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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吹 正文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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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迦看了一眼天气。

    浓雾风大,也知道这个情况根本不适宜起飞。

    只能先等上个一天半天的,再看情况。

    他笑了笑,马上说道:“好的,你们跟我来。”

    因为这里是古圭拉的军事重地,二人也不好多做停留,沙迦便将他们安置在附近的农民家里。

    地地道道的古圭拉民舍。

    信仰着为数不多的佛教。

    经幡挂满了房屋外面的河流树梢,土坡后传来的转经筒声摇曳着听不懂的藏缅尼瓦尔语。

    出来接待的是民舍女主人。

    穿着繁复,落落大方。

    似乎是经常见到戎装的军人,她没什么太过惊讶的,跟沙迦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安排了一个小小的房间。

    很小很小。

    然后只有一张床。

    程赟眉眼舒展——真懂他的心思。

    女主人会简单的汉语,估计在中古边境挖过虫草或者念过书。

    她端上两杯色泽橙黄的青稞酒,“需要食物可以喊我。”

    说完便离开了。

    青稞酒弥漫着淡淡的清酸甜味,度数极低却亦然上头。顾诗筠太累,喝完暖呼呼的一杯,衣服也不脱,倒头就睡。

    程赟坐在一边看着她,伸手扶了扶她的肩,“筠筠……”

    顾诗筠不耐烦地撇开他的手。

    程赟继续道:“让个位置?”

    话音刚落,沉默就随着沉寂悄然而至,狭小-逼仄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小小的佛龛和礼佛的简单用品。

    他耐心劝说:“我只是睡会儿觉。”

    顾诗筠一听,睁眼转过身来。

    “所以呢,你觉得我以为你会做什么?”

    她侧着身,脸颊肉嘟嘟地看着他,尤其是一杯青稞酒下肚,莫名带了一丝甜味。

    程赟当然不会对她说谎,他指了指旁边的佛龛香炉,“佛祖眼皮子底下,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瞧瞧,这男人还挺道貌岸然的。

    顾诗筠抿着唇,在他一瞬不瞬的注视下,脸颊越来越红。她鼓着腮帮,勉强和他势均力敌地相视一眼,便往边上挪了挪,空出大半个位置。

    也不知道是出乎意料还是意料之中,程赟确实只是睡觉,普普通通的睡觉。

    而且地方狭小,他还是坐着睡的。

    一夜累极。

    刚刚闭上眼睛,均匀的呼吸声就从耳畔传来。

    顾诗筠捏起被角,往他身上盖去。

    然而刚刚碰到他,男人就反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哎……!”

    她低低吟了一声。

    脑子里乱七八糟一连串,恍惚看着旁边肃穆的佛龛又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生怕他有下一步的动作。

    好在程赟也没再继续做什么,只是握紧了她的手,“起风了,赶紧睡吧。”

    大风,意味着不能飞。

    顾诗筠没再多想,眼皮沉重闭上,便昏沉沉地将脑袋枕在他的腿上睡去。

    疲乏至极的累,没有梦。

    等到顾诗筠醒来,身边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身影,整条被子都盖在了自己身上。

    她迷迷糊糊地下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尽快变得精?婲神起来。

    打开窗,是日落的余晖。

    不远处的围栏,圈着几只挂着铃铛的牦牛和山羊,沉重的颤音从经幡飞舞而出,悠远漫长。

    程赟正站着一旁,仰头看着五彩斑斓的经幡,夕阳映衬下,看不到表情。

    顾诗筠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朝他脚下丢了过去。

    “咯嘣、”

    歪了。

    程赟回头,先是满目警惕地看了一眼脚下的石子,待抬眼见是她,这才摇头哂笑,“不准。”

    顾诗筠翻着白眼斜睨他一眼,不屑道:“给我一把刀,我比你开歼-2S坐标轰炸还准。”

    程赟凝神望着她,视线从她挑衅的眼眸缓缓挪至到圆润的唇珠上,这女人跟他说话,连嘴巴都是翘的。

    没关系,他接这招。

    “手术刀吗?”

    顾诗筠撇撇嘴,“什么刀都行。”

    程赟淡然一笑,他弯下身,视线不离她的面庞,几乎只是眨眼的一瞬,就从大腿侧面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凛光出鞘,精致厚重,刀锋带着冷冽的光泽。

    顾诗筠愣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这男人怎么刀啊枪啊满身都是?

    “干什么?”

    程赟走近一步,将匕首递到她手里,然后让开一条距离,指着前方一块小小的羊皮布说道:“正中劈开,试试。”

    “……?”

    顾诗筠攥着匕首,看了一眼前方柔软的羊皮布,犹疑道:“劈坏了不得赔钱啊?”

    程赟抱起手臂,认真说道:“不会。”

    好吧,暂且信你。

    她面色凝正,手腕柔韧用力,小小的匕首就不偏不倚朝正前方的羊皮布劈了过去。

    嘶啦一声。

    一分为二。

    傍晚的天色掠过苍鹰的身影,像是一场法事落幕。

    啪-啪的鼓掌声传来。

    明明刚才还空无一人,民舍里的人也不知道从哪钻出来,拍着手就走了过来,像是庆祝什么特别的事情,连圣洁的纯白哈达都献了上来。

    女主人操着蹩脚的汉语,“毗卢遮那佛,幸福、平安……”

    啥?啥佛?

    顾诗筠就听懂了幸福平安。

    她僵笑着,然后转头去看程赟,

    程赟走到一旁,从地上捡起匕首插回口袋里,解释道:“今天是毗卢遮那佛节日,也就是大日如来节。劈羊皮是他们村庄的一个习俗,有情众生远离一切天灾人祸,平安吉祥。”

    顾诗筠恍然,原来是这样。

    赶巧了呀,连这种节日都能让她碰上。

    她赶紧点头跟他们致了谢。

    然后将地上被劈开的羊皮捡起来,双手送了回去。

    待他们离开,天色又暗了一些。

    夕阳逐渐敛起最后的余晖,晚风呼啸,刮在脸颊有些疼。

    顾诗筠撚着哈达,脖子上沉沉的。

    似乎两个人只要一面对面,如果没有恰到好处的契机,就会濒临沉寂的绝境。

    她知道程赟在看她,一想到今天凌晨时分那个充满压制力的吻,迫切又强势,心口就怦怦跳得不停,几乎都要越出嗓子眼。

    良久,她才涨着绯红的脸问道:“那个……你怎么不劈啊?”

    变着花儿想方设法让她劈那块羊皮,把好运都给她,这老公当得还挺合格的。

    但左右一想,又有点过于牵强。

    因为明明,可以一起……

    见她罕见般地羞赧拘谨,程赟倒是萌生出一种强吻她的愧疚。

    他慢慢走近,帮她理了理缠在哈达上的头发,拨在耳后。

    呼吸浅浅落落,互相交融,

    同样都是垂眸,彼此的心境却大不相同。

    他凝视着她垂落的眼睫,滚了滚喉结,沉声道:“因为我手上沾过鲜血。”

    话音刚落,顾诗筠刚才还在神游天外的思绪陡然间就被扯了回来。

    她怔住两秒,待反复咀嚼这句话的含义之后,才慢慢抬头,看着他说道:“是329中伽边境冲突事件吗?”

    她所知道的也只有那次。

    因为领证当天他就被召了回去。

    但她不知道的是,击落对方一架战机的人,居然就是他。

    程赟眉头仍蹙,“不止。”

    顾诗筠双目睁得更圆。

    还不止?

    也就是说,他击落过不止一架战机,从原来的东部战区到现在的西部战区,他的实战,真的是拿命在拼。

    她愕然许久,平复心态之后,眨了眨眼道:“所以……你怕佛祖怪罪啊?”

    程赟思绪在喉,却似哽咽,他沉了沉声线,说道:“我不怕,但我有你。”

    他的软肋。

    等不了超生,渡不了轮回。

    原本是一番肺腑,佛祖面前可以感恩戴德地直言不讳,但是顾诗筠却完全把它当作教科书式的悖论来一一反驳。

    她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你个大男人还信这个?我跟你说,人死了呢,心脏和大脑也都停止了运作,没有意识了,更不可能去投胎转世了。”

    说完,她还侧咬着下唇,对他讥诮剜了一眼,“迷信!”

    程赟:……

    她转身欲走,想想又不甘心,没走两步又折了回来,将自己脖子上的哈达直接取了下来,挂在了他的身上,“我救了那么多人,喏,好运都给你了。”

    傍晚落幕,敛尽了旭日最后的光芒。

    程赟忽地攥住了她的手,洁白的哈达从手中缠绵滑落,盖住了看不见的悸动和慌张。

    顾诗筠遽然攥拳,连带着整个人都往后颤了一下。

    可男人攥得紧,哈达随着晚风吹拂在脸庞,她想躲也躲不了。

    手心里温温润润,程赟不觉苦涩,仔细凝视她问道:“怎么还是这么抗拒我?”

    明明是夫妻,明明都有过两次吻,可表露出来的,依然是言不由衷的抵触。

    顾诗筠略微扯了扯嘴角,她眼神倏忽凌乱,也不知道往哪看,上上下下都逡巡一遍,就是不敢和他对视。

    踌躇半天,她磕磕绊绊说道:“不是,我是觉得,我好像跟你……不太熟……?”

    程赟:“……?”

    等下,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她刚才说的是——不熟?

    两年前就领了证,在古圭拉都日日夜夜相处二十多天了,结果她跟他说——还不熟?

    程赟简直要自闭了。

    他双眼微合,眼神郁悒,“顾医生,那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熟?”

    顾诗筠踟蹰着用脚尖蹭着地面,被他攥紧的手不自觉地往回缩。

    但她挣脱不了,也不想坐以待毙,面对他的追问,她只能试探性地问:“副大队长,要不我们先谈个恋爱?”

    作者有话说:

    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都是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