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凌杨还是没能抵挡住谢与非殷殷期盼的眼神，一步三回头蹭出了“二牛”，回家遛狗。
临走前还强行干掉了两串一共四只烤鸡翅膀。
其实那时他已经饱了，但是实在没法承受两次与烤鸡翅膀擦肩而过的痛楚，还是硬性解决了一下口腹之欲。
反正回去是要遛狗的，领着二饼多走几步就消化了。
凌杨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关沛和二饼这两个煞风景的货色，一边开车风驰电掣地往家奔袭，还打了个烤鸡翅膀味道的嗝。
这边凌杨一走，齐晴当即卸下了专业人士的伪装，表情马上生动起来。
“哎，猛兽，你这个偶蹄目货不对板的也太严重了吧。”
谢与非五官都皱到一起：“我有名有姓，你能学点好的么？”
伊万师兄在旁边捅捅齐晴：“我觉得那可能是他们之间的专属称谓，被别人叫出来会不好意思。”
齐晴瞪他一眼：“那你觉得你这么大声说出来非非就不尴尬了？”
伊万师兄看看谢与非：“师妹，你尴尬吗？”
齐晴在旁边深吸了一口气。
好在他这个师妹跟他是同一伙老猪蹄子训练出来的，脑回路相近，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认真回答了师兄的问题。
“我的确有点尴尬。”
伊万师兄点点头：“明白了，那你们聊，我吃东西。”
说着朝刚上来的拉面发起了进攻，这是他主动申请点的。在大家都觉得酒足饭饱可以开始聊天的时候，伊万师兄羞怯地举手，要求再加一碗拉面。
理由是：“没吃饱啊，都没有主食。”
齐晴赞叹：“你们陕西人饭量真的可以，我上次去陕西，那个面碗大到可以放一颗人头在里面。”
伊万师兄放下筷子，跟她说：“你的头可以，我的头估计不太行。”
毕竟么，长得像兵马俑的男子头大且方，头身比例一比七，的确一般的碗盛不下。
齐晴懒得理他，挥挥手：“麻烦您专心吃饭吧，再乱插话我就让你先回去。”
伊万师兄权衡了一下，在孤独地走回家跟安静地看女朋友和闺蜜聊天之间，选择了后者。
齐晴费了半天的劲，才把话题拉回到凌杨身上：“非非，我跟你讲，我现在好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没早点约你跟偶蹄目出来呀。”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说后悔跟师兄在一起。”
齐晴气结：“你们学校是不是给你们吃错药了，一个两个的脑子都这么不清楚，我后悔跟他在一起能当着他面说吗？”
谢与非恍然大悟：“倒也是。”
旁边的伊万师兄虽然没敢说话，但是明显松了一口气，黑脸上泛起了幸福的油光。
齐晴接着说回偶蹄目身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期待看到个活人霸总啊！就那种什么冰山冷面邪魅狂狷西装男，结果你领进来个啥呀。”
谢与非不解：“这不还是凌杨吗？”
“蹦蹦跶跶嬉皮笑脸，一点都不霸总了，还有，你不觉得他那衣服辣眼睛么？不是冻柿子上街就是冰糖葫芦成精。”
谢与非仔细回想了一下凌杨今天的着装，得出了个结论：“还行吧，二饼也有一件差不多的羽绒服。”
当然是凌大壮给买的。
“你就不怀念他当霸总的时候吗？”齐晴十分好奇。
“他当霸总的时候讨厌得很，被我当场喷过防狼喷雾来着。”谢与非想起来和凌杨的第一次见面，不由得笑起来，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她指指后面那桌：“就在这儿，同一家店，旁边那桌。被我喷进了医院。”
“哈哈哈哈这事我记得，我当时就想那么奇葩的人居然都能被你碰上，谁知道后来剧情发展越来越脱线了。”
这个事齐晴知道，伊万师兄可不知道，一碗面已经被他迅速解决，在旁边睁着不大的眼睛听得津津有味。
谢与非也笑了：“幸亏他是装的，我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喜欢一个真霸总的。什么呀，又没有同理心，又不尊重女性，还经常一脸面神经麻痹的样子。真的不懂这种奇怪的形象为什么会火，霸总小说之多出乎我的想象。”
齐晴摇摇头：“就有人喜欢这一套呗，就跟有些人偏喜欢科研工作者大猪蹄子一样。”
伊万师兄在旁边喜不自胜地偷笑。
只听齐晴接着说：“要不那个偶蹄目怎么就对你死心塌地呢。”
“我觉得他喜欢我跟我是做什么的没有关系，可能就是单纯觉得我这个人比较有魅力。”
“我现在觉得他喜欢的可能是你头脑简单。”
“我都会搭风洞，头脑怎么就简单了。”
齐晴无力地靠在伊万师兄身上：“情商，情商你懂么！”擡头看一眼伊万师兄：“算了，跟你们这些大猪蹄子说了也是白说。我看凌杨早晚有一天要来跟我分享卤猪蹄子秘方。”
伊万师兄凭空打了个冷战。
谢与非倒是来了劲头：“我真的那么差劲吗？那要不然你具体说说都有哪些方面的问题，我研究研究，看能不能提高一下？”
说着就掏出了手机打开备忘录，是真的准备当场记笔记。
齐晴却拒绝：“算了算了，我觉得你现在挺好，不用改，凌杨说不定就喜欢你这个不着调的劲，跟别人都不一样。你们俩的事，还是得你们俩自己磨合。我觉得有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谢与非拿起了一杯可尔必思，若有所思。
伊万师兄在旁边小小声问齐晴：“你是不是也喜欢我缺心眼？”
齐晴看他一眼：“你再说一遍？”
伊万师兄当即遍体生寒：“不说了，当我没说过，吃甜品，吃甜品。”
端起来一个冰淇淋抹茶大福来送到齐晴嘴边。
齐晴恶狠狠地拿起来一口咬掉大半个。
凌杨回到家的时候，出来迎接他的只有二饼，关沛那厮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疯狂赶稿，只听见噼里啪啦虐待机械键盘的声音。
他一时兴起开的新文《我装霸总那些年》意外爆火，网站上读者天天催更，要求看男女主两个缺心眼人士谈沙雕恋爱，编辑也一天八遍的催，关沛自己挖的坑，终究还是得埋了自己。
二饼倒是很热情，不仅尾巴摇成了螺旋桨，还自动自觉把出门用的牵引绳叼了过来。
凌杨一看就明白了：“行吧，出去吧，祖宗。”
衣服没换鞋没脱，就出门去无缝遛狗了。
二饼在家闷了一天，这下撒了欢，上蹿下跳只差尥蹶子了，凌杨一个不注意差点让它蹿到马路上，吓出来一身冷汗。二饼要是在他手里有个闪失，凌大壮打折他腿是必然的，谢与非恐怕也饶不了他，爱情和亲情他一个都要捞不着。
所以现在凌杨对二饼比对自己家公司的业务还要上心，这辈子没做过的家务没收拾过的垃圾全都在狗身上一一找补了回来。
就在他顶着寒风陪二饼在外头遛弯之际，凌大壮杨美玲夫妇正在家里美滋滋地盘算着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
凌大壮看到了时间，捞起手机就给凌杨拨视频：“到点了，二饼遛了吗？”
凌杨在那头一张生无可恋的脸：“正遛着呢，你看看，膘肥体壮，没骗你。”
凌大壮放心下来，挂了电话，跟杨美玲说：“你别说，杨杨这孩子比我想的靠谱点，把狗养的挺好。”
杨美玲瞪他一眼：“杨杨本来就挺靠谱，就你天天横挑鼻子竖挑眼。”
凌大壮：“那你不也没少揍他？”
杨美玲：“我那不是真揍，打是亲骂是爱，我那是跟儿子表示亲昵。”
凌大壮说不过老婆，在旁边默默嘟囔：“那是因为你没我劲大。”
杨美玲懒得理他，接着说宝贝儿子：“不过我觉得你说得也对，这个狗啊，虽然掉毛，但是养养也有好处，提前培养点责任心，省得回头养小孩时候手忙脚乱。”
凌大壮大力点头：“就是，小谢那么忙肯定没功夫管，让他提前学学。”
然后突然来了劲头，又给凌杨打了个电话：“儿子啊，我刚想起来，你别光遛狗啊，一边遛一边给小谢直播一个，有助于增进感情。”
凌杨在电话那头十分无语：“爸，你少操点心，谈恋爱这事我都干了十好几年了，熟练工种。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要跟谢与非打电话了。”
剩下凌大壮在那掰着手指头算：“十来年，那他上高中，还是初中就开始谈恋爱？我咋不知道，知道非得把他腿打折！这小崽子不好好学习尽整些有的没的，照人家小谢差远了。”
杨美玲在旁边撇撇嘴：“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不知道的原因。动不动就腿打折，啥都叫你知道，杨杨估计大学都没毕业就叫你削成人棍了。”
凌大壮若有所思：“不行，我得提醒小谢好好管管他，这孩子就是欠收拾。”
他不知道的是，谢与非此人最不愿意干的事情，就是管别人。
伊万师兄对凌杨这个花孔雀从来没啥好感，吃完了拉面就开始提醒谢与非：“你这个男朋友好像很会玩的样子，你管得了他吗？”
谢与非十分迷惑：“我为什么要管他？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又不是我的私有财产。我尊重他的个人隐私。谈恋爱又不是要像连体婴一样成天腻在一起，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有空了再约会不就行了。”
伊万师兄老脸一红，他最近荒疏本职，一分钟的班都不肯加，下了班就飞奔到齐晴公司楼下等她，恨不得24小时蹲守在她身边。
齐晴在桌子底下不客气地拧了一把他的大腿，还好穿着秋裤，也不算很疼。
“你别听他的，他也没谈过恋爱，能知道点啥。”
谢与非睁大眼睛：“师兄你之前没有过女朋友吗！”
伊万师兄摇摇头，脸色如常：“没有啊。这不很正常吗？”
齐晴绝望地叹口气：“我觉得我好像上错了车。”
谢与非还沉浸在错愕的情绪里：“上班了忙我能理解，本科时候也不忙啊你都没有女朋友？”
“这道题我会，你们学院统共就五个女生根本轮不到他，小姑娘都喜欢花美男，兵马俑怎么可能有机会。”
齐晴喝了口水，接着说：“再早十年我也喜欢花美男，轮不到你。”
伊万师兄不甘示弱：“再早十年我沉迷研究东欧历史，翻译学术著作，也不想谈恋爱。”
谢与非笑，跟齐晴说：“你看，我不是最猪蹄子的吧！”
齐晴绝望：“你能不能跟好的比！拿出发SCI的劲头来!”
然后陡然把话题转回谢与非身上：“你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你这个什么’独立个体’的态度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大猪蹄子。”
“什么意思？”这回谢与非是真的不懂了。
“你是不是不觉得像’你在哪’、’你干啥呢’、’你吃了啥’之类的问题很烦人，干涉你正常生活？”
谢与非疯狂点头：“你怎么知道！他还非要天天跟我说早安晚安，还非要我回复他，做很多无用功。”
齐晴碰碰伊万师兄：“看见没有，别跟她学。”
接着跟谢与非说：“这个不叫无用功，这个叫人家想尽可能多和你相处。目的不是问你吃了啥，是多跟你说句话。”
谢与非还是困惑：“可是说的是没有意义的话啊，难道不能见面再说吗？”
“不能，你就理解为恋爱公式准则死记硬背得了，跟牛顿三定律一样。”
“但是牛顿三定律它是有道理的。”谢与非说。
“对，不需要死记硬背。”伊万师兄补充。
齐晴叹口气，吃了一个抹茶大福，何以解忧唯有甜品，和这些大猪蹄子说话真是费脑。
谢与非跟她当了多年同居密友，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妙要发飙，赶紧当场投降：“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死记硬背。”
牛顿是死人，齐晴是活人，得罪了牛顿他也不知道，得罪了齐晴没有炝锅面吃，那是万万不可。
识时务者为俊杰。
齐晴觉得凌杨欠她一顿米其林三星大餐，为了帮他教育谢与非，自己死了多好脑细胞。
这边刚教育好了，那边没有意义的微信就出现了。
凌杨问：干啥呢？
谢与非遵照齐晴的指示，回了一句：还在聊天。
凌杨又来磨叽：有没有想我？
谢与非回他：没有
然后摇摇头：“都说了在聊天，他怎么会觉得我有空想他。”
朽木不可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