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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她无所畏忌 正文 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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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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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贞连忙去扶他,心情也分外复杂。

    这是来之前就预料到的结果,可刘俭这一番说词依旧让她动容。

    自打上京城破,她见过许多许多人,只有那么几个人一直惦着想救出她爹,大多数的人都想的是自己。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理智告诉她眼下局势并不适合救她爹出来,只会让本来就乱的场面更乱,她布置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他留在北戎不会死,如此好的能够拿捏昊国的把柄,慕容兴吉不会轻举妄动。

    甚至日子过得不会太差,毕竟昊国皇族都身娇体弱,北戎人也都知道,一些重要的人物不会遭受太过的虐待,顶多是一些不会伤害身体的屈辱。

    前世慕容兴吉就是借此拿捏她,她也是后来才明白这个道理。

    可感情上——

    她又怎可能没想过要救出他。

    那毕竟是疼了她多年的爹爹,哪怕父女之间因为一些事有了隔阂,可从本心上来讲,她依旧希望他可以好好的,顺顺遂遂的。

    “刘叔,我知道有些话说起来很苍白,毕竟人心难测。我只能说,若有一日,我有了能力,必然会倾尽所能去救出爹爹。”

    刘俭拍了拍她的手,顺势站了起来。

    “好,这样就好。老奴相信公主一定会有这份心。”

    这就是刘俭为何会说出‘臣与不臣’那番话的原因所在,其实摆在他面前的路很窄,要么他就此归乡,以后不再问世事,但凡他还惦着想救出宣仁帝,能选择的只有元贞和杨变。

    皇帝的身份确实极好,但很多时候也会是一种弊端。

    他为何说做生不如做熟?

    因为若换做七皇子登基上位,且不说他年幼,很容易就被大臣左右了想法。他与宣仁帝没有感情,哪怕有感情,也不会重到他愿意放弃皇位去救出亲爹。

    前面的皇帝回来了,后面的皇帝还算皇帝吗?

    昊国的礼法纲纪造就了儿子在爹面前天然弱势,恐怕傻子也知道不能让宣仁帝回来。

    而这江山易主给其他人,人家就更不会有这个想法了,巴不得在北戎那边的宣仁帝和有皇家血脉的人早死早超生,以免自己在法理上站不住脚。

    只有元贞和杨变,从身份来说是女儿女婿,天然具有优势,而元贞又与宣仁帝感情深厚。

    而救宣仁帝回来,并不会影响他们什么。

    杨变但凡聪明一点,就会在自己地位稳固后,把前朝的皇帝也是自己的岳父救回来,以此来宣示自己的仁德,并让自己在法理上站稳脚跟。

    毕竟他这并不属于谋朝篡位,只是无奈之下的力挽狂澜。而在大势已定的情况下,宣仁帝回来并不影响什么,反而对他来说有好处。

    元贞算计刘俭的同时,刘俭何尝不也在算计她,只是这种算计彼此心知肚明,算是一种合则两成的结果。

    当然此法的前提是,元贞能一直握有权柄,能制约住身为丈夫的杨变,不会像有些妇人那样,一旦无事后就退居后宅。

    等到那时候,考验的就是男人的良心了。

    看了看元贞的脸,刘俭暗道,看来他的悠闲日子没喽,也该带着徒弟出山去尽一份力了.

    二人把情绪收拾好,再度回到椅子上坐下。

    为了找些话来说,刘俭又提到了木石,以及他造炮之事。

    “那飞天威武大炮一时半会怕是造不出来的,毕竟铁这东西不能凭空长出来。倒是木石之前为了试验,随手弄出的那木炮,你倒是可以去瞧瞧。”

    木炮?

    元贞也跟木石学过几天,知道火药的原理,而木石所说的飞天威武大炮,灵感来自于烟花。

    在他来想,既然烟花都能利用火药推力射到天空中,震天雷未必就不能。

    可用来观赏的烟花,与具有杀伤力的火器,完全是两码事。

    首先剂量就不同,烟花不需要杀伤力,只要能升空便好。而火器却要喷射出去,并爆发出极大威力来杀伤敌人。

    木石试过许多东西来做发射膛,俱是承受不住那股威力,后来发现最适合的还是铁。

    可经过反复试验,发现铁膛也不行,太容易炸膛了,于是就发生了之前所说的死循环,造发射膛需要质量更高的铁,而锻钢法太耗费铁,而现在严重缺铁。

    现在说回木炮——

    木头做的炮膛能承受得住那股爆炸力?

    “铁都不能,难道木头竟能?”元贞有些不敢置信。

    “公主去看看就知了,威力肯定不如木石设想的飞天威武大炮,但让我来看,应该是够用了,只可惜那石头是个犟石头,非得说威力不行,弃之不用。”

    见此,元贞当即命人去把木石找来,又让木石带着她和刘俭去看那木炮。

    “那木炮真不行,就是我为了试发射膛随便做出来的,威力大约只有三四颗震天雷的当量。”

    一路上,木石都在说这话。

    “反正看看也不妨事,我就好奇为何木头也能做发射膛。”

    说起这个,木石就来劲儿。

    “这就跟爆竹是一个道理,不够结实的竹子都能用,木头怎么不能用,就是威力有限。”

    说话间,一行人已来到摆放木炮的地方。

    它本体就像把树锯断了,取了中间最粗那一截,又把木身从中掏空,大约有两米长一尺多宽,呈斜状架在一个铁架上。

    炮身上箍了许多铁箍,大概为了防止炸膛。

    “我试了给你看看。”

    让人把木炮搬去外头的试验场,木石转身又去找炮弹。

    这炮弹跟震天雷形状差不多,也是整体呈圆球状,但比震天雷要光滑许多,整体也更正圆一些。

    待木炮摆放好,木石将炮弹从后面塞入炮膛中。

    然后是点火。

    点完火,他就忙喊着让元贞站远点。

    不用他说,刘俭已经拉着元贞走到五六米开外的地方。

    几人就见随着一声闷响,木炮将炮弹发射出去,落在远处一片荒地上,之后炸了开来。

    射程大约有一百多米,威力比单个震天雷大了三倍有多。

    待爆炸声停下,元贞快步走到木炮前。

    “这东西重吗?”

    她甚至还上手掂了掂,大概有几十斤,对她而言是重了,但是对男人兵卒们来说,却算不上有多重,单手就可以提起。

    元贞眼睛开始发光。

    她和刘俭的想法差不多,火器的威力在其次,重要的是机动性。北戎骑兵太快,战场上不可能站在那不动让你打,所以要想攻击到对方必然要快。

    当然若威力也不俗,那就更好了。

    上次杨变打北戎铁塔兵,是占了提前有准备。他不光准备了抛石机,还把震天雷都串在了一起,打得就是出其不意。

    之后北戎再对上杨变,必然会想办法克制这点。

    后来事情的发展,证明了北戎人也不蠢,两军若再碰上遭遇战,北戎根本不出铁塔兵,而是利用轻骑兵骚扰,重骑兵冲击,杨变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利用火器,只能多制定战法,以防守为主。

    可若是有个机动性强的,随时搬着就能挪地方的木炮,哪怕威力比不上之前那回,也是利器。

    且北戎根本防不住,谁知道这边什么时候就从身后拽出一架木炮,对着他们的骑兵来两炮,打完了立马换地方再打。

    元贞已经在脑中幻想了,甚至假想了许多场面,越想越是兴奋。

    她把想法告诉木石,木石一脸‘我精心打造的你不以为意,我随手弄出来为了试验的东西,你竟如此欣喜’的懵样。

    可架不住元贞问得殷切,他也不得不跟着她的设想去想。

    “其实要想机动性,这炮身上的铁箍,还可以再减减,减到重量方便搬运,又不会炸膛的地步,不过这要试过了,才知道要减下多少。而且这东西用不了几次,大概十来次就不行了。”

    木石一脸嫌弃样,让他来说,这根本就算不得火器。

    元贞却笑道:“那你有没有想想,用铁造多麻烦,要找大量的铁,还得让铁匠千锤百炼才能造出炮膛,工期太长,势必就不能量产。”

    “可这东西不一样,漫山遍野都是树,随意取材,这种箍紧炮身的铁箍,铁匠随便就能做出,省事的不止一星半点。至于用不了太多次,那就更不成问题了,反正没什么本钱,用几次就扔便是。”

    木石听着,倒吸一口气,连声道:“我去想想,去想想。”说着,人就匆匆忙忙走了。

    元贞和刘俭见他这副痴样,都不禁摇了摇头。

    之后,元贞也没多留,跟刘俭又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

    这个冬天,注定是热闹的。

    京东两路本是借着境内的水网,和北戎打得有来有往。可终究还是太靠北了,天一冷,水面就结冰了。

    如此一来,北戎骑兵如入无人之境,两路被打得节节败退,相继丢了濮州、齐州、郓州、济州等地。

    整个京东西路近乎大半疆域都被北戎打下,而京东东路那边,虽暂时还未失城,但一旦京东西路悉数沦陷,北戎打东路就宛如关门打狗,除非跳海,不然再无生路。

    于是西路要退的话,东路也要退,还不能往东路撤,提防被人关门打狗,所以只能往南撤,撤到淮南东路。

    可如今淮南东路的日子也不好过,也是战火纷飞。

    只是北戎主力都去打京东两路了,暂时还没分出多余的眼神,只有小股兵力在亳州宿州一带骚扰。

    即便如此,也把早先都聚在亳州观察京畿路一带形势的众人,吓得连连往后迁徙,移到了泗州。

    “杨变他就不管管,放任几地生灵涂炭?北戎要往东打,他就不知道拦一拦?”

    堂上,坐了十多个衣衫华丽之人,俱是一脸凝重。

    旁人都没说话,其中一人却暴跳如雷。

    人家为何要拦?

    让你南迁你不迁,让你归附你不归附,好话说尽,你听不进去,这会儿知道跳脚了。

    罗长青只想翻白眼。

    是的,他此刻就在泗州,本身他在亳州和这些人扯皮,谁知道战火波及到淮南东路,他就跟着这些人一同来到亳州。

    一路上看着这些人或是强装镇定,或是跳脚不已,早先在亳州受的气,这会儿早就没了,只觉得畅快。

    当然他肯定不会把心里想法说出来,表面上一脸为难之色,道:“这也不能怪杨将军,本就兵力有限,能固一地固不了几地。而你们知道的,冬天就是北戎骑兵最厉害的时候,早年北鞑还在时,哪一年不是一到冬天就南下打草谷?甚至当初攻打上京,不也选在了冬天?”

    为何?

    因为冬天河面结冰,昊国这边借水防御的优势荡然无存。

    这个道理众人当然懂,但感情上就是不愿听。

    “罗大人,这里暂时没什么事了,要不你还是先回去?”

    这是很不客气的下逐客令了。

    但罗长青想看的戏看完了,也不想再多留了,明摆着人家就是准备商量接下来的对策,他还留着找什么不自在。

    “那我就先走了。”

    他也不显恼怒,施施然就站了起来。

    走到门前快出去时,他还故意嗤笑了一声,可把堂中坐着的一众人笑得脸色发黑。

    “竖子猖狂!”有人骂道。

    “行了,别再分心这些不必要的小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问我怎么办?我能知道怎么办?”

    无人去关注此人,都看向看似坐在下处,一副不敢妄占主位,实则都知道他才是这里面说话算数的中年男人。

    此人正是原同知枢密院事曹永年,淑惠公主的公公。

    当初以陈家为马首是瞻,如今上面的‘老虎’都被北戎一扫而光,留下来的人里他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不光因为他官位最高,也是由于他本身就是濠州凤阳人,当初侥幸逃过北戎的搜捕后,他就立马带着家眷回老家了。

    曹家在当地是大户,大到什么地步?

    淮南东路四司的长官都得给曹家几分脸面,如今曹永年回来了,又是一众逃到淮南的人里官位最高的,可想而知是何等地位。

    其实之前就有人提议,还是再往南迁的好,杨变不是能打吗?就让他在前面打,他们则在后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到底昊国如今命悬一线,大家也该齐心协力。

    话从表面上没错,可若知道说这话的人,恰恰就是方才暴跳如雷怕死出名的武乡侯,就懂了其中的含义了。

    说白了,就是又想藏在对方庇护下,还想借机搞点事。

    想法很好,很有利于他们这群人,无奈曹永年一直不动。

    曹永年是考虑曹家的基业都在淮南,一旦迁徙,可不是简简单单把人迁过去的事,伤害太大损失也太多,就一直拖着。

    如今这副局势,还怎么拖?

    “要不就迁了吧?这地方确实太靠北了,一旦到了冬天,河面结冰,北戎趁势而来,即使今年拖下去,明年还是要走,何不早先过去,我们这么多人,还有京东两路那些人加在一起,未必就压不过那魏国公主和杨变。”

    堂中一片寂静,都在等曹永年说话。

    曹永年也知道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濒临有些人崩溃边缘,到时候可不会顾忌他。等到那时候就不是他拿乔想抓紧话语权,而是被人视如敝屣。

    “那就大家都回去准备准备,看怎么个迁法。”

    一听这话,当即有人站起来道:“我这就回去准备。”

    然后人就匆匆走了,不管被留下的其他人。

    其他人左右看看,也都纷纷站了起来,托词说要回去准备,这可把本来还想说两句的曹永年给气得不轻.

    对于这边发生的一切,元贞他们并不知道,但想来应该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了。

    又是一年的年关,今年由于杨变防守得当,也是北戎重心都在京东和淮南,所以今年这个年是宁静的。

    京西南路的百姓未受到任何影响,大家喜笑颜开逛大集买年货,贴窗花贴门神,一派喜气洋洋。

    这边元贞一直忙到腊月二十九才歇下,并给各司各衙都放了假。

    至于家里这边,幸亏有严内侍郑姑姑希筠他们提前操持,府里一应事务乃至年货都齐备,只等着除夕吃团圆饭即可。

    杨变是三十当天回来的。

    他一回来,下面就开始准备团圆饭了。

    傍晚,团圆饭准备好了,不光正院这边摆了几桌,下面还专门找了两个院子摆了十多桌,供以下人们和杨变的亲兵们享用。

    正院这边,杨变、元贞、虞夫人、刘俭等,还有蒋家人和权家人都在,都是熟面孔亲近人。

    提起虞夫人就不得不说一件事,尚书内省那些女官们也逃过了一劫。

    事发时,宣仁帝特意跟刘俭说了让他逃命的话,刘俭虽没有明说自己要逃,但也往下头传了话,说圣上要开城门降了北戎。

    甚至专门让马安福去了尚书内省一趟,点拨了这些女官几句。

    总之就是消息灵通有门路的,能逃出去都出去了,至于那些消息不灵通没什么门路的,那就听天由命了。

    人性都是自私的,真的广而告之,下面一片混乱,到时候都走不了。

    这些女官在之后,也尽数被蒋家人找到,送到了襄城。

    如今在元贞手下,元贞专门弄个尚书内司,专门负责帮她整合处理两地各项事务,给她省了很大的力气。

    不说这些,总之这个团圆饭大家都吃得很开心,也很感慨。

    想想去年这个时候,再想想今天,只能说人有旦夕祸福,做人还是要多惜福.

    杨变在家里待到初三就走了。

    不是他想走,实在没办法。

    如今到了关键时候,他们确实想逼那几个地方一把,却也没想让所有人都去死,既然愿意低头了,自然还是要护持一二,总得让人把东西啊人啊粮食啊什么的都转移过来。

    他临走时带走了新出炉的木炮,这个木炮接下来会给北戎带来很大麻烦。

    当然,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