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钩了。”
水花破开水面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萩原研二。
他后知后觉地朝着鱼漂之前在的地方看过去:什么也没有。再一转眼,沙罗已经在给一条大鱼解下鱼钩了。
旁边相隔很远的大爷敏锐地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着那条鱼的大小,给沙罗比划了个大拇指。
沙罗欣然接受。
萩原研二小时候也跟着爷爷一起去河边钓鱼,长大了一些后,他就更喜欢窝在家里的修车厂里和松田阵平一起捣鼓机械零件。算起来,他也已经十多年没有钓过鱼了,对于整套流程很是陌生。
“怎么办——我们要把这条鱼放在哪里?”
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想要帮忙,却又看着那条以强健的力道甩尾巴的鱼,不知该从何下手,和一脸平静死死禁锢住那只鱼取鱼钩的沙罗形成了鲜明对比。
再见,他在女孩子们面前一向游刃有余,风度翩翩的形象。
“我还不饿。”沙罗没头没脑地说道。
她手一抛,挣扎着不肯向邪恶生物妥协的江鱼,终于又回到了江水母亲的怀中。
“欸?沙罗小姐钓鱼原来不是为了吃吗?”
“……你想吃?”
沙罗想了想,认真地告诉萩原:“你刚才没有和我说,所以不是我的错。下一条可以给你。”
萩原研二连忙摇了摇头,不过听到“吃”这个字,倒是唤醒了他的记忆。趁着沙罗还没再一次抛竿的时候,萩原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漂亮的小盒子,上面系着糖果粉色的蝴蝶结,非常可爱。
他把盒子递给沙罗。
“——我不买东西。”沙罗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
萩原知道她的脑回路通常比较奇怪,但这还是第一次他给女孩子送礼物的时候被警惕了,这位一向受欢迎的帅哥虽然谈不上挫败,但心情一时间也是有点复杂。
“不是的,这是给沙罗小姐的礼物,为了感谢你上次见义勇为。”
“礼物?可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沙罗盯着那个可爱的小盒子发呆,想不明白萩原的用意。
萩原研二不动声色地给她补充常识:“互相赠送礼物,不仅只是在生日那一天。礼物还蕴藏着很多其他的情感,比如这一份,是感谢。”
沙罗不置可否,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萩原研二把盒子又往前送了送,这次沙罗谨慎地伸出一只手接住了。
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萩原研二笑起来。
“你是怕里面是炸弹吗沙罗酱?不要这么紧张,好歹我也是个警察,不会放什么危险物品在里面的。”
“炸弹。”沙罗重复了一遍,困惑地皱起眉。
“我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萩原研二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有道理,毕竟沙罗很多常识都是缺乏的。
不知道她是怎么长大的。
“这个嘛——”
萩原研二的严肃半真半假,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到了演习时用的模拟炸弹的图片。身为爆/炸/物处理班的一员,他当然不可能在面对真实炸弹的同时还有余裕拍照,模拟炸弹外表酷似真实炸弹,用来给沙罗科普足够了。
“这个就是炸弹哦,非常危险,沙罗如果看见的话要第一时间报警!”
——报警?
“给你打电话吗?”
按萩原一向爱开玩笑的性格,如果是普通女孩子这么问他,他大概会调笑着回答:“当然了,我做警察就是要保护你们的嘛~”
但沙罗不同,她问的太真心实意了。
联系到上次在抢劫犯现场,她却给专门负责□□的自己打电
话的事情,萩原研二确信她对警察这个群体的认知真的非常微薄。
恐怕对法律的认知也没多深,他在心中轻轻叹气。
“遇到炸弹当然可以给我打电话,因为我就是负责拆除炸弹的警察。
“——不过如果是其他场合,或者我没有第一时间接通电话的时候,沙罗小姐一定要拨打这个号码,这才是报警的真正含义,知道了吗?”
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么说教的一天,明明知道这是年轻女孩子们最讨厌的类型。
他明明是很懂女孩子心理的,萩原研二在心中再次叹气。
不过他又忽略了一点,沙罗不是普通的年轻女孩子——她常年跟在大叔们身边,已经习惯了大叔们对年轻人或者后辈,指点江山滔滔不绝的说教。
在做人方面初出茅庐的她对于这些大道理,不管对错是非,一向照单全收。
何况萩原研二可是警察,大叔们的说教里,就包括不能惹警察这一条。
可以不尊敬,但决不能冒犯,该低头时就低头,这可是大叔们的生存之道。
“我知道了。”沙罗乖乖点头。
在萩原研二对意料之外的答案扬起眉毛的时候,她已经低头开始摆弄那个被称作“礼物”的东西。
“萩原,我能拆开吗,这个。”
“当然可以,不过沙罗小姐要先告诉我,为什么叫我‘萩原’?难道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萩原从之前就很好奇沙罗对他不仅说平语,而且还叫他“萩原”而非“萩原君”或者“萩原桑”这一点了。看沙罗的性格也并不是会直呼男生姓氏的那种,难道是真的是因为哪次他不小心得罪了她?
“因为感觉应该这么叫。”
沙罗一边拆礼物包装带,一边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大叔们对年轻人都是直呼其名的。不过,在夜总会店长也叫她不要直接叫客人的姓氏,所以……
“——对不起,萩原酱。”
萩原研二瞪大眼睛,第一反应竟然是发小松田阵平不在这里,否则他可能会当场把那颗假牙笑掉。萩原研二并不是那种可爱型的男生,而是那种女生都会喜欢的俊朗长相,还真的没有被叫过“小萩原”。
这不禁让他开始反思,从小长大的幼驯染也就算了,难道自己叫降谷零“小降谷”的时候,他也是这种微妙的感觉吗?
但小降谷从来没有对这个外号提出过任何意见。
——Zero性格真好啊。
萩原研二不由得感叹道。
他呛咳一声,既觉得好笑,有几分哭笑不得的狼狈:“抱歉抱歉,还是叫我萩原吧——不过,沙罗小姐听着还是有点生疏,我可以叫你沙罗酱吗?”
“好。”
沙罗二话不说地答应下来,她对萩原警官的一切提议照单全收。
“——萩原,这是什么?”
沙罗已经拆开了包装,她拿开盒盖,往里面看了看。
盒子不大,里面东西自然也不算多,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五块精致小巧的糕点,每一块都做成樱花花瓣的样子,淡粉颜色,借助盒子本身的构造摆放,看起来就像是一朵绽放的春日樱花。
“看起来和樱花有点像——这是樱花吗?”
萩原看她好奇地凑近了看那些小花瓣,感到很有趣:“是哦,是樱花形状的甜点,沙罗喜欢甜点吗?”
甜点?
又是一个不会出现在单身大叔们生活中的东西。
“看起来和羊羹不太像。”
沙罗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的尖端,缩回手指又闻了闻,下结论道。
“因为这是西式甜点啦沙罗酱。”萩原研二无奈道。他渐渐发现了,沙罗像是
从昭和年代穿越到现代的人一样,对一些事物的认知似乎并没有跟上新的时代。
虽然她看着也就二十出头而已。
“西式甜点?”
又来了,问炸弹的相似语气,代表沙罗对面前的东西并不熟悉。
萩原研二渐渐熟练:“就是用西方的一些方法做出来的甜点,和日本传统甜品区别很大,现在年轻女孩子都很喜欢的。”
沙罗倏然擡头,目光关切:“年轻女孩子都很喜欢?”
萩原研二看她突然兴奋起来的情绪,先是一愣,然后突然记起了之前注意到的一些细节:
沙罗在居酒屋里曾抱怨过他异性缘很好,言语间似乎很羡慕;被佐佐木抱在怀里的时候,她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蹭来蹭去的;后几次见她,沙罗的眼神总往年轻女性身上瞟,被回看的时候,却慌慌张张地移开目光,不敢对视……
“……”
“小沙罗很想和女孩子们好好相处吗?”萩原研二试探着问道。
然后他收获了沙罗有史以来最积极最迅速的回应,当然是肯定的。
萩原研二笑了,笑得很开心,他本来想回去和班长以及小阵平讨论对策的,此时却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可以帮到沙罗的办法。
比起心理治疗,这个方法可能过于新异了,但萩原研二从幼驯染身上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
有时候,总要往前冲一冲的。
“小沙罗,要不要跟我学怎么和女孩子们相处?我们可以从去甜品店开始。”
“嗯?”
“小沙罗不擅长和女孩子相处吧,但我很擅长哦?我可以教小沙罗,比如怎么开始一段对话,怎么相处,要做什么能讨女孩子欢心——小沙罗想学吗?”
“——我会好好学习的,师父!”
沙罗呆了呆,马上精神振奋地回答道,用崇拜的目光看向萩原研二。
“叫我萩原就好啦。”萩原研二戏谑地眨了眨自己的左眼。
他看着前方那个年轻的女孩子,美艳而冷峻的长相,眼底却是空茫一片。
她是一根幼小的美丽植物,根部却长着一颗炸弹。
萩原研二不知道这颗炸弹什么时候会爆炸,他暂时也无法把那颗炸弹挖出来,但好在他有机会守在那颗炸弹旁边。
如果没有找到拆除炸弹的方法,作为离得最近的人,萩原研二也有机会在她爆炸时,用身体护住其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