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即安和她的这场离别,正是为了更好的明天。◎
喻即安的科室年会过后,时间进一步向春节靠拢。
梁满开始准备年货,总觉得今年要准备的东西特别多,不仅有家里吃的用的,还有要让喻即安带走的。
红色的窗花、福字和对联,还有糖果和巧克力,砂糖橘和坚果礼盒,东西一旦买回来,就会让人觉得真的要过年了。
还有饮料,她和喻即安开车去买,一箱箱往家里搬,贵和茶楼每年腊月都会出售腊味礼盒,梁满去提了两箱。
然后挑个时间,将买回来的东西分成三份,喻家和梁家两头跑。
在喻家的时候,老太太和喻鸣嘱咐喻即安:“出去之后除了工作学习,不正经的地方不准去,你要记住你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喻即安啃着排骨连连点头,保证会听话。
“要多给我和你奶奶,还有小梁打电话,吃好喝好,照顾好自己,别让我们担心。”
喻即安继续认真点头,保证一定会做到。
吃过午饭,俩人带着东西直奔梁家,主要是送砂糖橘和坚果礼盒回来的,谭女士做事细致,其他什么都不缺。
就这两样她还吐槽呢,“搬回来干嘛呀,还不是你回来吃,直接留着你吃多好。”
“谁说的,我爸可喜欢嗑瓜子了。”梁满顶嘴,在家里进进出出。
小院子里支着晾衣架,在晒枕头和被子,谭女士一边拿衣架把被子拍松,一边问喻即安行李收拾好没有。
喻即安说还没有,“还有二十多天呢,阿满说等春节假期再收拾也来得及。”
谭女士哎呀一声:“那可要提前想好,拿纸写出来,要带什么什么,不然到时候落下一样两样的,可没办法回来拿。”
梁满剥着砂糖橘走出来,听到这句话,说:“怕什么,寄过去呗,只要重要的东西没落下就行。”
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讲着要带什么,喻即安听得头都要晕了,怎么要带这么多东西。
谭女士还说:“给臻臻打电话,问她要个地址,把一部分东西先邮过去。”
“她在纽约,喻即安是要去加州,跟她不在一个电话好吧!”梁满哎哟一声,连忙打消她妈的念头。
喻即安却说:“我可以和研究所那边联系,让他们提供我一个地址,东西先寄到那里,到时候我去取。”
“这样也好,等过了年,快递上班了就去寄。”谭女士道,“去这么远的地方,宁可多花点钱,麻烦点,也不要去了之后水土不服。”
她甚至还想给喻即安装一瓶容城的土带着。
梁满又哎呀一声,拦住她:“没有这么夸张啦,带土那都是以前才需要的了,给他带点吃的,不舒服的时候吃家乡的食物,不是更好?”
又说:“他都三十多岁了,不是三岁,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水土不服。”
谭女士虽然妥协了,但还念叨这什么小心无大错之类的老话。
喻即安在一旁剥橘子,安静地听着母女俩讨论他的事,心里觉得温暖又熨帖。
自从他的生活里多了个梁满,就又多了几个人关心他的衣食冷暖,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让他觉得感动的同时,又滋长着他的贪念。
怎么办呢?他说:“阿满,要是能把你变小,揣在口袋里一起带走,就好了。”
彼时他们刚从梁家吃完饭回来,从地下车库往外走,要穿过一段路才能回到单元楼。
梁满握着他的手,一边走一边轻轻地晃,皎洁的月色落在前面的地板上。
听到他这句话,梁满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我岂不成偷渡的了,黑户啊,不行,我不干。”
喻即安只觉得她一句话就把自己难得的浪漫心思全都打散了,觉得这人可真讨厌。
“哪有人这个时候还关心什么黑户不黑户的。”他嘟囔着抱怨,说她,“你不关心我,都没有舍不得我。”
“你又不是不回来了。”梁满说。
他扭头去看她,看她在月光下盈盈生动的眉眼,像是镀上了一层发光的温柔。
“阿满。”
他停下脚步,喃喃地叫她名字。
梁满嗯了声,刚想问他怎么了,就被他一把拉住,然后和所有偶像剧里的男主角那样,将她用大衣裹住。
温暖的体温瞬间就把她笼罩住。
晚上在家吃的是火锅,他还被批准和老梁同志喝了一小杯酒,身上的味道并不清爽,但有一种很奇异的温暖。
很接地气,梁满心想。
月色和路灯光都朦胧,以至于气氛很暧昧,她跟他四目相对,看见彼此眼底模糊的自己。
梁满仰起头,亲了一下他的下巴,软着嗓音哄他:“别难过,时间过得很快的,我们很快就会团聚。”
喻即安把头埋在她的肩上,空气里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
“可是我很害怕时间。”他说。
时至今日,喻即安已经能很好地向梁满说出心里担忧和害怕的事,让梁满常常觉得自己的调/教相当成功。
她伸手摸摸喻即安软软的耳朵,笑道:“为什么害怕呢?是因为觉得两年后你就老了,配不上我了吗?”
喻即安瞬间沉默,半晌咬了一口她的脖子,有点委屈地道:“你明知道我在说什么……不准说我老!”
梁满哈哈大笑:“放心啦,什么事都不会有,等你回来我们还是那个样子,喻即安,你对我有点信心,也对你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
“可是……”
“没有可是,你不要受没见过的人的影响。”梁满在心里骂了几句喻即安那个没见过的妈几句,问他,“还是说你觉得自己会受不住诱惑,会背叛我?”
喻即安闻言立马顾不上继续想那些有的没的,忙保证道:“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我只要你的。”
他的心很小很小,装不下几个人,以前装着家人和亲友,后来多了一个梁满,就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梁满跟没听到似的,恨恨地道:“不行,我得给梁臻臻打电话,让她帮我看着你!”
绝对不能让别的什么人跑来摘她的桃子!
喻即安听了这话,非但没觉得是梁满不信任他,还连连点头:“对对对,你还要每天给我打视频电话查岗,好不好?”
梁满嘴角一抽,一把推开他,从他大衣里钻出来,拖着他赶紧回家去。
“真是的,我们在楼下这样好奇怪,被邻居看到好丢脸。”
喻即安被她拉着一路小跑,边跑边忍不住笑:“为什么会丢脸?”
梁满说:“不知道,反正被看到了会觉得有点尴尬。”
喻即安上前,一把搂住她肩膀,和她亲亲腻腻地进了单元楼的楼道。
但还是在电梯里遇到了要上楼的邻居。
“诶?小梁你们回来啦,出去吃饭啦?”
“回我爸妈那里。”梁满笑嘻嘻地答应。
邻居好奇地问:“你们两个这是……好事近啦?”
喻即安闻言看向梁满,耳尖开始有点发红。
梁满倒是回答得很爽快:“还早呢,他马上就要出国了,得去两年,结婚的事就回来再说吧。”
邻居一愣:“出国?”
“是啊,去进修。”梁满笑道,“机会太难得了,放弃了很可惜的。”
邻居哦哦两声:“那是好事,趁年轻多出去走走看看,去多久啊?”
“两年。”这回是喻即安答应的,他还说,“我不在家,阿满要是有什么事,要拜托各位邻居帮忙了。”
他很少会主动和人客套,邻居听了也有点惊讶,微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应好。
邻居要去的楼层比梁满他们家要高,到了之后他们同邻居说了声再见就出去了。
等进了屋,喻即安才拉着梁满,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地问:“阿满……你觉得刚才人家说的……结婚的事,你怎么看?”
梁满一愣,一边把大衣挂到衣架上,一边应道:“还能怎么看,不是等你回来再考虑吗?”
喻即安抓抓后脑勺,“可是……”
梁满觉得听他讲话是真累啊,干脆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喻即安抿着嘴唇,看样子还没组织好语言。
“我觉得我们结婚的时机还不成熟,太赶了,没必要这样。”梁满直接道,“我们完全可以等你回来以后,再决定这件事,我们会有很多的时间去做准备,订漂亮的婚纱,拍好看的婚纱照,完全可以拥有一个符合我们实际情况的婚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仓促地决定,你觉得呢?”
她以为喻即安是被邻居的话影响了,还劝他:“你不要听人家说什么就被牵着鼻子走,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现在最重要的,是准备你出国的事。”
但其实只有喻即安知道,他是心里焦虑,潜意识里还是埋藏着不安,所以才会被别人一句话就勾出这想法来。
与其说是他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还不如说他自己想过这种可能,然后被忽略了,再被别人一提,他又想起来了。
于是他飞快改口:“那我们先订婚,不用告诉别人,就我们自己知道的那种。”
梁满一愣:“……那这、有啥用啊?”
“会心里安定很多。”喻即安过来抱她,声音闷闷地在她头顶响起,“阿满,我不在的时候,你不准喜欢别人,更不准嫁给别人,要等我回来。”
“好不好?”他声音里多了一抹哀求,“求求你了,阿满?”
他好像不管怎么样,都会找到这段关系中让他觉得不安的地方。
就好像是花园的围墙,有了一条可能会让蟑螂爬进来的缝,他都要立刻拿上水泥去把那条缝给填起来。
一丁点可能发生危险的可能性都不要有,这才最好。
真是个辛苦的园丁呢,梁满无奈地笑起来:“行吧,我答应你,不会喜欢别人,会等你回来。”
得到想听的答案,喻即安松口气,精神头又好了起来。
梁满吐槽他:“笑死人,还我不准嫁给别人,我们分手了吗我就嫁给别人,你以为还是什么旧社会,我不愿意我爸妈也会按我上花轿?”
喻即安听了也发现自己说的是傻话,一时讪讪,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可能是因为马上就要走了,最近一段时间喻即安表现得很黏人,缠梁满缠得很紧。
梁满很喜欢在睡前跟他讲话,讲些白天发生的事,往常喻即安也很喜欢听,还喜欢跟她讨论,但最近几天他有点不对劲。
常常是她一个人说着说着,他一边敷衍地应声,一边伸手来剥她的睡衣和睡裤。
这天晚上也是,原是梁满在跟他讨论隔楼有个小胖子今天可惨了,小胖子带着妈妈做的小蛋糕去上学,给同学分了一块,结果同学回去拉肚子了,同学家长找上门来让他以后别给自己孩子吃这种垃圾食品,小胖子家长怎么解释都有嘴说不清,谁叫人孩子真的吃了你家蛋糕还真的拉肚子了呢?
“赔了医药费,他妈妈气得揍他,说他嘚瑟,给孩子都整不会了,说自己就是好心跟别人分享食物,其他吃了的同学怎么没事,我回来的时候孩子还在楼下小花坛蹲着哭呢,委屈得跟个胖球似的……哎呀!”
事情还没说完,她就发出一声惊呼。
一看这人,都已经把她睡衣纽扣解开了,她连忙伸手隔在俩人中间,制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你这样很过分,我在跟你讲话,你在干嘛?”
喻即安见她发现了自己的手脚,干脆把她手拉下来,直接翻身整个人严丝合缝地覆盖在她身上,低头嘬着她的脖颈,含糊着应:“听着呢。”
听个鬼,梁满有点暴躁了,他这个样子让她怎么继续往下说!
刚想骂人,就察觉到他的动作逐渐下/流,他挨挨蹭蹭,她额头的汗都出来了,黏糊糊的,他抬眼来帮她拨开粘在脸上的汗湿的头发,呼出的热气扑在她的眼睛上。
梁满:“……”这人还怪体贴:)
最后当然是什么都没有继续往下说,只便宜了喻即安,让他能大吃特吃。
几天下来,梁满就跟高考前被迫进补似的,苦不堪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憔悴了。
头一次盼着喻即安赶紧走,走了她才能休养生息,现在的情况是,田已经快坏了,牛还没累!
喻即安听了她的形容,神情十分担忧:“那以后牛不在家了,田怎么办,放着会不会还是变坏?”
语气一本正经地将梁满噎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她气得脸都红了:“你放心,你的田会去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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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终于还是到了,喻即安和梁满提前吃了一顿庆祝新年的大餐,然后年三十各回各家。
梁家就一家三口吃年夜饭,谭女士也忙活了整整一天,做了一大桌子菜,这里头还不包括那些需要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的鲍鱼海参。
梁满吃溏心鲍鱼吃得眉开眼笑,听到谭女士问她:“要不你给小喻送个鲍鱼去?”
“不用这么麻烦吧,我帮他吃不就得了。”梁满头也不抬地应道。
话音刚落,她的视频电话响了,梁臻打来的。
梁满立刻接通,大声告诉她:“梁臻臻,今天家里吃溏心鲍鱼了,你吃不着嘿嘿嘿!”
梁臻沉默片刻,劝她:“你别逼我在今天这个日子骂你。”
两个大人闻言立刻露出头疼的表情。
考虑到今天是个好日子,梁满见好就收,嘿嘿笑了两下就问她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看看你们吃什么好吃的呗。”梁臻叹气,在外头就这点不好,每逢佳节倍思亲。
梁满举着手机让她看桌上的菜,谭女士和梁元你一句我一句地跟她讲话,问她今天有没有打算给自己加菜,或者唐人街有没有过节的气氛。
梁满偶尔才插一句嘴,主要还是吃菜。
听到梁臻说想念家里的饭菜,她就说:“那你回来呗,反正迟早都要回来,早两年晚两年有什么区别?”
她这么一说,梁臻又改口了,“那我还是晚两年吧,再挣两年美刀。”
“现在已经多个国家跟我们是人民币结算了。”梁满调侃着提醒她,“你还不如买黄金。”
梁臻哈哈大笑,又问喻即安出国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开始准备收拾行李了。”梁满回答道,“他问研究所的人要了个可以收快递的地址,准备过几天先把一些行李邮寄过去。”
毕竟是跨境快递,也不知道到加州具体要多久,还是要早点出发,才能赶得上喻即安到时取用。
梁臻说:“房子的事我最近可能有点眉目了,过两天确定了再告诉你,要是能直接寄到房子那边,肯定比寄去其他地方要方便。”
梁满闻言大喜,要不为什么总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呢,尤其是出门在外,看看现在,梁臻明明身在纽约,却还是能帮上要去加州的喻即安的忙。
“到时候让你姐夫请你吃大餐,要是请得便宜了你跟我说,我帮你骂他。”
梁臻震惊:“真的啊,你这么大方?你不是都护着他的?我在国内那些天,每次见面你都……”
“哎哟,那是在我们自己家嘛,人家还没进门呢我当然要护着点啦,不然吓跑了怎么办?”梁满连忙打岔。
“说得也有点道理。”梁臻嘟囔了一句,勉强接受了她这个理由。
但紧接着又问:“那你说,我和姐夫,谁更重要?”
梁满一哽,“你怎么不干脆问我,你俩同时掉水里我先救哪个?”
梁臻嗯嗯两声:“所以你先救哪个?”
“哪个都不救,这么大了居然还没学会游泳,让你们在水里泡着算了。”梁满冷笑一声。
梁臻:“……”
两个大人就觉得,这姐妹俩真是一个赛一个幼稚。
梁臻还要去上班,聊了半个多小时就挂了电话,梁满这边继续吃年夜饭,刚吃完没几分钟,就有春节联欢晚会的歌舞声响起。
节目一点都不好看,梁满对那些不知道笑点在哪里的小品和演员演唱的歌曲毫无兴趣,和梁元一边喝茶一边嗑瓜子。
谭女士进进出出地准备凌晨祭祖要用的东西。
喻即安的视频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一接通,看到的就是他和老太太两张脸孔。
“奶奶新年好!”她笑嘻嘻地打招呼。
老太太笑呵呵地回她一句新年好,又问她吃过年夜饭没有。
梁满应了声吃过了,转身喊谭女士:“妈,喻即安打电话来拜年,你来不来打招呼?”
谭女士端着个装炸货的果盘从厨房匆匆出来,见到老太太也在,就笑着问:“是小喻的奶奶吧?阿姨过年好。”
她一边说,一边盘子递给梁满,梁满努努嘴,把手机给她。
接下来就是谭女士和老梁同志跟喻鸣和老太太的寒暄局,你夸我女儿聪明懂事体贴大方,我夸你儿子踏实上进前途光明,花花轿子抬得那叫一个起劲。
全程没梁满和喻即安什么事。
两边聊了有半个小时,这才结束这个话题,谭女士还约老太太过几天一起喝茶。
零点钟声刚想,梁满就被赶去给祖宗牌位烧香磕头,喻即安给她挂视频电话的时候,她刚磕完头。
她拿着手机往楼上走,背后传来谭女士的叮嘱:“早点睡,明早要去烧香。”
“知道了知道了。”她应了声,匆匆上楼,进了房门才跟喻即安吐槽,“过年真的好麻烦。”
喻即安倒相当好奇她家过年的习惯,“是每年都要这样磕头吗?”
“是啊,从小磕到大,嗐,一年也就一次,清明都是只上供拜拜的。”梁满问他,“你家不是吗?”
喻即安摇头,“不是啊,我爸和奶奶早就睡了,跟平时一样,也不守岁。”
“那也挺好的,本来过年最好就是休息。”梁满点点头,又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啊,我爸妈说请你爸和你奶奶喝茶,反正我们两家都没啥亲戚要走。”
梁满一提醒,喻即安才发现还真是那样,他们两家都没什么来往很紧密的亲戚了,他家来拜年的是喻鸣的学生,去梁家的基本是大人在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我明天问问。”他说。
于是定好了初三一起喝茶,就在自家的茶楼,什么都是现成的,还方便谭女士检查工作——节假日的茶楼,正是最忙的时候。
有员工还开玩笑,问谭女士:“阿满这是……就见家长了?”
“哪儿啊,不算。”谭女士摇头道,“阿满她男朋友要出国进修了,一走两年呢,请孩子吃顿饭,交代交代注意事项。”
“去两年这么久啊,阿满不小了吧?”对方惊讶道。
谭女士毫不在乎,“这有什么,才两年,又不是二十年,等回来就是博士后了,学历天花板。”
这年头谁还耽误不起这两年么。
一顿早茶吃完,喻即安脑子里塞满了家长们对他的叮嘱,什么注意安全啦,什么注意和别人特别是异性的交往尺度啦,还有要多给家里打电话,有事要跟梁满商量,云云。
最动听的一句是:“不剩几天了,跟阿满好好陪陪彼此,多说说话。”
当天他就把梁满拐回荔憬花园去了,顺道去看了一下冯教授,跟她说说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
没人打扰,也不用上班,没羞没臊了两天后,梁满接到梁臻的电话。
梁臻告诉她:“有一个房子,就在研究所附近,是我同事表哥两口子的房子,他们因为工作调动要去其他州居住,这套房子要出租,我视频看了一下,还挺不错,价格也适中,你们要不要看看?合适的话他们愿意口头定好,我先帮你们付定金,等姐夫过来再签合同。”
她把房子的视频传过来,两室一厅的小公寓,朝向不错,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往外看是一大片草坪,因此室内光线很好,喻即安一个人住是绰绰有余。
梁满问了一下附近的治安和交通情况,得到的回答是都还不错,于是问:“不用和喻即安聊一下,他们就愿意租吗?你同事跟你关系这么好啊?”
“我同事的表哥两口子很喜欢中国,而且与其说是对我这个表弟的同事的信任,还不如说是对斯克里普斯研究所科研人员的信任。”梁臻开玩笑道。
梁满啧啧啧,“这名头还真好用,还没入职呢,就有优待了。”
说完她又想起某天喻即安的一个要求来。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当着喻即安的面,给梁臻交代:“到时候你没事就去一趟加州,帮我盯着你姐夫,一但他有点风吹草动就立刻告诉我,你放心,车马费他报销。”
梁臻:“……”当着你男朋友的面让我帮你查岗,还是你男朋友报销路费,咱就是说……你们这搞的什么play?
拿到房子的具体地址,喻即安开始收拾行李,把大件的沉重的全都快递走,其中包括书,还有一套被褥。
“你有病吧!被子枕头为什么要带,那是个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有钱就能买到!”梁满收拾得披头散发,一脸抓狂。
跟前的箱子里被喻即安硬是放进去了一套从她床上扒拉下来的四件套。
喻即安被骂了也不改主意,倔得像头驴,脖子一梗就是一句:“买新的没你的味道,我会睡不着。”
梁满:“……你这个变态!”
喻即安不以为意,接着把他在家常用的水杯之类生活用品也用保鲜膜厚厚包好,然后妥帖地放进箱子里,还要做好减震措施。
梁满看得那叫一个气啊,直接出口咒他:“这可是跨境快递,漂洋过海的,要是半路丢件……哈哈。”
喻即安一听:“!!!”
紧接着手忙脚乱看怎么给这堆东西保价。
还叮嘱梁满:“要是真丢了,你得给我再寄一些,样式不同不要紧,得是家里的东西。”
梁满:“……”
鸡飞狗跳地收拾了好几天,春节假期结束,情人节都忘了过,等快递一复工,喻即安立刻去把快递寄了,回来之后就一直有点情绪低落。
梁满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抱着他也没安慰什么,就是问:“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准备怎么过,回家跟叔叔和奶奶一块儿吃饭?”
喻即安的生日在正月初十。
“你去么?”他把头靠在梁满肩膀上,神情里有一丝脆弱,“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梁满爽快地应好,到了他生日那天,和他一起去喻家吃饭。
吃完饭俩人一起回了荔憬花园,刚进门,梁满就被他抱住了,喝了点酒有些微醺的人,愈发粘着人不放,恨不得一直挂在她身上。
“怎么了?”她小声的问道。
他懒洋洋地回答:“没怎么,就是想抱你。”
梁满失笑,哄他:“先放开好不好?我去给你冲杯蜂蜜水。”
“不要。”他任性起来,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于是靠近出发的日子,梁满就越能感觉到他的不舍。
她也舍不得,但有什么办法,还走还是得走。
梁满静静地让他抱了一会儿,他忽然问:“我的生日礼物呢?”
“你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呢。”梁满逗他,“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去拿给你?”
“我们一起去。”他应了声,抱着她挪进房间,慢吞吞的,几次差点摔倒。
梁满对他相当服气,想让他放开自己好好走路,但一想到说了他也不听,干脆懒得讲。
梁满送给喻即安的礼物是一套定做的袖扣和领带夹,图案是她跟设计师特地要求的,两枚袖扣上一枚刻着一瓶小小的药剂和一支小小的注射器,另一枚刻着一副听诊器。
“这是你们肿瘤内科的武器,对不对?”她笑眯眯地把袖扣放在他掌心,“药和听诊器。”
接着是一枚银色的领带夹,领带夹的一端,被做成了显微镜的样式。
“你去研究所,是去做肿瘤生物学的博士后对不对?”她把领带夹放在袖扣旁边,“我觉得显微镜就很合适。”
介绍完礼物,她抬头看着喻即安,笑眯眯地道:“喻即安,祝你早日学成归来。”
喻即安看着手心里的礼物,那样精致可爱,又饱含着她的心意。
“……阿满。”
他激动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讷讷地叫她名字。
他弯腰过去,和她亲密地吻在一起,这个吻纠缠着数不清的眷恋和不舍。
良久,他松开她,翻身下床,又出了卧室,片刻后抱着一个红色大盒子进来。
他爬上床,跪坐在梁满面前。
“阿满,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订婚的事?”他试探着问道。
梁满嘴角一抽:“我还不至于才答应不到一个月的事就给忘了。”
他闻言抿着嘴角笑起来。
然后打开了盒子,让梁满看里头的金饰:“时间有点紧,先买这样的,等我回来,给你买新的三金。”
金项链、金戒指、金手镯,结婚用的三金,他准备得像模像样。
梁满登时忍不住捂着脸笑起来。
喻即安一愣,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阿满?”
梁满揶揄地看他一眼,故意挑刺:“可是我不喜欢戴金戒指诶。”
只是这样么?喻即安哗地松了口气,喜滋滋地摸出另一个红色小盒子。
“幸好我还准备了另一对戒指,铂金的。”
梁满:“……”一时不知道该夸他考虑周全,还是该骂他钱多没处花。
新的对戒造型很简约,女戒交错设计,镶嵌着一圈细钻,虽说有人认为碎钻不值钱,可一圈细钻排列在一起,那是真的闪耀又精致。
男戒则是简单的素圈,只有一枚小小的细钻,但用了拉丝工艺,看上去很有质感,主打一个简单大气。
两枚戒指的内侧都刻着两个小小的“LY”字母。
“阿满,我、我帮你戴吧?”喻即安笑着问她,眼睛里闪烁着期待和激动。
梁满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了左手。
喻即安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伸手拿起那枚女戒,捏得紧紧的,指尖都有些颤抖和泛白。
银白色的戒圈从梁满纤细的指尖往上套,停留在中指的指根,细钻在灯光下折射着耀眼的璀璨。
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在喻即安心头升起。
他重重地松口气,然后低下头,吻在她的指尖。
“阿满,等我回来。”
梁满笑着眨眨眼,眨掉心里的酸涩和眼里的湿意。
然后拿起那枚男戒,像他刚才那样,郑重其事地帮他戴上。
喻即安出国前一天是元宵节,这天中午他们回喻家吃饭,吃完饭后回到荔憬花园,回到家就进卧室,一直到天黑才出来。
临别前的缠绵总是难免放纵,因为想着要许久不见,只有这样才能留一些甜蜜的美梦,供未来许多孤枕难眠的夜晚翻来覆去地回味。
抱着这一点甜,去挨过那些漫漫长夜。
梁满也不想扫他兴,咬着牙硬撑,和他从床上到浴室,又从浴室到床上,完全敞开自己去接纳他。
接纳他的凶蛮,也接纳他的不舍,在黑夜里看着他充满留恋和情/欲的眼,轻轻地颤抖。
她趴在他的怀里,呢喃着许诺:“我会去看你,我会等你回来。”
她总觉得,自己的颈窝又一片烘热,带着湿润的水汽,不知道是他的汗水,还是他的眼泪。
第二天梁满没去上班,送他去机场。
取票,办理行李托运,在偌大的机场里依依不舍地拥抱。
喻即安捏着梁满戴着戒指的那根手指,一再叮嘱她:“阿满,你要等我,等我回来娶你做老婆。”
梁满一声又一声地应好。
最后看时间实在不允许了,就催他赶紧走。
他一步三回头啊,脚底下像生了根,怎么都走不远。
梁满一着急,就允诺他:“我五一去看你!你赶紧走!”
喻即安眼睛一亮,这回终于成功进安检门了。
梁满松了口气,笑着冲他挥手,大声地跟他说:“喻即安,一路顺风!”
喻即安隔得远远的,也冲她笑,抬手吻了吻手上的戒指。
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才各自挥手,转身背道而驰。
容城今天的天气很好,天高云淡,晴空万里,飞机轰鸣着从头顶飞过,冲向万里云霄。
梁满大步往停车场走,心里既难过,又很高兴。
好男儿走四方,他是为他们的未来去拼搏了,不是吗?
他一定会回来,喻即安和她的这场离别,正是为了更好的明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