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震惊,白月光回院
黄先生除了血检的b细胞过高,血小板偏少,间歇性低热外,情况还算平稳,暂且不必管他。反正偶像剧里的医生,除了宣布病人失忆外,没什么重要台词。
可吴小姐还没脱离危险期,张怀凝又匆匆赶回去。病房外,吴母竟然在哭,张怀凝以为她忧心病情,急忙安慰。
可吴母却摇头,手里拿着吴小姐的手账,原来里面除了日程还有日记,写尽她孤身打拼的心酸。
上个月,她加班到凌晨一点,写下的句子是,“我就是一个非常努力,非常勇敢,非常幸运,非常有生命力的女生!我就是绝不会被打倒。”
半月前,她被郭组长扣了绩效,眼泪模糊了前两行字迹,“为了向公司证明,我是不可替代,我牺牲了一切来工作。可我越是努力,越是证明我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真正不可替代的人,根本不用像我这样拼命。”
确诊当天,她写的是,“查出来脑子有瘤,我好酷,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炸弹。”
最后一篇日记,她笔记潦草道:“啊,我被生活吃掉了。”
一瞬间的决心比闪电比更明亮,张怀凝立下决心定要治好她,“你知道她租房子的地方吗?”
“之前只去过一次。记不太清路,不过我在她手机里找到租房合同,有地址。”
张怀凝跟着一起去了,吴母不认路,由她开车更快些。
张怀凝开车很急,吴母又怕生,没话找话道:“张医生讲话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书香门第的。还这么负责,真是好医生。”
张怀凝微笑应承下来,“对,我确实是一个比较内向,文静的人。”反正吴母永远不会知道那天电话里她怎么教训的郭组长。
吴小姐租住的是一个旧小区的三楼,吴母用钥匙开门。门只开了一条缝,顿时恶臭扑鼻,张怀凝朝里张望了两眼,说是案发现场,藏了五具尸体她都信。
紧接着又听到一声微弱猫叫,难怪吴小姐那天不惜逃院也要回家一趟。
张怀凝拦下吴母,道:“你别进去,里面可能有病菌,你不要被感染了。我先去看看再说。”她戴上口罩和手套往里走。
迎面是三个垃圾袋堆在客厅,是打包好的湿垃圾,透出腐烂的臭味。接着是一个被打翻的废纸篓,里面丢着一些工作的文件。北面是厨房,水槽里堆着没洗的碗筷,旁边还摆着吃到一半的外卖,上面围着一堆苍蝇。
这个小区进行垃圾分类,晚上九点之后,垃圾房就上锁。吴小姐加班到深夜,往往赶不及丢垃圾。心力憔悴后,她也无力再做家务,久而久之,房子堆成了垃圾箱。但这样的肮脏也不至于成为脑膜炎的诱因。
她再往阳台走去,那只猫正冲着她撕心裂肺惨叫,猫粮已经吃光了,猫砂也发出一阵臭味。是只橘猫,像是个霉掉的橘子。作为一只猫,竟然能长得这么丑,实属造物主的恶意。
紧接着她又听到鸽子的叫声。
擡头向上看,楼上一户似乎养鸽子当宠物,不时有鸽粪透过栏杆间隙,掉进阳台。
张怀凝了然,退出房间,对吴母,道:“你要是想帮她打扫,记得用酒精消毒。千万不要碰阳台,可能里面隐球菌。鸽子的体温比人高,有四十度,身上携带很多真菌。你女儿一直透支工作,抵抗力太差,长期接触鸽子粪,就感染了。”
她回到医院,还要联系院感填表格,接着医院还要通知疾控中心。城市养鸽一旦影响公共卫生,即刻取缔。万一污染了水源,整个小区都要遭殃。
有的放矢,检验的结果也很快出来,不敢给吴小姐抽脑髓液,就取了血样和尿样,终于找到了极微量隐球菌荚膜抗原,可以确诊真菌性脑膜炎,常用药是两性霉素b。用了药,情况稳定,接下来只等她醒来了。
连续加班多日,同事都劝张怀凝暂且休息几天,她婉言谢绝,黄先生那边还在上演大型情感连续剧,黄总又连声催促,她准备先解决了再走。
病房里,姜雨欣声泪俱下,道:“我不想破坏你的家庭,你为什么又要联系我?虽然我不喜欢她,可是我也不能当第三者啊。”
黄先生从后面抱住她,挽留道:“你不是第三者,等我的情况再好一点,我就和她离婚。你为什么不能把这当成命运给我们重来一次的机会?之前的事我很多都不记得了,但是现在我们可以重头再来?”
“来不及了,那时候你放弃了我,不管我给你发多少信息,为你流了多少眼泪。你都假装我不存在,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我们之间隔着太多痛苦,不可能忘记!不可能原谅!”
“我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分开的,可我记得我们是怎么开始的。你对我的好,对我的温柔,我都牢牢记在心里。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要我给你跪下吗?”他当即就跪了下来,姜雨欣想把他拉起,他却搂着她的腰,道:“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你不要太激动,对恢复不好。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看那边的医生,她都不赞同你们。”
张怀凝正抱肩站在一旁,表情像是在看动物表演,道:“把手松一松,当心伤口感染。还有请别在医院喧哗。”
又一次,姜雨欣坐在床边喂黄先生,柔声道:“你伤口还痛不痛啊?”
“亲我一下,我就好了。”黄先生笑着点她的手。
“不要了,有人在看,不合适的。”娇滴滴的笑,娇滴滴地转,她轻轻推他。
黄先生一扭头,张怀凝在门口已经等了许久,正尴尬到玩指甲。
“为什么不敲门?”
“因为这里是医院,我是医生。”张怀凝淡淡道:“还有,我非常不建议你们接吻,当心感染。”
另有一次,黄太太道:“如果你想让我退出,等你康复后,我会走的。可是你们是真的合适吗?还是说,因为所有人都反对你们,你们把自己当成苦命鸳鸯了。你们分开本就是性格不合。干脆让医生来评评理。”
张怀凝就在几步外,玩腻左手的指甲,正在盯右手。她道:“我没什么意见,也没想法,只是想提醒你们,小心感……”
黄先生立刻打断道:“我知道了,当心感染。医生,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能不能出去啊?你知道我为什么抵抗力那么低吗?”
张怀凝摇头。
“因为我对雨欣的魅力毫无抵抗力。”
张怀凝响亮地打了个喷嚏,“没什么,只是对爱情有点过敏。”
她都开始舍不得他们出院了。看电视剧要花钱啊,他们三个是免费的。
为了迎接冷医生回院,行政已经提前替她腾地方排门诊,大操大办,阵仗不小。连小赵都察觉出科室里的气氛微妙。她又找上文医生打听消息。文医生刚吃了教训,不肯讲太多。
但说惯了话的人,总是闲不住。小赵又追问了张怀凝之前的大病人,文医生还是漏了点故事。
当年有个不便明说身份的vvip来看医院,替他的父亲召集了一圈专家会诊。人是从北京来的,那里的专家和院士都接触过,却没一个能解决问题。来这里,也算是姑且碰碰运气。
病情不复杂,甚至很平常。无非是vvip的父亲得了白塞病,七十岁的老人,身上长满溃疡,伴随腹痛腹泻,痛苦不堪。可除此之外,他还有个特殊的症状,间歇性的头疼伴随左臂触痛,原因不明。
文医生接着,道:“你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张怀凝的那把椅子就给你坐。”
“血栓吗?”
“要是这么简单,用不着你。再帮你排除个错误答案,也不是肿瘤。再想想,这可比你学校学的有用多了,医考只会教你遇事不决奥美拉。”
“他是不是没病啊?很多慢性病的患者会出现幻疼,没有实际的患处,但会感觉不舒服。所以这么多专家都找不出原因。”
“好,假设老头真的是幻痛,说句难听的就是没病找病,那么请问,你要怎么向vvip交代这事呢?你难道要说,你爹没事找事就吸引你的注意力,让患者听到你就等着找抽吧。所以这才是难题,越是资深的医生越是不好意思说这话。”
“那我就不干了,让别人管这个病人。好麻烦。”小赵道。
文医生笑了,公布正确答案,“白塞病有明显的家族聚集倾向,所以张怀凝建议vvip去检查一下家里的孩子。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解决了所有问题。vvip的注意力立刻转向孩子,他的小儿子做了一堆检查,好像是有点问题,紧接着老头也不痛了。”
“为什么?”
“这就是个心病。vvip跑前跑后,找人治老爹,为的是一个孝字。但你说他心里烦不烦?肯定烦,但怎么开这个口?找一个更合适的理由转移全家的注意。那老人肯定没孩子重要了。这老头的痛本来就是幻痛,要是在孙子有问题的时候,所以皆大欢喜。vvip很开心,特地过来问张怀凝,要不要换个地方当医生。张怀凝拒绝了,毕竟还有家庭。她真的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他又道:“知道你行,但好像又觉得你没那么厉害,毕竟这不是个专业问题。人就是那么贱,要是你很会为人处世,别人觉得你能力不过如此。要是你脾气特别臭,别人反而会觉得有真本事。现在有真本事的那个,要回来了。”
事后,小赵查了各人的履历。别看平日里医生们同她说笑扯皮,全无架子,私底下还真是卧虎藏龙。
张怀凝手握一篇JAMA,钱医生和文医生各有一篇stroke,杨浔在此基础上还多一篇《CerebralCortex》,研究吸烟造成了永久性脑萎缩。而人未到,张狂已至的冷医生有一篇柳叶刀,放在地方级小医院,她大可以整整领子,一步到位,直接竞聘主任。
小赵感到一种黯淡的平静,再次确信她在是这医院留不下的。
又想起,小张临走前对她,道:“你不要以为自己和他们是一类人。就算是他们内部,也分得出三六九等。文若渊跳得再高,专业上也比不过杨浔。张怀凝自以为很有本事,但领导未必喜欢太有本事的。”
张怀凝的感冒加重了,喷嚏带咳嗽,都劝她回去休息半天。快刀斩乱麻,她借了杨浔的车,找了住院楼后面的一块空地,让黄先生去试车。
她解释道:“你是四年前拿到的驾照,既然你不记得五年前的事,那你应该连车都不会开了。试试看?”
黄先生坐进车里,挂了挡,却连油门和刹车都不会踩,坐了一会儿,道:“我忘了怎么开车了。”
张怀凝道:“那很好。可以确诊了。”
“确诊我是失忆了?”
“确诊你是装的。”张怀凝笑道:“我刚才诈你的,你就算真的失忆了,肌肉记忆也在,就像骑自行车的人过上几年,忘了怎么骑,身体却还是会动。你都超速被抓了,肌肉记忆应该很深刻,连油门都不会踩,只可能是装的。”
“我有肌肉记忆啊,只是不会开电车。”
“对,五年前电车还没普及,电车和油车的差别在挂档,可你怎么只会挂挡,不会开呢?再告诉你一个电视剧里没说的事,人的一部分记忆是存储在脊髓里的。如果你坚持说自己失忆了,我只能怀疑你是脊髓有问题,接着给你做腰穿,做检验,直到我找出病因。””那么长一根针呢,医生你别吓我。”黄先生立刻赔笑讨饶,漫不经心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装的了?”
“你演太过了。长期记忆受损,短期记忆受损,程序记忆受损,陈述记忆也受损,那是很严重的脑损伤了,说话不会像你这样有条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家里的事,想装失忆蒙混过关?”
“也不全是装的,有一段时间我是真的脑子里一片懵,只模模糊糊记得一些事,后来就好了。不过我失忆的时候,家里人都围着我,确实感觉不错,就再稍微享受一会儿。你能不能别告诉我爸。”似乎是心烦意乱,他又开始流鼻血了,手里捏着一团纸巾,擦了又擦。
保密不在张怀凝的职责范围内,黄总一到,她便说明实情。黄总也算不上多惊讶,便道:“我大致知道是什么事,多谢你了,张医生。”
原来黄先生偷用了家里的钱,说是做投资,实则是去补上一次投资失败的窟窿,连带他母亲的首饰,都偷了些去卖钱。
黄总在病房里痛骂了儿子一顿,消了气,又道:“唉,我还能拿你怎么办?也就你一个儿子。七百万难道比你更重要吗?别胡闹了,收收心吧,这钱就当我给你的零花吧。过去了,不说了,你把两个女人的问题处理一下。明天我们就出院回家。”
此事一妥,连院感都来劝张怀凝休息,很是乌鸦嘴,道:“你别是隐球菌感染得肺炎,先居家一天看看情况。”
吴小姐还没有醒,但张怀凝架不住三催四劝,只得回去略做休整。
床就是这点不好,沾不得一点。换了睡衣,躺上去,眼睛一闭,再睁开眼便是五小时后了,天已经全黑。
她再把手机打开,五通未接来电,全是杨浔打来的,他还发了短信,道:“你快回来,有人在对你的病人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