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重璘回到妖王宫的时候,灵犀正在他的大殿内。她站在台阶下面看着从传送阵中出现,不无嘲讽地说“又去见卫颜的姐姐了你真是悠闲,这百年来都是太平盛世,王气达到鼎盛妖气日益衰微,大家可都指望着妖王陛下能够有所作为呢。”
对于自己和妹妹之间针锋相对的气氛,重璘早已习惯也懒得在意。他走下台阶,并不准备回应灵犀的话。
灵犀咬咬唇,在他身后说“你趁着卫颜离开天庭去南海调查鲛人族,频繁地拜访朱厌到底是想做什么?你不怕我告诉卫颜吗?”
重璘笑起来,带着点轻蔑的意味。他转过身来看着灵犀,神色高傲又有些怜悯。
“灵犀,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个喊着‘求求你看我一眼吧’的孩子,无理取闹也想从我这里得到。”他向灵犀走近两步,灵犀本能地后退了几步,重璘微微一笑“你从小跟母后在一起,大约不懂我的风格。既然母后和父皇都已经去世,你选择回来跟我一起生活,那么记住我不喜欢孩子,别表现得像个孩子。”
灵犀的眼里有些畏惧,可她还是撑着气势冷冷地一笑“你打算把我随便嫁出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的风格不就是无情无义么”
重璘点点头“如果你不是我妹妹,逃婚之后你就该死了。我的原谅只有一次。”
灵犀低眸,握紧拳头。
重璘笑笑“我厌倦了用隔三差五的骚乱来抑制王气,我要连绵不断的战争,我要尸横遍野,要这王朝支离破碎。我要毁掉这太平盛世。”
灵犀愣了愣,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要……把杀神的戾气带到人间”
重璘但笑不语,他挥一挥衣袖离开了大殿,留下震惊迟疑的灵犀站在殿内。
在维持了一段时间七天一次的拜访后,重璘来访折寂宫的时间又开始变得飘忽不定,两次间隔短则数日长则数月。他说自己公务繁忙,于是朱厌也没有说什么。
但是他看得出朱厌眼里的失落。
时机慢慢成熟的时候,重璘带给朱厌一个涂了黑漆,画着奇异纹路的桃木牌子。
朱厌拿到牌子便立刻被牌子上符咒的巨大力量所惊诧,她抚摸着那朱砂的纹路,惊叹道“这符咒的主人真是强得可怕。”
重璘笑着喝了一口酒,拿着杯子在桌子上轻轻地点着。
“这位咒术师早先欠我人情,便帮我做了这个牌子。我也用不上就一直放着,最近想起来,或许正好能压制你身上的杀气。”
朱厌拿着牌子凝神聚起力量,屋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可那符咒仿佛一个无底空洞,把她的力量吸收进去再顺着她与牌子相触的指尖输回她的身体里,所以并没有杀气集聚成刃。
朱厌的眼里闪过欢喜的光芒,又有些怅然“真的可以压制我的力量,不过顶多支撑七天。”
“七天不够吗?”
在朱厌疑惑的目光里,重璘向她伸出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来人间游玩吧。”
她握牌子的手紧了紧,摇头说“它能压制我的杀气,压不住戾气。戾气所过之处人心躁动,战乱横生。”
“那就来妖都酆林。”重璘也不强求,他微笑着说“你的戾气影响不了妖,酆林又有结界和人间隔开,再合适不过。”
当重璘看见朱厌眼里动摇的光芒时,他便明白他的计划成功了。
朱厌逃出折寂宫的过程可谓顺利至极,重璘抱了一只训练有素的神兽过来,每天按时扯绳子收取食材,这样便无人发现朱厌已经离开。
只要朱厌想离开,天下哪里能关住杀神呢?
跟随重璘从传送阵来到妖王宫的时候正好是中秋佳节。朱厌刚刚落地就被烟火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靠近重璘抓住了他的手。
重璘微怔,继而轻笑。
“烟花罢了。”
他拉着朱厌的手,拉动她稍有迟疑的步子把她带到屋檐下,指着夜空里绚烂的花火。
“就是这个,今天是中秋,为了庆祝节日放的烟花。”
朱厌入神地仰头看着烟花,那璀璨的光芒时明时暗地在她的眼眸里跳跃,她的眼睛慢慢弯起来,转眼对着重璘笑道“好美啊。”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笑容,没有寂寞没有无奈,只有全心全意的快乐。她还拉着他的手,温热的稍微有点潮湿的触感。
重璘被这样纯粹的笑容所慑,朱厌浑然不觉地往殿门外奔去,并且忘记松开重璘的手。她另一只手提着红色的裙子,飞快地穿过重重宫门,一路留下淡淡是月桂花香和清脆的笑声,重璘就跟在她身后,任由她拉着自己奔跑着,穿过月光和灯光,一路从妖王宫奔入繁华的妖市。
站在熙熙攘攘的妖市之中,朱厌终于停下了奔跑。她看着这热闹非凡的街头,无数妖从她的身边走过,欢声笑语充满了她的世界,朱厌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她的声音轻微地颤抖着,她转过脸去看着重璘,眼里居然有一点湿润。她没有再详细地讲下去,只是轻声重复着。
“我毕生的愿望。”
在那个时刻,看着朱厌倒映着灯火辉煌,明亮澄澈的眼睛,她从心底里流露出来的喜悦和感激,重璘的心念微动,竟然有一刻的愧疚。
妖王忽然亲临妖市,造成了不小的骚动。朱厌也很快感觉到了妖众们对重璘的畏惧和回避,他们所过之处妖们都自动散开,停下脚步跪倒在他们身边。
感觉到朱厌的不自在,重璘说道“我身上有镇妖令,所过之处众妖惊惧,怕是会扫了你的兴致。我叫我妹妹来陪你吧。”
于是他放开朱厌的手,微微一笑转身回了那巍峨的妖王宫。
朱厌看着他华贵倨傲的背影慢慢走远,沿着他紫色的云靴踏过的路边妖众们次第下跪,独留他一个站立的挺拔的身姿。她突然觉得有点难过,说不上来是因为他不能陪伴她,还是单纯地为他的形单影只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