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尔文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够表述出他现在的感受。也没有任何单词能够比“我回来了”更加让他感到狂喜。芙格显得有些虚弱,刚才与“红鹿”在精神上的战斗无疑并不轻松,他的面庞就像是失血过多的重病患者那样毫无血色,眼底蒙着一层紫黑。
“对不起,那家伙很顽固,我们花了一点儿功夫才……勉强将这具躯体的选择权抢回来。”
久别重逢的芙格依旧是那样的平静。
“我们让你久等了。”芙格捧住了加尔文的脸然后低语道。
他的手指也如同加尔文记忆中那般干燥冰冷,仿佛有一层薄薄的金属代替了他的皮肤。
但在这一刻,加尔文已经注意到了芙格与往常的不同。
芙格的手指正在微微颤抖,非常细微,但足够让加尔文感受到——芙格并非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自若。
这是当然的,加尔文无从得知其中的细节,但能够让那样的“红鹿”离开这具躯体,芙格还有其他人格定然付出了许多——要知道,芙格是所有人格中最为冷静自持的个体,他永远注重细节,在乎自己的一举一动,从服饰到仪表都有着他本身的坚持。
但现在的芙格却狼狈得几乎都不像是他了。
他的衣衫凌乱,衣领上还留有之前控制不住肌肉时从口中流出来的唾液印记,他的头发满是汗水,一缕一缕地搭在额头上,脸上留有一道一道的灰印,还有加尔文与他相拥时蹭在他身上的血迹。
但加尔文却没办法将自己的视线从这样的芙格身上移开。
芙格在他的世界里就如同星辰一般闪闪发光,英俊到让他心跳如擂,无法自拔。
“我们会想办法处理好这一切,加尔文,我们会——”
芙格那稍稍有点失常的话语忽然戛然而止。
因为他的嘴唇被人吻住了。
而吻住他的那个人自然也只有加尔文。
这是一个深深的,缠绵的吻。
芙格在最开始甚至有些受到惊吓,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处,呆呆的样子就像是初次接吻的男大学生。
但加尔文却不同寻常地向他释放着自己的热情。
这段时间以来他所有的惊慌与恐惧,还有重新与芙格重聚带来的狂喜都被他用行动表示了出来。
一愣之后,芙格倏然回过神来。
“唔——”
他猛然用力,将加尔文牢牢地嵌入了自己的怀抱,用力之大甚至让加尔文不由自主地闷哼了一声。
他的一只手扶在加尔文的腰后,将他的衣服抓成一团,而另一只手按在了加尔文的脑后。
当加尔文几乎快要完成那个吻,下意识地企图擡起头时,芙格默不作声微微用力,将加尔文按了回去。
反客为主的芙格近乎贪婪地索取着加尔文。
面前这名青年的一切都让终于回到人世间的芙格感到沉醉和饥渴。
加尔文是没有办法体会到芙格等人之前的绝望的。
他们依然拥有意识——
在那个邪恶而庞大的灵魂的挤压下,在灵魂与灵魂的缝隙中,他们是那样清醒地看着“红鹿”对加尔文做的那些事情。
痛苦和嫉妒几乎快要彻底地吞噬掉他们。
如果是维吉利,他倒是能肆无忌惮地将这种澎湃的情感发泄出来。
但芙格……
芙格唯一能做的,只有亲吻。
……
“我很想你,芙格,我真的……无比的想念你们。”
许久之后,加尔文才终于气喘吁吁地离开了芙格。
他的目光异常湿润,看着芙格时饱含深情——
这也许是因为吊桥效应,如果说之前的加尔文对芙格等人只是抱有一种暧昧的心情,那么在经历过“红鹿”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后,即便是加尔文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对芙格的迷恋与爱慕。
芙格在听到加尔文包含着湿意的倾诉后,向来没有情绪波动的脸上浮现出了动摇的神色。
他那原本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宛若尸体一般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了一丝红晕。
“我也很想你,加尔文。”
芙格哑着嗓子低语道。
如果不是因为灵魂的最深处,另外几个人格因为嫉恨而引起的痛苦,即便是芙格也很难说自己不会彻底的意乱情迷下去。
当然,哪怕是在那些人(主要是维吉利)的脑内尖叫中,芙格也破天荒的心神荡漾了一段时间才回过神。
“呜呜呜——”
痛苦而惊恐的呜咽声从芙格的背后传来,也打破了他与加尔文之间旁若无人的亲密气氛。
芙格偏过头,冰冷的视线对上了脸色惊慌的史密斯夫妇两人。
那一对夫妇俨然无法理解目前的状况。
他们没法理解为什么加尔文与芙格会忽然之间当着他们的面进行那般亲密的交流,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注意到克劳牧师那极为不妙的状况。
顺着他们的视线,芙格看向地上那呼吸已经逐渐变得微弱的克劳牧师,挑了挑眉。
“我想,那个,我们得……我们得先给这家伙止血。”
芙格说道(假装自己之前并没有忘记那倒霉男人的存在)。
“哦,当然……”
加尔文也终于将注意力拉回到了地下室。
“我该怎么做?!”
他跳起来然后问道。
“胶布。”
芙格示意加尔文将之前自己用来缠住史密斯夫妇的嘴时用到的那卷胶带,然后将其递给了芙格。他不知道芙格是怎么做到的,但接下来芙格确实就那样用胶带止住了克劳牧师的血。
他和加尔文一起将那个男人擡出了地下室,然后安置在了一楼客房的浴缸里。
克劳牧师已经晕了过去,脖子上的胶带让他看上去有些可笑。
但不管怎么说,他暂时逃离了生命危险。
芙格与加尔文一起站在浴缸边,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
一直到现在,加尔文在觉得自己轻飘飘的灵魂缓慢地降落下来。
他回到了现实,然后也不得不面对严酷的现实。
一个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的降临派牧师正在他的膝盖旁边奄奄一息的躺着,而在地下室里,还有两个到没蛋正被绑在椅子上——更加美妙的是,加尔文之前在“红鹿”的逼迫下做的所有事情都被他们看在了眼里。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加尔文问道。
他的语气里难得地染上了一丝虚弱。
“我们会想办法处理好这三个人的。”
芙格回答道。
“处理?”
加尔文忍不住重复了一句。
他现在已经对这个单词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光是听到这个单词都会让他背后发凉。
芙格瞥了他一眼,有些苦恼似的皱了皱眉头。
“不,不是你想的那个处理。”
芙格有些急迫地解释道。
事情到了这一刻,他惊慌地发现自己竟然像是没有办法容忍被加尔文误解了。
“……克劳牧师会得到我的救治,虽然我并不愿意,但是,我会的。他会保留自己的性命。”
芙格说。
“那么剩下的那对夫妻?”
“他们会被洗去记忆,以为今天只不过是异常平凡的一天。”
这下轮到加尔文皱眉了。
“你说的洗去记忆是……”
而就在这个时候,芙格了当着加尔文的面,忽然踉跄了一下。
“芙格?!”
一瞬间,什么狗屁牧师和被绑架的倒霉蛋都从加尔文的脑海中远去了,他惊慌地冲到了芙格地旁边然后扶住了他。
“发生了什么?!芙格,你还好吗你?!”
芙格死死咬住了牙关,他是如此用力甚至连咬肌都绷紧留了。
“哦,该死的——”
他在加尔文面前骂了一句脏话,然后他不得不对上加尔文惶恐的眼睛。
“没关系的,加尔文,没有什么大问题——至少从暂时是没有。”
……
芙格并不想吓到加尔文。
他可怜的天使已经被那污秽的恶魔折磨了太久。
但芙格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目前的状况并不容乐观。就像是加尔文猜到的那样,他,维吉利还有其他人格几乎消耗了所有的力量,才终于将“红鹿”从身体的主导控制地位上赶走。可是那也只是暂时的。
从加尔文开口邀请“红鹿”的到来之后,原本一直被排斥在这个世界之外的“红鹿”便拥有了畅行无阻的万能钥匙。
“……我们恐怕没办法坚持太久,‘红鹿’绝不会放过你,不要在管这里的事情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你得想办法从我身边赶紧离开。”
芙格在离开浴室,将克劳牧师半死不活的留在了浴室里。
紧接着,他直接将加尔文拖到了门廊。
隐隐中,加尔文听见了来自于楼上某个人的房间里传来了小孩子笑声。
那笑声正是来自于史密斯夫妇两者的女儿。
这也是加尔文与“红鹿”进行交易的一部分。在自己的父母被锁在肮脏地地下室时,史密斯夫妇的三个女儿已经被带到了楼上的休闲室,他们大喊大叫,叫声却并没有传到史密斯夫妇的地下室里。
加尔文本应该为他们的安然无恙感到开心,但那并不是现在。
“你得快点逃。”
芙格又在加尔文的耳边重复一段。
“可是——”
“不要说任何话,不要透露你的任何计划,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因为很有可能那怪物会窥视我的思绪与记忆。”
芙格急匆匆地对加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