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开始能向她直接表达喜恶了,总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你不要我了,对不对?”
男人哽咽的声音里倒没有太多情绪,除了难过和沮丧,梁满没有听出来不甘心和委屈。
好像就是……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一样。
梁满走上扶梯,电梯向下运行,她回头去看,看见喻即安站在栏杆边,目不转睛地往她这边看。
满目都是哀伤,眼睛红红的,发丝都垂下来,往日里的精气神全都不见,怔怔的样子,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这样没有委屈和愤懑,只是默默接受现实的喻即安,让梁满发现,其实她并没有非常了解喻即安。
每个人的性格里,大部分特质都是在后天的生活和教育环境里形成的,说白了,他会这样,必定是因为发生过什么事。
梁满不相信喻鸣和老太太会特地将喻即安养成这么别扭的性格。
因为他这种木讷寡言,说好听点是不争不抢,说难听就是木头疙瘩,在社会中注定是很吃亏的。
但喻即安以前发生过什么,很多她都不知道,也问不出来。
只知道他因为没有妈妈,所以小时候会被欺负,家里两个大人老的老,忙的忙,于他的成长难免有疏漏,所以久而久之,他的心里也没什么安全感。
但说起来很奇怪,回去的路上梁满暗暗琢磨,按道理来讲,老太太和喻鸣都很疼他,生活也很稳定,应该不会这么缺乏安全感才对啊?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没跟家里人说过?别以为学霸就不会遇到校园霸凌。
梁满越琢磨越觉得,这小子何止是油盐不进呐,简直就是貔貅,只进不出,肚子里真能憋事。
她在心里大骂喻即安一顿,回到家,收拾了几件衣服,把麦子往喻即安那边一送,包袱款款地回南山村梁家去了。
“耶?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啊,不去约会?”
谭女士从外面回来,先是在门口看到梁满的车,接着看到她在客厅盘着腿吃哈密瓜,惊讶得仿佛太阳从西边出来似的。
梁满换了个姿势,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嗯嗯两声:“回来住几天。”
谭女士闻言打量了一会儿她的脸色,感觉有点不对,就问:“怎么,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是呗。”梁满懒洋洋地应,不当回事,“谁家两口子不吵架啊,正常。”
“你没吵赢?”谭女士接着问道。
梁满一哽:“……别瞎说,我是谁,我怎么可能吵不赢,笑话!”
谭女士哦了声,发出灵魂一问:“吵赢了你怎么还跑回来躲着?”
“……我才没有躲,你别胡说!”梁满不承认她是怕喻即安上家里去堵她才回来的,“我就是想你和我爸了,想家里的饭菜了,不行么?”
谭女士啧啧两声:“看你那心虚的样子。”
吐槽完又招呼她:“过来帮忙洗菜啊大小姐。”
“今晚吃什么?”梁满趿拉着拖鞋,跟着她往厨房走。
“竹荪炖鸡,怎么样?”谭女士从冰箱里翻出来一盒竹荪,问道。
梁满当然说好,还说:“天太热了,晚上能不能煮点绿豆沙啊?”
她是想要什么就直接说的,谭女士听了就点头,还催她:“还想吃什么赶紧说,家里没有的叫外卖或者让你爸回来的时候顺路买回来。”
梁满说要吃炸鸡,被谭女士骂了两句吃垃圾食品,她充耳不闻,拿起手机就给老梁打电话,让他回来的时候带两盒炸鸡,还指定某家店的。
挂了电话她嘿嘿笑着跟谭女士说:“晚上我们一起嗨啊。”
想要的东西就大方说出来,自己去争取,这就是梁满的处世原则。
谭女士拿她没办法,只好煮饭的时候少放点米。
太阳要落山的时候梁满她爸梁元回来了,手里提着梁满点名要的炸鸡,还有两个青黄皮的柚子。
他一进门就跟谭女士说:“柚子拉回来了,明天叫几个人过去打包啊老板娘。”
这是要发给员工当中秋节礼的柚子。
梁满问道:“是蜜柚还是文旦柚啊?”
“文旦柚。”梁元应了声,又问她,“回来住几天啊?”
“不知道,住到不想住为止。”梁满躺在沙发上,把大福叫过来,捧着它的狗头揉来揉去。
梁元哦了声,表示知道了,至于她为什么突然回来住的原因,他是不管不问的。
哪怕是谭女士刚才悄悄跟他提了一嘴,说大女儿好像跟男朋友吵架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年不顺利,怎么谈恋爱老出问题。
可他觉得不重要,上牙和下牙还有磕碰的时候,年轻人都火气盛,吵架就吵呗,吵完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分。
于是就这样,梁满回家住了。
这可算是一棍子把喻即安给打懵了。
他没想到梁满的爱恨都来得这么浓烈,爱他的时候,恨不得跟他黏在一起,现在说要分开,都等不到过夜就直接跑了。
他看着原本该在梁满那边,现在却出现在自己家里的麦子,愣愣地出神。
过了好半晌,他回过神来,活动一下手脚,转身往外跑。
跑得太急,还被门框拌了一下脚,趔趄着往前扑了一下,衣领都乱了,也没顾得上整理,直接冲到梁满的家门前,伸手去按密码。
哆嗦着手指头按下烂熟于心的六位数,提示密码错误。
喻即安瞬间愣住,终于反应过来,啊,她连密码都改了,是真的不要他了。
梁满现在是拒绝他进入她的房子,下一步呢?是不是要把这套房子卖了?
心头泛起钝痛,闷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不由自主地往下弯腰,最后靠着墙坐到了地上。
喻即安仰头看着对面自家门框上的门牌号,想起第一次来这里那天。
那天下了雨,要走的时候,她站在过道里目送他进电梯,指着房门跟他说:“我已经到家了,喻先生,雨天路滑,开车小心。”
再后来他搬过来,经常和她见面,喜欢上她,和她一起去散步,去游泳,去吃饭,喜欢的情绪一日日累积,那些日子天天都有期待。
在一起之后,他觉得每一天都是好的,是开心的,看见她笑,他就觉得心里高兴,觉得幸福就在眼前。
他想握住这份幸福,紧紧地握住,不让它走丢哪怕一分一秒。
可就好像要应验那句人们常说的“过犹不及,物极必反”,他越是想牢牢抓住,就越惶恐忐忑,待到今天,一次性翻船。
甜蜜的日子短暂,幸福也离开得快。
但他知道,这是他自己造成的,怨不得任何人。
换他是梁满,也不能原谅这样的事。
也不知道在门口坐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喻即安翻来覆去地想今天的事,在心里演练如何道歉,紧张、焦躁和胸口传来的闷痛让他忘了饥饿。
一直到晚上九点,他才做好心理建设,鼓足勇气给梁满打电话,听着嘟嘟的提示音,他紧张得手都在抖。
“嘟嘟——”
大概过了有一分钟,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一声“喂”,喻即安一愣,声音立刻就哽咽了:“阿满!”
谢天谢地,她没拉黑他。
梁满听他声音不对,想起白天分开之前,看到的他通红的眼睛,心里不禁一软。
但也仅仅软了几秒钟,瞬间她就心硬起来。
因为她不能也不想留下隐患,如果这次不能让喻即安记住教训,他绝对下次还敢,这样继续下去,早晚会有更让她心累的事发生。
到时如果要分开,绝对会比今天更痛,更麻烦。
她硬着声音嗯了声,问道:“什么事?”
声音平静淡漠,仿佛在同陌生人讲话,喻即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她这样冷淡的态度里,像被戳了洞的气球,气一下就泄光光。
仿佛只有他在难过心痛,而她已经快刀斩乱麻,迅速清理掉垃圾情绪垃圾人,准备迎接新生活。
她永远这么勇敢,衬得他愈发阴暗渺小。
喻即安下意识地想说没事,就是想她了,但幸好话到嘴边就想起今时不同往日,忙撑着一口胆气把心里话说了。
“阿满,你别不要我行不行?我知道错了,我都改,你别不要我。”
尾音有点发颤,梁满听出了他的恐慌。
但还是硬着心肠,问他:“你哪里错了?怎么改?”
他刚要回答,梁满就说:“我不要听你说什么错在跟踪我这种话,你别跟我装傻,真正原因是什么你知我知,但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严肃,是那种说一不二的态度。
喻即安知道,这次自己是真的没办法逃避了。
他沉默下来,许久没有开口。
梁满等了两分钟,听到楼下谭女士高声喊她下去吃绿豆沙,便不愿意再等喻即安。
“喻即安。”她轻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不能对我敞开心扉,那我们就分手,我很害怕哪一天醒过来,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你。”
喻即安在她的话里继续沉默。
她最后说:“你暂时别联系我了,除非哪天,你真的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但愿你不要拖太久。”
她的态度很明确,我可以等你来道歉,也可以给你机会挽回我,但我不会一直留在原地等你,一旦我遇到新的让我心动的对象,我就会开启新恋情新生活。
喻即安的神经一下就紧绷起来,再也不东想西想不敢说话了,急忙忙地央求她:“阿满你别这样……你让我想想,我想想,很快的……你别不要我……”
说到这里声音陡然低下去,变得格外委屈:“说好了的啊,你怎么能反悔?”
梁满沉默,隔着手机都感觉能看到他委屈巴巴的样子,茫然无措,像被遗弃在荒地的小孩,不知该怎么走才能回到家。
她叹口气:“是啊,我们说过的,但是……你掉队了啊,喻即安。”
你掉队了。喻即安。
她的叹息声在耳边不断徘徊萦绕,一直到喻即安回到自己家,洗完澡后躺在床上,都还能听见。
卧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房内一点光线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按理说是最好睡的,喻即安却睁着眼根本睡不着。
他脑海里不断出现梁满的影子。
一会儿是她平日里笑嘻嘻地叫他喻即安的模样。
一会儿是她生气或嗔怪地叫他喻大傻子的样子。
最后定格在白天,她冷冷淡淡地跟他说“喻即安,我对你很失望”时的那一幕。
他心里觉得难受,腾地坐起来,将脸埋进被子里,觉得眼睛一阵阵发热。
喉咙哽得难受,幸好没有掉眼泪,否则更狼狈。
一整夜都睡不着,他习惯了抱着梁满睡,现在迷迷糊糊的伸手根本摸不到人,一下就清醒了。
他心里懊悔,要是自己当时不那么冲动,可能现在又是另一番光景。
但他多想了一会儿,他又觉得,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这一天总会到来的。
而现在,梁满告诉他,他掉队了。
喻即安觉得自己整个人乱得很,周日躲进小树屋里,不吃不喝地想了整整一天,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想找人商量,却发现自己也没什么能说这种事的朋友。
于是他又花了点时间去想,自己的这三十年,是不是过得特别失败。
最后是试探着问了姜伍,问他,如果女朋友不高兴,要分手,该怎么挽回。
姜伍一下就回过味儿来了:【师兄,你和嫂子吵架了?错的是你?】
喻即安承认了。
姜伍就说:【那你认错呗,改呗,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么?知道就直接认错,改了。不知道就直接问呗,态度好点,真诚点,多观察一下嫂子的脸色,就知道了。】
喻即安:【我知道,就是……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姜伍咂咂嘴,想到他师兄那不会说话的样子,一时也想不出他跟女朋友撒娇认错是什么样。
姜伍:【那你先上点糖衣炮弹,送花,送礼物,多表现表现,殷勤点,嘘寒问暖,包揽家务,等嫂子软化了,你烘托一下气氛,有些话就说得出口了。】
喻即安看他讲得头头是道,心里十分高兴,觉得他果然有办法。
于是问他:【你和你女朋友之间什么都说吗?毫无保留,没有秘密?】
姜伍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点什么,又不好直接问。
只能说:【秘密肯定人人都有点,但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不会影响彼此之间的信任和关系,师兄,这个时候你千万别端着,她是跟你最近的人,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听我的,你哭一下,撒撒娇,嫂子肯定就原谅你了!】
喻即安看了这段话,犹豫来犹豫去,摸着下巴想这招数到底有几分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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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姜伍同志不仅是喻即安在治疗组里的左膀右臂,还是很靠谱的狗头军师。
他跟喻即安说:“这种时候,你一定要死缠烂打,她让你别联系她,千万别听,听了你就等着媳妇飞走吧。”
不肯见面,你总能打电话吧?
要是电话被拉黑了,你总能发信息吧?
只要对方不是非常讨厌你,你的行为也没有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就可以继续。
这个时候,端着架子的人注定孤独一生!
喻即安其实没听太懂,但他很灵活地代入了一下自己和梁满的关系,领会到最重要的一点:
他的信息、电话、礼物,只要梁满没有明确表示你丫明天不要再这样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那他就可以继续!
于是在梁满让他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的日子里,他每天早晚都要给她发早安和晚安,想到她很喜欢麦子,就每天都给她发麦子的新照片和小视频。
他一个不喜欢猫的人,几天下来,竟然也把猫的照片和视频拍得像模像样,还跟她说发现了麦子的爱好和习惯。
他还每天让人送花到梁满的工作室,前天是勿忘我,今天是玫瑰,明天就是百合。
卡片上的字倒是永远都是同一句:“希望你今天开心快乐,有个好心情。”
梁满问了花店的人,那边说卡片是客户自己提供的,她这才知道,原来这家花店就在荔憬花园附近。
再后来喻即安给她发麦子的视频时,她套了套喻即安的话,得知他一口气在那里订了一个月的花。
一时不知道该夸他开窍了,还是该骂他浪费。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不花她的钱,也没所谓了。
她主动跟自己说话,把喻即安激动坏了,想顺杆爬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但梁满又不搭理他了。
喻即安很有些沮丧,白天上班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倒也没耽误工作,病人管得很好,课也上得很好,但熟悉他的人就是能感觉到他的气压很低。
具体表现……大概是更不爱说话了吧。
王晓云迂回地问了几句,都被他以没事挡了回来,最后还是有天跟他们一起吃午饭时,听姜伍问了他一句:“师兄,你跟嫂子和好没?”
喻即安抬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眨眨眼,一声不吭,继续低头吃饭。
姜伍顿时咋舌:“这都快半个月了……”
中秋和国庆都要到了,你们还没和好?什么架啊,能吵这么久?
王晓云这才知道:“即安,你跟小梁闹矛盾了?”
大师姐问话,犹如老师垂问,喻即安不情不愿地嗯了声,甚至说了实话:“她觉得我不会好好说话,跟她不贴心。”
这是委婉的说法。
当然,也是他实在忍不住了,这些天不管他说什么,梁满都不搭理不回复,除了问他花那回。
这让他很慌张,总觉得梁满已经认识别人,要跟别人约会去了。
只要一想可能有别人会像他那样拥有她,喻即安就觉得心肝痛,抓心挠肝的那种痛。
这种疼痛让他感到恐惧,非常想早点结束这种折磨。
王晓云他们当然知道,所谓的“不会好好说话”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肯定不是全部。
毕竟他不会说话又不是一天两天。
“既然她觉得你不会好好说话,那你就好好说呗,有什么说什么。”王晓云只能这样给他出主意。
喻即安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茫然了,但他还是犹豫:“什么都说吗?她想知道的,都说?”
王晓云反问:“当然啊,为什么不说,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她知道得太多,觉得我……嗯,不好了。”他说完脸孔有些红,神情也讪讪的。
唐莉听了就说:“师兄,你包袱这么重吗?你们是要过一辈子的啊,你的真实面目又不能瞒一辈子。”
喻即安神情一愣,有些恍惚起来。
一辈子啊。
“小唐说得对。”王晓云温声劝道,“其实你应该说,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露给她,你们才能更亲近。”
她拿自己举例子:“我跟你姐夫刚在一起的时候,和你想法差不多,很有形象包袱,我平时说话那么大声,那个时候在他面前真的克制又克制,努力做个小鸟依人样,每次跟他见面一定是打扮好的,精精致致,但时间一长,我累得要死,我每天上班就够累了,还要化妆去见他。”
“后来有一回我因为病人要抢救,在单位待了几天几夜,爽了他的约,他担心我出事,跑来单位找我,看到我蓬头垢面黑眼圈大大的样子,而且还在跟护士大声吵架,他吓了一跳,说你怎么这么憔悴了,可心疼我了,那天之后我就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想化妆就化,不想化妆就不化了。”
说起很多年前的这些事,大家都忍不住被她逗笑。
最后她很认真地跟喻即安说:“一段好的爱情,是双方都彼此需要的,如果你和她在一起,能感觉到真正的无拘无束,愿意卸下所有防备的盔甲,向她展示你最真实的样子,不卑微也不自傲,平等地看待你们的关系,互相信任,这才是最合适的。”
“如果你把你最真实的样子展露给她,而她对你流露出哪怕一丝的鄙夷,都说明你们是不适合的,你就可以趁早结束这段感情,就当是及时止损,好过最后牵扯不清。”
喻即安听完,沉默地想了半晌,认真地跟她道了一声谢。
这些道理,在他和姚蕴含的那段感情里,没有人跟他说过,哪怕是在和梁满在一起的这几个月,他也没有学会。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明白了,为什么梁满会那么在意他“有话不好好说,非要藏在心里让她猜”这件事了。
他决定休息日去找梁满,告诉她,他已经做好准备了,跟她说说自己的所有想法。
中秋节的时候,喻即安值班,梁满提前送了月饼和柚子去家属院的喻家。
她了解喻即安,吵架冷战这种事,他绝对不会主动告诉老太太和喻鸣。
然后她就陪着谭女士和梁元出省玩去了。
喻即安国庆扑了个空,怏怏地回了喻家,老太太见他情绪不好,以为他是工作累的。
还劝说:“别太拼啦,工作是做不完的,要有点自己的个人生活。”
说完递给他一块柚子肉,道:“这点你要跟小梁学学,该工作的时候工作,该休息的时候就带她爸妈出去旅游,你呢?还要上班,孤零零一个人,吃饭睡觉都没人陪,难受吧?”
喻即安这才知道梁满还往家里送了节礼,一时既惊讶,又愧疚。
他怎么就做不到像她那样处处妥帖。
当然,心里也觉得很高兴,梁满既然还愿意给家里送东西,就说明她其实还是念着他的。
喻即安恨不得立刻飞到梁满跟前,跟她说自己知道哪里错了,将所有的心里话和思念都倾吐给她。
不过想明白老太太话里最后一句的意思,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什么睡觉没人陪……奶奶你说的什么话……”
老太太乜他一眼,呵呵两声:“你少来,我不信你们能忍得住不住到一起,你奶奶我也是年轻过来的,你们玩的这些,都是我们年轻时候玩剩的。”
说着顿了顿,又敲打他:“你们感情好归好,注意安全,要是现在就多一个小的,你们的路就走窄了。”
喻即安闹了个大红脸,从耳根一路红到衣领里面去,头顶都快要冒烟了。
但还是老实地嗯了声。
隔天一家三口去接猫,之前家里重新装修好后,喻鸣说给老太太弄只猫陪她,老太太还说这猫有福气,住新房子了就来。
可来也来得有点慢,合眼缘的小猫不好找,喻鸣还是拜托了学生,才在救助机构相中一只黑白的小奶牛猫,肚皮和四只爪子都雪白,眼神里透着机灵。
老太太说,以前不叫接猫,要说聘:“三媒六聘的聘,要挑好日子,要写一份契书,叫纳猫契,然后带上聘礼,还要拿一个桶,里头放一副咱们家的筷子,回来之后要带它去拜灶台,再把筷子插到土堆上,以后猫就在这里上厕所,这才算是把猫接回家了。”
喻鸣听得兴致勃勃:“咱们不是要带猫箱去么,往里头放一双筷子好了,回来插猫砂盆里。”
老太太原本就是随便说说以前古时候的趣闻,没想到喻鸣竟然有兴趣,她索性配合道:“那咱们再给孩子带点聘礼,多谢它来陪我这个老太婆。”
于是一行人去接猫之前,先去宠物店买东西。
喻即安觉得很无语,这是要干啥啊,提溜着走不行么,猫仔而已,又不是娶老婆,形式主义要不得!
麦子都没有这么娇气!
结果去到救助中心一看,好家伙,人家还有接猫仪式,真的要签承诺书,还要宣誓,还给嫁妆——一箱的猫粮和冻干。
喻即安:“……”
喻鸣去签字,老太太抱着猫,当场给人家改名字:“即安家有个麦子,你就叫稻子吧,水稻的稻,一听就是一家人。”
喻即安听了腹诽,怎么不叫谷子,等孩子上学,学写名字的时候肯定得怪你。
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员还给他们录了视频,可以说是很有仪式感了。
带着猫回到家,老太太抱着猫仔去厨房,捏着它两只爪子拜了拜灶,然后把筷子插到猫砂盆里,跟它说:“以后在这里上厕所,知道么?”
猫仔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来的到底是一个什么家庭。
它看向喻即安,喻即安眉头一皱,躲到一边去了。
喻鸣还在高兴地同老太太说这猫就是传说中的乌云盖雪,喻即安则是把视频发给了梁满看。
当着老太太和喻鸣的面他什么都没说,但梁满不是要听他心里话么,他干脆跟梁满吐槽。
喻大聪明:【[视频]】
喻大聪明:【真是瞎讲究,乱七八糟,幸好麦子没这么麻烦,还是绑架代替领养方便。】
这么一想,喻即安觉得麦子也挺可爱的。
新来的猫仔和麦子安静的个性截然相反,非常闹腾,而且手贱,特别喜欢去撩拨喻即安,因为喻即安既不喜欢它,又不会也不能对它做什么。
喻即安觉得这崽子特别烦人,于是继续跟梁满吐槽:【我这辈子不会再养第二只猫!我讨厌猫!】
梁满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度假,正陪谭女士和老梁在听戏喝茶,收到他的信息,先是错愕,随即忍不住好一阵失笑。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喻即安这么清楚直白地表示,我讨厌xx。
要知道他这个人,是从来不会把讨厌什么轻松说出口的,他似乎天生就有些缺乏这种用言语直接表达喜恶的能力。
就像他明明不喜欢猫,却还是接纳了麦子。
可梁满一直以来希望的,就是他能直接告诉她,我不喜欢猫我不想养。
如果当时他这么说了,梁满绝对不会把麦子送他。
但那样的话,麦子就不会成为喻即安的例外了。
一时间梁满也有点拿不准,喻即安这性格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但他现在开始能向她直接表达喜恶了,总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兴许他们很快就会重归于好。
“阿满,走啊,我们去吃饭。”谭女士招呼她出门,“去吃松鼠鳜鱼。”
梁满皱皱鼻子,“那有什么吃头,大饭店的这道菜,都是提前做好的,点了就上,要真想吃这鱼,找个小饭店吃还好。”
“哎呀,打卡嘛,仪式感咯。”谭女士笑呵呵地道。
梁满无奈地唉一声,收起手机跟上她的脚步。
吃完饭从饭店出来,正午的阳光很猛,但路上的人很多,因为地处知名商业街,所以基本都是游客。
找了家甜品店钻进去,梁满点了几份冷饮,一家三口坐下来闲聊。
说起要买什么特产回去送人,梁满算数量的时候,特地多算了一点。
嗯,可以让喻即安拿去办公室分给同事。
哎哟,那个是木头来的,人情往来只好靠她了,啧啧啧,这个家要是没她,分分钟得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