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诗筠肚子正难受,也没太在意他的神情意思,只觉得这人大概是闲来无事硬扯尬聊。
她慢悠悠道:“我老公对我可好了,才不会呢。”
再说了,你又不是我老公,你怎么知道“不一定”?
她觉得有点冷,便随口道了句晚安,然后指了指他手中的烟道:“少抽,对肺不好。”转身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程赟犹豫半秒,喊住她。
顾诗筠回头,“还有事吗?”
程赟抬手,示意了一下指间那丝轻烟袅袅,“偶尔。”
见他着急解释,顾诗筠稍稍有点动容,她笑了笑,说道:“我做过一个关于空军抽烟人群的调查,飞行员是重灾区,每天3.9支的平均数就是你们战斗机飞行员拉上来的。”
你解释什么?
数据在这放着呢。
压力大,抽烟,正常。
她还在笑,就是不信。
程赟皱了皱眉,将烟灭了,“我真的抽得不多。”
顾诗筠朝他坏笑一下,“赶紧戒了,说不定你老婆转头就给你生个孩子。”
她没再多说,更没再搭理他,便快步回了帐篷。
帐篷空空荡荡,蒋乔还没回来。
估计那位“少爷”有够难缠,不过有杨主任坐镇,他又断了条腿,也不敢多折腾。
累了一晚上,她打开手机。
程赟早在她去烧水的时候就回复了消息。
【我帮你烧一些热水送过去?】
呵……
这男人还真是张口就来。
送过来?怎么送?
用意念吗?
你知道我在哪吗就嗷嗷叫着要送过来。
顾诗筠抱着手机蜷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着:【你开飞机给我空投吗?】
【等你送过来,我下个月大姨妈都来完了!】
她裹紧被子,深吸一口气。
头顶,是一隙星辰大海,璀璨流动。
突然之间,她不想再每天一个人了。
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她又拿出手机给那个两年不见的狗男人发了条消息。
【提前把烟戒了!我要生孩子!】
第二天一早,林彦霖便带来了消息。
古圭拉唯一的机场在昨晚的大余震中被震毁,巴铁的一架运输机惨遭“屠戮”,剩余的援助飞机都被迫在机场滞留。
早饭还没有送来。
但医护人员已经开始忙碌。
林彦霖头疼脑热地抓了抓两腮,垂头叹息:“副大队长,古圭拉根本没钱修机场,就指望我们和巴铁呢。”
程赟眉眼紧蹙,“我去请示一下旅长。”
林彦霖说道:“旅长一早就来电话了,说实话,这次事发突然,他都要再往上请示。”
程赟会意地点头,在帐篷门口踱步思忖,“通知下去,原地待命。”
作为军人,命令为上。
林彦霖用力点头,“明白,副大队长。”
现下两架运输机和歼击机都停在古圭拉的机场,虽说有巴铁兄弟们和8个机务在负责维护,但不能一直这么停下去。
古圭拉是穷,但穷到机场都修不了,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程赟不觉抵了抵下颌,压力一来,烟瘾就犯了。
他拿出烟,但刚刚触碰到口袋里的打火机,又触电般将手指缩了回来。
因为这个时候,顾诗筠正巧从旁边的帐篷里走出来。
“听说你们走不了了?”
她精神百泰,一身白大褂,樱红娇俏的裹了一层厚厚的唇膏,看样子是起了有一会了。
程赟不动声色地把烟又塞了回去。
然后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嗯。”
林彦霖毫无察觉他的异样神色,哀叹一声,“唉,送佛送到西,指不定还得老陆帮忙修机场。”他转头对程赟道:“副大队长,我去给机场那边兄弟打个电话。”
程赟点头,“好。”
见林彦霖走远,他垂了垂眼帘,问道:“肚子还疼吗?”
这人还挺热心肠的,看来一定是个被老婆管得服服帖帖的模范好老公。
“睡一晚上,好多了。”她笑着摘下听诊器,“哎对了,你到底是队长还是副队长啊?”
听见有人喊他程队长,但林彦霖和那位运输机飞行员又喊他副大队长。
她不懂这些职务,自己那位只在微信里存在的老公也没跟她说过。
程赟沉吟道:“西部战区空军航空兵2X旅飞行一大队正营级副大队长是我的职务。至于队长,我是这次空军派遣支援古圭拉救援队队长。”
顾诗筠怔住。
等等等……
怎么这么长……?
她脑袋嗡嗡响,没听清、更没在意。
反正都是队长,听上去挺厉害的。
她“噢”了一声,才缓缓道:“早上好啊队长,一会儿有早饭,要留一份吗?”
程赟不卑不亢,“劳驾,两份。”
“不客气。”
顾诗筠轻轻挥了挥手。
经过昨天晚上杨馥宁的紧急处理,落星洲的断腿已经被固定好了。
顾诗筠压低了声音问道:“杨主任,你给他爸爸打电话了吗?”
杨馥宁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脸衰样的年轻男人,皱着眉道:“打了,但是机场现在不是待修吗?他爸的私人飞机过不来,走陆路路上又颠簸,只能先在我们这养一段时间。”
顾诗筠紧抿嘴唇,深思道:“那就让他一个人住一个帐篷,省得麻烦。”
杨馥宁附和地点头,然后拍了拍她的后背,“哎对,这孩子一早起来就嚷嚷着要找你,你和他有过节吗?”
顾诗筠疑惑蹙眉,“没有啊。”
人都是她和程队长扛回来的,能有什么过节。
她让杨主任先去吃早饭,然后走到床边,低头检查了一下打着石膏的小腿。
落星洲半眯着眼睛,从喉咙里哼了浅浅一声,“医生姐姐,早啊……”
他阴阳怪气、不冷不热。
顾诗筠轻轻抬眼,视线在他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上逡巡而过,嗯了一声。
“还好你这骨折不算严重,否则开刀,又是一条疤。”
她随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喝点水吧。”
落星洲却昂着脑袋,趾高气扬,不肯接。
不接?
那就别喝了。
顾诗筠将水杯置在一边。
正准备掀帘子走人,落星洲又懒洋洋地喊住她,“医生姐姐,问你个问题呗?”
顾诗筠平和道:“你问。”
落星洲抬起胳膊架着自己的后脑勺,侧过脸来看她,即使被固定好的小腿还在隐隐作痛,也架不住眸子里透出那股年少轻狂的劲儿。
他讥诮开口:“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顾诗筠愣住,一时间没料到他会问这么个问题。
她耐着性子说道:“小朋友,我结婚两年了,而且我是军婚。”
言外之意:你自己掂量掂量,看着办吧。
然而这压根唬不住熊孩子。
落星洲依然不阴不阳地看着她。
啧,昨晚那声“筠筠”,他听得简直不要太清楚。
柔情似水、情深义重。
呵呵……
来一趟古圭拉,居然还有这种“捉奸剿匪”的意外收获。
但他没打算点破,只说道:“那你老公挺可怜的。”
顾诗筠疑惑:“什么意思?”
落星洲嬉皮笑脸地抬了抬眉毛,展开一个蔫坏的笑容,“不仅要一个人开飞机,还要一个人打-飞机。”
话音刚落,顾诗筠的脸倏地一下彻底黑了下去。
两年没见自己老公,你以为我愿意啊?
她冷冷一嗤,不屑说道:“小朋友,你年龄小,我不和你计较。再乱说我老公,下不为例。”
说完,她冷冷转身出门。
然而刚撩起帘子,就又和那位什么什么什么很长名字的副大队长打了个照面。
程赟皱了皱眉,“还没去吃早饭吗?”
顾诗筠摇头,下巴朝帐篷内一扬,“伺候熊孩子呢。”
程赟知道这小子有够难缠,刚才的话他也听见了。
他确实结婚两年没碰过女人,但那又怎样,写在结婚证上的人明明白白是顾诗筠。
他的老婆,成为他的女人,迟早。
不过呢,跟一个被宠坏的孩子计较什么,真要收拾他,也不差这一两天。
他将自己手里的盒饭递给她,“你先吃吧。”
香味扑鼻,估计有麦片粥。
真有点饿了。
顾诗筠接过饭盒,问道:“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程赟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克制几分,缓缓道:“我看你一直没过去,估计是被落星洲绊住了脚。”
顾诗筠也不顾忌,直接往旁边走了两步,找了个小木墩子坐下来。
打开饭盒。
“呀,我鼻子真灵,还真有麦片粥。”
程赟伫立在她旁边,眺望着远方连绵不绝的雪顶之巅,云雾皑皑,看不太清山脉所隔之处的国界线。
明明另一端是家,却因为顾诗筠在身边而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沉了沉声线,淡道:“我老婆也爱吃麦片粥。”
回想起之前看她每周末早上的朋友圈,背景里都有一碗浓浓的燕麦粥,她喜欢吃这个,他当然记得清楚。
顾诗筠也没太在意,扬起脸冲他笑笑,“那我和你老婆还挺像。”
程赟依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从眉眼的温柔到鬓发的光泽,都一一逡巡。
“对,你和她,非常像。”
话音温柔,被风吹入了耳朵。
顾诗筠不觉微微愣住。
她放下手中的汤匙,问道:“程队长,我来好几天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本名叫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程赟:我叫你一声“老婆”你敢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