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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的婚事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生活新篇

所属书籍: 果果的婚事

    一转眼的功夫,方博南夫妇俩搬到这套房子里也有不少年了,他们渐渐地发现,房子各处开始小毛小病不断了。

    开始是卫生间的下水管子漏水,方博南修了一下,效果是有的,不过并没有根治,果果干脆在下面放了一个旧盆接水,用来洗拖把或是冲马桶,果果很是得意,这一招是从老邻居那里学来的,那位大叔长年故意让水笼头滴水,用大桶接,一夜过来接一大盆,说是水表完全不走字儿,方博南感叹一个文艺女青年居然也会来这一套,可见生活真会改造人。接着是主卧的墙角渗水,起了一块一块的霉斑,偏偏这些霉斑排列整齐有致,看得人一身一身地起鸡皮。方博南请了物业来给修,总算把渗水给止住了,那墙壁也不能看了,果果一狠心说干脆重弄,换成墙纸。两个人一合计,找装修公司不划算,找游击队来做又不靠谱,于是方博南自告奋勇地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番伤筋动骨,铲掉墙皮,重新粉刷,再贴好墙纸,忙了大半个月,这期间,夫妻两人一起睡到了小小子浩然的房间里,果果带着儿子睡,方博南打地铺。小小子无比兴奋,说是终于又能跟你们同居啦!方博南劳累一天,躺在地上久久不能入睡,听着老婆儿子的呼吸声,觉出人生无聊琐碎里的那一点安慰来。人活着也不过为了这么一点安慰。

    一个月之后,房间焕然一新,方博南把装饰用的油画、艺术挂毯什么的都重新挂好,把结婚照重新配了个自己钉的框子也挂上,夫妻两人搬回主卧,小小子非常遗憾地说,你们俩个是不是要重新结一次婚?结就结吧,我也要到新房间里去,跟你们一起结婚算了。

    这边刚修整好房子,家里的电器也一样一样地出问题了,先是洗衣机无法甩干了,请了西门子的人来修,人家说,你们这机子,也该换了。然后是抽油烟机也不大灵光了,一做饭就满房子的油烟,看来也是非换不可了,然后吸尘器也在滋呜一声呻吟之后宣告寿终正寝,方博南调笑说它不是好死的,它是自杀的。任谁被哈果果这样日日地操劳,也会忍受不了愤而自杀以抗议的。于是买了新的吸尘器,果果说总有一天有了钱,买那种最先进的全自动的会自己满房子走还会拐弯儿的吸尘器。

    生活便成了一个不断修补不断充填与不断替换的过程。

    有一天,方博南回家的时候发现,他们小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东挖西挖,前一次是为了铺天然气管道,后来又是换水管子,这一回又不知干什么,地面被挖得呈龟残裂状,疑似地震现场。

    忽地又有一天,方博南发现,他们小区里,正在建起一座新的小楼,不知做何用处。果果研究了半天说,不好不好,可能是一个垃圾中转站。方博南说不可能吧,这里居民这样密急,盖这么个东西不怕苍蝇传播疾病?

    结果,不幸被果果言中,那果然是一个垃圾中转站,规模还相当地大。从方博南他们家朝北的窗口望出去,那中转站仿佛在触手之间,方博南抓狂了,每天咬牙切齿地说打算舍生取义,把它炸了为民除害。

    当然方博南不可能舍生取义,但他的心里又开始盘算一件事了,可暂时还没敢跟哈果果说。因为他深知天下难事有三件,一是与虎谋皮,二是要女人不买东西,三就是从哈果果那里挖钱。

    方博南他们出版社这两年因为主打少女读物,效益一天比一天好,方博南一向对此极为鄙视。可是为了实现他的那点盘算,他也看开了。

    楚一帆很高兴地说正好有新项目交给你做吧。

    方博南领了任务回来,边伤脑筋边咬牙,草稿弄了一回又一回,自己先不断地否定自己,到后来简直无从下手,一坐到电脑前脑子里便一片空白。

    哈果果看他天天熬得痛苦万状,便问你最近在弄什么,回到家来就对着打开的文档做愤世嫉俗状。方博南叹道,看稿子看得神魂颠倒,果果问是什么书稿有这样的力量,方博南忽地狡猾一笑说真是好书,你看不?果果果然上当,看了几章,简单明了地冲着方博南大大地呸了一声。

    方博南不断地叹气叹气,果果说,其实你也不必叹息,有句大俗话说给你听,以文养文,你方博南自然也可以以画养画。这种书稿的封面插图,随随画画得了,画的时候忘记你是你就行了。你如果能在两三年之内能做一本真正意义上的好书就很不错了。

    方博南心头忽地清明,豁然开朗。

    他请果果帮忙,看看书稿,然后把大义说给他听。他实在是看不来小姑娘们喜欢的故事,他以前只认为自己不懂得中年女人,不懂得老年女人,现在才发现他更加不懂得年青的女人们。女人实在是一门极高深的学问,非凡夫俗子可研究得透彻。

    果果只用了一天的功夫,就看完了,方博南问大概是个什么意思。果果一边拖地一边说:就是一个女孩子,她很美很美,有一天忽然她穿越了穿到宋代,然后有一个男人他很美很美,而且很温柔很温柔,他爱上了她,还有一个男人,也很美很美并且很冷酷很冷酷,他也爱上了她,还有一个男人他很美很美,并且很奸邪很奸邪,可是他也爱上了她。

    于是方博南便画了一稿,自己大大地对着画稿嘲笑了一番,谁知作者反馈说太好了太喜欢了,方博南这才明白这世界已然不是他所熟知的世界,他已不是那八九点钟的太阳。

    之后方博南又接了一部书稿,果果这回只看了半天,总结说:有一个女孩子,长相很平常很平常,可是性格很特别很特别,有一天她穿越了,来到了残唐五代,然后有一个男人他很美很美并且很有才很有才他爱上了她,又有一个男人他很美很美并且很富有很富有他也爱上了她,再有一个男人他很美很美并且武功很高很高,他也爱上了她。

    如此这般,方博南很快地掌握了给少女读物画封面及插图的诀窍。

    再一篇稿子,果果就只看了三个小时,方博南问这回穿到哪儿了?果果说穿到沙皇时代的俄国,克里姆林宫,方博南说哦明白了,于是画一个女的和一群美男,一人给他们画一顶厚皮帽子,大雪无痕做背景。

    又一篇,果果只翻了翻,方博南习惯性地问,这回穿到哪儿,果果说穿到亚瑟王时代,方博南就画了一个女的和一群男的,一个给穿了件盔甲拿杆长剑,茫茫森林做背景。

    这之后,哈果果再也不肯看书稿了,说怕看多了得老年痴呆症将来拖累方博南。方博南哈哈大笑,从此自力更生,学会快速浏览书稿,然后你就画一个女,然后再画几个男的,他们统统很美很美,配以不同的背景,就成了。

    他为自己起个笔名,叫非也。

    非也非也。

    慢慢地,方博南跟办公室里的小编辑们的关系也缓和了起来,以前他极不喜欢一个年青的小丫头,总觉得才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学得这样势利,对当红作者,普通签约作者与投稿作者是完全不同的三张面孔,翻脸比翻书都快,真正的广东人说的所谓跟红顶白。

    然而合作了两次之后,他原谅了那个女孩子。

    一个年青女子,在这种复杂的环境里混口饭吃,她自己也不知要看别人多少脸色,听别人多少难听话。他就亲眼看见有一个颇有两分名气的作者,快六十的老男人,对小姑娘毛手毛脚的。

    眼见的,方博南的收入就丰厚了起来。

    他开始悄悄地给果果买衣服,知道果果舍不得花钱,他眼光独到,果果穿他买的新衣上班总赢得无数称赞。方博南有时却又会说,哎老婆,这件衣服哪儿来的,我怎么没看过啊,别是哪个小情儿给你买的吧。

    果果一开始听到他的这种论调十分生气,突然有一天,她看见方博南背过身去偷笑得如同一只狐狸,这才明白他不过是促狭,于是果果便说,是了是了,是我的情人给买的,怎样?眼光不错吧?

    方博南想反正他在哈果果这里是从来讨不到便宜的。

    这一天,有一封信寄到了哈果果家。这个年代,接到电子邮件是常事,可接到一封信倒有点稀奇。

    果果看那信封十分精致,上头写着方博南先生亲启,这是一种特制的信封,上头印的是国庆六十周年联合画展组委会字样。果果很诧异自己竟然不知道方博南送了画作要去参展。

    方博南回来后看了信便如同傻子一样呵呵笑个不停。

    原来,省里为了庆祝国庆六十周年,要搞一个全省六十位画家联合画展,方博南的画入选了。

    方博南告诉果果,这次全省送展的画家超过千人,最后选定六十个,果果十分意外,说不错不错啊,也算是百里挑一了,你竟然事先都没有告诉我,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嘛。

    方博南说:面捞进碗里才算粮食呢,我这个人一向很沉稳的。

    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寄出作品照片的时候倒是很有信心,可是越等信心便越薄弱。二十岁的时候,方博南绝对不会预料到,有一天,他也会谨慎到如此地步。这很难说是一种前进或是一种倒退,只能说,方博南果真是不再年青了。

    随后方博南就收到了请柬,哈果果作为家属也被邀请去参加开幕式,方博南说带上儿子一起去,受受熏陶。小小子问,有没有自助餐吃的?方博南说这我可不知道。

    小小子于是又说,我们班上的舒朗小朋友他爸爸单位老是吃自助餐,一会儿在这里吃一会儿又到那里吃,每次吃自助餐他爸爸都带他一块儿去。舒朗说好吃的东西堆得像山那么高,随便拿,还可以塞到衣服里偷偷带回家。对虾像香蕉那么大,抓在手里头吃,一手抓一个,咬一口左手的,再咬一口右手的,啊咩啊咩。

    方博南拍了儿子的大头一下说,那他爸一定是个腐败分子。

    果果说你不要乱讲,可是儿子啊,吃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次画展对你爸爸的意义。小小子问什么意义?

    果果说,意义就是,别人现在承认你爸爸他是一个画家,而且是一个好画家。

    开幕式那天一家三口都打扮得格格正正地去了。哈果果给方博南新添了一套西装,方博南穿上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个人一向不大穿西装,总是夹克、T恤、休闲服,果果回想起来,其实这十年来,方博南也没穿过什么贵重的衣服,也没有吃过什么山珍海味,自己于做饭这件事上欠缺天份,手艺经十年而未有明显进步,方博南倒也没有什么挑剔与抱怨,并且他最讨厌浪费粮食,基本上,有剩菜剩饭都是他包圆儿,所以这一回,借着参加画展,果果好好地给方博南添了些行头。方博南像过新年穿新衣的小孩儿一样高兴,果果想,其实男人也是爱新衣的,与女人只是说与不说的区别罢了。

    开幕式挺隆重的,果果把儿子也好好地打扮了一下,可是领导的发言与媒体的报道使得小小子非常不耐烦,动来动去半刻也不安宁。好容易等到剪了彩,进入展厅,小小子一个劲儿地问爸爸的画在哪里在哪里?找到爸爸的画之后,便站在画前指点着爸爸的名字哇哇哇地一遍一遍地念:方博南方博南方博南,后来更是兴头地拉了每一个经过的人,要人家“来看我爸爸的画”,果果简直被他囧得飞起来,只好把他带走。小小子没有吃到预想中的自助餐无比失望。

    隔了一天,果果把儿子送到妈妈家,自己又买了票独自一个去看画展。

    省美术馆是民国建筑,经过整修更是端庄气派,这段时间的主要展览就是庆祝国庆六十周年六十位画家联展,这也是这一年最重要的项目了。展厅宽阔,参观的人当然人不算多,可也并不像果果想像中的那样少,还是颇有些人的,而且多半是认真地在看画。有年青的学生,有穿戴十分齐整的中年人,有干部气质的老人。还有年青的妈妈,带着孩子,那小小的孩子背着画板,神情十分严肃地一幅画一幅画地细看。

    果果久久地站在方博南的画前,非常紧张地计较着有多少人站在这画前看,有多少人看得专注,他们都看了多长时间。若有人对方博南的画作表现出特别的兴趣,果果便觉得他或是她面目尤其可亲,她自己慢慢地也觉出了自己的滑稽来。

    果果笑起来。

    她记起,她其实是见过这些画的,它们在家里书房的一角堆了很长时间。她也弄不清楚方博南到底是什么时候完成这些作品的,当时在她的眼里,这些画就只是一堆杂乱的线条与炫烂而没有意义的色块。当年恋爱的时候,她是帮过方博南钉过画框的,其实她哪会做那些,不帮倒忙就算好的,可方博南却劲头十足,非要让果果拿着钉子,自己握了她的手腕来敲,并且说这一个一个的钉子因此而意义非凡。果果想,她有多少年没有帮方博南钉过画框了,到此时此刻,这些画上的线条这些色块才一点点地归了位,安静下来,沉淀下来。它们开始讲述开始叙说开始与哈果果的精神交汇。

    果果想,她差不多已经记不起来方博南原来还是一位画家了。

    现在总算是想起来了。

    果果想,咦,她送儿子去学钢琴去上英语班,可是为什么却没有想起让儿子跟着方博南学画呢?

    回到家后果果跟方博南提起这档事儿,方博南也笑了,说连他自己也没想起这个磋儿来,总觉得小孩儿一点点年纪学了那么多东西已经太不容易了。

    而从这一天起,小小子方浩然拜在自己老爸名下开始学画。

    怪的是,小小子学琴与学英语似乎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天份来,可是学画时竟然十分有灵气,那么好动的孩子,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一点没有怨言,方博南的一些搞美术的朋友看了小小子的画也很是惊讶,说这小子天生是吃这行饭的,果果不禁感叹遗传的神奇,并且师从老爸,资源现成,省了一大笔的学费,真是赚着了。

    方博南看儿子学画学得不错也挺高兴,不过,在他心底里,他宁可儿子只把画画当成一个业余爱好。

    其实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让儿子跟自己学画。

    这种事情如何能忘?

    他只是想,他自己是这样一个有理想的人,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年学画,可是二十年来无论他有多么努力,他也只得为稻粱谋。

    一个艺术家为稻粱谋有多么不容易,方博南比谁都体会得深。

    哈果果一心想着请楚一帆吃顿饭,她不待见他是一回事,可毕竟是方博南多年好友,这些日子对方博南又多有照顾,不答谢人家一下说不过去。

    可就在她打算请楚一帆的时候,方博南带了消息过来说,楚一帆受伤住院了,说是胳膊骨折不算,还有脑震荡,伤得不轻。

    果果赶紧问出了什么事,方博南说,是为了陈安吉。

    夫妻两人到医院去看楚一帆,见他模样凄惨,精神却亢奋,一双不大的眼睛精光四射,说起话来用他剩下的那只好胳膊舞之蹈之。

    果果听出了个大概。

    原来,陈安吉的那个海归未婚夫,在结婚前毁婚了,他遇上了一个更好的对象,出身豪富之家,在自己家族公司里任职,并且漂亮,并且年青。

    陈安吉查觉的时候,那两个人已密不可分,连结婚证都领了。

    楚一帆听得消息,独自一人打上了人家的门,却不料被人打得半死。

    方博南听完说老楚你失策,你怎么能单枪匹马地去呢?至少要叫上我,我们双剑合璧,定然所向披靡。楚一帆说老方,下次,下次,等我伤好后咱们重出江湖。

    哈果果听不得他们这种拿无聊幼稚当有趣的对话,便走出病房。一出来便看见陈安吉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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