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原惟推开时,明成杰正没精打采抱着笔记本电脑,并毫无头绪地瞎点着课程作业,闻声一擡头,见他哥并没有换上不久前他送去隔壁的睡衣,心想,这是奉命来“教育”他了。
他做了挨训的准备,合上电脑放到一旁,喊了声“哥”。
原惟把房门关上,走过来,高大的身形十分有压迫感,并且神情也不太好。
明成杰准备把个人“宝座”让给他哥,刚起身,只听他哥说:
“你平时都怎么偷偷跑出去鬼混的?”
明成杰脸一皱,赖皮似的低嚷着:“哥,我这阵子真没鬼混了,我爸他们看我看得特别严,我插着翅膀也飞不出去啊,我真老实了。”
“我问你怎么跑出去鬼混的。”
一听原惟耐心无多的语调,这是坦白从宽的意思吗?明成杰立时瑟瑟,人都站直了,支吾道:“我翻窗……那都是上周的事儿了,哥,我以后不敢——”
“带路。”
“什么?!带路?!”
被打断的明成杰瞳孔地震,很快在不可思议中慢慢翘起嘴角,兴奋难藏,“哥!你要我带你出去鬼混?可以!当然可以!这个我最拿手了!”
看着兴奋到就差原地摇尾巴的明成杰,原惟蹙眉:“小声点。”
明成杰恍然,一惊一乍的:“哦——楼下来人了!”
要不是如此,原惟此刻也不至于出现在明成杰的房间,傅润宜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原惟听出来,傅润宜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对劲。
虽然几小时前才分开,但傅润宜似乎很想他了。
明成杰自信地拍着胸脯:“哥,我办事,你放心!”
明成杰不懂他哥为什么要他把电脑带着,但是他哥吩咐,他就照做了,他哥自然有他哥的道理。
两人顺利从明家出来,明成杰还难得心思缜密地提醒原惟,说:“哥,你那车有定位,开我的车吧。”
于是,一辆跑车开出明家的别墅前门。
明成杰点开车载音乐,在原惟的副驾晃肩舞臂,高呼“这就是自由的感觉”,他问原惟:“哥,我们去哪儿?”
原惟一脚油门,车子开得飞快,明成杰的超跑骚气十足,轰鸣声大到震耳。原惟关了音乐,侧过头,吩咐道:“现在给你妈发消息,说你积了一堆期末作业,我带你出门查资料去了,看到家里来客人了,不好去打扰,我们从后门走的。”
明成杰五体投地:“牛啊哥!好主意!我要是说去学习我妈肯定不信,你带着我,她铁定不怀疑!”
二十分钟后,红色法拉利停在一家规模颇大的24小时图书馆门口,吸引来往行人的视线。
明成杰拎着黑色的电脑包,站在车门旁边,声音都快发抖了。
“哥,哥你不是认真吧?”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明天早上来接你。”原惟点了几下手机,重新戴上行车墨镜,一脸冷酷之下,残存些许温情,“我助理的微信推给你了,他以前在商学院当过讲师,应付你的课程应该没问题,好好学习,多读点书对你没坏处。”
说完,又是一脚油门,跑车轰鸣而去。
明成杰的车子太吵了,停在便利店门口,引得正值班上货的店员探头出来看,看见红色法拉利的表情很惊讶,看见从车上下来的原惟,又不惊讶了,嘴巴收圆,露出一副“原来是你”的表情。
之前原惟也跟这个店员打过几次照面,久盯的视线过于明显,但原惟鲜少有在他人注视下不自在的时刻,他笑意微淡,冲对方点了个头,算作招呼。
店员也跟着点头,笑着找话说:“呃,你女朋友刚刚买东西回去!”
原惟应着:“是吗,谢了。”
原惟走到楼栋前,一擡头便看见在阳台上抱着小猫的傅润宜,他留心朝上多看了一眼,三楼并没有灯光,等他走进声控灯不大灵敏的楼道,亮灯的同时,二楼右侧那户的门也“吱”一声,打开了。
“你来得好快。”
傅润宜微微瞠目,从门框里伸出脑袋,她怀里的小猫也同样探头看着原惟。
原惟心想,要不是送明成杰去图书馆,还能早半个小时。
“你换了车。”
原惟进门又合上门,问:“好不好看?”
傅润宜想了一下,“有点……不是特别好看。”
换好拖鞋,原惟抛出四个字:“明成杰的。”
傅润宜干脆多了,“好吵的车。”
原惟应和说:“是,刚刚一路开过来,感觉自己在扰民。”
傅润宜放小猫去一边玩,想到不久前原惟在电话里跟她说的话,有点担心地问:“为什么你舅妈不让你来?是不是我没有去吃饭,他们觉得我不礼貌,就——”
原惟打断,两手按在傅润宜的两侧耳朵上,疑惑道:“脑袋这么小,想事情怎么这么复杂?不是叫你不要乱想了,不是舅妈不让,是我妈不让——她让我尊重你,给你一个人思考的空间。”
傅润宜显然很苦恼,仰头看着原惟:“可是我不需要一个人的空间,我以前已经有过好多好多了,原惟,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原惟低头看着傅润宜的脸,唇角似抿似扬,似乎在消化什么,默了几秒,随即很没办法地说:“知道了。”
“傅润宜,你怎么跟你的猫一样黏人。”
小猫黏人吗?现在好像的确有一点了。
可能是以前流浪时被人类欺负过,傅润宜刚带小猫回家的时候,它特别怕人,永远缩到角落里,把自己藏起来,即使是一些好心的靠近照顾都会引起小猫的惊恐戒备。
现在它甚至会主动找傅润宜玩。
傅润宜说:“可是小猫黏我,我很喜欢。”
原惟很轻地点了一下头,说:“是这个道理。”
等原惟进了厨房,打开冰箱,傅润宜才慢了许多拍地反应过来,原惟刚刚的回答里,好像也有喜欢她黏人的意思。
冰箱里的冷光映出来,照得人十分透净清冷,傅润宜看到原惟拧开她不久前刚买回来的水,微仰头喝着,透明的液体奔涌,原惟的喉结很凸出,他脖颈修长,一角方冰似的硬骨滚动起来,非常欲气。
傅润宜想到一些时刻,原惟因剧烈运动脖颈出汗,一上一下的对视中,沦陷的地方不止一处,她受不住原惟近距离的盯看,就会略略移开一些目光。
从他的脸,去看他的脖子,视线随身体轻震,人发软晕眩,汗液也是扭曲的,顺着皮肤慢慢流淌到喉结的位置,他再呼吸或吞咽的时候,会带着那一点水痕一起动。
那时候她有一点罕见的反驳欲,原惟总说她很湿,傅润宜想,其实你也是。
片刻的神游,令她面上生了燥。
原惟关上冰箱,在这时喊她:“你刚刚下楼特意去买水的?”
傅润宜“嗯”了一声。
之前以为原惟不会再来了,所以只买了自己喜欢喝的乌龙茶,想起来就赶紧去补了几瓶功能性饮料,有点像果味版的矿泉水,原惟好像挺喜欢喝。
原惟走过来,打量她:“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啊?”傅润宜懵懵张口,朝自己的耳朵捂了一下,“很红吗?”
这个问题原惟是在十来分钟后回答的。
他淋浴后的身体上有比傅润宜更高的温度,却和傅润宜散发着同一款沐浴液的香气。
傅润宜的睡裙塌落一侧吊带,像折角的书页卡在她细瘦的胳膊上,但并没有暴露什么,因为原惟的手掌很大,修长的骨节握拢着,陷下去,有力地护着。
傅润宜朝相反的一侧扭着头,在自己的肩膀位置,和身后的人接吻,似乎彼此都很急,唇舌勾探,欲念横生。
原惟叫她看水台上方的镜子。
她耳朵红得像要滴血了,摸一摸,完全发烫。
很快傅润宜就看不到镜子了。
因原惟将她抱上水台,傅润宜有些为这方并不宽敞的水台的承重担心,因为她从来没有这样双膝远远地分开坐在上头。
同样,她也为自己担心。
水台只有半米多宽,而她睡裙朝上翻起,两手后撑,几乎坐在边沿位置的敞开姿势,即使什么也没发生,就已经十分羞耻。
但原惟就站在两腿之间,双膝只能这么大开分离,根本合不上。
傅润宜听见上面小柜子被打开的声音。
原惟取出来的粉红小鸟,更是令傅润宜周身一紧,他单手拿着,小小的物件在他手上更显得袖珍可爱。
原惟的脸上毫无波澜,垂眼疑惑了一句,声音很低:“有电吗?”随即便按下正确按钮。
轻震与微响同时传出。
傅润宜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原惟擡眼看她,那声响犹在他掌心,他却十分自然地跟傅润宜说话:“我第一次来你家那晚,你是不是就在玩这个?”
傅润宜忽然明白了,怪不得他刚刚无需研究就正确启动了,可能之前那晚,他就研究过了。
傅润宜吸了一口气。
原惟靠近过来,若有似无地吻了她两下,气音惑人:“放哪里?”
傅润宜口干舌燥,只觉得呼吸都紧了,“原惟……”
“我慢慢弄好不好?”
此刻不管原惟说什么,傅润宜应该都会说好。
嗡响不停的高频震音在密闭的浴室明显到无法忽视,它贴在傅润宜腿上,敲击她的神经,一路上移,要去更敏感的地方作祟。
她看不见,盲区的感受反而加剧了,目力所及是原惟的脸,时近时远,断断续续地与她接吻。
他与小玩具一起完成前戏。
但似乎没有就此停止的意思,傅润宜趴在他肩上说这样坐着不舒服,原惟就单手托在她腿根,抱她回房,换了一个舒服的地方。
电力充足的小物件和她一起被抛到松软的小床上,她趴着,伸手去拿,想关,却不成。
原惟的浴衣大敞,站在床边,不费力地将她往后一拖,危险从身后袭来。
微黏的紧贴感,不留一丝缝隙。
傅润宜不敢乱动,因这种时刻,稍稍的扭动都有种急促渴望的意味,即使她此刻就有,也不太想表现。
但原惟敢动,他只要微微俯身,就能压着傅润宜的背脊,抓住她的手,以及她手里还在勤勉工作的小玩具。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
饱胀,酸麻,原惟在缩短距离。
傅润宜仍保持伸臂拿物的姿态,此刻想躬身起来,就会顶到原惟的胸口。
她能感觉得到原惟在给她时间适应。
但原惟并不是时时都这样温柔。
他带着她的手朝下,傅润宜有点紧张,她没有试过同时,可连带着她手腕间的一点颤抖,原惟都一并压下去了。
小玩具在前,原惟在后。
寸许之距,震动的频率他同样能感觉到,傅润宜躺着,仰颈看着床头的灯,光芒似幻,她的手指无助地伸去抓原惟的手腕,摇着头,神智近无,说着不要了不要了。
原惟并不遵从她的意思。
等她弓起腰,微微抽颤,彻底结束这一次,他才将东西拿开。
但他自己仍深陷其中。
原惟把筋骨疲软的傅润宜捞起来,她太湿了,连带着原惟亲近她的地方都同样湿泞不堪,她还没缓过刚刚那次,失神的表情仿佛断掉一口气,又再一次活过来。
即使疲惫,她的肢体也有记忆,每次原惟这样捞她起来,她都会趴到原惟肩上,寻到最舒服的位置,闭眼休息。
原惟抚抚她的背,仔细感觉,能察觉她还在发抖。
“不要了。”她埋在原惟肩窝里小声说。
“不要我,还是不要小玩具?”
傅润宜两臂环着原惟的脖子,瓮声瓮气:“不要小玩具,要你。”
酥麻到好像已经失感,平时她自己弄,到了就会停下,虽然刺激但很短促,因为实在精力不足。
但是刚才原惟并不理会她中途举白旗,强制性地放在那里,一次比一次强烈,她最后直接哭了出来。
他和小玩具不可以一起这样,太多了。
傅润宜忍不住说:“……那里,麻到没有感觉了。”
“哪里?”
傅润宜忽然有点委屈,但声音仍然凶不起来:“……是你弄的。”
原惟恍然,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哦,那我知道了。”
傅润宜懊悔不已,她发现原惟总是不费力地就能翻着花样作弄她。
他的唇舌那么热,她当然会有感觉。
舔着嘬着,还要问:“没感觉吗?”
傅润宜像筛子一样发抖,但两腿被原惟按得不能动弹,她想躲想让想求饶。
原惟偏曲解她的意思:“你往前送,是要我全都吃进去吗?”
傅润宜头皮发麻,身下同样。
舌头的湿软高热,刺进去,太可怕了。
“原惟,可以了可以了!”
原惟不听她近乎变调的声音,等她的身体反应诚实地说“可以了”,水迹汩汩弥漫,才彻底停下来。
这种刺激并不强烈,但心理上的羞耻是数倍以上,傅润宜双腿潦倒,原惟问她还有哪里没感觉,她摇摇头,脸往被子里藏,不敢再乱说话。
原惟裹上浴衣,打开房门,去冰箱拿水。
门半敞着。
外面的声音更加明显了。
她的小猫在叫,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在撒娇,声音软绵绵的,原惟似乎打开了水龙头,有水流的哗哗声,接着冰箱门被打开,短时间内,轻而发闷的两声“砰”,是开合的声响,然后是猫粮被倒进食盆里的窸窣声。
傅润宜穿着宽松的白色吊带睡裙,懒懒地趴在小床边,枕着自己的手臂,人很放松,听觉却很专注。
只觉得由这些片段组成的声音,很熟悉。
她想起来了。
原惟第一次来她家,那个离奇的夜晚,似乎就是以这些声音作为结尾的。
唯一不同的是——在这些声响结束后,那一次原惟很快就离开了。
而今晚,客厅安静下来的同时,原惟推开半掩的房门,脚边跟着小猫,手里拿着两瓶饮料,拧开其中的一瓶乌龙茶,走到床边递给她。
他自己喝着另一瓶。
傅润宜记得,那晚原惟走后自己回溯了一个很美好的纪实梦,梦境里,是她的少女时代,原惟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他在淡青色的雨天里,忽然回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傅润宜。”
傅润宜轻怔着,闻声回神,听见此时此刻,近在咫尺的原惟在喊她,她捏着乌龙茶的瓶身,鼻音低低“嗯”了一声,朝原惟看去。
后者将手掌放置在她脑袋上,揉了揉问:“你晚上打电话的时候,声音不太对劲,怎么了?”
傅润宜将脸贴在自己的胳膊上,抿抿嘴,却没出声。
“你不想说?”
傅润宜小幅度摇头,“不是,是不知道怎么说。”
她把跟傅雯宁打电话的事简单讲了。
但这件事并不是重点,她没有因为傅雯宁说的一番话就立马觉得自己脱胎换骨、重获新生般的轻松畅快。
原惟问:“那是什么感觉?”
傅润宜拉住原惟的手指,一边想一边形容着:“就是……觉得心里酸酸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惟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里的手,在他的手的对比下,很小,很白,几乎没有力量可言,她连掌纹都很淡,淡得像与这世界的关联零星无几。
像傅润宜这样的人,即使有一天,需要救命稻草了,她可能也不会用尽全力去抓。
或许这就是她自己说的不上不下的状态。
原惟愿意当这个锚点,紧紧抓住傅润宜,他不想看到她孤孤单单地飘浮磕碰。
原惟握着她的手,说:“你想怎么办都可以。”
傅润宜想了想,冲着原惟很淡地笑了一下,“我想说‘谢谢’。”
但当时在电话里,有些百感交集的堵塞,没好意思说出来。
原惟看着她,有些不解:“嗯?”
傅润宜说:“我想对雯宁说‘谢谢’,也不止,还有很多人,我都想跟他们说谢谢。”
命运的砝码曾未经同意就在她的人生中降临,真相大白后又将她长久地坠于一种失衡的状态,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傅润宜总觉得自己需要还些什么,于是透支自己,不断地往外拿,是那些爱她的人重复同样的动作,让她填满。
“原惟,我也想跟你说谢谢,谢谢你喜欢我。”
原惟将她手背执起,送到唇边,落下一吻,好像在学傅润宜说话。
“不客气。”
傅润宜把饮料瓶放到床头,爬起来,想到原惟怀里。
原惟抱着她,接收那些亲昵的肌肤之间的紧贴触碰。
傅润宜在他耳边问:“原惟,你可以留在我身边吗?”
这个问题傅润宜曾经问过,在酒店那次,她希望原惟可以留下来陪她度过噩梦后的几个小时。
原惟轻抚着她的背,说:“我不走。”
傅润宜小声道:“我说的是一直。”
原惟回答:“我说的也是。”
床头昏黄的月亮灯下,原惟的手表旁边放着敞口的艳俗纸盒,里头是没开封的铝膜包装小方块,外头用纸巾潦草裹住的,是使用过的,床头柜不宽,剩余的空地不多,两只半剩的饮料瓶紧贴着放在一起。
刚刚喝过它们的两人此时也贴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