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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冬 正文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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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贝,终于我来找你吃午饭好不好?“J

    沈初蔓甜软清脆的声音自听筒响起,让人听了便心情愉悦:“这周工作室的事可忙坏我了,这两天可算能歇会。”

    离上班晨会还有段时间,黎冬将抽屉的收音麦放在桌面,弯眉温声道:“你想去哪里吃?我请客。”

    沈初蔓沉吟片刻,果断道:“那就吃你们食堂吧,徐榄那家伙成天给我吹嘘。”

    “好呀,”黎冬笑着应下,转念想起什么,继续道,“不过可能还有人也会来——还记得邓佳莹么,我们的高中同学。”

    这几天邓佳莹天天往医院跑,再忙都不忘拉着黎冬吃午饭;沈初蔓要是去其他地方还好,去医院食堂就实在不好避开邓佳莹。

    “那个初中和你同班的?”沈初蔓似乎有些印象,语气不屑一顾,“她找你吃饭干嘛,有求于你?”

    “为了盛穗的事,邓佳莹在祁家基金会工作。”

    “她非要来也行吧,最好别惹我,”沈初蔓喉咙里轻哼出声,随即忍不住和黎冬炫耀,“等装修好了,宝贝你一定要来我工作室看看,超级气派!”

    “好,”黎冬听着闺蜜的雀跃,由衷为她高兴,“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记得和我说。”

    “知道啦,我们黎医生快去上班吧。”

    挂断电话后,黎冬见时间也差不多,便带上笔记参加晨会,到场后,发现有不少同事已经在场。

    几乎是她进屋的同一瞬间,前排懒散坐在软椅的男人便转身看过来,修长指尖惬意转着黑金钢笔,毫不遮掩的目光大胆而肆意,唇边笑容暧昧。

    想起两人早上对话,后排的黎冬默默低头,耳尖莫名发热。

    会议不到半小时后结束,黎冬在走廊把负责的几名规培生叫到身边,详细问这几日的病人情况。

    工作时的女人气场向来疏离精干,柔顺黑发一丝不茍地束成高马尾,语气清淡并不严厉,但事无巨细的严谨必究让规培生从不敢懈怠,必恭必敬地回答问题。

    走廊总有医生零零散散经过,人声脚步声混杂嚷乱,于是当祁夏璟出现在身后时,黎冬并没意识到。

    新来的培贵生支吾着答不上问题,黎冬低头凝眉,看着病人手术记录要询问排痰情况时,手指忽地被人轻轻勾住。

    熟悉的乌木沉香钻进鼻尖。

    人来人往的医院长廊里,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微凉,轻巧地勾扯住黎冬右手小拇指,再一寸寸插入她指缝,指尖暧昧的摩挲在她手背,泛起点点痒意。

    有坚硬的球体状物体隔断在两人手掌之间,外包装的触感是冰冷的塑料。

    黎冬神情微愣,下意识要转身。

    “别抬头。”

    耳旁响起祁夏璟磨砂质感的低沉声线,男人刻意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同她呢喃,耳鬓厮磨的亲昵缱绻。

    而下一秒,修长的手从她指缝间灵活抽出,只留下迷你的圆球体在黎冬掌心。

    短短不过几秒,汇报的规培生甚至还在磕巴,男人已经迈着长腿离开,双手插兜背影颀长。

    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右手全程放在口袋,直到处理完规培生的事情,黎冬才将棒棒糖拿出来,垂眸看着糖衣表面的星云图案。

    回办公室的路上,她又收到祁夏璟的消息。

    QXJ:黎医生现在有想好,今晚要听什么吗。

    黎冬光看文字都能联想到,祁夏璟说话时不紧不慢的语态,以及唇边懒懒扬起的痞坏笑意,带着点坏心思得逞的餍足。

    她好意担心,某人却故意曲解。

    脚步微顿,黎冬抿唇打字回复:“要上班了,不想。”

    祁夏璟秒回:“不急。”

    “长夜漫漫,随时听候黎医生的各种要求。”

    黎冬发现,祁夏璟每每调侃她时,总喜欢把“黎医生”挂在嘴边,叫起来也是细嚼慢咽地一字一字念。

    拌嘴她总赢不过祁夏璟,于是在看见男人提出明天要送她父母去车站时,也半赌气似的冷淡回了两字谢谢。

    棒棒糖的外包装早被捂热,黎冬撕开包装袋、正想将棒棒糖放进嘴里咬碎补充糖分,掌心里的手机再次震动。

    QXJ:以及,棒棒糖不是白送,黎医生记得回礼。

    “”

    “老天爷我没看错吧,门外的人真是沈初蔓?黎冬你的高中同学?”

    上午问诊工作临近结束,已经快半小时没病人,杨丽收回看向走廊的视线,忍不住道:“你是不是不知道她多牛逼啊?大半个娱乐圈女明星都争相抢着要她做造型师的!”

    沈初蔓在F国留学几年学的服装设计,毕业几年在国际团队历练后,不满足于单纯做造型师,毅然决定回国单干,设计打造自己的品牌。

    黎冬正在光下看患者胸片,心不在焉地应答着,手指着一处问道:“你看这是不是胸腔积液。”

    “叫这人再拍个彩超,”杨丽点头,想到什么忽地睁大眼睛,“你、沈初蔓,再加上徐榄和祁副高,哦还有那个模仿怪邓佳莹。”

    “你们是在咱医院开高中同学聚会吗?”

    同一时间,被怀疑来医院聚会的沈初蔓正双手抱胸,穿着细高跟,居高临下地看向才来的邓佳莹,不屑掩藏眼中鄙夷。

    邓佳莹见她先是一愣,随即露出完美笑容:“初蔓,你也是来等冬冬的吗。”

    “初蔓?冬冬?”

    “在我面前趁早收起假惺惺的样子,”沈初蔓听着亲密称呼连连冷笑,表面功夫都懒得装,精致妆容的脸自带气场,

    “邓佳莹,高中传阅议论偷拍照的人里,没少了你吧。”

    邓佳莹嘴角笑容凝固,良久才出声:“那时年纪小不懂事才人云亦云,况且现在黎冬和祁夏璟也好好的,同学们说起来都很羡慕。”

    “羡慕?被全校造谣的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沈初蔓自小被娇纵惯着长大,爱憎分明的性子无法无天,挑眉正欲骂人时,听见身后办公室有人出来。

    “就你这资本,装小白花还差得远,”冷冷丢下一句,沈初蔓便踩着细高跟转身,阴沉表情瞬间明媚艳丽。

    无视周围人的回头注视,几日不见黎冬的沈初蔓上去是一个熊抱,扬着小脸笑嘻嘻道:“你怎么才下班,等你很久啦。”

    黎冬弯眉,笑着揉揉她脑袋,将手里装有补品的袋子递过去,轻声道:“上次你说手脚发冷,记得吃。”

    随即朝邓佳莹点头颔首,公事公办的口吻:“久等,今天也要一起吃饭吗。”

    邓佳莹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笑容僵硬:“好。”

    三人快到门口,沈初蔓突然直勾勾地盯住黎冬,漂亮的眉眼缓慢皱起,半晌狐疑道:“你嘴怎么肿了。”

    在闺蜜审视的目光中,黎冬默默偏移目光。

    沈初蔓正冷笑出声时,三人身后传来徐榄的打招呼声,身后站着双手插兜的祁夏璟。

    徐榄俯身,笑吟吟地看着沈初蔓:“今天怎么突然来——”

    “暂时别和我说话,”沈初蔓目光扫过祁夏璟,抬手挡住徐榄凑过来的脸,面无表情道,

    “我现在正平等地憎恨着每个会呼吸的男人。”

    “?”

    医院食堂一桌能做六个人,三人对坐的情况下,沈初蔓打完饭菜就拉着黎冬坐下,然后瞪着圆眼看祁夏璟慢悠悠坐在黎冬另一侧。

    落单的徐榄无奈,只能和邓佳莹隔着空位坐下。

    沈初蔓不在时,四人吃饭都是邓佳莹在说,黎冬闷不吭声、祁夏璟懒得答应,徐榄最多礼貌的应和两句。

    现在邓佳莹根本插不上话。

    不好当着黎冬面冲祁夏璟发火,沈初蔓就自然将怨气发泄在对面的徐榄身上,句句话里带刺。

    徐榄总挑唇笑着,时不时调侃一句“沈大小姐”,乐在其中地试图把沈初蔓气炸毛。

    黎冬面上波澜不惊的吃饭,实则桌下的左手早被祁夏璟捉住,细细放在手里把玩了遍。

    昨天的亲吻像是破戒,祁夏璟现在一举一动在黎冬眼里,多少都带些不怀好意。

    比如男人此刻右手慢悠悠地为她按摩手指,懒懒撑在桌面的左手,正无比熟练地用筷子夹菜吃饭。

    黎冬忽然想起祁夏璟那时右手受伤、左手颤颤巍巍用筷勺的场景,回神轻声道:

    “你明明能用左手吃饭。”

    “嗯。”

    某人大言不惭地沉声应下,拽回她欲抽出的手握在掌心,俯身偏头,薄唇停在黎冬耳侧,斯文败类的倦怠低音:

    “当一个男人居心不良时,他可以随时全身残废。”

    震惊于对方的坦然,黎冬忍不住小声回敬道:“祁夏璟,我发现你好像有些无赖。”

    “嗯,学会骂我了,不错。”

    祁夏璟被骂不怒反笑,唇边宠溺笑意看的黎冬心脏漏跳半拍:“给你的糖吃了吗。”

    对上男人意味深长的桃花眼,黎冬立刻知道他又要提起回礼的事,正要出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黎冬现在在医院吗?城南郊外有人为恶意爆破,公安刑侦大队有好多人受伤,抓紧上来救人!”

    王医生沉重焦灼的声音响起,黎冬看对面两人也同时接到电话,三人各自表情严肃。

    黎冬转头去看沈初蔓:“蔓蔓——”

    “有事就快去,”沈初蔓忙催促黎冬起身,“忙完记得给我电话。”

    “好。”

    远处已经能隐隐听见救护车的尖锐鸣笛,三人飞奔跑上楼去抢救室,就见到警力将附近包围,担架上不断有受伤惨重的警察被抬进来。

    各科主任早已就位,此时正有条不紊地高效安排医护人员工作,黎冬很快被分配到手术台做一助。

    进手术室前,刘主任面色凝重的告诫在场所有人,此次人为爆破发生于毒品交易时,缉毒和刑侦支队的人早在接头位置埋伏,毒贩见东窗事发,走投无路下选择牺牲同伴,也要让人民警察葬身火海。

    事关重大,任何病患的身体情况和个人信息,都绝不许从医院里泄露出半个字。

    黎冬接受的病患送来时,生命已垂危,烧伤面积预估高达80%以上,同时还伴随严重的肺部震伤和硬脑膜下血肿。

    抢救整整历经七小时,哪怕最后极其幸运的将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在场人都无法露出一丝微笑。

    刚战胜死亡的男孩才毕业没多久,二十四岁还是最好的年纪,虽然侥幸活下来,上百万高昂的治疗费用和日后极其痛苦的皮肤修复,旁听者都只觉沉重的喘不过气。

    七小时的站立后,黎冬活动着肌肉酸痛的手臂肩背出来,随即被告知需向刑侦副支队长报告伤情。

    医院冷白廊灯光鲜刺眼,黎冬在几米外看清侧颜轮廓硬朗的男人时,神情有一瞬的错愕。

    她迟疑道:“是段以珩吗?”

    高大的男人闻声转身,额前和手臂都缠着绷带;受伤没削去分毫男人威严气场,反倒多添几分凌厉和硬冷。

    寡言的男人见到黎冬并不惊讶,微微点头算作回应,出示警官证件后,哑声问刚才的手术情况,英挺的眉紧皱。

    黎冬悉心回答,只是在说起男生术后恢复时,偶尔轻叹出声。

    公事交代完毕,黎冬见段以珩隐隐在渗血的绷带,忍不住询问道:“需要我帮你处理一下吗?”

    “不用,谢谢。”

    段以珩大步离开的背影决绝而孤寂。

    祁夏璟第二台手术还未结束,黎冬和跟拍小于告别后,独自回到空荡荡的办公室,心情复杂地看着办公桌上的便条。

    是沈初蔓的字迹:“宝贝,你把饭卡忘记啦。”

    犹豫片刻,黎冬还是拨通沈初蔓的电话,听着沉默的对面只剩下呼啸风声,心脏轻微刺痛着:“蔓蔓——”

    “冬冬,”沈初蔓向来明媚清亮的声线,此刻却带着浓重哭腔,“我见到他了。”

    “我见到段以珩了。”

    黎冬半小时后赶到海边时,发现徐榄人早就在了。

    入冬时节气温急转直下,失去日光照耀的海滩寒风凛冽,带着独有的腥咸气味,阵阵刮在脸上生疼。

    相比低寒温度,今夜月色倒是出奇的好,满月高挂在无云天幕、群星熠熠闪耀,皎白月色与璀璨星点将共同将黑夜点亮。

    除了徐榄和沈初蔓,此时的海滩上三两成群还有不少人,支起一间帐篷,成堆围坐在暖炉旁,各自欢声笑语。

    对比之下,披着徐榄外套喝闷酒的沈初蔓,此时就显得尤为落魄。

    徐榄蹲在她身边,黎冬小跑着过去时,远远就听见喝醉的沈初蔓含糊不清地命令道:

    “徐榄!你怎么不喝酒!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谁想和你做好兄弟,”徐榄低沉而无奈的声音响起,抬手将沈初蔓肩上快滑落的外套重新拢好,“你再问十遍答案也是不喝。”

    “否则等下怎么送你回去。”

    “你可真没意思,”沈初蔓嫌弃地啧啧出声,看见打落的身影回头,见是黎冬立刻便笑了,醉醺醺道,“冬冬你来啦,喝酒嘛?”

    徐榄摆手朝黎冬打招呼,拿出手机发消息,无奈道:“我来就这样了,估计也就你能治她。”

    黎冬哪里能搞定沈初蔓,人刚靠近就被女人一把拽倒在地,随即又被纤细的手臂勾住脖子,动弹不得。

    喝醉的沈初蔓向来六亲不认,黎冬望向她脚边五六个歪倒酒瓶轻叹,耳边传来胡言乱语:“我偷偷和你说,我其实特别喜欢你。”

    “高中寝室那几个女的看我不顺眼,故意往我被子衣服泼冷水、半夜还故意把我锁在门外。”

    抱着黎冬,沈初蔓醉醺醺地说个不停:“你个傻子吵不过人家,就傻乎乎在校外头陪我站了一夜,外套非塞我怀里说不冷,结果第二天就烧的人事不省。”

    “那时候我就想,我沈初蔓何德何能,能有你这个朋友,”沈初蔓将头靠在黎冬肩上,冰冷脸蛋亲昵蹭着她颈间,嘿嘿笑起来,

    “哪怕后来和姓段的混球谈恋爱,我也第一喜欢你。”

    黎冬无奈轻笑,抬手拍拍沈初蔓肩膀:“蔓蔓这里冷,先回家——”

    “我和你说,”沈初蔓又蹭的坐起身,神秘兮兮地低声道,“我今天见到段以珩了,这厮居然和以前一样帅。”

    “那么多人,我一眼就认出他了。”

    沈初蔓眯着妖媚的狐貍眼,盯着黎冬问:“是不是人都忘不了初恋啊,你和姓祁的是不是也——”

    “醉鬼就不要招摇过市。”

    低沉冷淡的熟悉男声响起,高瘦挺拔的男人逆着月光走来,肩宽长腿,五官眉眼深邃宛如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徐榄在旁歉然摇摇手机:“我只能负责一个醉鬼,但把班长单独留在这里太没绅士风度,只能请位帮手。”

    “喝这么多肯定要吐,”徐榄揉揉沈初蔓杂乱柔软的卷发,在纤瘦的女人身前蹲下身,“上来吧,送你回家。”

    沈初蔓醉眼朦胧地眨眼,手脚并用地爬上徐榄后背,率先对着他肩膀重捶一下:“你放屁,我喝酒从来不吐。”

    “行,那就没吐,”徐榄乐了,“顺着你还不行么。”

    沈初蔓吸吸鼻子,手缓慢紧紧抱住徐榄脖子,可怜模样仿佛受伤小兽:“哥哥,我委屈。”

    徐榄起身的动作顿住,良久,垂眸沉沉道:“嗯,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刚才还嫌弃我喝酒会吐。”

    “”

    随着对话声渐远,两道交叠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附近再次只剩下黎冬和祁夏璟两人。

    虽说才救活一条人命,黎冬心情实在谈不上愉悦,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疲惫让她忽地有些犯懒,理智上虽知道该回家,却并未着急起来。

    拂面海风掠过她因为跑动而松散的黑发,束起的高马尾松松垂坠着。

    黎冬没去管这些,面朝大海深吸口气,直直望着洒满银月的海面,轻声问道:“手术还顺利吗。”

    “第一个送来已经快不行了,第二个才转入重症监护观察。”

    祁夏璟寥寥两句说的轻描淡写,黎冬却知道其中艰辛苦难,她正想要回身安慰,残余着男人体温和气味的外套先一步披在她肩头,遮挡大半沁凉晚风。

    “想回家,还是要在这里休息会。”祁夏璟没再提起医院的事。

    男人背对着她看不见表情,黎冬披着外套坐在细软的沙滩上,沉吟片刻后道:

    “我想去沙滩上走走。”

    这几年里,女性夜晚外出遭遇意外的新闻层出不穷,除却必要工作,黎冬鲜少会晚上独自出门。

    但祁夏璟现在就站在她半步距离外。

    黎冬只觉得无比安心。

    “好。”

    不曾犹豫的回答在头顶响起,随即是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黎冬闻言抬眸,对上祁夏璟在皎洁月色下愈发温柔如水的眼。

    手交过去交由干燥温暖的大掌握住,祁夏璟牵住将黎冬拉起来后,依旧没放手,反而放进自己口袋,十指相扣。

    黎冬心跳悄然跳快半拍。

    远处的人堆突然爆发出阵阵欢呼声,并未在意的两人无所事事地沿着海岸线走,越发靠近潮汐交界处,海水几次险些打湿黎冬鞋袜,都被她低头躲开。

    成年的人快乐有时来的幼稚又简单,黎冬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地靠近潮水,最后又快步避去。

    “想蹚水就去。”

    沉默一路的祁夏璟在她身旁沉沉出声,将黎冬忽地双眸一亮的微表情收进眼底,唇边翻起点宠溺笑意。

    黎冬听出男人话中疲惫,正犹豫着,被牵住一路的手被松开,是祁夏璟在她面前单膝蹲下,耐心地替她翻起裤脚。

    根根修长的手不紧不慢地捏住她裤腿边角,再折叠反转向上——分明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被祁夏璟做得无比专注。

    最后男人站起身,重新牵住黎冬左手,仍旧是倦懒散漫的语调:

    “想玩就去玩,我在这里陪你。”

    黎冬从来不是娇气任性的人。

    因为觉得自己的感受不重要,与人相处时,她总是会下意识先考虑体谅他人的情绪,本能习惯于退让和妥协,遇事说得最多的就是随便。

    周围人都夸她安静乖巧,她也尽量顺从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却很少有人问过,她想要什么。

    但在祁夏璟这里,一切好像是不同的。

    今晚男人时刻在问她想要什么,让黎冬恍然中生出些错觉。

    她任性些也可以、有各种各样的小脾气也可以。

    只要是面对祁夏璟,她就能完完全全的做自己。

    脱下鞋袜挂在手上,黎冬双脚终于毫无阻隔地踩在细软的海沙上,连带着时而没过脚踝的海水都是沁骨的冰冷,心情却意外的好。

    “安琪,嫁给我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远处人群突然炸开一阵骚动,黎冬沿着声源处抬头望过去,见到泪流满面的女孩被围在人群中央,面前是单膝跪地向她求婚的男生。

    这场求婚显然经过精心策划,男生带着紧张和迫不及待的呼喊声响起,立刻有蜡烛围绕着两人齐齐点亮,同时有浪漫的情歌播放。

    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收获幸福的女孩点头答应,和男生紧紧相拥。

    黎冬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连潮汐没过脚踝都未曾注意。

    随后耳边响起祁夏璟低沉的声音:“觉得浪漫?”

    “嗯,浪漫。”

    没人不爱看有情人终成眷属,见证幸福让黎冬的心情都好不少,抬眸朝祁夏璟笑盈盈道:“时间好晚了,我们回去吧。”

    皎洁银月倾洒在黎冬乌黑的发顶和纤瘦双肩,像是笼上一层透明薄纱,让她此时看上去异常温柔恬静。

    祁夏璟只觉得喉咙发痒,再度萌生出封住她双唇的冲动。

    两人牵着手从沙滩往回走,回到停车场前还有一段尖锐石砾和细沙混杂的路要走,光脚踩上去会扎的脚底生痛。

    黎冬沾湿的脚底满是细沙,在快到石砾路前停下脚步,打算先将脚底细沙尽可能拍走后,穿上鞋袜再过去。

    几步外就是提供休息的长木椅,黎冬转身正要过去坐下,身旁的祁夏璟却突然俯身弯腰,毫无征兆地将她打横抱起。

    反应不及的黎冬轻呼出声,本能环住男人脖子,身体紧贴着他坚实有力的胸11膛,直到被稳稳放在木椅上时仍心有余悸,忍不住道:

    “为什么突然——”

    话音未落,祁夏璟今日第二次在她面前单膝蹲下,口袋里拿出纯黑色的方形手帕,骨节分明的手轻托住她脚踝,用手帕耐心而仔细地擦去她脚背上粘黏的泥沙。

    “坐好别动,”祁夏璟应当是真的累了,今晚几乎都是在沉默中度过,唯独几次开口也只寥寥几字,“很快就好。”

    伴着星点璀璨,大片月光倾洒在男人身上,从黎冬俯视的角度,只能看见祁夏璟半张侧颜,低头替她擦拭脚背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

    黎冬忽地想起祁夏璟刚问她,海边那场求婚是否浪漫。

    她当时回答是浪漫的。

    然而当她垂眸望着半蹲在眼前的男人时,忽地又觉得那场求婚不够浪漫。

    又或者说,不是会让她心跳错拍的浪漫。

    无关其他,只是那个人不对而已。

    若是对的那个人,或许哪怕只是静静站在远处望着你、哪怕只是默默牵着你的手、亦或是蹲下身为你挽起裤脚、悉心擦去你脚底的泥沙,这些微不足道的点点滴滴,都会让她心生出无比幸福的浪漫。

    寒风吹乱她鬓角碎发,黎冬肩上还披着祁夏璟宽大的外套,弯唇轻轻笑起来。

    是啊,她以前怎么从没意识到。

    与她而言,祁夏璟的存在便已是浪漫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