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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糠之妻 正文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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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了。

    何倩茹忙忙地收拾了东西,约了方宁颜一起去找魏之芸,然后,两个人陪着之芸从后门出了学校。

    类思的后门非常地隐蔽,原先有不少老师下班后图方便会走这道门,后来学校遭了两次窃之后,校长换了门锁,宣布后门从此不能走了,只有后勤主任和校长各掌握了一把钥匙,这些日子,校长把钥匙交给了何倩茹,让她与方宁颜每天陪魏之芸从后门回家。

    倩茹与宁颜一左一右把之芸护在中间,之芸的脸颊上有着明显的青紫,是那天袁胜寒未婚妻的母亲打的。她还揪住了之芸的头发,手劲儿奇大,校长与书记拼命拉着,还是扯下了之芸大把的头发,风一吹,在地面上打着卷儿,四下里散开。

    校长说,她相信魏之芸老师的品行,这件事其中一定有隐情,具体的来龙去脉只有袁胜寒最清楚,所以:“您似乎不应该到我们学校里来找说法。这是个人家庭内部矛盾,现在不是五六十年代,当领导的也不好过于干涉下属的私生活。”

    那做母亲的便在校长室的长沙发上坐了来,宣称如果校长不能给一个说法的话,她就准备在类思校长室驻扎下来,直至问题的解决。

    她果然说到做到,连着两天,她来得比校长都早,办公室的门一开,她便一个健步冲进去,大刺刺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掏出早点来吃,拿了保温杯从校长专用的水瓶里倒水泡茶。

    这是一个打得又忍得的女人。校长与书记言辞激烈一点的时候,她会捂着嘴哭,痛不欲生,略微露一点无可奈何的妥协神色时,她的气势立刻又饱涨起来。

    这两天,校长与书记被拖得精疲力竭,不得不坐下来问她:“您到底想怎么样?可以提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我们斟酌一下。”

    做母亲的说,一句话,要求领导严罚第三者,把魏之芸开除。让她丢了饭碗,看还有什么心思搞七撵三破坏人家家庭幸福。

    校长说:这是不可能的。魏之芸老师是九六年以前进校的,正经是国家干部的编制,不是说开就开的。还有,魏老师也极有可能是蒙在鼓里的受害者,你还是把问题拿到真正肇事者跟前去解决吧。

    那做母亲的听出校长语气中的无可回转,就说:“那么,也可以考虑一下把她调到别的区去,这两个人每个星期教研活动时就碰到一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断?”

    校长终于被激怒:“你说调就调,教育局是你开的?我们话已说尽,私人问题还是要自己解决,你有什么话回去对袁胜寒说,学校又不是袁胜寒与魏之芸的介绍人,不担这个干系。不能因为这个事再影响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了!”

    回去跟袁胜寒说,她到学校里来闹根本就是瞒着袁胜寒的。

    最终这位母亲到底还是是被袁胜寒拉走的。

    袁胜寒当着校长书记的面对未婚妻的母亲说:“这件事魏之芸没有责任,如果有错,错全在我。魏之芸什么也不知道!你要说这事里头有人不道德,是我不是魏之芸!”

    主角终于露面,旁观者无不精神奕奕起来,校长室门口探头探脑的人不断,间或有人进来请示事情,好奇的神奇荡漾在眉目之间。

    袁胜寒长腿跨到门边,砰地拉开门,大声地说:“我再说一次,若是有错,全在我,不在魏之芸!”

    那做母亲的冲上去,袁胜寒身材高大,她够不着他的脸,就在他身上用力地扑打,袁胜寒由得她一下一下地捶在身上,一边软声地说:“阿姨,我们回去说吧。”

    胜寒的脸上悲怆的神情叫那做母亲的有片刻的发愣,在她的记忆里,袁胜寒成天总是笑嘻嘻,像是没心没肺的,万事难不倒似的。

    胜寒带着未婚妻的母亲离开时,并没有看见之芸。

    胜寒心里像猫抓似的,他多少天没有看见之芸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可是他还是想见她。

    人人都说,现在已不是五六十年代,生活作风问题已不能困挠人们。

    可是,学校这种地方,这么敏感的事情,流言依然会像烟雾一样迅速地弥漫开来。

    枯燥繁重的工作当中,突然冒出了这么档子事,新鲜热辣够劲,大多数人的好奇心不免蠢动起来。

    最兴奋的是曾经给之芸介绍过对象的陈老师,人前人后会说:“小魏这个人啊,呵呵,当初我给她介绍的那样好的一个人,有才有貌,单位又好,又会做家务的男孩,她楞是不要。以为她会找个什么样的优秀人物呢。”

    有人应:“袁胜寒也不能说不优秀。听说区里要成立信息中心,他是中心主任的当然人选。”

    陈老师说:“那又如何?袁胜寒再好也是人家的。小魏除非真的甘心做第三者……”

    倩茹脾气上来,啪的一拍桌子:“小知识分子也是知识分子,不要把市井泼妇那套带到学校来!”

    陈老师也上了火:“你说谁是泼妇?”

    “谁是泼妇我说的是谁,在办公室里头最好管住你的八婆嘴!”

    “我泼妇怎么啦?泼妇总比第三者好!泼妇也有老公爱我!不至于饥不择食去抢人家的男人!”

    倩茹砸掉了茶杯,玻璃碎茬子飞溅得到处都是。

    有人拿过扫帚慢慢地扫掉。

    是之芸。

    前前后后,魏之芸反而是最沉默的人。

    她只一阵阵发懵,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戏剧化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这样的一个毫无戏剧色彩的人身上。

    隔着舞台看戏与亲身入戏是完全两码子事,并且这一出戏,前情与后续完全地在之芸意料之外。

    校长与魏之芸谈过一次话,希望之芸下一学期能够去类思的分校去工作。

    分校是一间新建立的学校,行政与财物上其实是完全独立于类思的,只是因为它开办在新起的一片社区,为了招揽生源,借了类思名校的旗号。

    类思是第一所开办分校的试点单位。几年以后,名校的分校在全市遍地开花。

    之芸若去分校,性质属正常调动,但是谁都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魏之芸说:“我不走。我若是走了,不错也错了。但是我明明没有错,所以我不走。”

    魏之芸拒绝调动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全区。

    袁胜寒跑去找了进修学校的校长,递上一份请调报告。

    袁胜寒说:魏之芸不该走。

    我走。

    下一学期,袁胜寒将会正式调入南京Y区进修学校。

    Y区位处市郊,是本市教育最为落后的一个区。

    有一日,宁颜倩茹陪着之芸回家时,迎面碰见了袁胜寒。

    袁胜寒坐在一辆停在路边的三轮车上,看见她们后迎了上来。

    倩茹与宁颜对看一眼,静静地离开了。

    是之芸先开的口:“听说你要调走了?”

    袁胜寒等了魏之芸好几天,没有碰上。此刻却觉万语千言全堆在心里,就像夏日里闷热的天气,轰轰的响雷,那雨就只落不下来。

    好半天,袁胜寒说:“我妈,年青的时候,有过一个恋人,是一个警察。他们一起长大,结婚的前夕,那个人牺牲了。他有一个妹妹,是我妈的好姊妹,她们说好了,将来做儿女亲家,成真正的一家人。那个阿姨的女儿,就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念同一所高中,大学毕业以后她去了一个小机关,我进了进修学校。从高中起我们就明白将来是要在一起的。”“那些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会让人忘记去细想一想,这件事情,在生命里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一直到我遇上你。你还记得,有些日子,我疏远你。我就是想,我不能以别人未婚夫的身份糊里糊涂地就这么跟你在一起。我得,把事情弄明白,搞清楚,做一个决定,然后,再好好地跟你在一起。”胜寒笑了一下:“我现在才明白,要得一个纠正的机会,这么难。”

    之芸说:“难就不必纠正了吧。”

    胜寒望过之芸的头顶,之芸的身后是大片蓬勃的爬山虎,那种浓绿得吓人的植物偏有着燃烧一般的倔强,在墙壁上一爬就是漫天漫地的一片。

    胜寒说:“现在想着要纠正,总比结婚以后才打这种主意来得好。之芸,我不是故意骗你。”

    魏之芸忽觉无比心酸,在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让她体味到自己是爱着这个人的。可是,就像有一首老歌里唱的,有一个人,她比她先到。

    相遇是缘,时机是份,缺一个,都不可能成就爱情。

    分分合合,原本是恋爱里最轻易的事情,只是,有些东西,是无形的,但但凡你要向往前走一步,却是绕不过它去的。

    胜寒与之芸始终隔着一臂的距离在说话,身边还有来来往往的人。

    胜寒说:“之芸,我不放弃。我还想争取,想纠正。不过,不真正把事情理清楚了,我绝不来找你。”

    之芸说:“等你把事情理清楚了,我要是有对象了呢?”

    袁胜寒忽然咧开嘴笑起来:“那有什么?抢呗!”

    袁胜寒对魏之芸说,他不会再来找她,不跟她通电话,不过他不放弃。等到他有资格来找她的时候,他就来。

    魏之芸想一想,说,好。

    不联络,不通电话,也不等。

    有时候等是一种负担,对于等人的人,和被等的人都是。

    所以魏之芸说她不等。

    袁胜寒说,你不用等。

    我等。

    魏之芸总是记得袁胜寒在走时的背影,风里被掀起的衣角。

    再绮丽的风流韵事,说烂了也就自然无味了。

    生活与工作似乎都重回了轨道。

    魏之芸还是那样能干,只是话少了许多。

    方宁颜还是那样心事重重。

    妈妈在发现女儿的日记不在老地方之后,立刻意识到女儿查觉到了。那浅浅地不满与一念的暴怒,不知为什么,却在心里膨胀开来。

    在宁颜拿走日记的第二天,她就又与她大吵了一架。

    她指责宁颜弄丢了她的一本本子,那上面有她记的一些织毛活儿的花样。

    她拍拍着书房里书柜的玻璃,气冲冲地问到宁颜脸上去:“你为什么要动我的东西,我摆那么小的一个本子碍着你什么啦?”

    宁颜简直地想笑出来,这种事,太荒唐太荒唐太荒唐!

    被侮辱的是她,可是有资格愤怒的却是别人!

    母亲在生气发火的时候,脸然越发地腊黄,消瘦而苍老。还有一点丑陋。

    宁颜在睁眼到半夜的时候突然在被窝里止不住地咯咯咯地笑起来,越笑越厉害,笑声在黑暗里突兀而哀伤。

    宁颜想,我可不能疯了。我将来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呢,我可不疯!

    何倩茹结婚了。

    他们还住在周家那套房子里,与母亲同住。

    房子装修了一下,是倩茹母亲拿出的钱。

    苏豫是没有什么积蓄的,苏豫妈妈交给儿子一个存折,里面有两万块。这是她能拿出的全部了。

    苏豫起先不肯要,妈妈说:“周家娶媳妇叫媳妇家出钱出力,这个脸我们丢不起。多少是一笔钱,别叫人看轻了我们。”

    他们只请了亲近的亲朋,这是苏豫与倩茹共同的意思,统共定了三桌酒席,并没有坐满。

    倩茹也没有穿上婚纱站在饭店门口迎宾,宁颜与之芸算是伴娘,帮倩茹化妆,换了两套衣服。纯羊毛的裙子,颜色也不是张扬的鲜红,是香槟色与海蓝色,倩茹说,以后也还可以穿。

    苏豫穿的是倩茹买的新西装,那个牌子的西服很适合苏豫这种清瘦的身材,做了头发,看上去成熟一点。磁白的脸,清俊得迫人。

    那个时候,有一首歌曾流行一时,女歌手唱:一九九七快点儿到吧。

    这首歌传唱了好些年。

    在欢喜与悲伤里,起起落落间,水深火热中,一晃,一九九七年居然已经过去了。

    到了一九九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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