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凶
正值中午下班时间,米行街国营中药铺外面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
瘸哥黄有才听着吵闹声,假装没事人似的,一点一点偷偷往外挤,正当他想着成功退出人群之时,背后被拍了一下。
他吓得回头一看,只见苏月禾就站在他身后。
苏月禾笑道:“瘸哥,别走啊,这事你也是关键人物,我们一起跟警察同志聊一聊嘛。”
黄有才尴尬一笑:“这跟我有啥子关系?跟我没关系。你别冤枉好人撒!”
“那我都冤枉你了,你还不赶紧跟警察同志说清楚?”
黄有才见警察朝他走来,他立马蔫了,“我不走。”
来了两个警察,一老一少,老警察点了点手:“别在这里堵着道了,相关人等都到中药铺里面聊。”
想要降低影响的白母忙道:“要得要得,不要在外面闹嘛。”
苏月禾回头一看,刚才还在的牛主任不见了。
苏月禾建议:“可以去他们存放药材的前库房,证据都在里面。”
老警察同意了,他看向还有点晃神的白忠民:“走吧,你带路,去你们中药铺的前库房。你们领导呢?把你们领导叫来。”
而此时守着前库房的汪小琳,就站在前库房门前,半步都不敢离开。
她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因为隔了点距离,听不太清楚,但可以确定,苏月禾应该把事闹得挺大。
正张着耳朵听外面的声响,忽然有脚步声急急过来。
很快,牛主任出现在面前。
牛主任看见汪小琳,也很意外:“小琳,你怎么在这儿。前库房值班的人呢?”
值班员工听见外面的热闹,早锁门看热闹去了。
汪小琳见牛主任一只手在裤兜里,似乎在掏钥匙,她道:“李经理让我在这里守着,在他回来之前,不让任何人进去。”
牛主任心里疑惑:“李经理不是还在回来路上吗?你怎么跟他联系上的?”
汪小琳就堵在门口,堵着钥匙孔,扯了个谎:“经理从汽车站打电话回来交待的。”
牛主任不相信,李经理在车站怎么可能知道这边发生的事。
汪小琳这个关系户,他平时对她还挺客气的,今天估计是跟那个姓苏的尿一条裤子了,牛主任实在着急,不耐烦道:“李经理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打电话回来,还有前库房是归我管,就算李经理在这里,他也没得权利,不让我进前库房。快点闪开!”
说着牛主任来扯汪小琳,汪小琳抓住门框就是不走,“你急什么?”
“我急什么要你管?”牛主任力气大的很,一把将汪小琳甩出去。
汪小琳也是个倔种,牛主任这么做肯定是心虚,图谋不轨,她爬起来就去夺牛主任的钥匙,两个人争执着——
拉扯容易,只要有人干扰,想要打开门锁就不那么容易了。
急得牛主任满身汗,就是没办法打开库房门。
就在这时,门店大堂有声音传来,很快,十多个人,簇拥着警察走进来了。
汪小琳看见警察和苏月禾,忙大叫:“月禾!警察同志!”
走在前面的小警察先问:“怎么回事?”
汪小琳指着牛主任:“他想毁灭证据。”
牛主任不承认:“我毁灭个锤子!她瞎说!警察同志,我是这里的主任,这里都归我管,我也不晓得她今天发什么神经,就是不让我进前库房。”
汪小琳不搭理,她和苏月禾互相看了一眼,都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两人都没说话。
警察来了,汪小琳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后面跟上来的老警察问牛主任:“你是这里的负责人是吧?”
“是,我是,我姓牛,叫牛强。我跟你们副所长很熟,是好兄弟。”牛主任习惯性先攀关系,胖脸笑成了弥勒佛。
老警察是从其他县城刚调过来的,他瞥了牛主任一眼,没接他的话茬:“今天两个报警案子,我们暂时并案处理。小刘,你做好记录。”
小刘警察掏出小本子和笔:“要得。”
牛主任也不好开门锁了,他吩咐店员:“快去拉凳子来。”
苏月禾站在一旁没说话,等着警察询问。
白欢不甘心苏月禾把两件事混在一起了,她道:“警察同志,是她偷了我手表,就算是误会,那也跟其他人没关系。”
白母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事情发展越来越诡异,她连忙附和:“是啊,其他事情我们不知道,也跟我们没关系。我是在这位姑娘进药房之前就去报警的。”
白欢被她老妈这么一提醒,也马上想到了空子,她指着苏月禾:“她说我栽赃嫁祸,问题是,我的手表先被偷,我先报警,她才去举报的,谁栽赃嫁祸谁啊?”
老警察不耐烦道:“你们都别说话。”
说着他指了指苏月禾背上的背篓,“把背篓放下来。”
苏月禾非常配合地把背篓放到地上。
老警察蹲下来,揭开背篓上面的面粉袋,最上面的是苏月禾的衣服包裹,他眼尖,一眼看到了掉在缝隙里的手表。
手表就在衣服包裹和背篓的缝隙里。
白欢也看见了,她想冲过来拿:“警察同志,我手表!”
老警察伸手把她拦住:“你别动。大家都不要动。”
他站起身问白欢:“你叫什么名字?”
“白欢,白色的白,欢喜的欢。”
“白欢同志,你什么时候发现手表不见的?”
白欢:“我今天下班回家路上,遇到我妈给我二哥送饭,我就陪我妈过来。”
老警察指了指白忠民:“这是你二哥?”
“是的。我二哥白忠民。”
“你继续。”
白欢把早就想好的说词说了一遍:“快到中药铺的时候,我从兜里拿出手表看了一眼,想看看几点钟了,之后我就又把手表放进兜里。然后就跟这个女的擦肩而过,刚走没几步,我就发现我手表不见了。当时我周围没别人,除了她,我想不到其他人……”
老警察问:“你从哪个方向来?”
“建设路那边过来的。”白欢指向建设路。
老警察又指着苏月禾问白欢:“她当时在哪个位置?”
白欢:“在新华书店门口。”
老警察摇头:“你从建设路过来中药铺找你二哥,她在中药铺对面的新华书店门口,你们在哪里擦肩而过?”
“就在米行街啊。她从新华书店走过来嘛。”
警察在脑子里复盘,还是想不通:“你们怎么擦肩而过?”
白欢被问住了,好在她脑瓜子还算快:“我……我当时没继续往中药铺走,我想去新华书店买信封,刚好在路中间跟她擦肩而过。”
“你妈妈呢?跟你一起,还是她先去给你二哥送饭?”
白欢和白母面面相觑,白母有点混乱了,她怕说多错多,只好如实道:“我跟她一起。”
“你们本来是要给白忠民送饭,还有几步路就要到了,却调过来,先过马路买信封?”这逻辑不太对啊。
白欢:“我买信封很快的嘛。”
“既然是这样,你母亲为什么还要陪你去买信封,而不是先去送饭呢?”
白欢顿住了,白母脑子也灵活,她马上接过去:“我们在聊天,在聊她相亲对象,我想听她说完,就跟着去了。”
白欢忙点头:“对对对,就是因为我们当时聊得起劲,才会被人逮住机会偷了手表。”
老警察平静地在她们脸上扫过,没说什么,继续问:“当时你怀疑她偷了你的手表,你为什么不直接拦住她?”
“我没来得及拦住,就看着她跟这个女的进了中药铺……”白欢指向汪小琳,“当时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就让我妈先去报警,我在门口守着。”
老警察转过身问苏月禾:“苏月禾是吧?白欢说的话,你认同吗?”
苏月禾摇头:“我不认同。我刚才在路上满脑子都是怎么举报白忠民和黄有才的事情,我都没留意到她们。”
“你详细说一遍,从新华书店门口,到进中药铺门店这段路,都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新华书店呆了快一个小时,我盯着黄有才把药材卖给白忠民之后,看着他从中药铺收购门店离开,我才从新华书店出来。我当时满脑子都是怎么去举报的事,过马路的时候,刚好遇见了汪小琳。”苏月禾指着汪小琳。
警察问:“你们之前认识?”
“对,我们见过一面,但不是很熟。小琳同志也是中药铺的员工,我就想麻烦她帮忙找领导。我要举报白忠民。过了马路,我们边往中药铺走,边说话,之后就上了二楼。”
汪小琳接过话头:“我当时去街上取报纸回来,遇到了苏月禾同志,我听她说了要举报的事之后,我就说帮她找牛主任。”
老警察又问苏月禾:“你在二楼呆了多久?”
“应该差不多二十分钟。”
“这期间,你有没有看过背篓里的东西?”
苏月禾如实道:“我没有。我要是看过,我肯定会把手表拿起来问是谁的。警察同志,你看看这个手表,它塞在衣服包和背筐之间,很明显是被临时扔进去的。如果是我偷了她的手表,急急忙忙扔进去的,在中药铺的这二十分钟时间里,我是不是应该赶紧把手表藏好。”
老警察点头,他早就想到了这点,所以刚才不让白欢动手表。
“而且扔的这个位置,你们看嘛,是距离背部最远的位置。当时我是背着这个背篓的,如果是我反手扔的,”苏月禾比划着:“大家看看,我只能扔到箩筐靠近背部的位置,绝对扔不到那么远,这一不小心,不就扔出去了嘛。”
大家都议论纷纷认为苏月禾说的很在理。
白欢还想强词夺理:“可能是心急,一心急,不就可能扔远了吗?”
苏月禾:“我当时没这个心情偷你的手表,我一门心思都在想着怎么举报这些贪污腐败份子!”
说着她眼神睃了一圈白忠民和黄有才,最后目光停在牛主任身上。
警察明显已经被苏月禾说服了,但是口说无凭,还是要讲证据,他打算先放一放。
他看向白欢:“那就验指纹嘛,等会儿把手表送去市里给专家验,这个需要时间,就先这样。”
白欢心虚地眼神都飘了。
老警察其实也就是吓唬白欢,这么个小案子,送去验指纹的可能性不大。
晚一点带回所里,一个个单独盘问多几遍,小姑娘熬不过肯定得说实话。
“接下来,说说另外一个案子,苏月禾你是举报人,你先说,越详细越好。”
苏月禾便从第一次卖山参讲起:“那时候还是十月份,我第一次来卖山药,我背了一斤人参,两斤黑枸杞,我爷爷是老医生,我来之前,他已经跟我说过,这完全足够干了,但是当时收货的是白忠民,他手摸了一下,就说,不够干,他不收。”
“我还离开中药铺,这个人……”苏月禾指了指黄有才,“他说他瘸哥,他可以收我的药材,但是价格比中药铺收购价要低。”
老警察好奇问:“低多少?”
“人参一两低一块钱,黑枸杞一两低五毛钱,也就是说,我带来的货,一下子就少了二十块钱。警察同志,”苏月禾看向围观的中药铺店员,“二十块钱啊,很多刚出来工作的人,一个月工资也就二十来块钱吧?”
众人纷纷点头,有些人开始愤愤不平地窃窃私语,“妈卖批,贪污一个单子,就相当于老子一个月工资。”
苏月禾继续:“我当时就不想卖。结果排在我后面的一个大伯,他劝我,他有经验,他说只要你带来的好货多,这个白忠民从来都不收,每次都说不够干,老伯拿回去再晒多久都没用,下次拿来还是不收,他只好把药材卖给这位瘸哥。”
老警察问:“所以,你也把货卖给这个瘸哥了?”
苏月禾摇头:“我那一次很幸运。我还没走,刚好领导把白忠民叫走了,来了另外一个收货员,就是这位汪小琳同志,我那时候还不认识她,她看了我的货,二话没说,就直接收了。”
白忠民辩解道:“这个药材是干燥还是不够干燥,是每个人的主观判断,我认为不够干燥的,可能其他同事会认为够干燥,这说不准的事。”
牛主任赶紧附和:“对对对,白忠民同志收货向来要求比较严格,因为药材不够干燥,容易生虫……”
苏月禾听完,基本上可以确认,这牛主任就是跟白忠民一伙的,幸好她刚才提高了警惕,没把证据给他。
一旁的汪小琳也听出了牛主任这言语里的暗示:白忠民收货严格,而她汪小琳太过随意。
她虽生气,但还是尽量保持平静地反驳:“我们收货都是两道关口,我这边收货之后,写完单据,给钱之前,前库房收货的同事也是要把关,在单上签字的,我收的货是没问题的。”
牛主任解释:“我没说你收的货有问题。”
老警察摆了摆手:“不要打岔。苏月禾同志,你继续说。”
苏月禾:“刚才说的是第一次卖药材,半个月之后,我又带了野生人参来卖,依然是白忠民收货,他还是那句话,说我的山参不够干燥。这个时候,黄有才再次走过来劝我把药材卖给他。我没得办法,只好把山参卖给他了。”
“多少野生人参?多少钱卖的?”
苏月禾之前就在脑海里把所有的过程都盘过一遍,所以她记得很清楚:“八两,我跟黄有才讲了价,按照中药铺的收购价八两山参价值50.4元,卖给黄有才是45元。”
老警察快速一算:“那就是五块钱差价。然后呢?”
“我从黄有才家出来,我就在旁边新华书店给我妹妹买书和纸笔。”苏月禾没完全说实话,她当时就是刻意去新华书店守株待兔的。
老警察指了指对面的新华书店:“是这家吧?”
“对,新华书店刚好能清楚看到这边收购门店的情况,结果我才从黄有才家出来没多久,就看见他拿着我卖给他的山参,拿去卖给了白忠民。前后不过半小时,我手里白忠民认为不够干燥的山参,黄有才去卖,白忠民马上就给人家结账付款了。我当时就很震惊。”
牛主任又忍不住接话:“这个情况,小苏同志刚才跟我举报的时候,我就跟她解释过,很有可能,黄有才拿来卖给我们中药铺的山参是他几天之前收的,药材又不是人,谁家的药材都长得差不多。”
黄有才马上应和:“是呀,我收的药材都会再晒至少三四天,才拿来卖给中药铺。我有独家晾晒秘方,你们晒不好的药材,我可以晒好。”
中药铺的店员们半信半疑地听着,互相小声交流着意见,有些人知道的多,但也都只撇嘴,不敢乱说话。
苏月禾非常肯定地说道:“我可以确定黄有才拿出来卖的,就是我家的山参,因为他提着篮子从新华书店经过的时候,我看到了篮子里的药材,我的山参都是用小纸麻捆扎的,我认得出来。”
黄有才辩解:“用小纸麻捆扎药材的又不是你一家,小纸麻又轻又有韧性,大家都爱用。”
“我晓得你不会承认。所以我当时就没作声。然后就有了我第三次来卖药材,这次我带了山参和黑枸杞,白忠民还是老样子,不收。我当时急用钱就把黑枸杞卖给了黄有才,还在黄有才家里遇到了一个嬢嬢。”
“那个嬢嬢跟我一样的遭遇,她卖的虫草,被说虫眼多,不够干燥,她跟我说,同样的货,如果你拆成一点点拿去卖,白忠民看不上,他就会收。只要货多了,值钱了,他就不收。所以,我做足了准备,来卖第四次第五次药材,我就是要抓到他们的证据。”
老警察问:“你证据呢?”
苏月禾:“在背篓里。麻烦你们先把这个女人的手表拿走。”
店员们都听热血了,都小声议论着:“她有证据,有备而来的!”
牛主任心底不由一凉,这女的刚才没完全跟他说实话,他不由得连连后悔,大意了!
在一旁被老妈捏着手臂的白欢,心底越来越没底,她哥赚黑心钱的事,家里人都知道,这万一真被揭发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白母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白欢听见说她的手表,忙问警察:“我能拿走我的手表吗?我不告她咯。”
老警察眼神如炬,他笑了一声:“妹子,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不告她,你怎么确保她不告你呢?是吧?等着吧,等会儿你还要跟我们回派出所,再把事情好好做笔录。”
“那什么时候能把手表还给回我?”
“等通知。”
白欢心拔凉拔凉的,这不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嘛。
小警察借了药铺的纸袋,用药镊子把手表放进了纸袋里。
苏月禾这才从衣服包下面拿出一个照相馆专用的纸袋,众人都敛声静气地盯着她。
但苏月禾并没有着急打开照相馆纸袋,而是道:“昨天和今天,我卖给黄有才的山参和黑枸杞,黄有才为了及时回笼资金,都是当即就卖给了中药铺,麻烦牛主任让人把黄有才卖的货拿出来可以吗?”
牛主任马上摆手:“进了前库房,哪里还分得出哪个是黄有才卖的?”
“你们不是每个大集之后才会清理一次吗?明天才是大集之日,现在肯定还没整理吧?特别是今天的,刚拿进去呢。”
“哎哟,苏同志,你这打听消息打听的不够清楚啊,就例如这个黑枸杞拿进去,全倒在一起了。山参拿进去,也都堆在一起,分不出来哪个是你卖的,哪个是他卖的。”牛主任明显是不想配合。
汪小琳道:“山参不都按照日期摆放的吗?”
“是按照日期啊,但同一天的,都混在一起,哪个晓得谁是谁的呀?”
汪小琳问旁边负责前库房的同事:“这两天收进来的山参并不多,吴哥你分得出来吗?”
吴哥看了看牛主任,看了看警察,再看看汪小琳,心虚笑道:“这是山参又不是人,再少也分不出来啊。”
苏月禾道:“我能分出来,你让我进去找。”
吴哥忙看向牛主任。
牛主任:“经理不在,这个我做不了主,让外人进库房,我们这没这样的先例。”
老警察看出来牛主任的不配合了,“你们经理什么时候回来?”
牛主任狡猾一笑,“这不好说,经理的行踪,我们怎么可能掌握。”
汪小琳站出来了,“我是店里员工,我平时还帮忙收货,没少进前库房,今天我可以进去吧?”
牛主任:“……”
汪小琳知道苏月禾信不过其他人,“苏月禾同志,你跟我说怎么分辨,我去帮你找。”
苏月禾刚想跟汪小琳说,外面传来声音,有人说:“李经理回来了。”
去车站接李经理的同事,顺利把人接回来了。
这李经理比较年轻,三十五六岁左右,五官消瘦,鼻子小,眼睛小,头发长,整个人有点儿喜感和滑稽。
因为他是新调来的,跟牛主任这个老油条本就互相不对付,这可被他逮到了机会,他一进来就先跟警察握手。
“今天这事可不算小,我们肯定会积极配合。”
“太好了,李经理是吧……”老警察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现在就僵在这里,牛主任说,你不在,他不敢让外人进前库房。”
难得牛主任对外承认他是领导,李经理拍了拍牛主任,笑道:“没事,牛主任,既然有人举报,那就要全力配合,不配合,难免会被人误会有同谋嫌疑,把门打开,让这位苏同志进去。”
牛主任舔了舔唇,他原本是想拖时间,等晚点这里没人的时候,再进去把药材弄乱。
谁知道这个小眼睛及时回来了。
不过山参都长得一样,就像她认出来了,他们不承认不就好了吗?
他看了眼白忠民,此刻白忠民心底七上八下的,他是在担心给苏月禾写的字条,上面写明了重量……
到了这一步,只有咬死“一切都是巧合”这条路可走了。
黄有才本来想过去跟白忠民商量商量对策的,可那小警察一直盯着他,他都不敢乱动。
不过,黄有才和白忠民还算心有灵犀,知道到了这一步,咬死不承认这好了。
李经理:“开门!”
前库房员工赶紧走过来开门,之后苏月禾在警察、李经理和牛主任的陪同下进了前库房。
前库房不算大,不值钱的药材很随意地放在各种箩筐里,最里面有两排木架子,上面放着贵重药材。
虫草最多,全部放在麻布袋里。
黑枸杞没多少,就一篮子,都没放满。山参更少了,也就几捆堆在二层架上的角落。
二层架上有贴入库数据,苏月禾没看那纸条,而是直接走到山参面前,很快找到了自己卖出去的货。
她先拿出一扎:“这扎是我昨天卖给黄有才的,一斤山参。”
然后再找出两个大扎一个小劄:“这三扎是我今天上午,也就是刚刚不久,我卖给黄有才的,两斤半山参。”
牛主任问:“证据呢?你怎么证明,这是你卖给黄有才的?”
苏月禾不搭理他,李经理回来后,显然她不把这位牛主任放眼里了。
气得牛主任暗暗咬碎槽牙,又不好发作。
这前库房都是药味,老警察道:“确认是这几扎吗?是的话,我们出去说话吧。”
从前库房出来,警察把四扎山参放在桌子上,按时间顺序一字排开。
白忠民看着桌上的山参,呼吸都燥热起来。
另一侧的黄有才,嘴唇都干了。
很明显,这四扎山参上用的绳子都是纸麻皮,但第一天和第二天的打结方式不一样。
苏月禾指着第一扎说:“这是我昨天卖给黄有才的,上面打的是两个小的同心结。刚才牛主任问我,怎么证明这是我的?”
她从手里握着的纸袋里抽出相片,找出一张放在山参旁边。
“这是我在家里给我们家山参拍的照片。你们可以对比一下,大小形态以及打结的方式,是不是一样?”
众人都围过来,警察、李经理和牛主任在最里面。
老警察点头:“确实一样。”
牛主任还在犟:“也不完全一样,除了打结方式一样,其他看不太出来。”
苏月禾早料到了,“我知道你们不会轻易承认。”
牛主任忙笑着摆手想要撇清关系:“唉唉唉,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就是平心而论。”
李经理:“牛主任,你年纪大眼花了吧,我看一模一样,你看这边突来的这棵人参,形态都一样。”
牛主任:“……”
老警察也认为是一样的,但他不方便下结论:“这个到时候再鉴定。”
苏月禾:“不用,我刚才说了,我早料到了他们不会轻易承认。”
她拿起那扎山参,扒开其中一棵,同时抽出另外一张照片放在上面。
“还有这个!”
老警察、李经理和牛主任又都凑前来,牛主任比谁都着急,他低头一看,只见上面那棵山参上,刻了一个“苏”字。
照片上的山参也有一个“苏”字。
这两个字的字迹一模一样,显然是同一个字。
李经理拍了下大腿,大声感叹:“高!实在高!这没办法抵赖了吧。”
老警察也点头:“确实是同一个字!也就是说,这扎山参原本是属于苏月禾同志的,但是中药铺并没有收过苏月禾的山参,所以,这些山参哪里来?”
结果呼之欲出。
店员们交头接耳,原本就知道一些情况的人终于忍不住轻声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主任和白忠民这次是遇到狠人了。”
“这个漂亮女娃看不出来,凶的很。”
“你看她背着个背篓,以为她是好欺负的农村人,结果她还有相机,人不可貌相。”
苏月禾从挎包里拿出一张字条,一张收据。
“这张字条是白忠民收货员亲笔写的,他说我这个山参不够干燥,不予收货。这上面有重量,山参一斤,日期是昨天。”
白忠民脸色煞白,一点表情都没有,他之前还笑这个女孩傻戳戳,原来,傻戳戳的是他!
他一直被她当猴耍!他攥着的拳头快要捏碎了!
苏月禾继续:“这张是黄有才写的收货单,可以证明这些白忠民嫌弃不够干燥的药材,都被黄有才低价收购了。他买了后,不过半小时,就把人参拿来中药铺卖掉,我昨天在新华书店亲眼看着的。”
李经理吩咐:“快把购货单和入库单都拿来。”
苏月禾又拿出两张照片,“这是今天售卖山参的照片,2.5斤,三扎,你们也可以对比一下,今天打的是三同心结,三把山参上都有一棵刻了‘苏’字的人参。”
警察和李经理赶紧对比,而牛主任似乎突然失去了兴趣,借口上洗手间,溜走了。
苏月禾没去追,只要警察开始正式的调查,牛主任是跑不掉的。
很快,购货单和入库单都拿了来,一对比,完全对上。
昨天黄有才售一等虫草八两,一等人参1斤,一等黑枸杞1斤。
今天黄有才售一等人参2.5斤,一等黑枸杞2斤。
除了虫草外,其他跟苏月禾提供的数据完全对得上。
店里的员工互相咬着耳朵说悄悄话。
“这得坐牢吧?”
“肯定得坐牢。”
“没得三五年出不来。”
“要得,算贪污吗?”
“贪污腐败,滥用职权,投机倒把……我也不晓得是不是。”
老警察看向面无血色的白忠民和瑟瑟发抖想逃又不敢逃的黄有才,道:“走吧,先到所里去接受调查。”
李经理激动地双手颤抖,自家米缸里抓的蛀虫,能把牛主任拉下马的法宝,他高兴啊:“没想到我们单位,竟然会出这样的社会败类,我要赶紧跟上头打个报告。另外,警察同志,后面我们肯定会全力配合调查。”
李经理越说越激动:“这次能挖出腐败问题,那是因为有眼睛雪亮、英雄勇敢、足智多谋的人民群众,我们大家鼓掌,谢谢这位苏月禾同志,谢谢她帮我们抓蛀虫、打老虎!大家热烈鼓掌!”
看着经理带头鼓掌,店里的员工赶紧跟上,生怕跟慢了,被经理惦记,特别是以前跟牛主任走得比较近的人。
苏月禾看着这滑稽的场面,忙伸手摆了摆:“我只想追回我的损失。”
老警察:“这个要法院判了之后,从赃款里给你补偿,可能要等一等。”
苏月禾微微咬唇,她料到了,只要能把这些人送进去,赔偿可以慢一点也没关系。
李经理拍了拍胸脯:“没得关系,苏月禾同志,你告诉我,你损失多少,我马上向上汇报,我们中药铺先给你补偿,给你额外的奖励!一定要好好嘉奖!”
这倒是意外之财,苏月禾从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她的算是,她满意笑道:“不多,损失一百块钱左右,你看看。”
李经理接过来,当即答应以最快的速度给她申报。
老警察吩咐:“小刘,给白忠民和黄有才戴上手铐。”
听见这个,一直没说话的白母,挡在儿子前面大声阻拦:“不是,警察同志,怎么就戴手铐了呀?我儿子从小老实本分,他不会做犯法的事。”
“你儿子犯不犯法,得法官来判,我只负责调查。”
“警察同志,我儿子只是个小员工,领导怎么说,他怎么做,他是无辜的。”
“这个我们会详细调查。这位嬢嬢,麻烦你让一让。”
“你们不能抓我儿子,他是无辜的。他是冤枉的!”白母拉着儿子的手,“忠民啊,你跟警察好好说,你不要自己一个人担着,妈求你了,你一定要好好说。”
白忠民看着母亲哭泣时,那满是鱼尾纹的眼角,他心底一阵绞痛:“妈,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白母激动地哭诉着,她看着儿子戴上手铐,眼下一黑倒在了地上。
“妈!”
“妈!”
白忠民和白欢都扑了过去,场面一度混乱。
苏月禾不想给眼神,她挤出人群,提着背篓,走过去跟汪小琳说话。
“小琳,谢谢你帮忙,今天幸好有你。”
“客气什么,你好厉害,一个人把他们全撂倒了。”汪小琳看着苏月禾,满脸的崇拜,“我陪你去派出所吧。”
苏月禾还要去派出所做笔录,快中午一点了,得先解决温饱问题:“走嘛,我请你去吃抄手,谢谢你帮忙。”
汪小琳开心笑道:“要得,谢谢请客。”
外面在刮台风,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我在房间里码字,一不小心就写了这么多。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ana20瓶;晨微曦光10瓶;千斤小姐4瓶;猫猫狗狗、木清风-_-||、sa、卤尖、胡杨林小栈、雪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