大岁数都白活啦？”两个年轻孩子的事情，双方父母都干涉不多，都是开明的人，年轻人需要自由和空间，不愿意说的他们干脆就不问。只是两个孩子现在的别扭和有意生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陈湘茹依然秉持着不多过问的原则，只说：“你们的事情你们考虑好就行，前提是要认真考虑，散是很容易的事，合才难。”
“你跟老赵也是吗？”
“我们？”陈女士很潇洒：“那是命中注定了。”
结婚也许需要一点冲动，一点情绪上头，一点不管不顾，但陈湘茹和赵衷明都给了对方太多时间和机会，以此来证明两个人的不契合。
挂断电话，陈昭月握着手机一个人在阳台站了会儿。来这里的一个多月，她和徐咨阅偶尔联系，只是六小时的时差在距离面前会更加放大，有时候她过很久才看到消息，有时候是他间隔一段时间才回复，彼此都知道对方在做什么，话题却远远没有之前多。
大概，她和他都在适应没有对方的生活。
安瑜拿着两瓶汽水出来，丢一瓶给她，这么热的天气，居然能在没有空调的地方站超过十分钟。超级学霸的毅力还是异于常人，安瑜看她一眼：“有什么心事是需要晒非洲的太阳才能想通的？”
来这边不到两个月，两人都晒黑了好几层。健康的肤色反而让两个女孩儿都更加朝气蓬勃，陈昭月拧开汽水盖喝了一口，说：“有啊。”
安瑜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陈昭月拍拍她的肩，先一步回到有空调的室内：“一会儿怎么捏出好看的饺子维持我们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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