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阳的雪烟很大,接近凌晨的街道上廖无人烟。
这个封阳城外偏僻的村庄里，除了看到网络上的传播以外，还没有感受到病毒袭来的恐慌。
棋牌馆子和烟酒小卖部依旧亮着冷清的白色灯光。
迎面一阵夹着雨的寒风,秦燃缩着脖子跑进小卖部,从脚边提了一箱红牛，再用食指指了下玻璃柜里的烟。
“两条。”踢了下脚边的红牛：“一共,多少钱。”
“等下。”他又从旁边抱了一件矿泉水、两袋盐、架子上有的各种调料和泡面，最后结账的时候看到后排的话梅。
走过去全拿了下来。
“一起，微信，扫哪？”
老板给了他一个牌子。
秦燃将红牛放在副驾驶,其他的全部扔在后座。
点开手机导航，输入目的地【西都】
导航响起：“全程629公里，预计需要8小时46分钟，预计达到时间明天早上7点33分。
低沉的引擎声,尾灯亮了一下,从地盘下面滚出一阵白烟，这个时候,一个半车宽的道路上，除了秦燃,还有几辆往城外方向开的。
到了凌晨3点，南北两边的天际线被两条往返高速公路拉扯，几辆车逐渐拐弯,消失在秦燃车尾。
往西都方向开的车越来越少,从西都往外开的车越来越多。有一段时间，暗蓝色的天空下，只有秦燃一辆车打着车灯保持着匀速一直向前面行驶，旁边相反的方向是一片灯海。
他们甚至焦急得按着喇叭,从心底和行为上来庆祝这一场赶在封城之前逃离西都的狂欢。
凌晨4点50分，导航指示要下前面的一个收费车站，再重新上另外一个，但是越临近收费车站越没有人，秦燃眉心的褶皱逐渐加深，靠近路边踩停了车，拉起手刹，看着前方捏了支烟出来点上。
前方停着两辆灰色的大众，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人，另外一个站在车窗边在跟里面的人说话，两个人同时看了过来，看见秦燃外地的车牌号，眼神有些抵触和防备。
秦燃松了嘴，烟气混着早上的冷气散在空气里，夹着烟食指微曲抠了下嘴边，下车：“哥们儿，我去西都，是从这下……”
还没说完，那边就已经在喊：“行了行了，你就站哪吧，去哪？”
秦燃停了脚步，将烟咬上：“西都。”
从衣兜里拿出两包烟，甩手给扔过去。
车窗外的弯腰接住。
“我们县城封了，你不能从这过。”那人绕了个圈撕开烟盒，给秦燃指路：“就那条小路，你从那边绕一下，这段路现在走不了高速了，你冲这个出口出，转左走小路。”
秦燃又越过他俩看向收费站，才看见指示路牌。
他上车经过两个男人的时候又给扔了两包过去：“谢谢啊。”
两个男人笑：“你干啥去啊？西都现在严重死人了。”
“就是，都在往外面跑，你还去里面，明天上午就封城了，出不来了，最后死多少人在里面都不知道。”
秦燃没理他俩这话，他拐进小路，导航开始重新规划路线，预计通行时间又回到了6多个小时。
秦燃停车，拿过导航看，指腹放大地图找路。
沿途偶尔一辆黎明的摩托开着远灯行驶过去。
又行驶了一个小时临时铺出来的石子路之后，秦燃拦下一辆路过的摩托。
“去西都，没有其他快点的路可以走？”
“没有了，就这条。”
秦燃看驾驶盘，油耗还有100多公里，得找个加油站加油。
上午6点40，秦燃从高速口加油站的卫生间走出来，将热咖啡罐捏塌，长呼了一口气，伸了懒腰，坐进驾驶座。
天边的朝霞很纯粹，就是一抹红，尾部拖着橘色。
秦燃拍了一张，存在手机里。
启动车。
上高速，就很快。
4个小时候后。
西都高速路口堆满了出城的车辆，每辆小车都在见缝插针，秦燃从旁边挤进去，进了唯一的进入通道。
这都一个上午了，林固还没醒吗？为什么都没有消息。
城市行车，秦燃放缓了速度，拿过手机给林固把早上拍的照片发过去。
没两分钟，林固回了他一张全身穿着防护服的自拍照。
【祝我好运。】
秦燃：【嘛呢！你在哪？】
林固：【我没事，待会就回家。】
秦燃开了位置共享：【进来，我在西都。】
林固：【！！！你怎么来了？！】
秦燃一瞬间被气得肝疼，方向盘一拐，刹车一踩，打了语音过去。
还没响，秒被挂。
林固：【你干嘛！我偷拿的手机。】
秦燃忍：【你在哪？地址给我，我来找你。】
林固：【不用，你先去我家，我最迟晚上就回来，么么哒，爱你。】
秦燃气，点了根烟。
【每隔十分钟，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林固没回。
秦燃将车开到林固小区里，一直到黄昏，都坐在车里，没有上楼。
手机还剩百分之二十的电，秦燃充着电，给秦卿见打电话，给他爸妈打电话。
再然后，有点扛不住眼睛的酸涩和脑袋的钝痛，半醒半昧的眯了三十多分钟。
手上握着手机。
天色开始沉的时候，林固给他打了电话。
“我……就是，今天下楼扔垃圾，被卫衍森的人带到了他家的私人医院，他感染了这次流感的病毒，大概是因为前一天晚上，他正好和一堆狐朋狗友吃了一批天价的上好野味。”林固声音有点低，情绪很平，然后道：“你怎么过来的？从封阳？”
秦燃靠向背椅，微微后仰，捂着额头，声音低哑：“从封阳城外的一个乡里，开车。”
“累不累，戴口罩了没？”林固问。
“嗯。”秦燃闭上眼睛：“林固，你是不是要隔离？”
“……嗯。”
“完犊子了，这小子一顿揍，跑不了的。”
林固道：“他肯定觉得自己快死了，又发着烧，脑子不太正常，所以想让我陪着他，卫总其实是个身世可怜，除了我没什么真朋友的人，我穿着防护服呢，从一开始上车就给强制穿上了，你别担心，我真的小时候算过，生命线很长……”
“你在哪？”秦燃打断她。
“你别来。”
“我不靠近，我坐车里，我离你近点。”
林固还是没给他发地址。
秦燃捂着眼睛，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
林固小声道：“好魔幻啊。”
秦燃：“嗯？”
“从昨天早上我上动车开始，一切就好魔幻啊，就像小说里的世界末日一样，病毒袭击，人类大逃亡，没准之后还会有变异……”
秦燃：……
你有可能感染你知道吗？你脑子里还都在想什么…
“给你爸打电话了吗？”秦燃问她。
“打了。”
“媳妇儿，对不起。”
林固沉默，然后：“没……”
“说照顾你，没照顾好。”
“不是，主要是我爱得太满，物极必反，然后卫衍森就是个BUG……你真的不觉得很魔幻嘛，反正我不在你也很无聊，我发你一本末世小说你看看……”
秦燃电话震动了一下。
他擡头一看，局里领导的电话。
“媳妇儿，沈局的电话，我接一下。”
“哦哦好。”
秦燃坐起身来，接通电话。
……
过了一会儿。
老公：【林固，我现在得去机场，赶在封城之前回淮南。】
林固瘪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