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又怎么样,她还是喜欢他。◎
在喻即安还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挽回梁满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慢慢被软化。
她固然对他有不满,说暂时不见面各自冷静一下的时候,也确实很生气。
之所以会这样做,除了想趁机治治喻即安的破毛病,也是怕自己越来越生气,然后对他恶语相向。
都说恶语伤人六月寒,即便是情侣,有些话也是能不说就不说。她怕再继续面对喻即安,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是最生气的那段时间过去之后,她在喻即安每天的信息和鲜花攻势之下,尽管知道这油盐不进的小子背后肯定有狗头军师支招,也还是慢慢地心软了。
她开始反省自己,越想越觉得自己也有问题。
她在房间里转着圈回忆这段时间的事,从麦子的事开始,她就处理得不妥当,埋下了祸根。
要是当时她能更理解他,体谅他,处理得好一点,或者干脆直接将猫领养出去,也许都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一步错,步步错。虽然现状是喻即安性格缺陷导致的必然,但她没有处理好这些事,没有完全适应这段关系,也是犯了错误。
可是如今想再多也只能是想,要等喻即安跟踪她这件事掰扯清楚之后,再坐下来详谈。
网上有一句话说“当热情褪去的时候,真正的爱意才开始浮现”,换言之也可以说,在热恋期的荷尔蒙逐渐平息之后,他们终于可以看见对方的缺点和不堪。
但那又怎么样,她还是喜欢他。
她会在看到有意思的事情时,下意识分享给他,却在发送的那一刹那及时想起,哦,我们还在冷战。
也会在半夜三更被渴醒的时候想起他坚实有力的怀抱,总觉得家里的床睡着有点空空荡荡。
喻即安不在,也没有人再帮她吹头发,她还想起在荔憬花园那套房子里,她的摇椅,他的小木屋,以及他们在两边书房里一起处理工作和看书学习的时光。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喻即安已经这么自然地渗透到了她的生活里。
出来旅游的这几天,她老是想起喻即安问她的那一句:“阿满,你不要我了,对不对?”
然后是他通红的眼睛,神情里没有委屈和不甘,平静得就像……
认命。
她想起有一次和喻即安聊天,聊到死亡相关的话题,他说希望看了以后能突发疾病猝死,不用受太多苦,她很震惊,他却告诉她,这是认命。
当时她只觉得喻家大人教育孩子的方式很与众不同,但现在她只想问喻即安,跟她分开,也是他想认的命?
梁满越想越觉得恼火,要是喻即安现在就在面前,她能呸他一脸。
午后待在冷饮店里吹空调真的特别舒服,梁满看着对面的谭女士和梁元,他们正在头碰头地挑选这两天拍的照片,哪些留哪些删,窃窃私语地讨论得热烈。
梁满看了他们一会儿,忽然清清嗓子:“妈。”
谭女士抬头:“怎么了?”
“你见的人多,我有个问题想咨询一下。”梁满一脸的真诚和谦虚,“我爸这些年,有没有什么是你特讨厌的,让他改他都不肯改的?”
谭女士一愣,没来得及问她怎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梁元就先炸了。
他冲大闺女瞪眼:“你什么意思,我还在呢,我没隐形!有你这样当着本人的面挑拨离间的?不干人事!”
谭女士噗一下笑出声来。
梁满翻了个白眼,嬉皮笑脸:“这说明我这个大方,从来不背后说人。”
梁元骂她:“我看你是吃饱了闲的没事干!”
“老梁同志,我也是为你好。”梁满朝他挤眉弄眼,“这不是帮你发现错误,督促你改进么。”
梁元还想骂她,谭女士似笑非笑的目光就飘了过来,抢在他前头道:“有啊,怎么没有,你爸一身臭毛病。”
“真的?妈你说说看。”梁满露出兴致勃勃想吃瓜的嘴脸。
梁元也像她刚才那样翻了个大白眼。
谭女士喝一口咖啡,笑眯眯地转头看一眼老梁,掰着手指柔声道:“比如抽烟啊,从谈朋友的时候讲到上个月,就是不肯戒。”
“有时候会吹牛,阿满你要是跟他们那些男人吃过饭就知道了,一顿饭吃完,你会觉得第四次世界大战明天就打到家门口。”
“不听话,医生都讲高血压要忌口,别喝酒,他还是偷偷跑出去喝成烂泥回来。”
“臭袜子到处扔,怎么讲都不听。”
“选择性眼瞎,内裤明明就在抽屉里,还要喊我去给他找……”
她说一条,老梁的窘迫就多一层,梁满听得乐不可支,原来她爸的坏习惯真的好多。
“……差不多就、就可以了啊,在外面给我留点面子呗。”
梁元弱声弱气地扯扯谭女士的袖子,红着面皮跟她求饶。
谭女士说过瘾了,才笑眯眯地停下来。
梁满笑得肩膀直抖,眼泪都要挤出来了,半晌才擦擦眼睛,问道:“我爸这样毛病一身,您是怎么忍这么多年的?”
梁元立刻表示自己真的很不爱听这种话,抗议道:“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不好吗,我可是你爸,你否定我,就是否定你自己!”
梁满谭女士:“……”
你这样真的很像搅屎棍!谭女士终于忍不住冲他翻白眼,声音再也不温柔了:“你闭嘴,别打岔,没听出来你女儿说的是正事么?”
梁满以前从来不问这种问题,突然问起,要么是看到或听说了别人的事心有所感,要么就是她自己的事让她觉得困惑。
她可没忘记梁满放着自己的房子不住,跑回家一住就半个多月是因为什么。
多新鲜呐,她毕业以后有了自己的房子,最多在家住一个星期,这回已经是超标得有点不对劲了。
但她也不敢追问原因,怕把梁满给惹毛了,孩子大了会有自己的想法和秘密,是不想让父母干涉太多的。
她只能敲敲边鼓:“当然是多想着点他的好啊。”
梁满好奇地看着她,用目光催促她继续说。
谭女士笑着道:“你爸虽然小毛病一大堆,但他整体还是不错的嘛,他能挣钱养家,肯让我当家,他孝顺,给你外公外婆养了老,他还对臻臻视如己出,过日子么,这样就够了,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啊,就算有,又凭什么轮到我呢。”
她笑眯眯地说着,梁满渐渐若有所思。
她问谭女士:“那……我爸犯毛病的时候,你什么感觉啊?”
“恨不得把他赶出去自生自灭。”谭女士扯扯嘴角。
梁元讪讪地摸摸下巴。
梁女士看他一眼,失笑着叹口气:“但是气过了,又觉得他还挺好的,还是那句话,没有人十全十美的,过日子又不是拍偶像剧,哪能一直甜甜蜜蜜,争吵是很正常的,只要不是原则问题,不涉及出轨家暴这样的大是大非,都可以一人退一步,互相迁就才好。”
她隐晦地劝梁满别跟男朋友闹脾气啦,有什么事要吵这么久呢,隔夜气多不好。
梁满目光闪烁:“可是鸡毛蒜皮堆积起来,会很心累啊,比如你想跟对方沟通,可是对方什么事都憋在心里,非要我……你去猜,时间一长,就会很不耐烦。”
“那他能不能改?”谭女士笑笑,似乎没发现她差点说漏嘴,“要是能,就继续谈,要是不能,那就是你们性格不合,那就可以分手了,别耽误彼此时间。”
梁满有些惊讶,谭女士向来都是劝和的,刚才还是这个意思呢,怎么一下就改口了?
兴许是她的疑惑太过明显,谭女士忍不住笑出声来。
“因为这是原则问题啊,你找对象,冲着结婚过日子去的,总要性格适合,能沟通的吧?你说的这种情况,等于是两个人沟通不了,那还谈什么谈。”
梁满听完,忍不住直点头:“没错,就是这样,有话就是要好好说,有什么说什么,不然太累了。”
谭女士看着她,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所以只有这一点让你不满意吗?”
梁满没注意到她改了主语,点头道:“是啊。”
“那你让他改,改不了就算了。”谭女士笑眯眯的,心说可算让她套出来这孩子为什么跟男朋友吵架了。
算算也就几个月,刚过热恋期,还没磨合好呢,这时候发现问题也算及时。
梁满垂头看一眼桌上的咖啡,唉地叹口气:“改?不管是他自我改变,还是我去改造他,都好难啊。”
“劲往一处使总是会快点的,别担心。”谭女士安慰道。
梁满抬眼,看到她关切的目光,一愣,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
不由得脸红起来,赧然地努努嘴。
都那么大了,谈个恋爱还要家长跟着操心,多少有点羞耻。
谭女士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拉着梁元讨论起特产的事来。
从冷饮店离开,一家三口在街上随便逛逛,梁满一边走路,一边在心里罗列喻即安的优点和缺点。
优点其实不少,长得好,身材好,外形很合她胃口;有房有车工作稳定收入不少,老人有退休金没拖累,结婚需要考虑的经济水平他也达到了。
缺点就一个,性格有缺陷,不会说话,心事全都憋着,梁满都怕他把自己憋成个变态。
不过谭女士说得也对,他要是能改,就还能谈,也不要求他变得能言善道,只要能对她敞开心扉就够了。
至于他的不会说话会不会伤害别人,嗐,她梁满属没道德的,有一颗不管别人死活的心:)
“阿满,去逛商场吗?顺便吹空调。”梁元走着走着又累了,谭女士立刻回头问梁满。
梁满看一眼商场门口,嘴角一抽,跑来千里之外逛商场,真有你们的!
他们进了商场,梁满见到一个熟悉的香薰品牌体验店,梁满进去转了一圈,买了两瓶用在书房的香薰。
中秋刚过,气温还挺高,桂花是肯定没开的,但不妨碍梁满提前感受桂花的香味,要馥郁纯粹的,也要雨后带着清冷水感的。
等梁满带着满满一整个行李箱的特产,和收拾好的心情回到容城,国庆假期已经过完了。
她倒是没有去找喻即安,准备给他的那份特产也扣着,仍然是回家里住。
认错这种事,得喻即安自己过来,还是那句话,过时不候。
但喻即安明显不知道梁满现在的心思,仍然每天兢兢业业地早晚打卡,给她发麦子的小视频。
通过视频,梁满发现,他好像和麦子感情好了不少,猫仔都能靠近扒拉他膝盖了,蓬蓬脸好奇兮兮地凑到镜头前,胡须轻轻颤动着。
家里多了逗猫棒,但喻即安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买错了,买的是那种中间一个大毛团,四条麻绳做四肢的款式,麦子有点怕那个,喻即安甩过去逗它,却把吓得往后一跳,撒丫子就跑,跑得太着急,脚还直打滑。
可把喻即安乐坏了,兴冲冲地跟梁满说:【太好了,它怕这个!以后我要是不想搭理它,就用这个把它吓走[开心]】
梁满看到这句话嘴角一抽,感觉这人自从跟她承认确实是不喜欢猫以后,说话就越来越胆肥了,明知道她喜欢麦子,还那么光明正大地说要用逗猫棒吓它。
她忍不住回了句:【你敢不敢再幼稚点[白眼]】
见梁满肯搭理自己了,喻即安高兴得很,一口气给她发了一大堆信息。
喻大聪明:【到时候我买一箱放家里,它弄坏一个我就拿个新的。】
喻大聪明:【好像也不太好,它脱敏了怎么办[思考]】
喻大聪明:【要不我多买几种玩具试试,它肯定不止怕一种。】
喻大聪明:【[我可真聪明啊.jpg]】
梁满看了笑得在沙发上打滚,吓得老梁同志手一抖,茶壶里的茶汤都差点泼出来。
问她这是发什么疯,她嘿嘿嘿地笑:“没事儿,看了个好笑的笑话。”
老梁同志对笑话没有任何兴趣,哦了声,低头研究彩票,他最近迷上了这个。
梁满看着手机,犹豫半天,只回了个捏捏脸的表情。
要是吵架之前,她肯定很多话跟喻即安说,可现在嘛……
必须给他晾够本了,梁满翻了翻白眼。
就这样在梁满的刻意控制之下,今天给他回一个表情包,明天给他回两句话,逐渐地恢复信息往来。
喻即安傻的嘛,也可能是爱情使人降智,反正他没察觉梁满的这点小伎俩。
还跟她说:【阿满,你觉不觉得我们好像在网恋?】
看到这句话梁满就知道,嗯,这小子要忍不住了。
可她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等到喻即安要跟她见面的请求,不仅没有,平时的聊天频次也骤然降低,连麦子的小视频都不发了。
要不是早晚安还在,梁满还以为这人已经没了呢。
她倒没怀疑喻即安是不是有了外心,他那人,脑内哪有这根筋,也不可能是他故意晾着她要欲擒故纵。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主动联系喻即安时,王晓云给她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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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房子装修结束,王晓云和梁满就没怎么联系过,最多朋友圈点点赞。
没吵架之前也偶尔从喻即安那里听到她的名字,毕竟是大师姐,又是上级。
“王医生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是要给我介绍生意吗?”她心里疑惑,但还是笑嘻嘻地问道。
王晓云诶了声,沉吟一下,忽然问道:“那个、小梁啊,我之前听即安说跟你闹矛盾了,现在怎么样,和好没有啊?”
梁满闻言一愣:“……王医生你知道啦?”
问完也没等王晓云回答,她就啧了声:“我说喻即安怎么现在这么会献殷勤,敢情真的有狗头军师。”
王晓云被她逗乐了,嗐了一声:“没办法嘛,他都这个岁数了,能有个女朋友可不容易。”
梁满哼哼两声,以为她是受喻即安之托来找她求和的,就问:“怎么啦,喻即安请你来当说客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明知故问,但王晓云却说不是。
她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有点忧心忡忡:“小梁,你别怪我多嘴,你要是现在不恼他了,能不能、能不能看看他,安慰安慰他,我感觉他现在精神状态有点不对头。”
梁满又一愣:“……王医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会是她把人整出毛病了吧?
不要啊!她没这样想过啊!她真的只是想给喻即安一个大大的教训,没想过要他变成神经病啊!
一时间梁满脑子里的弦一下就紧绷起来,有些心虚,又有些担心,生怕是因为自己跟他吵架,晾着他,把他给逼出了什么问题。
王晓云重重叹口气,声音低沉而疲惫:“冯教授……冯教授的病,复发了,这几天刚确诊,即安、即安他有点接受不了,你知道的,他和冯教授的感情很深。”
喻即安是把冯教授当亲妈看的,他没有享受过的母爱,在冯教授那里得到过一些弥补,虽然更多的是老师对学生的高标准严要求,但冯教授也会关心他吃没吃饱穿没穿暖,生病了送药,生日了给他买蛋糕,时不时就叫他上家里去吃饭。
之前冯教授家房子翻新,梁满就听喻即安说过这些事,当时她还感慨,这真是亦师亦母了。
可惜有时候人太好了就……连老天爷就会欺负你。
听到王晓云说的消息,梁满震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手里拿着的书啪嗒一下掉到地上。
“怎么会这样?”她忙问道,“不是说之前的化疗效果一直不错吗?怎么那么快就复发了呢?”
这个问题让王晓云也沉默了。
过了许久,她才哑着嗓子说:“……是啊,怎么就复发了呢?你问我,我也想知道答案。”
梁满瞬间哑然,心头像被一块石头压住了,有些发闷。
听出王晓云的情绪不太好,她忙安慰道:“冯教授肯定会吉人天相的,你们不要太着急。”
顿了顿又说:“我这两天抽空去一趟医院,看看她,也顺便……看看喻即安。”
王晓云诶了声,强打起精神:“行,即安这几天都在医院,就没回去过,一直在跟主任他们开会,联系其他医院的专家问有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案,眼睛都熬红了。”
他甚至借用了喻鸣的人脉关系,找到了京大肿瘤医院中西医结合科的主任范教授,试图以中西医结合的角度为切口,去给冯教授进行治疗。
短短两句话,就说尽喻即安这几天经历的事。
梁满仿佛能看到他绝望的眼神,她想起之前,他师兄确诊了鼻咽癌,他知道消息的那天,抱着她难过了好久。
“我帮不了他们太多”,这句话一直留在梁满的脑海里。
那是一位医生对于自己无法帮助到病人而产生的自责,还有痛苦。
挂了电话之后,梁满坐在沙发上愣愣地出了好久的神。
好半晌后回过神,她即刻起身上楼,收拾了一下个人物品,给谭女士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回荔憬花园那边住了,就开车离开家。
回到荔憬花园的住处,简单的打扫过卫生后,她出门,轻车熟路地输入密码,进了对面喻即安的住处。
喻即安几天没回来,家里不通风不透气,又还有只要吃喝拉撒的猫,搞得空气差劲得很,她差点没被熏一跟头。
“咳咳咳——”
她不停地咳嗽,跑去开窗通风,麦子见到她突然回来了,先是一愣,随即嗷一声从沙发上跳下来,往她身上扑。
长毛猫的毛发这几天恐怕是没怎么打理过,乱糟糟的,看上去像金毛狮王。
“喵,喵呜,嗷——”
麦子吱哇乱叫,一听就情绪很激动,梁满连忙弯腰把它兜起来,举到眼前仔细端详。
“是不是瘦了?”她晃晃手里的猫仔,又觉得不像,“好像沉了。”
陪猫待了几分钟,她先去给它换水换粮,再把猫砂也换了,客餐厅随处可见散落的猫砂和猫粮,连树屋的二层都有,看样子小家伙这几天过得相当潦草。
梁满敢保证,喻即安这几天绝对没想起它的死活。
“真是作孽哦。”她忍不住叹口气,十足谭女士的语气。
麦子围在她脚边不停地转悠,一副依恋的模样,梁满看了心疼,忙给它开了一个罐头。
一边看它吃罐头,一边骂喻即安:“你爸真的不行,要不是我回来,你得饿死!”
这房子也得臭死!
梁满懒得帮喻即安打扫卫生,直接叫了钟点工阿姨上来。
一直到下午,才把两边房子都收拾干净,梁满给麦子喂了个鸡蛋,这才出门去一附院。
下午四点半,梁满到了肿瘤二科。
因为恰好是周末,住院部里有点冷清,她直接去护士站问道:“请问喻即安医生在办公室吗?”
值班护士抬起头,一边好奇地打量她,一边回答道:“喻医生在的。”
梁满道了声谢,向办公室走去。
刚走到更衣室门口,就碰上从里面出来的人。
唐莉刚出更衣室,就和一个穿着烟粉色连衣裙的年轻女郎差点撞上,她忙先说了声抱歉,然后才抬起头打量对方。
这一打量就觉得有点眼熟,试探着问道:“是……嫂子吗?来找喻师兄?”
梁满认出了对方,笑着打招呼:“唐医生下午好,好久不见。”
唐莉松口气,“还真是嫂子啊,我差点以为认错了。”
她的神情很激动,“嫂子你可算来了。”
梁满不明所以地笑笑,刚要说话,唐莉已经跑到了办公室门口,冲里头大声喊:“师兄,你快出来,嫂子来找你了!”
喻即安正在翻肺癌的治疗指南,听到唐莉的话,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抬头,不知道她说的“嫂子”是谁,叫的师兄又是谁。
直到唐莉又喊了一句:“师兄你在发什么呆,你家梁设计师来啦!”
喻即安猛地回过神来,回头一看,梁满的脸出现在门口。
他狠狠一怔,推开椅子猛地起身,向梁满走过去。
“……阿满。”
他站在梁满面前,脸上的激动几经幻化,变成了一种关切和担忧。
他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梁满愣了一下,没想到半个多月后第一次见面,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她是不是病了。
她回过神后有些哭笑不得,摇头道:“我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说话时她的视线飞快地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头发有点乱,比印象里长了一点,下巴有泛青的胡茬,眉心紧紧蹙成川字,眼里布满红血丝。
看上去糟糕极了,浑身都弥漫着低气压,看上去就像一张紧绷到随时都可能断裂的弓。
确实精神状态很差,难怪王晓云要特地给她打电话,也难怪刚才唐莉见到她会这么激动。
合着都是想着让她来当充电宝的。
“王医生给我打电话,说你这几天不太好,一直都没回家,问我能不能来看看你。”梁满迎着他疑惑的目光解释道。
说完顿了顿,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才继续道:“我听王医生说……冯教授她……”
她欲言又止,不忍心把话说完。
喻即安一愣,没想到是大师姐把她找来的,“……我没事,你别担心。”
“很难不担心吧,你今天照过镜子没有啊。”梁满的声音变得有点闷,“都快成疯子了。”
喻即安被她抱怨了一句,讪讪地咧了咧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护士站里几个护士凑到一起,正好奇地看热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喻医生的女朋友,实在是新鲜。
办公室里原本就没什么人说话,这会更是安静得针落可闻,唐莉和刘雪霏她们都在关注门口的小两口。
俩人交换了一下视线,既松口气,又有点担心,不知道梁满能不能安抚住喻即安。
冯教授疑似复发的消息一出来,喻即安就开启了暴走状态,先是催命一样催检验科出结果,然后大中午地把影像科的值班同事拍起来做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又立刻冲进主任办公室要求立刻组织多学科会诊,院内的各位教授全都问了一遍还不够,要打电话给外院,甚至是外省的专家咨询治疗方案,唐莉刚才中午还听到他给喻院长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办法联系到许醇燕院士。
那可是如今国内研究肺癌的第一人。
唐莉看着那本被他翻了好几天的治疗指南,觉得他怕是离疯不远了。
幸好这时嫂子来了。
梁满察觉到周围的视线,觉得门口实在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想到电梯对面的楼梯间,就问喻即安:“找个地方聊聊?”
“可是……”喻即安回头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资料,面露犹豫。
梁满的神情郑重,说话的语气也有意加重几分:“资料可以再看,喻即安,你需要休息。”
她直视着喻即安的眼睛,牢牢抓住他的视线,“不差这一会儿的时间,你觉得呢?”
喻即安在她的坚持中败下阵来。
他有些狼狈地撇开头,“……好。”
他看到了在她眼底印着的仪表潦草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难堪。
国庆假期的时候,他还想过,要如何打扮得比平时更精神去见她,他还和姜伍取过经,知道有一家西餐厅环境特别浪漫,有很多玫瑰花,用餐时还有乐队演奏,他想到时候带梁满去。
但没想到国庆假期刚结束,冯教授就再次入院,这次入院时的情况就不是特别好,喻即安瞬间就忘了一切旖旎心思。
他忙了几天,咨询了所有能联系到的专家,但始终听不到最想听的答案,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梁满同他走到了楼梯间。
这里很安静,本来就少人路过,又是周末,就更没人了,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梁满靠在窗边,温声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可以。”他犹豫了一下,垂下眼回答道。
这话很有以前他言不由衷时那味儿。
梁满目光一沉:“是吗?”
喻即安抬眼看了她一下,看见她眼神里隐含的复杂,忽然想起那天在咖啡厅,她说要让他冷静想想哪里错了时,那种失望的目光。
心头咚的一下,敲响了警钟。
喻即安立刻改口:“……不……不好。”
“是么,怎么会不好?”梁满问道,声音听起来缓和了一点。
“我……”既然话已经开了头,喻即安想想,干脆和她说实话,“我很想你,想得睡不着,后来……这几天老师病了,我心里、很难受。”
他的眉心蹙得愈发紧,眼睑低垂着,眼下一片阴翳。
梁满抿抿唇,声音温和下来,问他:“喻即安,你能跟我讲讲冯教授的事么?”
喻即安抬起眼,这次在她明亮的眼眸里看到了关切和鼓励。
一瞬间,眼底热意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