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朦胧初破晓,露滴滚落翠绿,带起隐约芬芳花香。
喜鹊停枝头,擡头摆尾,鸣叫声动听响亮。
杜平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琴声悦耳,仿若春色满园枝头茂,杏花烂漫雨纷飞,乐声中喜色肆意狂泄,绕梁三尺。她似乎梦到男子踏云而来,向她弯腰伸手。
男人逐渐靠近,露出一张冯瑛之的脸来。
杜平一下子醒了,睁开双眼,迎入眼帘的是随风而起的幔帐。不是错觉,真的有人在弹琴,她闻声转头,看见自家夫君已衣衫整齐在窗前拨动琴弦。
冯瑛之擡眸一笑:“好听吗?”
京城一绝能不好听吗?
杜平扬眉,故意说反话:“难听死了,都把我吵醒了。”
冯瑛之的长相偏俊秀斯文,京城常言公子人如玉。尤其那一双眼睛,笑起来能将人心融化。
他看上去心情极好,道:“成亲后第一次看你起这么迟,洗漱后还去练拳吗?”他起身朝她走来,阳光映在他身后,犹如梦境中画面重现。
杜平一阵恍惚。
冯瑛之坐在她床侧,俯身压下来,调笑道:“醒不来是我的缘故?”
杜平回想起昨夜情景,脸上慢慢变红。虽然她在木桶里和床上都落了下风,但输人不输阵。她凑近脑袋,点头道:“对啊,就是你,我到现在还觉得痛。”
冯瑛之怔住,不知所从地想去掀被子:“真的?我看看。”
杜平一下子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动:“不给看,肯定是你技术太差的缘故,快去多看书好好学学。”
冯瑛之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开始脱衣服。
杜平呆住,急忙从床上起来拉住他:“你干什么?”
冯瑛之已解开外衫:“一目了然,”顿了顿,“脱衣服。”
杜平急道:“都起床了,你脱什么衣服?”
冯瑛之任她按住手,没再继续脱下去,嘴上却一本正经回道:“证明实力。”
杜平被呛住了,只得缓和道:“不用,真不用。”
冯瑛之斜眼睨来,似笑非笑。
杜平咬唇,不肯继续说下去。在对方目光威逼下,她慢吞吞从床上站起,低垂脑袋,默默地把他衣襟整好,端的是一副乖巧模样。
冯瑛之忍不住笑了。
杜平擡眸,对视片刻,嘴角也轻轻勾起。
“总算笑了,”冯瑛之摸摸她头顶乌发,任发丝在他指缝中流淌,“看来我昨晚不算白忙活一场。”
杜平瞪眼:“喂,适可而止。”
冯瑛之在她嘴角轻吻一下:“好。”
杜平又得意起来,决定新仇旧恨一起报,捏住他的脸:“以前是谁说的,要矜持,别动手动脚。”
冯瑛之笑了,又亲她一下:“是我不矜持。”
杜平得寸进尺,她一边穿衣一边斜眼瞟去:“我还得刚回京时,某人信誓旦旦说,对我没有男女之情,不过视我为友。”她故作夸张地啧啧作叹,“唉,你可真是个随便的人,对朋友都能做出这种事,瑛之,你什么时候堕落成这样了?”
冯瑛之装模作样地思考半晌:“是不太好……”他以拳击掌,恍然大悟道,“可昨晚我也没遇着反抗,奇了怪了。”
杜平眯起眼睛,纤纤玉指在他胸口重重点两下:“是不是男人?让我占点嘴上便宜就这么难?满腹才华都用来对付我了?”
冯瑛之忍俊不禁,握住她的手向嘴边牵去。
他嘴唇偏薄,笑起来带出一道细微弧度,仿佛天边一弯泠月清辉引人心折。她冰凉手指划过他双唇,柔软温热中带点干涩。
杜平指间一缩。
冯瑛之凝视她:“来,给你占点嘴上便宜。”
杜平没想他能不要脸成这样,刷的一下把手缩回来。
冯瑛之笑眯眯:“不再占点便宜?随你摸多久。”
杜平哼道:“谁稀罕。”
冯瑛之装出一副纳闷的样子:“是吗?可昨夜……”
杜平实在听不下去,只开个头就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一把遮住他的嘴,没好气道:“求你别说了行不行?你天赋异禀慷慨大方实力雄厚,我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够了吗?”
冯瑛之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杜平迈步走出屋子:“我先去用早膳了。”
冯瑛之追上前去,拉住她的手:“一起去,我也没用。”
一反两人在屋中的嬉笑,一路上他们都很安静,刚开始隔着两寸远的距离,不知不觉越靠越近,等走出小院子的时候,冯瑛之已勾上她的手指,随后牵住整只手。
他侧眸朝她一笑。
杜平看他一眼,移开视线,觉得心中有东西快满溢出来。
冯瑛之突然开口问了句:“还想去南越吗?”
杜平顿了顿,脑中想起母亲那张清冷面孔,笑意不知不觉中收敛起来:“答应她不去了。”她自嘲道,“昨日我嘴上虽未承诺,但她也知道,我心中已答应不去。”
冯瑛之:“对那边放手了?”
杜平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这一回,她沉默更久,道:“她那人重诺,既答应我去找师兄,我便等她的消息。”
冯瑛之之前欲带她离开京城,一方面自是为了她,另一方面自己也想出远门走走看看。他想和永安一起行走天下,这次虽不成行,失望也没那么大,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他们总有机会。
昨日站在门外,他隐约有听到两句。说老实话,他心中也有疑问:“永安,”顿了顿,他斟酌用词,“你和你母亲的分歧,并非江南之行,而在于政见不同?”
杜平脚下一滞,低低“嗯”一声。
冯瑛之又问:“平阳公主不满的是你太过冒进?你在江南和地方官唱对台戏?”
杜平不否认:“不是我冒进,是母亲太保守。”正如母亲了解她的想法,她也知道母亲打算如何处理,“母亲想的那些不过是小打小闹,治标不治本。”
冯瑛之深深看她一眼:“你的出身便注定荣华富贵,那你冒风险是为了什么?为万民?为众生?还只是为了一展抱负?”
杜平睁大眼,阳光映照之下,她面孔上的惊讶如此明显。
她没想到瑛之会问出此言。
杜平的目光犹如一股清泉,坦然回视道:“这不是明摆着吗?每个人都会向往世间美好,桃花源不该只是一纸空谈。我希望那些不公正,不道德的惨剧减少,人人都能吃饱饭穿暖衣,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你不喜欢吗?”
“瑛之,若只有我和我身边的人享受荣华富贵,然后呢?仅仅事不关己地看着天下百姓在痛苦悲惨中沉浮?看着他们然后愈发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不,若有这么想的人,不过是自卑而不自知,需要从别人身上汲取优越感。当然,也可以适时展现一下同情悲悯,就像那些宫廷贵妇官员后宅做的那样,施舍些粮食衣物,似乎也能无愧于心。”
杜平的眼睛很亮,望着他:“可是,我明明有能力可以做更多,我不应该做更多吗?”
她擡手挡住刺进眼睛的阳光,露齿一笑:“万一成功了呢?”
她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发着光,无所畏惧,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京城诸人评价永安郡主此人时,都跳不开三个词:漂亮,聪明,还有脾气差。
但从冯瑛之的眼光看来,永安的脾气一点也不差。
她的愤怒和喜悦一样明显,今日仇今日报,连计谋都是光明正大的。即便讨厌一个人也不会仗势欺人,她明明有这样的身世条件,可她从未这样做过。若举手之劳能帮上别人,她都不推辞,一声不吭地就直接给办了,不拘泥于名声不在乎感谢。
在他看来,她完美无缺,身上找不出一丝缺点。
冯瑛之突然重重揉了揉她的发顶,发丝凌乱地跳出几根,他看着她皱起眉头后退两步,顿时笑了:“永安,这世上竟然有你这样的人。”
杜平一下子没听出来这话是夸还是贬,挑眉问:“我是怎样的人?”
冯瑛之盯住她看,笑道:“让我五迷三道的人。”
杜平一愣,脸上慢慢变红,不说话继续往前走,有两下甚至同手同脚,她慌乱中改过来。
冯瑛之调笑:“你好像脸红了?”
杜平停下脚步,目光在他脸上兜两个圈子:“人不可貌相……你以前没这么不正经啊?这些话从哪学的?”她仔细琢磨一番,越想越不对劲,貌似一觉睡醒后他就像雄孔雀开屏,“对男人来说,睡过和没睡过差别很大?”
迎上她意味深长的目光,冯瑛之差点没被口水噎着。
他急忙解释:“你想哪去了?”
杜平闲闲开口:“想你脑子里正在想的事。”
“我脑子里什么也没想。”
杜平总算觉得扳回一局,甜甜一笑:“真巧,我也什么也没想。”
冯瑛之:“……”
两人一起用完早膳,杜平换了件骑服就往马厩走去,目标直奔萧府。这条路她已熟门熟路,不多时那座高门府邸便出现在眼前。她下马便去敲门,然后双手抱胸等在一旁。
萧家的门房来开门,一看到这张脸,顿时吓得小腿肚子都抽筋了。
这……这就是个活阎王。
杜平还保持原来姿势站着,擡起下巴道:“我来找阿妍。”
门房逃跑似的速度跑进去通报,生怕动作慢一刻就惹得这位阎王不悦。消息一层层递上去,此时,萧伯亦正在书房和父亲商议嫁妆之事,听闻永安郡主来访,两人皆是一静。
萧祥珂眉头蹙起:“一个人来的?”
下人回禀:“郡主单枪匹马,这次并未带人来。”
萧祥珂讽道:“如今倒是会装好心,昔年也没见她和妍姐儿情深义重,倒衬得我们个个都是恶人。”
萧伯亦想起女儿近来闷闷不乐,无论脸上神情摆得多么稳重端庄,毕竟父女多年,她心里的不开心做父亲的怎会不知。眼前又浮现那日她抱住杜平哭得涕泗流涟,萧伯亦沉默片刻,开口道:“事已定局,她也没胆子来拐阿妍逃婚。”
萧祥珂瞥去一眼,没搭腔。
萧伯亦又道:“让她去开导也好,免得阿妍与我们生了心结。”顿了顿,再补充一句,“而且,萧家的门挡不住她,不让进也会硬闯。”
萧祥珂一脸看透的神色,了然一叹:“到底是做父亲的……”他拍拍儿子肩膀,知他心疼,“听你的。”
杜平跨进院门时,远远看见阿妍正在低头练字。她一脸严肃握笔坐着,屋里没有其他丫鬟,只有一个老嬷嬷站在她身后。这老嬷嬷杜平小时候也见过几次,是老妇人身旁的亲信,架子大得很。
杜平轻轻走至门旁,“咚咚”敲两下。
萧意妍缓缓写完最后一捺,擡起头,顿时面露惊喜,丢了笔就跑过来:“姐姐。”
杜平微微一笑,可她还未开口,就听那老嬷嬷咳嗽一声:“七小姐,步履需缓,行不露足。”
话音落下之际,萧意妍已扑到杜平面前,被稳稳接住。
杜平对那老嬷嬷的话充耳未闻,笑着说:“我带你出去玩?”
萧意妍问也不问去哪里,直接点头答应:“好啊。”
杜平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却见那老嬷嬷挡在身前,行礼问道:“请问郡主欲带七小姐去何处?七小姐正在府中学习,不便出行。”
杜平挑眉:“萧家自诩簪缨世家,什么时候多了下人质问主子去处的规矩?”
老嬷嬷仍不肯退:“郡主若执意带人走,就从老奴的尸体上跨过去。”
杜平嗤笑一声:“倚老卖老。”她瞥见阿妍沉下来的脸色,拍拍她手背安抚,又道,“怎么,觉得你家七小姐就快远嫁他乡,所以不必把她放眼里?”
老嬷嬷脸色一变,自不肯认罪,正思索着要如何解释,就见永安郡主拉着七小姐的手一下子跑开了,可怜她老胳膊老腿的,拍马也追不上。一想到永安郡主贯来作风,吓得她立刻禀告上去拦人。
杜平带着萧意妍走到府门前,已有管家恭敬等候:“郡主,七小姐,可需备马车出行?”
瞧瞧这做法,这才叫高明。不问你去哪里,不问你要干什么,直接给你准备马车。只要有车夫侍卫一路跟随,还怕你逃走?
杜平笑了笑,别人做得妥帖心意,她也愿意给面子:“不必,就出去玩会儿,天黑之前会送她回来。”
管家闻言,顺从地退下:“是。”
萧意妍摸着那雪白的马身,惊叹道:“我们骑马出去吗?要不要戴个帷帽?”
“不用,那多麻烦。”杜平扶着她的腰送她上马,然后翻身一跃坐在她身后,双腿一夹便向前奔驰,声音消散在空气中,“姐姐带你骑马去。”
路途不算远,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就抵达目的地。
这块地方不算大,却已是方圆数公里内最大的跑马场,毕竟京城寸土寸金,平日里贵族少年偕伴来玩的也挺多,不过今日已被杜平提前包场。她算是这儿的熟客,一下马立刻有人迎上前,满脸堆笑打招呼。
萧意妍却才是第二次来,很久以前曾跟着家中兄长来过,观看他们比赛蹴鞠。她兴奋地环视一圈,已猜到此行来意:“你要教我骑马?”
杜平点点头。
萧意妍:“我以前也有学过,其实我会骑,只是跑不快。”
杜平忍不住笑:“就你那技术也敢说会骑马……”
萧意妍鼓着脸看她。
杜平无奈道:“还不让人说实话了,萧家至多给你骑过小马驹,那也能叫骑马?等你到了草原上,你会发现七八岁的小孩都比你厉害。”
说话间,马场的仆从已牵着一起枣红马走来,递到永安郡主手中。
杜平继续道:“匈族是游牧民族,全都生活在草原上。从一个地方迁移到另一个地方都是稀疏平常的小事,跟着大部队的时候,你当然也可以躲在马车里,”她声音一顿,目光也随之射过来,一语双关,“不过,若是能骑在马身上,你的腰板会挺更直。”
这里空旷辽阔,大风吹来时毫无阻隔,张牙舞爪地呼啸而过。
萧意妍散落后背的长发随风凌乱,在半空中起起落落,那双清透的目光却定定望来。
杜平一言不发走到她身后,从怀中掏出一根红绳咬在皓白齿间,两只手利落地拢起她的秀发盘成结,然后用红绳捆绑。
这个结打得不算好看,甚至有些粗糙。
但是红绳衬着黑发,显得萧意妍愈发灵秀如玉,让人移不开眼。
杜平将缰绳放在她手中,开口道:“会骑马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你若还在京城,无所谓会不会,但草原上不一样,弱肉强食,哪怕这只是一点微末的筹码,你也得牢牢握在手心。”
萧意妍望着,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嗯,虽只是小事,迄今为止,也只有你替我想到。”
杜平沉默一瞬,在她后脑勺上轻轻一按,转开话题:“不单是骑马,还有嫁妆上你也得上心,不要都交给父亲处理。当然,萧伯亦肯定不会坑你,但他也许只能想到金银财宝华服绸缎,只顾着让你后半生无忧。可在那个地方,没有足够实力保护自己,你所有财富只会变成豺狼眼中的肥肉,阿妍,你需要带很多那边匮乏的物资和技术,这样你才有资格找到合作者,才有办法在那里壮大自己。”
萧意妍眨了眨眼,眼底透出笑意来:“我知道,匈族还未被教化,茹毛饮血,都是靠拳头说话。姐姐,在你心里我是不是那种被捧在手心不禁风雨的娇花?需要有人护着才能活下来?”
杜平玩笑道:“哪敢呀,你可是下一任可汗的母亲,我连你的肚子都不敢碰,生怕惊扰了我们的小可汗。”
萧意妍雪白的面孔上一点点涨红,那天不知道怎的就发出凌云壮志,今日被姐姐提起,只觉害臊。她捏住缰绳背过身去,想想又觉不妥,转回来说:“我认真的。”
她并没有更多选择,嫁到未开化的野蛮之地,要么随波逐流,最终凋零在异国他乡。要么努力奋进,给自己挣出坦荡前程。
两者相较,毫无疑问会选后一条路。
她正活在最好的年华,不愿就此夭折。
萧意妍:“我被萧家娇养十数载,我手上什么力量也没有,我没法决定自己的命运,所以无从反抗只能和亲匈族,一饮一啄,皆是定数。但接下来的人生,我不想再做执于他人手中的棋子,我的命,由我自己定。”
杜平露出赞许的神色来:“很好。”
顿了顿,她忍不住又重复赞道:“很好。”她还以为得费一番口舌点醒阿妍,如今看来,这孩子通透得很,接下来,只需帮她分析匈族现状,这个不急,之后一段时间教她骑马时都可潜移默化地灌输,“你若能生出哈尔巴拉可汗的儿子自然是好,若生不出也没关系,那边没有高明的大夫和接生婆,生孩子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事,我还担心你的安危。真到那地步,只要你手中握有足够的人脉和权势,大可领养一个可汗的儿子归在名下,权当立个傀儡。”
萧意妍还没想这么深远,但既然提及,她也沉思片刻,问道:“笼络人脉我倒能做,可权势……”
杜平:“权势来自可汗的宠爱,只要你对可汗能产生足够影响,自然有人主动投机,不过,那么一个老头子若真忍不下去也别委屈自己,还有一条路,就是直接收拢军权。”
萧意妍睁大眼,正好一阵风刮来,她打个寒颤。
杜平双唇紧抿成一条线,这回她并未直接说下去,而是沉默很久,投来的目光似在观察阿妍的反应。半晌,她终于开口:“杜厉虽是汉人,却颇受可汗重用。”
萧意妍神色一僵。
杜平又不是没记性,当然知道谁是害她和亲的罪魁祸首,可还说的话还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你去那边后,可试探一下杜厉的态度,如果他对我这个从出生就未曾蒙面的女儿怀有愧疚,就告诉他,让他多照顾你多帮你,你过得好了……我就原谅他的遗弃。”
风很大,最后那几个字说得模模糊糊,可萧意妍听清了。
她并未表示抗拒之意,目光深深望来:“若他不在意你呢?”
杜平没说话,望着远方天际。
许久,她无所谓地一哂笑之:“那就告诉他,上阵父子兵,咱们毕竟沾着血脉亲缘,”她擡起手指,在半空中划出一条路线来,从北向南,弯弯曲曲,“我会打通南北商路,他有兵,我有钱,与其跟别人隔着肚皮做生意……”
杜平转过头望来,微微一笑:“不如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