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天秦运一直把这件事挂在嘴边。
“你真不够兄弟,真的,之前就一直瞒着我,后面谈了也不告诉我,和你当兄弟算我倒八辈子霉。”
周雾哦一声:“那我让人把订的那几瓶酒退回去。”
“——但我也不是不能原谅你。”秦运站在狭窄的楼道,对面前站在门里的好兄弟说,“你让我进去坐会儿,窦以晴要晚上十点才能回来呢。”
“不方便啊。我女朋友的房子。”周雾很欠地笑,“去楼下咖啡厅坐吧。”
“你他妈……温辞又没在里面,她不也在学校呢吗?”
秦运刚说完,听见楼下传来几道匆忙的脚步,几个大汉扛着一张床垫吭哧吭哧地在爬楼。
周雾见状,终于愿意大敞开门,让人把东西搬进去。
他让到一边,跟秦运对上视线,挑眉解释:“床垫。”
“?”秦运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我长眼睛了。”
“温辞买的,怕之前那张床我睡不舒服。”周雾语气散漫,“花了她半个月工资呢。”
秦运:“谁问你了?”
工人搬完床,周雾给人递了水,把人送走后,他看秦运一眼:“去吃饭?”
秦运:“行吧。”
“吃完你还回来么?”温辞家的房门钥匙在周雾手指上转了一圈,他淡淡道,“还是你晚上再来?反正你也没别人家钥匙。”
……
最后吃饭俩人一张桌子,坐斜对角,像拼桌。
秦运面色平静地给窦以晴发消息:【老子给你买了张床,周末送到。】
【秦运:到时候别人问起你就说是你自己买的。】
【秦运:说是为了我买的!】
【秦运:不是,窦以晴,你到底为什么不给我你家钥匙?我能偷你家里那点破铜烂铁?!】
【秦运:给我配钥匙!!!】
四个小时后才收到回复——
【窦以晴:神经病】-
开学半个多月后,忙碌告一段落,温辞的生活节奏总算回到正轨。
九月的第一场大雨随之而来,街道被淋得湿漉漉一片,周雾去接她时还是晴天,没带伞,俩人只能一起撑温辞那把小小的遮阳伞,回到家时,温辞身上清清爽爽,周雾身上湿了一半。
进了屋,周雾被她推着去洗澡。
周雾本想问她要不要一起,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人,有些意外地挑眉,刚要挂断,最后转念,把手机放进了温辞手里:“你接。”
温辞一愣:“我?”
“嗯。”周雾单手脱掉湿透的上衣,扔进洗衣机里,跨进浴室,语气随意,“或者挂了也行。”
温辞低头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示:段薇。
电话因为太久没接而挂断,对面锲而不舍,很快又拨过来第二个。
温辞犹豫了一下,接通。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先出了声。
“周雾,周雾——”段薇声音哽咽,含糊不清地叫了好几遍。
温辞:“……我不是周雾。”
“周雾,呜呜呜,”段薇打了个酒嗝,“我要找杀手杀了向温文,你帮我找,周雾,你帮我找。”
温辞吓了一跳,她双手捧着手机:“段薇,你喝醉了吗?”
“没有,我好清醒!我要向温文去死。”
温辞隔着手机都仿佛能闻到她身上的酒味。
段薇吸了几下鼻子,胡乱叫人:“秦运,我当时就应该听你的,向温文他就是贪我家的钱!他,嗝,他抢走了我爸爸好多客户……”
温辞不敢想,如果窦以晴现在在身边,恐怕会抢过手机跟段薇热聊八小时。
温辞先问:“你现在在哪?安全吗?”
“我在家里,你要来找我吗?”段薇又打了个酒隔,她安静了两秒,嘟哝,“周雾,你声音怎么变了?”
温辞稍微放心:“因为我不是周雾。”
“你知道向温文还说我什么吗?”段薇又哭,根本没听进她的话,“他说我贪玩,说我没品味,说我幼稚得要死,还说我花心,说我不知分寸,你说他过不过分!我哪有啊!!!”
温辞:“……”
段薇:“他还说我穿着暴露,说我不要脸,说我设计的衣服都很丑,还说我的脸看多了也就那样——”
“他说得不对。”温辞终于找到了可以安慰她的地方,认真地帮她说话,“你的脸看久了也还是很漂亮的,我看过你的朋友圈,你设计的衣服也都不错。”
“是吧?我就说,我怎么可能不漂亮……”段薇呜呜咽咽,“那周雾,你能不能和我这个美女复合?”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周雾有女朋友了。”
“谁?”
温辞说:“温辞。”
电话里安静了好久。
段薇问:“为什么呢?温辞又没有我漂亮,你和她分手不行吗?”
“不行吧。”
“为什么?”
“因为温辞很凶啊。”温辞摸摸鼻子,“她不会答应的。”
……
周雾从浴室出来时,温辞已经挂了电话,了无生气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后仰,一副很疲惫的模样。
“怎么累成这样。”周雾坐到她旁边,撑着手肘靠过去,垂眼盯着她的脸,好笑地一字一顿叫她,“很凶的温老师。”
温辞心想果然,这房子的隔音真的很差。她仍闭着眼,闻着周雾身上与他气质完全不搭的花香沐浴露,轻轻叹气:“感觉又上了一节课。”
周雾笑起来,低头亲她,嘴唇冰冰凉凉的。
他从她摊开的手心里捞过手机,把段薇的号码连带微信都拖进黑名单。
他妈生前和段薇母亲是最好的朋友,周雾原本不想弄得太难看。现在想想,也许早该这么做。
刚操作完,手机微振,是某个新软件提示。周雾点开,一个视频界面显示出来,手机还传出一声清脆的“汪”。
原本瘫坐着的温辞擡起脑袋:“椰椰?”
周雾嗯一声:“今天让人往家里客厅放了个移动监控。”
“我看看。”
温辞顾及自己没洗澡,本来就想远远看一眼,结果刚靠过去就被周雾搂住,很自然地把她圈进怀里。
视频里是椰椰一张大脸,黑黢黢的鼻子对着摄像头,超级可爱。
温辞看了好久,说:“它好像瘦了。”
“?”周雾听笑了,低头看她白净的脸蛋,“哪瘦了,眼睛吗?”
椰椰朝着他们“汪”了一声。
温辞意外:“它听得见?”
“嗯。”
温辞立刻往手机屏幕前靠,又喊:“椰椰!”
椰椰:“嗷呜——”
周雾气笑,上床的时候都没有叫这么甜过。
温辞跟椰椰你来我往地聊了十来分钟,最后被周雾忍无可忍地挂断。
温辞还躺在他怀里,他一只手伸到温辞的脸颊下,托着,按了两下她的脸蛋,懒洋洋地说:“别聊了,去洗澡。”
温辞嗯了一声,侧过身,擡眼跟他对视,征询他的意见:“周雾,这周末能去你家吗?”
“……”
“别太过分了,温辞。”周雾捏着她的脸,冷冷淡淡地,“平时都没来找我,为了看狗才去?”
温辞嘴唇被他捏得撅起,肩膀一抖一抖地笑着道歉:“对不起。”-
后来温辞把这件事告诉窦以晴,窦以晴果然质问:“怎么不叫我过去听啊!!!”
温辞莞尔:“当时你还没下班。”
窦以晴啧一声,跟她瞎聊:“别的也就算了,班长真说了段薇不好看这种话吗?这也说得出口?……哎,你说,班长当初真的只是为了吃软饭才追的段薇吗?秦运后来又跟我提过,说得有板有眼的,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
“不知道。”温辞一脸认真地与她开玩笑,“下次如果看见他,我帮你问问。”
窦以晴从善如流地接:“你有他微信。你现在就帮我问。”
温辞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不行,这么严肃的事当然要当面聊——”
第二天,图书馆,温辞看着突然在自己对面落座的向温文,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开那种玩笑了。
“你真的很喜欢待在图书馆。”向温文微笑地问,“又是一个人?”
温辞也笑:“对。”
向温文感叹:“我们也太有缘了吧,我这段时间刚忙完,正好想约你的。”
“是有什么事吗?”
“啊?不是,就是想约你出来吃饭,随便聊聊天。”向温文两手交握搭在桌上,忽然问,“你知道我和段薇离婚了吗?”
温辞想了想,点头:“太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其实我早就想离了,她性格太差了,以前也不知道怎么会喜欢她……可能当时太年轻了吧,觉得她很漂亮,现在回头想想……”向温文带着深意看向温辞,语气温柔,“其实她没有你——”
“不好意思。”温辞适时打断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我回一条男朋友的消息。”
周雾这几天回老家看望外公外婆,没在江城。温辞打开周雾的对话框,随便点了两个表情包过去。
“你有男朋友了?”向温文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笑容,“是做什么的?刚在一起吗?”
温辞说:“你认识的。”
“我认识的?”
“对。”温辞锁屏,把自己的手机壁纸朝对面晃了一下,莞尔,“是周雾。”
“……”
周雾回了她两个同样的表情包,还有一句:【怎么了,女朋友】
温辞不自觉地脑补了一下他懒洋洋的语气,没忍住笑起来,刚想回复——
“这样啊,你怎么也那么傻。”
向温文语气温和,笑眯眯地劝她,“周雾这种人谈恋爱根本不会走心的。我担心你,悄悄告诉你,当年他和段薇谈恋爱,一去美国就不见人影了,美国那种地方你也知道,乱得要死,派对上滥/交/嗑/药是常事,他们这种富二代就更不用说了,之前秦运生日你也见识过的,那次还好是在国内。我听说周雾现在也是隔三岔五去美国,谁知道他都去干什么,你要小心,别到时……”
“班长,你在我面前这样说我男朋友的坏话,真的非常不尊重人。”
温辞打断他。
她脸上还带着很淡的微笑,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以至于向温文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
向温文微怔,干笑一声:“我只是提醒——”
“背后说人坏话是可耻的,吃软饭和当小三也是。”温辞疑惑,语气像是真的在询问,“你怎么还好意思提呢?”-
离开图书馆,温辞把人从通讯录里拉黑,闷头默默地走了一段路,手机响起来,是周雾的视频电话。
温辞接通。周雾坐在亭子里,背后是连绵的山,他人懒散地靠在红木栏杆上,和闲致的山景融为一体,正偏头对旁边两位老人说:“以后再说,她害羞。”
听见接通的声音,周雾不紧不慢地看回来,朝她轻淡一笑:“怎么回事儿,不回消息,温老师。”
温辞说:“抱歉,我没有看见。”
周雾沉默了一下,挑眉,把手机挪近。
温辞脸上其实没什么其他的表情,她控制着神色,目视前方,嘴唇很淡地抿成一条线。
但周雾还是看出来了:“谁惹你生气了。”
“没有谁。”
“……”
周雾刚冒出把机票改到下午的想法,就见温辞忽然把手机举起来,与他对视:“周雾。”
周雾好笑地应:“到。”
“段薇那天说得没错。”
“什么?”
“她品味真的很差。向温文比不上你一根头发。”
“……”
“你是全天下最好的。”
“……”
说完,胸口的气都好像散了不少。温辞看了一眼亮起的绿灯:“我要过马路了。到家再和你打视频,可以吗?”
挂断视频。
身边,老人挺直腰坐着,双手拄拐,哈哈大笑:“害羞?”
高山白云下,周雾耳根红得明明白白,回神,朝外公坦荡一笑:“嗯,就是,偶尔也会奔放那么一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