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风生?
时小念的目光一震,身上泛起一股寒意,将手中的药一洒,转身就朝主屋跑去。
“砰!”
一声剧响在楼上传来,震得树上的鸟扑腾着翅膀飞走,发出一些尖锐的叫声。
那是枪声。
时小念呆呆地抬起头往楼上望去,那声音是来自徐冰心房间的方向。
“不要!”
时小念声嘶力竭地喊出来,脸色煞白,拼了命地往里边跑去。
慕千初连忙跟在她身后。
时小念冲上楼梯,不要,不要。
母亲,不要。
他们才相认不到一年的时间,父亲离开了,母亲不能再离开她。
不能,绝对不能。
拜托,拜托。
母亲,求求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慕千初比时小念跑得快,他冲进徐冰心的房间一推开门人就僵在那里。
时小念冲过去,被慕千初一把抱住,他的手按住她的眼睛,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充满心疼,“别看,小念,别看了。”
“……”
闻言,时小念整个人都僵住了,浑身的血液变冷变凉。
那一刹那,她感觉自己走进了地狱。
她慢慢抬起手,将慕千初的手拉下来,抬眸往前望去。
偌大的床上,徐冰心穿着老旧款式的女式衬衫躺在床上,面容平静,似乎正在沉睡,但她的手上握着一把银色的手枪,她的胸口绽放出一朵红色的花。
很红很红的花。
像国画中的那种红色染料,不需要作画人,那液体在自由地流淌,淌在徐冰心泛黄的衬衫上。
“砰。”
时小念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在地上。
慕千初看着这一幕,眉头蹙了蹙,一抹悲伤晃过,他走向前,将手伸到徐冰心的鼻下。
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呼吸。
他看向时小念,不敢告诉她这个事实。
时小念试图站起来,却站不起来,她索性爬着往前,慕千初震惊地看着她。
时小念一直爬到床边,抓起徐冰心的手,伸手抚着她的脸,“母亲,飞机要起飞啦,我们该走了,来,你起来,别睡了好不好?”
听到枪声的时笛和佣人们、保镖们一齐冲过来,全部堵在门口,见状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时小念却像是听不到一样,抓着徐冰心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轻声催促着她,“快点,母亲,你起来,你乖,到飞机上再睡啊,起来,你快起来。”
“……”
徐冰心躺在那里,没有半点回应。
时小念看向她胸前的伤口,说道,“是不是疼?没事,我会包扎,我帮你包扎,包扎好就不疼了。”
说着,时小念去拉开一旁的抽屉,没找到,她又扑向角落里的柜子,嘴里喃喃地道,“母亲你等等,我马上就给你包扎,没有,怎么没有呢。你们谁去给我拿医药箱,快点!没看我母亲爱受伤了吗?”
时小念朝门口的那群人喊道。
说着,时小念再次扑回床前,伸手按住徐冰心血流不止的心口,鲜血很快染满她的双手,“没事了,母亲,别怕,我马上给你包扎,不怕,不疼的。”
慕千初从后拉住她,“小念你别这样,伯母已经走了。”
“你别动我!”时小念愤怒地瞪向他,“你这样我会碰疼母亲的伤口!”
她要治好母亲。
她得把母亲治好,一定要治好。
母亲还要给她洗头呢。
“小念!”
慕千初蹙眉看着她。
“你走开,你们走开,你们吵死了,我母亲会烦,你们走。”时小念用力地按住徐冰心的心口,按得紧紧的,手染满了她的双手,染红她的眼睛。
没事,没事,会好的,会好的。
对,会好的。
慕千初索性从后抱住时小念,想将她抱离床边。
时小念拼命挣扎,抬起手就朝他的脸上狠狠甩过去。
“啪。”
沾着鲜血的一记响亮巴掌。
慕千初被打得头偏过去,脸上是一个血掌印,他定定地看着时小念,时小念根本不理他,又扑到床前按住徐冰心的心口。
“千初!”
时笛错愕,连忙跑向慕千初,拿出纸巾替他擦脸。
慕千初的脸色不太好看,抢过纸巾自己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他转眸,瞥到床头柜上的一张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他将内容草草扫了一遍,接着将纸递到时小念面前。
“母亲,别怕,我给你治伤,我给你治。”
时小念喃喃说道,忽然一张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看过去,是那张父亲不顾一切要给母亲带回来情话的纸,此刻,现在上面多了很多很多的字。
时小念呆呆的看着,沾满鲜血的手开始颤抖。
许久,她才伸出手接过纸张,低眸看向上面的内容——
【亲爱的小念:
当继韬死讯传回来的时候,我就有了这样的决定。不要为我难过伤心,我很快乐,因为我去天堂了,天堂里有音乐,有海浪,还有小钰,有继韬,令我很向往。但我对你感到亏歉,20多年前我抛下了你一次,现在又要抛弃你,对你而言,我真是个自私的母亲。我也犹豫过,但我太向往那个地方了,对不起,我亲爱的女儿。
上一次,你随着宫欧离开,我想你一定特别爱那个男人,所以为了他,你要坚强地活下去。
母亲祝福你,你会快乐,你会幸福,你会拥有这世上美好的一切。】
这是徐冰心的遗书。
写在父亲的那一句意大利语下面。
时小念跪在地上,沾满鲜血的手捏着手上的遗书,嘴唇颤栗。
犹豫过。
这就是你犹豫后的选择吗?
是因为上一次自己选择和宫欧离开,没有留下照顾母亲,所以母亲觉得对她而言,宫欧更重要,所以可以就这样放下一切去寻找父亲和弟弟了?
对不起。
母亲很重要,母亲很重要的。
如果再重来一次,她会留下来,她会留下来,求求你,别走。
时小念捏着信痛不欲生,可她的脸上是干的,没有一滴眼泪,她哭不出来,她怎么都哭不出来。
父亲死了,她没有眼泪。
母亲死了,她也没有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怎么了。
如果父母现在在某个地方看着她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更放心地一起手牵手去找弟弟了?
她转头望向窗口,望向那刺眼的阳光。
求求你们,不要走。
多看看她,她很痛苦,真的很痛苦,别离开她,别把她扔在这里。
“小念。”
慕千初扔掉纸巾,在她身边蹲下来,“伯母的身后事我会办好的。”
“我好想哭。”
时小念说道,她用力地想要淌下眼泪,却怎么都掉不下来,她就像个无情的人,没有泪水。
“……”
慕千初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时小念靠在他胸膛上,她哭不出来,她只有歇斯底里地叫出来,可连叫声都是破碎的。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鬼魅在夜里哀号一样。
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徐冰心平静地躺在床上,任由胸口的血红了衬衫,她的唇角始终勾着一抹弧度,那是淡淡的笑容。
在慕千初的帮助下,时小念给徐冰心办了葬礼。
父亲和母亲的葬礼,前后不到一个星期。
时小念站在海边,将徐冰心的骨灰洒向海洋,现在想来,母亲洒父亲骨灰的时候,就在暗示以后自己的去路。
只是她没听懂。
她一心想着带母亲离开,她只想着这样,最后还是没能带着母亲。
也许,母亲是真的快乐吧。
因为终于和父亲可以一起游海了。
海面上吹来的风很大,吹得时小念的裙摆如蝶翼在飞,慕千初站在一旁静静地陪伴着她。
骨灰盒空了。
时小念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大海。
“小念,我们回去吧。”
慕千初将她手中的骨灰盒拿走,递给一旁的时笛,搂着时小念往回走去。
时笛看着他们亲密贴在一起的身影,脸上一片落寞。
连续经历父母的双双去世,对死亡,时小念已经麻木了。
她任由慕千初搂着离开。
慕千初将她带进房间里,时小念被他按坐在床上,慕千初低眸看着她,“好了,你睡一儿,等晚餐准备好了,我来叫你。”
慕千初动作温柔地扶着她躺下来,替她盖上被子,一双褐眸深深地凝视着她。
“……”
时小念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红得不像话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上面,眼睛没有焦距。
“……”
慕千初看着她这个样子,皱了皱眉,转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时小念木然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我要回国。”
慕千初的身形一滞,眼中掠过一抹不悦,他转身看向时小念,低声说道,“这里是席家,你父母留给你的地方,你要回哪?”
“回我女儿身边,回去找宫欧。”
时小念的声音木得厉害,没有一点感情。
“有的是人找宫欧,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慕千初说道,拉开门要走。
“我要回去,这个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呆了。”
时小念又说了一遍,语气充满固执。
“砰!”
慕千初不悦地将门重重地甩了上去,转眸望向她,沉声说道,“你回去也见不到宫欧,更见不到你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