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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拂衣 正文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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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这、这怎么可能啊?

    姜拂衣摇摇头:“我娘绝对不会骗我,你有她的剑,你肯定是我爹。”

    无上夷任由剑尖指着:“我也一样没有任何理由欺骗你,碎星剑于我意义非凡,你若愿意认我为父,往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你既说你母亲等人相救,待我处理完手边事务,陪你走一趟便是。”

    他言辞诚恳,姜拂衣原地怔愣。

    她未收剑,只喃喃自语道:“碎星?”

    无上夷微微颔首:“剑名碎星,剑意执守。踏碎苍穹星河,执守正道沧桑。”

    漆随梦原本在旁紧张注视,闻言怔了怔。

    执守?和他的守护是不是差不多?

    姜拂衣握剑之手逐渐不稳,缓缓垂落。

    母亲这柄碎星,要比自己所铸沧佑,剑意更为高远。

    沧佑护的是心中所愿,碎星执的是正道苍生。

    无上夷能以此剑意修到半步地仙,不像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

    姜拂衣将碎星归鞘,苦恼道:“我不懂了,我娘明明是这样告诉我的啊。说她赠给我爹一柄剑,又感应到我爹如今已是至尊境界。”

    两个条件,无上夷全都符合。

    无上夷以心念收剑回来,开始疑惑自己为何会忘记赠剑之人。

    难怪三百多年的相伴,总觉得碎星是有温度的。

    不像生于冰川寒魄之中。

    “先随我回府再说吧。”

    说话间,玉令已至祁山上空,最后落在一座稍微平缓的峰上。

    说是行宫别院,竟只是竹屋几间。

    树木掩映,溪流环绕,颇为清幽雅致。

    院外,天阙府大弟子林危行躬身垂首:“师父。”

    而林危行的弟子陆吟也跟着请安。

    无上夷满心愁绪:“我找着你师弟了。”

    林危行震惊,怪不得师父会突然出门,他慌忙朝后方望过去,打量起那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小师弟?”

    无上夷指着林危行,对漆随梦道:“小梦,你来我身边时几个月大,我照顾不来,是你大师兄在照顾。”

    林危行忙道:“我又哪里懂得照顾婴孩儿,是我夫人日夜照顾。”

    漆随梦蹙起眉头:“几个月大?我记忆里神都的家是天阙府?那我父母呢,我的家人呢?”

    无上夷摇头:“不知,你父亲送你来天阙府,说你天生剑骨,希望我收你为徒,放下你便离开了。”

    漆随梦愣了愣:“他是谁?去哪儿了?”

    无上夷:“不认识。”

    漆随梦质问:“那是谁将我扔去北境的?”

    他瞥一眼林危行,“既说是大师兄照顾我,那我会被丢掉,你功不可没吧?”

    林危行则惊讶:“原来你被扔去了北境?相思鉴显示你还活着,但周围漆黑模糊,我和师父以为你被藏在某处暗地,一直往秘境里寻。”

    无上夷解释:“你是在我手里丢的,与你大师兄无关。”

    漆随梦瞥向无上夷:“在云巅修剑,谁人不知天阙府君?您这样的本事,竟让我被人偷了?”

    “是。”无上夷承认,“我也是那日才知这世上人外有人,从此再也不敢大意。”

    漆随梦指责道:“所以你从前仗着修为高,时常大意,才害我被人盗走,吃尽了苦头。”

    林危行厉喝:“大胆!你有没有一点规矩!知不知道师父这些年来为了寻你……”

    “规矩?”漆随梦冷笑着打断,“我在乞丐窝里长大,哪里懂你们神都的规矩。要怪就怪你们自己没本事,若不是你们将我弄丢,我现在也能像大师兄一样站在这里说风凉话!”

    林危行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印象中自幼沉默寡言的小师弟,在外十三四年之后,怎么变成这幅乖张的模样。

    林危行还发现,他这小师弟说话中途,余光还要偷瞄旁边的少女,像是在看眼色行事。

    看来小师弟变成这幅模样,相伴的少女功不可没。

    漆随梦只是担心话没说好,又惹姜拂衣不高兴罢了。

    见她始终不吭声,他也就越来越不客气。

    姜拂衣才不去管他,没一点问题,就是天阙府没尽到照顾他的责任。

    他心中有气,撒一撒很正常。

    再说了,人的烦恼,大概多半来自于贫穷和无能。

    漆随梦自从步入剑道,逐渐变强之后,很少再遭人欺辱,赚钱也轻松许多,性情平和不少,像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并不多。

    “行了,是我的错。”无上夷擡手制止林危行,又看向漆随梦,“既然有委屈,那就说出来,详细告诉我,这些年你是如何渡过的。”

    漆随梦正要说,姜拂衣先开口:“府君,他才刚带着我经历过一场逃亡,身心俱疲,先让他去休息一下如何,他的事情我基本都知道,我来讲。”

    许多不堪往事,在他心中已经快要翻篇,没必要让他再去回忆一遍。

    无上夷读懂了她的眼神,答应下来。

    漆随梦也懂,又觉得她未免太小看他,他如今见识过了更广阔的大海,哪里还会在意曾经跌倒过的小泥潭。

    “那珍珠你来说。”漆随梦还是领情的去休息了,且心中颇为愉悦。

    ……

    无上夷在石桌前坐下,默默听姜拂衣讲述。

    她说漆随梦自小遭老乞丐虐待,他神色不变。

    但听到漆随梦落入盗匪手中,求自保竟然挖坑害人,他眉头微皱。

    又听他打砸医馆,说的那些言论,无上夷颇难置信,接连看了姜拂衣好几眼,疑心她是不是在说谎话。

    直到姜拂衣讲起掘墓派地穴中,漆随梦灵台冒黑气,无上夷骤然起身:“原来那枚始祖魔元碎片,竟是从他灵台里掉落出来的,怪不得了。”

    “始祖魔元碎片?”姜拂衣默念。

    “你继续讲。”无上夷又坐下。

    “也没什么好讲的了,往后阿七学剑速度很快,剑术突飞猛进,我二人一路南下,逐渐远离北境,偶尔遇到些麻烦事儿,解决起来并不困难……”

    姜拂衣挑着些重要的讲一讲,她认为的“重要”,多半是漆随梦对比从前的一些成长和改变。

    无上夷听罢沉默许久,起身朝她拱手:“惭愧,教导弟子本该是我的职责,却要姑娘代劳。”

    姜拂衣忙道:“我可没教过他什么,多半是看不顺眼的时候冷嘲热讽。”

    这不是自谦,而是实话。

    她哪里会教人,只会骂人。

    “而他也多半是怕我再与他分道扬镳,压着脾气听话,往后还需要府君多费些心思了。”

    无上夷听出她语气之中浓浓的关心。

    起初听她讲述,全是在说漆随梦的恶劣,每一句都像是在告状。

    逐渐才懂她的用心。

    先看他会不会因为这些过往而轻视漆随梦,不愿再认这个徒弟。

    再让他心里有个谱,往后该从哪个方向去教导他。

    好生玲珑的心思,无上夷不由在心中感叹。

    若真是自己的女儿,伴在身侧,那该是何等的福气。

    姜拂衣说完漆随梦,又开始头痛自己的事儿:“前辈,您为何会忘记是我娘赠的剑?”

    无上夷摇摇头,他也很疑惑:“关于你父亲的信息,你母亲就只说了这么两句?”

    姜拂衣叹气:“我母亲得了疯病,说话时常颠三倒四,但这两句肯定没错。”

    “疯病?”无上夷想问更多。

    姜拂衣先问:“您真能确定,您一旦沾了酒色财欲,那什么真火会熄灭?既然还燃着,说明您从来没试过吧?也许并不会呢。”

    无上夷:“……”

    酒色财不能沾染,是他年少时试探着摸索出来的,不会出错。

    姜拂衣愁眉苦脸的跌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这可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她眼前的石桌面上倏然出现一面铜镜。

    “相思鉴。”无上夷介绍,“出自巫族,寻人用的宝物,或许能够帮到你。”

    姜拂衣刚才听林危行提到过,伸出手摸了摸铜镜边缘:“有用?您拿它寻徒弟十几年,不是也没寻到?”

    无上夷道:“对方有本事从我手中将小梦盗走,不让我寻到再正常不过。何况相思鉴显现的并不错,小梦身在黑暗之中,我以为是环境黑暗,没想到竟是始祖魔元的气息。”

    姜拂衣将铜镜端起来:“那我该怎么做?”

    无上夷示意她放下:“我是拿小梦穿过的旧衣物,抽取一些残留的气息。你若寻父,心中便想着父亲,直接滴血上去应该就可以。需认真看,相思鉴只显现一瞬。”

    说完,无上夷默念口诀。

    见铜镜边缘骤亮,姜拂衣忙咬破手指,将鲜血滴落在镜面上。

    镜面一瞬虚化,变为波光淋漓的水面。

    那滴血在水中荡漾开。

    水面逐渐显现出一名男子的倒影,又瞬间散去。

    倒影本就模糊不清,消失的速度又快,姜拂衣根本看不清楚,隐约觉得有些像是无上夷。

    毕竟无上夷正在她面前。

    姜拂衣擡头:“前辈,刚才显现的是您吧?”

    无上夷仍垂头望着水面,像是懵住了。

    画面闪的虽快,旁人他未必认得出,但不可能认不出自己。

    “这……”无上夷难以置信。

    “我说什么来着?”姜拂衣就知道母亲不会说谎,“你还有什么话讲?”

    无上夷绷紧着脸:“再试一次。”

    他重新念咒,点亮相思鉴。

    “行。”姜拂衣挤了挤手指,又是一滴血。

    铜镜再次水漾,但这次轮到姜拂衣懵住。

    水面出现的倒影虽然看不出是谁,但绝对不是无上夷。

    侧脸,能看到微卷的长马尾。

    姜拂衣:“……”

    “我再试一次。”她提议。

    又试了一次,这次更离谱,稍微能看清楚正脸,却是个女人的轮廓。

    姜拂衣将铜镜一推:“这宝物坏了。”

    无上夷却深深看了姜拂衣一眼:“你不要动。”

    他伸手至她眉心,抽了一缕灵息。

    又抽一缕自己的灵息,撚在一起两相对比。

    两缕灵息彼此相吸,又彼此排斥。

    姜拂衣目望他沉眸对比,大气也不敢出。

    她知道无上夷是在以灵息辨认两人是否有血缘关系。

    可他明明笃定没有,此刻辨别,应是有其他一些想法。

    随着他表情逐渐凝重,姜拂衣心中七上八下。

    终于,有些疲惫的无上夷撚散了那两缕灵息,说道:“江姑娘,我以自己将近四百年的修为向你起誓,你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因为我的真火之息非常排斥你。但你母亲也没有撒谎,谁拿着她的剑,确实是你的亲人。”

    他将父亲说成了亲人。

    姜拂衣谨慎的看着他。

    无上夷先问:“你母亲是不是出身铸剑师家族?”

    姜拂衣点头:“我家有祖传的铸剑术。”

    无上夷召唤出碎星,探出两指覆在剑上:“你家传的铸剑术,应是要融入铸剑师的精血才能锻造完成,对不对?”

    姜拂衣闭口不语。

    无上夷心中已有答案:“我与碎星心意相通,说是人剑合一也不为过,我以为是它融入了我,令它成为了我的一部分。没想到,竟是我的一部分融入了它。幸好我体内有道比碎星更早种下的真火,否则还真不好分辨我与你之间的关系。”

    咻……!

    碎星陡然出鞘,被无上夷意识操控,高高飞起,随后迅速下沉,劈向姜拂衣。

    “前辈!”姜拂衣惊恐万分,起身就跑。

    无上夷却道:“你试试命令它,让它停下来。”

    姜拂衣想骂他是不是疯了,让她控人仙巅峰大佬的本命剑。

    杀人就杀人,何必虐杀。

    “阿七!”她边跑边喊。

    但周围不知何时多了一层剑气结界,不但声音传不出去,也无法穿透竹屋小院的大门。

    她只能在这层剑气结界里逃命。

    无上夷负手而立:“试一试,这柄剑流淌着你母亲的血液,与你血脉相连,你应该可以的。”

    碎星落下后,原地转了个弯,追着姜拂衣。

    剑速不快,似是戏弄。

    姜拂衣实在逃无可逃,索性转过身,死死瞪着那柄朝自己杀来的剑。

    停下来!

    快停下来!

    但碎星只是略微减了几分速度。

    眼见快要扎进她胸口里,姜拂衣只能继续逃。

    碎星却并未追她,被无上夷定在了原地:“的确是可以的。”

    虽只是略微减速,无上夷知道她能办到,“你修为还不行,并且尚未掌握令剑的诀窍。”

    姜拂衣站在剑气结界的边缘,怕的浑身发冷。

    无上夷明白的事情,她也明白了。

    无论心剑与剑主相伴多少年,始终都是石心人的剑。

    更甚之,石心人能够操控剑主?

    这莫非是一种天赋能力?

    无上夷喃喃自语:“怪不得我早已摸到了地仙边缘,却无法突破,竟是这种缘故。”

    姜拂衣抑制不住的发抖,不住往竹屋望去,希望漆随梦能出现。

    可他出现又能如何,还指望他能打得过天阙府君?

    “你母亲应该不只送了一柄剑。”

    无上夷陷入回忆,“这样一来,我倒是想起一个人,他是巫族的一位的大巫,名叫剑笙,其修为绝对称得上你母亲口中的‘至尊’。十几年前,我前往巫族借用相思鉴,曾远远见他佩戴着一柄剑,剑鞘与我的碎星颇为相似,距离太远,没看仔细。”

    无上夷身为云巅国的风云人物,早些年不少人仿照他的碎星铸剑。

    他也就没怎么在意。

    “我本该陪你走一趟,但小梦体内应该仍有始祖魔元碎片的残余,我需要尽快替他洗髓。你若等不及,我可以将玉令借你,你去趟鸢南万象巫,寻他问问看。”

    姜拂衣没太注意他究竟说了什么,只从中得出一个信息:“你不杀我?”

    无上夷颇不解的朝她看去:“我杀你作甚?”

    反应过来之后,他难得提了提唇角,“你家传铸剑术,能铸出这等品级的宝剑,手段自然与别不同。而我平白得此宝剑,修至这般境界,三百多年来坐镇天阙府,执守一方安宁,本也该有所付出,才算公平。”

    姜拂衣不知他此言是真是假,但他好像没有对她撒谎的必要。

    无上夷拂袖化去剑气结界,朝姜拂衣走过去:“从相思鉴来看,你母亲赠剑之人至少也有好几个,我会这样想,旁人未必会,在你出发之前,最好学会如何操控你母亲所铸的剑。”

    碎星跟着飞来,无上夷将碎星推去她面前,温声道,“孩子,练会了再去万象巫吧,我也能放心一些。”

    ……

    燕澜在旁注视,逐渐迷惑起来。

    这无上夷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位面冷心热的好长辈。

    而此刻的姜拂衣眼眶泛红,心中对他充满感激。

    那之后的怨恨又是从何得来?

    燕澜目望姜拂衣前往崖边尝试令剑,而无上夷还站在原地,距离不算太远,故而都在万物之灵记载的范围内。

    燕澜没去追姜拂衣,仔细观察无上夷的举动。

    只见无上夷收回看向崖边的视线,取出一张传音符。

    点燃之后,符箓中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府君,可是有他的消息了?”

    这声音燕澜再熟悉不过,是自小将他养大的大祭司。

    无上夷道:“我已将小梦寻回。”

    ——“万幸,这些年真是辛苦您了!”

    无上夷忧心忡忡:“我原本以为盗走他的人,是我的仇家。但那贼人在他灵台识海里种下了一枚高阶始祖魔元碎片,就是三年前北境掘墓派里出现的那枚。如此看来,小梦的身份应是暴露了,那贼人想要毁掉他。”

    ——“如今情况如何?”

    无上夷庆幸:“还算好,但始祖魔碎片十几年扎根于他的灵台识海,定有残留,我需要为他彻底洗髓。”

    ——“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晶石,稍后派人送去祁山。”

    燕澜忽然想到那些被天阙府借去,却并未入账的大量晶石。

    他听闻之后,想要讨要,却被大祭司和族老连番劝住。

    竟是拿来给漆随梦洗髓的?

    他们巫族为何要帮无上夷栽培漆随梦?

    ——“只不过要分批次,一次拿不了那么多,燕澜话虽少,心思却重得很,以免被他发觉,察出端倪,我不好解释。”

    燕澜;“……”

    没想到一路回溯姜拂衣的记忆,最后关头,竟然自己也有份参与?

    可惜因为姜拂衣渐行渐远,此地场景崩塌,他没能继续听下去。

    场景再重建时,竹林里下着小雨,滴答作响。

    而姜拂衣和漆随梦一起并肩坐在廊下。

    ……

    “你要去鸢南?”漆随梦猛地坐直了身体,“那里远得要死,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你师父将他的玉令借给了我,从这里飞去万象巫很快的,几天时间就能到。”姜拂衣亮出掌心里的玉令,“你乖乖听话,跟你师父去小洞天里洗髓。”

    漆随梦提起来此事就心烦:“我好端端的,究竟要洗什么髓?我真讨厌他整天觉得我不干净的样子。”

    姜拂衣道:“但他确实关心你,堂堂天阙府君,你总不会认为他对你有所图谋吧?”

    漆随梦嘴唇翕动半响:“所以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两岁多就走丢了,他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坚持不懈找了我十来年,他就那么缺徒弟?我也没觉得我天纵奇才到这种地步。”

    姜拂衣如今还是比较相信无上夷的人品:“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况你是在他手里丢的,他不将你找回来,怕是会生心魔。”

    漆随梦早已学会不与她争辩那么多:“那你等我洗髓之后,我送你过去。”

    “你师父说你洗髓快则三个月,慢则大半年,我在这干等着?”姜拂衣待不住,“没准儿等你出来时,会发现我已经是巫族圣女了,听说那位剑笙前辈是这一代巫族少君的父亲,而少君的妹妹叫做圣女。”

    “如果又寻错了,那你先回来祁山好不好?”漆随梦拉着她衣袖和她商量,“我怕你不知又去哪儿,找不着你。”

    “呸。”姜拂衣骂他“乌鸦嘴”,“你就不能盼着我寻对人?”

    漆随梦拉着她的衣袖不放:“你答应我,不然我不让你走。”

    姜拂衣扯不动,无奈道;“阿七,你已经抵达目的地了,我有你师父相助,很快也会抵达。我俩这回并不是分道扬镳,是各归各位,往后你会成为天阙府的剑仙,至于我……总之,咱们都会有各自的生活。”

    漆随梦紧紧抿了抿唇:“我们从前一起寻找家人,往后……往后也可以成为一家人,一起生活。”

    姜拂衣微微愣,推了一下他的脑袋:“不要发癫了,等你回去神都,身边漂亮姑娘多的是,一天到晚非得拉着我做什么。”

    强行扯回自己的衣袖,她站起身。

    漆随梦跟着起身,这次直接拉住她的手腕,问道:“江珍珠,我真不信,咱们朝夕相伴五年,你就一点也不喜欢我?”

    两人刚相遇时,他比她还要稍矮一些,五年过去,姜拂衣还不到他的下巴。

    “喜欢啊。”姜拂衣擡头看向他那双无神的眼睛。

    自从逃出地穴,漆随梦专心修炼沧佑,很少作妖之后,他从前那些精明,多半用在了保护她、以及察言观色讨好她之上。

    漆随梦刚要笑。

    姜拂衣又说:“但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喜欢。”

    漆随梦的脸色又变了。

    姜拂衣没办法解释,她的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缓慢了。

    石心人的心脏本就不会跳动,她大概因为是混血的缘故,才会跳动。

    生来自带的那颗原始心脏,跳动的还算快些,应是得益于父亲的血统。

    但这颗新长出来的稚嫩心脏,跳动频率明显下降,越成熟跳的越慢。

    姜拂衣猜,等完全成熟之后,就会彻底停止跳动。

    十二三岁时,漆随梦背她过雪山,她伏在他背上,脸颊贴在他裸露的脖颈上,会感觉到有一些难为情,呼吸也会收紧。

    这两年再也没有这种反应。

    往后估计更不会有。

    姜拂衣笑着说:“阿七,我们一起走过那么远的路,你不是最清楚我铁石心肠?我注定是要孤独终老的,而你对我而言,是除了我娘之外,这世上我最在乎的人了,还不够啊?”

    “当然不够,我陪你五年,你就说我重要,那往后换成别人陪你六年,你就会觉得别人比我更重要。”漆随梦根本不管她那么多,必须要她给个承诺。

    姜拂衣拗不过他:“行了知道了,找不着我就先回来找你。”

    漆随梦这才松了口气,放开她的手腕,伸出巴掌:“一言为定。”

    “你可真幼稚。”但姜拂衣还是擡起手,和他击掌,“一言为定。”

    ……

    此后姜拂衣乘坐玉令,再次南下,从祁山前往鸢南万象巫。

    燕澜这才明白,她从北境去往中州神都,为何最终会倒在鸢南的地界上。

    原来她的新目标是他父亲。

    飞行法器也不能一直使用,需要蓄力。

    故而姜拂衣每飞十二个时辰,要落到地面,将缩小的玉令摆在地上,让它吸收几个时辰的日月精华。

    无上夷给了她点五星晶石,拿晶石喂养会更快。

    但她舍不得用,囤着以备不时之需。

    最终,在一个起了微风的傍晚,姜拂衣落在了草木葳蕤的六爻山上。

    她将玉令挂在一棵树的树杈子上,靠着树根坐下,随后擡头仰望半山腰。

    似乎在好奇,怎么会有一棵从岩石缝里伸展出来,横着生长的大树。

    燕澜也随她擡头,那棵横长的大树他记得。

    之前一路追着柳藏酒来到六爻山,燕澜正是站在那棵树的树干上,亲眼看着柳藏酒刨土开棺。

    燕澜起初很着急,他想跳过之前那些记忆,直接来到六爻山。

    可真当抵达六爻山,他发现自己又不太敢看了。

    ……

    观察完环境,姜拂衣觉得周围没什么危险,放下心来。

    又拿出地图,估算了下时间。

    万象巫不远了,后天中午应该就能抵达。

    姜拂衣将地图收回去,打算躺在凸起的树根上睡一觉。

    心中仍在感叹,不来鸢南,都不知道树木能够长得这般参天高大,还千奇百怪。

    她蜷缩在天然的木床里,刚隐隐有些睡意,头顶上的玉令突然泛起光芒。

    姜拂衣旋即坐起身,戒备起来。

    看着那玉令的光芒逐渐炽盛,还不断抖动。

    最终从正中激射处一道灵力,那灵气原本是个点,倏然膨胀成为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光圈。

    光圈中央虚化,一个人影从光圈“内部”走了出来。

    姜拂衣微微惊讶,竟然是无上夷。

    他藏在玉令里?

    不是,是这玉令里藏着一个传送法阵。

    姜拂衣隐约可以看到光圈背后,是一处洞府。

    她还没顾得上说话,无上夷先寒声质问:“掘墓派地穴里,你赠给漆随梦的那柄剑,是你以家传铸剑术,抽他灵气,现场铸出来的,是不是?”

    姜拂衣认下来:“是啊,我不是都告诉过您了,地穴里有个很厉害的木头人,形势所迫,所以才送了一柄剑给他。”

    无上夷闭了闭眼睛,瞧上去颇有几分崩溃之色:“你怎么能赠剑给他啊,怎么能……”

    将两人从枫叶林中带回来时,无上夷看到了那柄沧佑,也感知到了它和自己的碎星有些渊源,但并未在意。

    随后听姜拂衣讲述,地穴之内迫于形势,送剑给漆随梦。

    他也没在意。

    因为无上夷由始至终都不曾想过,那柄剑是姜拂衣现场铸出来的。

    这等宝剑,铸成岂会那么快?

    何况身处于危机之中。

    无上夷以为那就只是一柄闲置的宝剑,被她拿给漆随梦使用。

    直到这几日为漆随梦洗髓,无上夷才发现大事不妙:“你快些解除他与沧佑的剑契,快!”

    姜拂衣无法理解,无上夷知道心剑的危害之处,且坦然接受,为何放到徒弟身上,这般如临大敌:“前辈,您相信我,我对他一点恶意也没有……”

    无上夷打断:“我知道,但你必须解除。他不能接受你的剑,趁着仍在抗争阶段,尚未完全结契,还请你速速为他解除剑契!”

    他态度强硬,已有命令的意思。

    “抗争?尚未完全结剑契?”姜拂衣不明所以,“抗争什么?他识海内的始祖魔元碎片,不是已经被踢出去了?”

    无上夷隐忍许久,很难去苛责她太多,不得不解释:“孩子,小梦是个剑灵啊,还是个有主人的剑灵!而你的家传宝剑霸道无比,我万万没料到,竟然连剑灵都可以标记,一旦被它标记成功,连剑灵都会成为你的剑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将会切断他与原主人之间的剑契!”

    姜拂衣瞠目结舌,阿七竟然是个剑灵?

    无上夷头痛不已:“你可知道人间大劫将至。”

    他擡起手臂,指向不远处的万象巫,“巫族为挽救这场劫难,付出了多少的心血,上一代少君,甚至赌上了她亲生儿子的命。我们全指着他的主人力挽狂澜,被你的沧佑标记成功之后,那我们所做的这些牺牲和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

    燕澜心潮起伏。

    他大概猜出了是怎么一回事。

    二十一年前,天灯感应到怪物逃出,人间将有浩劫,骤然亮起。

    母亲点天灯叩问九天神灵,请动了一位神灵下凡救世。

    但这位神灵不是说来人间,就能来到人间的。

    九天神族当年将始祖魔族诛杀殆尽,大荒怪物该封的封,不该封的全部赶入五浊恶世。

    而神族离去之时,也切断了自己与人间的往来通道。

    因为他们想让人间变为真正的人间,希望人类逐渐学会掌控自身命运,不过分依赖神明。

    离开之前,特意编纂了《归墟志》,详细记载了每个怪物的特点、弱点,以及降服封印之策。

    但这通道也并非完全被切断,依然留了一线,正是天灯。

    九天神族能够通过被巫族点亮的那盏天灯,再次降临人间。

    只不过以天灯下凡限制颇大,等同于投胎转世,以人类躯体在人间行走。

    与人类不同的是,神族更强。

    且最终能够突破飞升,去往域外神境。

    所以早些年人间曾经有寥寥几个飞升者,并不是天赋异禀,他们原本就是神族。

    之所以这般苛刻,是古神担心会有堕神通过天灯随意入世,造成危害。

    这些不是燕澜瞎猜的,他年幼时曾在巫族的某本古籍上看到过。

    数千年来,由于人间相对平稳,巫族点天灯的能力衰减,神族也在缓慢的更新叠代。

    已经很久没有神灵降世了。

    母亲请下来的这位神灵,应是位古神族后裔,很懂得变通之术。

    为将下凡的风险降到最低,他先将自己的神剑通过天灯送了下来,由剑灵代替他转世,适应人的躯壳。

    等剑灵适应之后,因与剑灵彼此相通,即使没有天灯,他也能降临到这具肉身上,同时剑灵再度化剑。

    漆随梦体内那股纯净力量,正是神族的九天清气。

    但由于一直被始祖魔元碎片污染,那位神族一直下不来。

    好不容易魔元碎片被沧佑剑给踢了出去,岂料此剑竟然比始祖魔还更霸道,非得将漆随梦标记。

    那位神族更下不来了。

    等漆随梦被沧佑剑彻底标记,等同斩断了他与那位神族之间剑契,那位神族再也无法寻找到漆随梦。

    谁让沧佑的剑意是“守护”呢。

    沧佑剑才刚出世,还是个幼崽,在它简单粗暴的认知中,那位神族是个夺舍者,是坏人,打算夺舍漆随梦。

    它必须将漆随梦识海里原本的剑契斩断,换成自己,守护好主人。

    “夺舍者。”燕澜喃喃。

    对于自小一无所知挣扎求生的漆随梦来说,确实是如此。

    燕澜的心情非常复杂。

    这位神灵,是他们巫族付出无数代价才请下来的。

    没想到搞成如今这幅局面。

    但这怪不得姜拂衣,若不是沧佑,漆随梦一路上若再遭遇一些残忍的伤害,很可能会因为始祖魔碎片而崩溃魔化,成为一柄魔剑。

    这比那位神族下不来更可怕。

    遇到姜拂衣,漆随梦究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但燕澜这次并不是特别眼红。

    某种意义来说,姜拂衣无意中也救下了他。

    听无上夷的意思,母亲真将一个怪物封印在了他的体内。

    燕澜觉得自己的宿命,大概就是等待那位神族降世,以神剑将他连同怪物一并斩杀。

    因此大祭司、父亲、族老们,所有人都瞒着他。

    天灯点过之后,短时间内无法再次点燃。

    那位神族下不来了。

    神剑也拥有了强烈的自我意识,这个宿命已被打破。

    只是……

    燕澜实在不忍再看下去,想着要不要直接退出这枚碎片。

    他已经知道姜拂衣会被杀害的原因了。

    ……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除。”姜拂衣真不知道,母亲从未告知过,她血脉里似乎也没记载,“阿七自己无法解除?”

    “他根本不愿意解除,试都不肯试。”无上夷无奈之下,尝试与碎星解除剑契,“你家传的剑,剑主除了死,根本无法解除。”

    姜拂衣不说话。

    无上夷双唇动了半响,闭目悲苦道:“除了剑主身亡,或许铸剑师死去,也可以解除剑契。”

    姜拂衣寒毛直竖,心跃喉咙口。

    无上夷忽然敛袖朝她长拜:“江姑娘,我苦思无解,为今之计,唯有恳愿你为天下苍生福祉,做出牺牲。”

    话音落下,一柄匕首飘到了她手边。

    柄端朝内,是要她自行了断。

    姜拂衣慌着后退,恼怒的瞪着无上夷:“凭什么!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当时形势所迫,我不只想救我们的命,我还想救那上千人牲的命,我又没做错,凭什么让我去死?”

    无上夷弯腰长拜:“原本还能等,但沧佑感觉到我想将它从小梦识海里清除,一直在发力,实在在等不及了……我但凡还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如此。”

    “什么叫没办法,不过是你们无能,这么爱世人自己去救世人啊,为何要寄希望于别人,还为了这种理由要我的命!”姜拂衣转身就跑,虽然这柄刀子往心脏上一扎,她可以假死。

    但她不要假死,这一假死,恐怕几十年都醒不来。

    她还要去找父亲,要替母亲讨说法,要救母亲出海,她不要耽搁!

    然而那柄匕首再次飞来,出现在她前方,尖端指着她的眉心。

    无上夷逼迫自己狠下心肠:“是我无能,但你根本不知那些怪物的可怕,动辄生灵涂炭,容不得任何的闪失。”

    无论姜拂衣怎样转身,那柄匕首都会随着她旋转,直指她的眉心。

    姜拂衣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心中恨的不轻:“我没骂错,无上夷,你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我娘赠剑给你,你今日却来逼死我!”

    无上夷闭上眼睛,再次狠下心肠。

    “等一下!”姜拂衣见匕首想要扎入自己的灵台,咬牙说道,“我自己动手!”

    灵台破损的危害,要比心脏破损更重。

    她深深吸了口气:“临死之前,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无上夷:“你说。”

    姜拂衣道:“不要让我曝尸荒野,给我一口棺材,就将我埋在这山林里。”

    无上夷原本打算将她带回祁山安葬,为她守墓,她既有这种想法,便尊重她的选择:“好,我答应你。”

    既无路可走,姜拂衣便再也没有半分犹豫,攥紧匕首,刺入自己尚还稚嫩的心脏。

    石心人剜心铸剑,毫无痛感。

    但被这匕首扎穿,她痛的五官扭曲,险些灵魂出窍。

    意识像是瞬间崩溃掉,姜拂衣缓缓倒在地上,仍不忘将匕首拔出来,以免影响心脏再生。

    鲜血汩汩涌出,她闭上眼睛,逐渐没了气息。

    而此时,无上夷也猛地吐出一口血。

    极力压制的碎星剑不召自现,凶狠的朝他劈砍!

    无上夷并拢两指控剑,藏起眼底的痛苦,目光冷然:“我知我对不住你,但我对得起你给我的剑道,执守苍生,我何错之有?”

    他与碎星僵持。

    前往小洞天内的林危行见到有个传送阵,刚从阵中跃出,便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

    碎星剑崩,师父一瞬白头。

    ……

    林危行听从师命,让弟子陆吟打造了一口棺木,安葬了姜拂衣。

    等棺盖合拢之后,林危行又扔给陆吟一把散魂钉:“钉上。”

    陆吟不懂:“师父,太师父让咱们好好将她安葬,为何要钉散魂钉啊?”

    林危行不语。

    师父踉跄回去时,对这女子说了一句话:“我此生以准备殉道,等来生吧,来生我愿惨死于你手中。”

    所以,她不能有来生。

    等钉完之后,陆吟才发现棺材外有个小海螺:“师父,这好像是江珍珠的东西。”

    但散魂钉已经钉上,不好再放回去了,只能先收下来。

    ……

    燕澜从前看着姜拂衣从棺木里出来,如今又看着她被钉入棺木中。

    匕首像扎进了他自己的心脏里,痛的难以站稳。

    燕澜举目朝万象巫的方向望过去。

    没差多远了。

    原来她曾经离自己这样近。

    而且,一直是这样近。

    谁又能想到,她一路走过冰封苦寒的北境,最后竟然因为这样的缘故,倒在了春暖花开的鸢南。

    ……

    修罗海市。

    客栈中。

    燕澜闭目回溯碎片,姜拂衣等待的有些百无聊赖,趴在矮几上几乎快要睡着了。

    突然听到一声闷哼。

    姜拂衣连忙擡头,看到怨力碎片已经熄灭,燕澜擡手紧紧捂住胸口,流露出痛苦难耐的表情。

    “大哥?”姜拂衣赶紧绕过矮几,蹲坐在他身边。

    燕澜慢慢睁开眼睛,瞧见眼前明艳的一张脸,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姜拂衣先纳闷:“回溯一个场景为何会这么久,这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莫非我很勇猛,和对方对抗了这么久才死啊。”

    燕澜垂了垂眼睫:“你心脏上的伤,是你自己刺的。”

    姜拂衣愣住,又很快反应过来:“哦,断尾求生?”

    燕澜点了点头,挑挑拣拣,将大致的前因后果讲给她听。

    “你之前的猜测都没错,是无上夷下的手。但理由错了,他是为了斩断沧佑与漆随梦之间的剑契……”

    燕澜又捂了下绞痛的胸口,才慢慢说,“可惜他适得其反了,你刺心那一刻,沧佑应是有所感应,也下了狠手,彻底标记了漆随梦。这也是导致你失忆的原因。你家族的失忆症,应是要剑主和剑完全结契,才会触发。但沧佑应是遭到无上夷的封印,漆随梦才会修起浮生剑……”

    姜拂衣早知道凶手八成是无上夷,她没有任何的惊诧和意外,早已恼怒过许多次,如今反而极为平静。

    但这被杀的理由真是完全超出她的预想。

    自己一个至少混了两代血的石心人,竟能标记九天神族的本命剑。

    那纯血的石心人,得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难怪兵火总说他们石心人厉害。

    这还不是甲极怪物?

    姜拂衣微微垂眸,思忖片刻,擡眼望向燕澜:“大哥,我虽是无意之举,但确实阻挠了那位神族下凡,神明会不会怪罪于我……”

    言下之意,巫族会不会采取什么行动。

    “而且无上夷的猜测没有错,我死,剑陨,剑契解除。或许那位神君,还有希望重新与漆随梦结契……”

    她在小心翼翼的试探燕澜。

    燕澜也知道她在试探,并且感受到了她的内心的恐慌。

    夜明珠微弱的光芒中,燕澜沉默良久,经过慎重考虑过后,说道:“无上夷想杀你一人去救天下人这事儿,不能说错。”

    姜拂衣的心往下一沉。

    原本她蹲坐在燕澜身侧,此时坐直了来,稍微远离他一定的距离。

    燕澜继续说道:“所以无上夷至今仍然是个尚未突破地仙的凡人。可若是神明也如此认为,那神明和凡人究竟有什么区别?”

    姜拂衣拢起眉,凝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我们巫族信奉的神明,不会赞同这种行为,自然也不会怪罪你。私心而论,我认为你有句话说的挺有道理,为何要将希望寄托于他人,甚至不惜为此害人。”

    燕澜犹豫着伸出手,复上她搭在桌面的手。

    之前隔着厚重的时间墙,始终爱莫能助。

    能够触摸到真实的姜拂衣,是他一路走来最想做的事情。

    这一刻,燕澜始终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沉稳的落入胸腔,安慰道:“所以阿拂,你不必害怕,更无需自责,因你请不到神明相助,我族大巫怪罪,我会告诉他们,我来做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