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罗拿了一片樱花花瓣放进口中,糕点的厚度正好,她小心翼翼地闭合牙齿,把花瓣尖端的一半咬下来,咀嚼着。
清香的味道融化在她的口中,轻轻一碰就粉碎在舌尖四周,甜蜜的,松软的,粘稠的草莓果酱流淌下来,增添了几分水果的馥郁。
好吃。
沙罗把剩下半个扔进嘴里,然后把盖子重新合起来,郑重地放在头边离她最近的地方。
站起来,刷牙,洗脸,重新躺下。
还有几天来着?脑子里模模糊糊地转过许多人的面孔,回忆着刚才花瓣的奇妙味道,沙罗渐渐向梦境下坠。
【请快醒醒,请您帮助我……】
沙罗本来就不会睡得很沉,她被一种熟悉的声音所吵醒,在一片黑暗中,沙罗青绿色的浅色眸子闪烁着无机质的光泽。
面前并没有人,而沙罗对此毫不意外。她轻巧地翻身站起来,顺着和声音一起飘过来的黑色丝絮状气体,来到了那个呼唤她的声音所在的地方。
她所租住的公寓位于东京都北区一处高级公寓的20层,这里靠近市中心,周围交通便利,设施完备,经济繁华,故而公寓的租金也非常高。
沙罗的男性邻居大多是西装革履,每天出来进去,挺胸擡头,带着至少几十万元的名表。
但此时站在电梯前窗前的两个男人却不同,他们其中一个人不修边幅,胡茬在下巴上自由生长;另一个方脸男子面容憔悴,神情紧张,裹在风衣里的腰背微微弓着,正和另一人一起神情紧张地说些什么。
沙罗的存在感还和她是咒灵时一样,非常低微,她现在整个身子都隐藏在黑暗的地方,根本没有被另外那两个男人注意到。
相反的是,两个男人却站在窗前,洒落的月光刚好照在他们的背上,惨白一片。
沙罗歪了歪头,看向跟在那个方脸男人身后的灵。
只能勉强看出是个人性的黑影在清幽的月光下,以人类的视角看来是很恐怖的,但在沙罗眼中,黑影和那两个男人毫无区别。
她只看到了三个人类——或是三个灵体。
沙罗问道:【怎么了,要叫我出来?】
那个灵力量很弱,说话的声音除了虚无缥缈外,还很微弱,不过他此时放大了音量,鼓起勇气向面前这个涌动着恶意和力量的漆黑咒灵,绝望地请求着。
【请阻止我哥哥,不要让他犯下大错……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请阻止他,但,但请千万不要杀了他。求您留他一命……】
断断续续的诉说,沙罗感到黑影把一点微弱的力量送进自己体内,同时月光下的黑影似乎变淡了一些,但请求的话语却依旧坚决,透着无奈悲伤。
【】
【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拿回你的力量吧,你哥哥和他朋友给我的够用了。】
沙罗把那个比较邋遢的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浓厚恶意,全部吸收进体内,感觉力量又充沛了几分。
她的心情很好,大叔们说过,服务行业的人收了好处,就要以顾客的意志为准则,她热切地笑着,问黑影:【客人,我打晕他,您觉得可以吗?】
黑影的声音明明轻飘飘的,却无端透露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请不要那么,叫那个人……他不是哥哥的朋友……都是,都是因为他……请把他们都打晕吧,那个留胡子的,请您务必,下手重一点……】
沙罗非常好说话地点头:【我知道了。】
沙罗四下看了看,绕到两人身后,足尖点地悄无声息。她拿起放在显示楼层数的金色大字“20”下面的花瓶,把全部的花都拿出来,以免到时候要向物业赔偿。
鲜花还挺贵的。沙罗秉持着中年大叔“能省就省”的黄
金原则,慎重地想着。
花束被移出花瓶的摩擦声,终究还是引起了两个男人的注意。
听到声响的同时,两人几乎双双跳起来,即凶恶又慌乱地转头,恶狠狠地威胁道:“什么人,不许动!否则我马上引爆炸弹!”
话音未落,两人的脸一人一下,被一个以诡异角度旋转的花瓶狠狠砸到,几乎是同时失去了意识。沙罗用咒力控制着,让花瓶回到自己手中,又上前,拿着花瓶对着那个衣着更加随意的男子,用力抡了下去。
然后她心虚地举起花瓶,对着月光仔细照了照,两个人肯定都还活着,花瓶用咒力包裹着,物理伤害远小于精神伤害。
——不过沙罗就怕花瓶太脆,经不住出现裂痕。
物业要我赔偿的话,就说这裂痕本来就有了,不关我的事,沙罗这么想着。
不过幸好,对着月光再三检查后,沙罗确认,花瓶完好无损。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检查躺在地上的两人。
【这样可以吗?】
沙罗的问句并没有得到回应,黑影飘在方脸男子身边,发出怪异的抽噎声,是真正的鬼哭之音。
这位的感情是真的丰富,沙罗不由感慨。
她的目光瞟到被砸了第二下的那个男人手边的东西时,突然顿住了,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想确认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她想的那个东西。
一个正方形的装置,看起来有点复杂的样子。由三个部分组成,其中裹得很紧的黑色长方体条状物,红黄蓝三条塑料线的颜色搭配,以及两个圆柱体上镶嵌着黑色显示屏的蓝色板子,都让沙罗感到似曾相识。
——这不是萩原说的那个叫“炸弹”的东西吗?
说起来,萩原让她看见这个东西就打电话给他来着。
沙罗回忆起萩原在河堤上对自己的叮嘱,心情莫名愉快地回房间拿了手机,想也不想地拨通了萩原研二的电话。
刚结束一天执勤训练和出勤的萩原研二,回到和幼驯染合租的公寓,喝了一罐啤酒,和松田阵平聊了聊几句,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凌晨三点,他睡得正沉,突然被震动起来的手机吵醒。
拿起手机一看,是沙罗打来的电话。
虽然不知道这么晚了,小沙罗找他有什么事,但萩原研二立刻按下了接通键。不由自主地打个哈气后,他清了清睡哑了的嗓子,用还是比平常低沉许多的声音问道:“小沙罗,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打扰你睡觉很抱歉,不过我这里有个炸弹,之前你说要打电话给你,所以……”
沙罗平静淡然地说着,说到“炸弹”时的情绪起伏,甚至还不如说“打扰你睡觉很抱歉”时的不安要来得多。
“——等等,抱歉,你能再说一遍吗?你是说炸弹?”
萩原研二已经完全清醒了,他一边紧急往身上套衣服,一边用肩膀架着手机,和沙罗做着二次确认。
“嗯,这个。”
沙罗肉疼地拍了一张比普通短信要贵的彩信,给萩原研二传了过去。
萩原研二只看了一眼,就立刻焦急地提高了音量,吐字清晰迅速:“沙罗,立刻报警打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个号码,把你那边的情况全部说明,然后告诉他们警备部机动队□□处理班的松田和萩原已经在路上了!”
沙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突然变得这么激动,不过她一如既往地没有深问,乖乖挂了电话,按照萩原研二说的话去做了。
同时,已经穿着整齐的萩原研二冲进幼驯染的房间里,一把把松田阵平从床上薅起来。
在他开始发火之前,萩原研二把沙罗发给他的那张照片怼在松田阵平惺忪的睡眼前。
松
田阵平眨了眨眼,看着手机屏幕呆滞一秒,然后一股脑地从床上蹦起来,穿着睡衣就要往外跑。
“等等,你穿的是拖鞋!”
萩原研二一边紧急和上司确认着情况,一边朝自己的发小大喊。
“车上再换!”松田阵平吼了回去。
……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以及机动队的其他警员,在半个小时后抵达了沙罗所在的公寓,公寓居民开始陆陆续续被疏散。
当穿着防护服拿着防爆板的警员们冲进20层的电梯间时,沙罗正无聊地坐在窗前的月光里,和黑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两个男人依旧昏迷着躺在地上,炸弹就摆在两人中间。
沙罗靠自己的咒力残秽,精准地从人群中认出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她兴高采烈地向他们挥着手:“萩原!松田!”
“小沙罗,你还好吧?不要害怕,但先跟着这位警员离开这栋大楼好吗?”
沙罗非常配合地点头,看了看萩原研二与平常不同的打扮,说道:“萩原,你这么穿,不帅了。”
“抱歉啊小沙罗,让你看到我不帅的一面了。”
虽然面带笑容,但他语气中的凝重和心不在焉被沙罗敏锐地发现了。
虽然察觉到,但沙罗暂时还不能理解这种情感,她眨了眨眼,跟着负责疏散居民的警员离开了。
“hagi,我先带这两个家伙回警视厅,你自己拆弹没问题吧?”松田阵平恶狠狠地瞪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不省人事的家伙,指挥警员们把他们擡下去。
“小阵平要多相信我一点。”
萩原研二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调笑,于是被松田阵平连带着瞪了一眼。
“别耍嘴皮子了,快把炸弹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