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杨虽然上次在铁锅炖鱼处见过齐晴一面，但是印象已经十分模糊了。毕竟那家店里，长得像兵马俑并且能徒手敲酒瓶的伊万师兄才是他的敌人，至于谢与非跟哪个女人出去吃饭，他才不会在乎。
其他人可能还没有桌子上的大毛一家抢眼。
想到此节凌杨一阵冷汗涔涔而下，难道从那时候起，自己就对谢与非产生了非分之想？荷尔蒙的力量真正可怕。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齐晴不能再被忽略不计，谢与非升级成了女朋友，女朋友的闺蜜就是坚决不能得罪的生物。
他大三时候分手的那个前女友，就是因为闺蜜不停地在她耳边说坏话导致的。
所以这一路上，他都在认真和谢与非打听齐晴跟伊万师兄的事情，盘算着怎么和这两个人搞好关系，倒是冲淡了心里那挥之不去的犹疑。
——和大猪蹄子谈恋爱，真的不会崩溃吗？
谢与非今日心情好，在旁边由头到尾讲述了齐晴和伊万师兄的一番纠葛，已经听得凌杨一愣一愣。
他心里有种预感，谢与非母校这个大猪蹄子，可能是量产的。
但是表面上还是露出一股子洋洋得意的烦人劲儿。
“这么说他们俩能有今天，还得感谢我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我，伊万师兄也不能当场展露武艺，让你的秦秦芳心大动吧？你不是说他就靠手劈啤酒瓶夺得美人心吗。”
“不是，人家还会造火箭，发动机。”
“不管，总之没有我作妖他就不会劈啤酒瓶子，齐晴就不会对他另眼相看。”
谢与非看熊孩子一样摇摇头：“你在公共场合大喊大叫，怎么还有理了。”
“我那是紧张你，万一被人抢走了可咋办。”
“我又不是你的所有物，也没什么可抢走的。”
凌杨一撇嘴：“领会精神领会精神，我那是紧张你。但是现在就觉得你跟那个伊万师兄肯定没戏。”
“为什么？”
“你们俩这个思维方式简直一模一样，那个叫啥，同极相斥是不是？在一起肯定烦死对方了。”
“没有啊，我觉得师兄做事情的方式挺好。”谢与非来了兴致，非要故意惹凌杨炸个毛玩。
这个偶蹄目炸毛可比小狗炸毛好玩多了。
偶蹄目果然当场中计，语调直接高了一个八度：“他可是你闺蜜男朋友！兔子不吃窝边草！”
谢与非笑他：“傻样，逗你玩呢。我不喜欢眼睛那么小的。”
伸手过去在凌杨肩膀上蹭了蹭，给他顺顺毛，对方当即就老实了下来。
凌杨此刻第一次怨恨自己车里空间过大，中间储物箱做得那么老宽，从驾驶位伸手过去，只能摸照空气，拉不到副驾的小手。看来那些富二代们中意买小跑车，还是有一定科学道理的。
“哎，你有什么特别想和女朋友一起做的事情吗？你看伊万师兄，就特别想带女朋友去看红旗歌舞团。”谢与非突然想起来了这一茬。
凌杨被突然问懵了，呲牙咧嘴哼哼唧唧了半晌，才冒出来一个答案：“也没有…特别的……如果……非要说的话…….”著名的赛城墙先生居然不好意思起来。
谢与非哪里是会容忍他不好意思的人，在旁边三催四催，还亲身上阵。
“有那么困难吗？我就特别想和男朋友一起去动物园，你看你都陪我去过了。”
“不行，那时候我还不是你男朋友，改天得再去一趟，正大光明的！哦对，两爬馆我可死也不去了。”
“我们之前也没偷偷摸摸啊？”谢与非大惑不解。
凌杨挥挥手：“哎呀就那意思，你领会精神。”
谢与非根本就没能领会，但是还是先解决主要矛盾：“那你想跟我一起干什么？我都说了，你也得说。”
凌杨一脸牙疼的表情：“呃……我吧…….就想去迪士尼，跟女朋友。”
老土到谢与非简直无法相信。
“你一个成年人为什么想去迪士尼？我小学时候就觉得那个地方很弱智。”
七岁的谢工觉得自然历史博物馆可比迪士尼好玩一万多倍，科技馆可能会好玩两万多倍。
凌杨哼唧：“我就想和女朋友一起坐加勒比海盗那个过山车。”
他没说出来下半句：并且听女朋友在旁边尖叫。但是也有玩脱了的时候，某一任女朋友直接把他胳膊掐出了血。
按照谢与非一贯的说话方式，凌杨已经做好了准备听谢与非继续告诉他过山车的工作原理了，但是谢与非只是说了一句：“这倒是挺好实现，有机会可以陪你去坐。”
他突然觉得人生有了一线希望。
殊不知谢与非是误会他童年缺失，想要年纪大了找补回来。
毕竟凌大壮在偷偷去找二饼玩的时候，没少跟她说些自己年轻时候跟凌杨他妈忙于拼事业，不咋管孩子的事迹。
虽然凌大壮的本意是想跟谢与非解释一下，凌杨学习成绩一般，不是完全的脑子不行，但是谢与非只解读出来了爹妈没空这个表层意义。
指望她理解一段话的深层含义，还不如指望二饼。
说话间他们到了老地方“二牛”居酒屋，如今放了寒假，学生回家，小馆子里客流减半，终于不是转个身都没地方的状态。
前台小哥还在那里收银，看起来已经忘了有人喷过他满屋子防狼喷雾。
齐晴和伊万师兄早到了，瞅见谢与非，站起来挥手喊她过来坐。
谢与非他们都熟，她身后那个行走的冻柿子是怎么一回事呢？说好的霸道总裁呢？虽然知道他其实不是，但是这画风差得也有点大吧。
齐晴期望看到的三件套冰山冷面花美男正式下线。
凌杨远远看到伊万师兄那张正气凛然的脸，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像是当年遇到了喜好把学生揪出被窝的教导主任。
伊万师兄倒是面带笑意，眼睛眯到没法靠FaceID解锁手机。
人逢喜事精神爽，要不是小师妹他今天哪来的女朋友，小师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小师妹的对象……也是我的朋友。
大家坐下来寒暄一通，谢与非又一次展现了把菜谱倒背如流的本事，完全盲点了一堆菜，伊万师兄才说这顿他请。
凌杨当即表示反对：“我请我请，哪有叫你们出来吃饭还让你们买单的道理。”
伊万师兄给出了标准答案：“不不，我得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俩我跟晴晴也不能走到一起。”小眼睛里闪着幸福的辉光，马上就可以出演《古今大战秦俑情》。
齐晴的点却落在了奇怪的地方，冲谢与非怪叫：“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就能分清前后鼻音！”
谢与非不忿：“他是陕西人！那能一样吗！”
齐晴看看凌杨：“别说我没提醒你啊，这个女人前后鼻音不分很严重的！”
凌杨戏精上身，当即扯过谢与非一只手，跟她深情凝视：“我没觉得啊，再说，她就是不会说话，我都没有问题，我们可以靠心有灵犀。”
把对面伊万师兄看得完全呆住——人类还能这么谈恋爱吗？这不是电视剧吗？
谢与非作为猪蹄力和伊万师兄等同的人，自然也觉得消受不起，光速把手抽了回来，埋头消灭眼前的烤银杏。
齐晴还在就前后鼻音的问题紧追凌杨不放：“你真的没发现吗？她管你叫林岩你不觉得难受吗？”
不能就我一个人被叫做齐秦。
凌杨想了五秒钟，才说：“她好像……从来没喊过我大名。”
然后转向谢与非：“对啊，我在你那好像从来都是’哎’。不行！都男朋友了，我得有个像样的名号。”
彼时谢与非手上正夹着一块炸豆腐，金黄色，颤颤巍巍，外面一层海苔碎随着手的运动洗悉悉率率往桌子上掉。
她选择先吃豆腐。
豆腐有点烫，咬了一口就不能再咬第二口。
谢与非总算倒出了嘴来，跟凌杨说：“你叫我不也是’哎’吗，区别是你发的是四声我发的是二声。”
凌杨扯着谢与非的袖子：“不行，今天我一定要个说法，你要是不想我就想了啊，甜心小宝贝亲亲小乖乖你选一个。”
噘嘴耍赖秀恩爱一套下来浑然天成，完全没有之前的任何霸总包袱。
把还指望着来现场看个活体霸总的齐晴直接惊呆，这货，真是会解放天性啊，为了谢与非装了那么长时间霸总，可真是难为他了。
谢与非显然不吃他这一套，消灭了碟子里的另外半块豆腐之后，直接了当告诉他：“哪个都不选，太肉麻了。”
凌杨奸计得逞，眯眼一笑：“那你快点想一个。”
然后行云流水地剥了一只虾，放在谢与非盘子里。
齐晴捅捅伊万师兄：“我也要。”
伊万师兄闻言把盘子直接给她夹了一只虾放进碗里，带壳的。
齐晴翻了个全景白眼，还是选择把虾给吃了，带着壳，在嘴里嚼得嘎嘣作响，好像在嚼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谢与非专心吃她的虾，倒是没看到这边的官司，直接丢给凌杨一个答案：“偶蹄目。”
凌杨当场鬼叫起来：“哼！我就知道！你之前就偷偷管我叫偶蹄目！”
谢与非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
“那次你跟别人打电话被我听见了！我在你那当偶蹄目当了好久了都！”
谢与非开始强行找补：“那不正好，你在我手机里就叫这个，比较容易统一。”
然后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齐晴：“还没有前后鼻音的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齐晴瞅准机会打击报复，问凌杨：“那谢与非在你手机里叫啥？”
“女盆友。”凌杨答得倒是快。
齐晴奸笑：“真的吗？不会吧……”
谢与非也跟着说：“我不信，给我看看。”
并且抢占有利地形一把抓过了他的手机。
“是你自己解锁还是我来。”FaceID就是这点不好，对着人家的脸就能解锁。
凌杨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一缩脖子，然后扭扭捏捏：“行吧，我来。”
拿过来手机，跟谢与非的对话框上方赫然是两个字“猛兽”。
凌杨在旁边一脸引颈就戮的表情，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当个烈士。
谢与非还拿给齐晴看：“他管我叫猛兽。”
齐晴一口水没喝好直接呛着了，惊天动地一通咳嗽，伊万师兄在旁边憋着笑，又是拍背又是递水，忙了个不亦乐乎。
谢与非居然还是一脸严肃，跟凌杨说：“那你觉得我是肉食性的还是草食性的？”
“猛兽还有草食性的吗？只有我这么温顺的物种才是草食性的。”凌杨翻车还不忘自夸一发。
“不是”，伊万师兄在旁边插了句嘴：“河马跟大熊猫都是草食性的，但是很凶猛。”
谢与非毫不留情地纠正了她师兄：“其实这两种动物应该是杂食性的。”
凌杨认识谢与非几个月，已经对她的行为方式了如指掌，知道此刻再不制止他们，就会发展成关于熊猫吃啥拉啥的科普讲座，赶紧强行抛洒甜言蜜语转换话题：“管它草食的肉食的，反正我被你吃得死死就是了。”
谢与非的脑袋还没转过弯来：“吃羚羊的那肯定就是肉食性的。”
凌杨只能含泪拉对面那两位下马：“话说你们互相都怎么称呼啊，让我们借鉴一下。”
齐晴咳嗽完了，倒是很大方：“我管他叫啥看心情，兵马俑关公岳飞伊万诺维奇同志互相轮换，有时候也叫钱师傅。”
“你咋不叫他钱工？”谢与非问。
“因为我没上过蓝翔，当不了钳工。”伊万师兄突然来了一句。
全场冷场长达一分钟，连牛肠火锅上冒的烟都变少了。
齐晴的眼神也很像猛兽：“钱伊万，你答应过我什么来着？”
伊万师兄一脸无奈：“好好好我不讲冷笑话了！”
然后又看向谢与非：“这笑话真的很冷吗？谐音梗啊多好玩啊！你看这个钱工和钳工。”
可是亲生的师妹这回也没支持他：“真的太冷了。”
伊万师兄只好委屈巴巴地把接下来关于“高工还没有评上高工”和“关工长得还没我像关公”的故事吞回了肚子里，认真对火锅里的牛内脏发动攻击。
牛肠这个东西吧，在高汤里头煮得糯糯的，还带着一丝弹性，一咬下去就感到了胶质和脂肪混合的幸福。
暖热了所有人被冷笑话伤害的肚肠。
这顿饭除了伊万师兄的冷笑话，吃得还是很高兴，牛肠火锅被消灭得一干二净。没吃饱的几个人又加了个若干烤鸡翅的烤羊肉串。
不要怀疑一家居酒屋里为啥会有烤羊肉串。
你要是开在高校旁边，你也学生喜欢啥卖啥。
凌杨对着烤鸡翅感慨万千，想起了上一次吃它时候遇见亲爹的悲催现场。刚想着今天晚上凌大壮可不会来了，回头送谢与非回家时候说不定还能愉快地上去坐坐。
关沛的电话就来了。
他的好朋友，谁在他下铺的兄弟三傻，在那头鬼吼鬼叫：“赶紧回来遛狗！再不回来它要拉家里了！”
凌杨压低声音：“你不能帮我遛一下吗？就今天一次。”
关沛在那边撂下了气壮山河的四个字：“我要赶稿！”然后就挂了电话。
留下凌杨一个人在桌上尴尬地微笑，谢与非相当善解人意地跟他说：“要不你先回去遛狗，我们再聊一会。没事不用送我回家了，这么近我可以骑个共享单车。”
这是共享单车的事么！
凌杨幽怨地看了谢与非一眼，果然在二饼和他之间，还是二饼比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