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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墓 正文 第2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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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越来越暖和。

    徐则正在为下一次进攻匈族做准备,这次的目标是三王子丹巴特儿,为确保一次就瓦解对手势力,徐则与诸位将领商议后,决定两线出击,分别由徐如松和梁副总兵率队,顺利的情况下十日内就出发。

    军帐中几位数得上品级的武将都聚集在此,除了徐家军原本的将领,还多了元青元历两人,他们正议论敌情时,见有人走进来,正是永安郡主。

    杜平拱手:“来迟一步。”她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切入正题,“江南的商队三日内就抵达,会把预定的火绳枪送来,比上一批有所改进。”

    徐则:“辛苦郡主了。”

    杜平笑道:“辛苦的是士兵们才对,我不过做点联络的小事,其他军需都准备好了?”

    徐如松一身黑色劲装,懒洋洋双手抱胸站在沙盘前看地形,听闻此言,他回头道:“若火绳|枪在三日内送到,那大军五日后就能出发。”

    杜平点头:“那就好。”她目光又扫向其他人,正色道,“今日找诸位来,有一要事相商。”

    众人都朝她望来。

    杜平与梁副总兵对视一眼,收回目光,笑了笑:“跟军饷有关。”

    徐如松转过身来,斜倚沙盘边缘站着,眉头微皱。朝廷少发军饷的事情,他多少也知道,可他却猜不出永安郡主想打哪张牌。他也不是不相信这女人,实在是她前科累累,太会搞事了。

    杜平:“再过些日子就要发军饷了,宁可先小人后君子,我把丑话说在前头。”

    徐则正襟危坐:“郡主请讲。”

    “多谢。”杜平朝徐则颔首致意,继续道,“如今军队重组进展顺利,过去几年我那边的人都是由我负责俸禄,如今两边合在一起了,规矩也得改一改。我给的数额也许跟徐家军不大一样,队里的普通士兵一年二十两银子,半年发一次。”

    除了元青元历,帐中其他人脸上都写满震惊,有两位参将甚至夸张地张开嘴,几乎能塞个馒头进去。他们脑子里的念头都一样:二十两?郡主您养着两万多人吧?咱们知道您有钱,却不知道您有钱到这地步!

    也不怪诸位将领失态至此,这钱几乎抵得上衙门里的典史了。不过区区一小兵,竟能跟官吏堪比。

    杜平微微一笑,眼前画面跟她预料的并无二致。她故意一开口说俸禄,本就有震慑之意。她手头也没这么多现银,有很多是用粮食和布料相抵,粮食是村民上缴充当税银,布料则是从江南运来的。

    如今布料在南方的价格早已压低,而西北这块被她占据,江南商会不敢越过她以低价卖给其他人,价格几乎被她垄断。杜平正好拿这个差钱去补贴军队。

    她嘴角勾起,神色语态皆是温和,可说话的内容恰恰相反:“徐家军,怕是给不出这个数吧?”

    被挑衅到这份上,众人面色发青,唯徐则和梁副总兵还能维持镇定。

    徐则淡定承认:“是,普通士兵的军饷只能给出郡主的一半,如今朝廷欠着饷银,我们连一半也给不出,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士兵们吃饱穿暖,绝不让他们饿着肚子上战场。”

    杜平本意也不是嘲笑,震慑只是为了引出后话。她道:“他们才刚刚重组,在队伍中保持公平非常重要,我若继续给这个数,往大了说,怕会引起兵变。”她停下声音,见众人皆是默认态度,就继续说,“可突然让我少了他们的军饷,这样说不过去。”

    短短几句话,众人的心被放下又拎起,仿佛过了个陡峭山坡。

    徐则望着她,轻飘飘把球踢回去:“郡主今日提及此事,想必是已有对策。”

    杜平点头:“不错,今天就是想来问问,大家是否赞同我的主意。”

    她施施然站起身,面朝众人说:“我过去几年在西北各村落做过的事情,大家想必有所耳闻,说白了,也就是讲田地重新分配,结果大家也看到了,你们随便去哪个村子看看,我敢拍胸脯保证,绝对跟你们曾经见过的有云泥之别,所有村子都在变得更好。”

    徐则叹息一声,这事他知道的时候已是迟了。永安郡主已经把该杀的都杀了,该分的都分了,他想阻止也来不及。

    整件事情,过程是霸道粗暴了些,死的人流的血也不少,但总的来说,多不过战场上死的人。无论如何,就如永安郡主所言,结果是好的。

    也只能这么算了。

    杜平:“如今镇上县上的情况也是一样,跟曾经的村子大同小异,钱财只聚集在一小撮人手上,反倒是保护他们的军队没钱发饷银。”她环视一圈,看他们的表情应该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杜平不卖关子,直接问:“我们可以效仿之前在村里实行的办法,诸位同意吗?”

    话音一落,屋中大多人异口同声回答——

    “不同意。”

    帐内共有九人,其中有六人隶属原徐家军,他们的态度只有两种:不同意,抑或沉默。而保持沉默的,只有徐家父子两人。

    顾参将的态度最为坚决,他拍案而起,桌案上的茶水都差点被震得溢出杯外。“不同意,绝对不同意。”顾参将怒目而视,“郡主的办法是什么?强取豪夺?还是杀人放火?这种行径和强盗何异?”

    龚韧山蹙眉道:“郡主,您在村里做的那些,是我们知道得太迟了,否则也会阻止。正如顾参将所言,我们是官兵,不是匪盗,做不出那些事。”

    剩下几人并没开口,但从神情来看,俱是同意顾参将和龚韧山的看法。

    元历听不下去,猛地站起身来。先不论谁对谁错,主辱臣死,他怎能让这些人当面辱骂郡主?他正要帮腔,却见师兄伸手一拦。

    元青依旧坐在位子上,淡淡瞥他一眼。

    元历憋住气,只能坐回去。

    元青起身,语气平静地说:“就事论事,我们能对事情发表自己的意见,但对郡主出言不逊,未免有失风度。”

    顾参将不把这小子放眼里,呵,年纪比他儿子还小,居然敢大放厥词?他冷声道:“实话实说也算出言不逊?将强盗行径矫饰成为百姓谋利,我还没指责郡主颠倒黑白呢。”

    元青面无表情地看回去,正欲开口,只闻郡主的声音传出:“元青,你先坐下。”元青与她对视一眼,垂眸,依言坐下。

    杜平笑道:“至于顾参将,你想站就站着,毕竟是坐是站都是你的自由。”

    顾参将闻言一声冷哼,他本打算继续站着拼气势,但听她这么说,偏就起了唱反调的念头。他一屁股坐下,双手抱胸转开头,将侧脸对着郡主。

    杜平看着眼前情形,并不觉意外。她笑着倒一杯热茶,推到顾参将面前:“来,顺顺气。”

    顾参将一时拉不下脸来。冲动过后才醒觉,这位可是当朝郡主,而且年龄都隔着辈,跟着年轻姑娘吵架还让她当众哄,的确没脸。他脸色还绷着,瓮声瓮气道:“失礼。”

    杜平微微一笑,这些武将的反应可比京城那些老狐貍可爱多了。今日她既然提出此事,就没打算善了。杜平望着他问:“顾家世代当兵,顾参将应该是三代以来在顾家官位最高的一位,倒也算清白,坊间并无顾家仗势欺人的传闻。”

    顾参将紧缩双眉,转过头来:“郡主什么意思?”

    杜平好整以暇地继续说:“不过,顾参将的妻子姓汪,出身古川县望族汪氏,对吗?”顿了顿,她勾起嘴角,“所以,顾参将是为了保全岳家才反对我?”

    顾参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似当众被人剥光衣服似的。他粗声辩驳:“我是因郡主的法子粗暴野蛮才反对。”

    杜平并未穷追猛打,她笑了笑,又转动目光去看其他反对的的人,说:“项参将的岳家宋家也是西北望族。梁副总兵也一样,真不知是诸位将领专挑望族联姻?还是西北望族都把目光瞄准徐家军不放?”

    梁副总兵开口:“郡主究竟想说什么?我们都是粗人,还请郡主明示。”

    杜平绕着他们慢慢走动,一边走一边看着他们,待走到徐则身旁时,她停下脚步,说:“徐将军被派来之前,朝廷便已成立西北军,后来先帝着力整治西北防线,将徐则将军派来。从此后,西北有了徐家军,边疆稳固。”

    她声音一顿,朝徐则拱手致敬:“我对徐将军佩服不已,你一手创立徐家军,刚到西北时不畏强权处置掉大批尸位素餐的蛀虫,不怕得罪人,也不收贿赂,坚持根据才干和战绩提拔将领,这才有了后来名闻天下的西北铁骑。”

    徐则不能再默不作声,他重重一叹,一般永安郡主的圈子兜越大,说明她要干的事儿就越厉害。他只能说:“谢郡主夸奖。”沉默许久,他冒出一句,“打仗是要人命的事,必须实打实,我不能辜负先帝所托。”

    简简单单一句话,朴素至极,可整个军帐内的人都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