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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她无所畏忌 正文 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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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97

    哈擦很是不甘心,道:“皇子,难道真要照着那些人说的那样,挑一个有昊国皇家血脉的人放回去?”

    “之前这里都是皇子做主,这些人从都城来后,就各种指手画脚,明摆着是想夺皇子的权。那完颜家,明明大皇子的死与皇子无关,完颜家自己人也是能作证的,偏偏他们就是硬按在皇子头上,如今竟投向了四皇子,与皇子做对。皇子耗费了那么多,才做下这样的局面,陛下不记皇子功劳,反而纵容这些人给皇子添乱……”

    打从哈擦开始说,慕容兴吉就一直蹙着眉。

    哈擦是从小就跟他的亲卫,其家族本身也是他母妃乌古伦家的亲从一族,关系自是不同一般。

    若是换做别人,如此多言多语,慕容兴吉早就发作了。

    他知道哈擦是在替他叫屈,这阵子哈擦跟着他看到的太多,偏偏又不能随着性子发作,只能隐忍,眼下也是一齐都爆发了出来。

    “父亲并非有功不赏,只是他年纪大了,便也开始学汉人的那一套。”

    慕容兴吉缓缓说着。

    “父亲总说汉人多思虑,不如戎国人骁勇,男儿当以武立世,可英雄也会迟暮,当年勇猛无敌带着族人南征北战的虎,现在变得年老羸弱,而早年幼小的儿子们一个个都已长成,成了可以威胁自己地位的存在,为了不让这群年轻力壮的儿子抢夺自己的权利,自然要让他们彼此相斗。”

    “父亲总说汉人善于内斗,才给我们戎国制造了机会,可即便明白又如何,他也在走同样一条路,一条谁都明白,谁都依旧会走下去的路。”

    所以戎国的人都说三皇子路走偏了,跟汉人接触多了,也学起汉人那一套。实际上不过是慕容兴吉早就洞悉了这一切,便去观中原王朝的历史,以史为镜来照己身。

    旁人都说三皇子越来越深沉,殊不知这也是他背靠着八大贵族中早已垫底、甚至差点被剔除八大贵族的乌古伦家,走到今时今日地位的原因之一。

    比他背后势力大的兄弟大有人在,却远不如他今时今日的位置。

    哈擦听不懂这些,但并不妨碍他知道皇子有这么做的道理。

    “那放一个人回去,真就能让昊国自己内斗起来?”

    慕容兴吉想了想,说:“那昊国的皇帝先前留了一手,留了个年纪小最不受宠也是最不惹眼的儿子在外,因此我们当时竟忽略了此人。”

    其实也是宣仁帝既然这么做了,自然在其中做了手脚,所以当初北戎按照昊国玉牒点名拿人时,竟把萧杞就给遗漏了。

    而而当时事从紧急,慕容兴吉虽有前世记忆,但他只知被萧元贞放走的那个皇子是信王。

    具体姓名不知,甚至连面相都记不清,因为此人当初在北荣军营里,实在太不显眼,他偶尔在元贞帐中见到对方,对方也是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模样。

    又急着要撤离,所哪怕他心中有些质疑,在遍寻‘信王’也不见时,便也没有继续为此事再拖延。

    果然没过多久,就通过探子得知,昊国南边竟然出现了一位七皇子,正是前世那个软弱无能的信王,也是前世南昊的皇帝。

    昊国残存竟就靠着这位七皇子,竖起了一面大旗,正在统合剩余残存。

    消息传回北戎都城,慕容兴吉本来万全的‘绝户计’出了纰漏,本来有功,变成了功劳折半。

    幸亏没有多久,就又有消息传来,说此子年幼,捏着此子的杨变和魏国公主有不臣之心,昊国残存乱象毕现,并无用处。

    所以他们趁机打下了昊国的京东两路,以及淮南东路的半数,以及西北几地,算是抹平了此事对慕容兴吉的影响,又让他的声势赫然而立起来。

    再之后就发生了天佑帝决定建立副都,并派了四、五两位皇子以及一些文臣和武将前来协助的事情。

    说是协助,不如说是分权。

    据悉,天佑帝得知上京城繁华,其皇宫及皇家别苑建得格外奢靡辉煌,是北戎都城所在那苦寒之地不能比的,竟有想迁都过来的意思。

    但由于昊国亡国还历历在目,此地非易守难攻之地,且两国之间如今界线已大致划明了,以后此地必然处于前线,遂作罢只作为了副都。

    以前慕容兴吉是不信命的,可自打重活一世后,他就变得有些信命了。

    前世因为杨变,于是昊国和北戎分南北对峙之势,一直持续到父皇即将龙御归天之时,眼下这般情况,让他有种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之感。

    唯一纰漏就是,这一世南北对峙的局面出现得比前世更早,而元贞也不在他身边。

    慕容兴吉甚至怀疑,既然他能重活,是否元贞也能重活?

    不然她为何能提前知晓上京即将沦陷,先一步离开了这里,并去了襄城——前世这个让他咬牙切齿的地方。

    自然他也怀疑过杨变,因为前世在后面才会出现的火器,让戎国吃了许多闷亏的火器,这一世竟提前几年出现了。

    慕容兴吉不得而知,也分辨不出二人之间到底是谁出了问题。

    到底是元贞重活,于是提前布置了这一切,还是那个杨变重活了回来,提前夺走了元贞,又弄出这一切。

    这些都需要试探,才能让他知道答案,所以他没有反对那些人提出的从内部瓦解昊国的计策。

    “汉人善内斗,反正已经遗漏了一个在外面了,再放一个回去也不影响什么。只是怎么放,放谁回去,还需要斟酌。”

    “既然皇子觉得这法子好,那哈擦就不说什么了。”.

    另一边,宣仁帝被侍卫领了下去。

    他所在的地方,正是原皇宫东北角一处寒室中,以前这里住的都是宫人内侍,现在用来关他。

    至于寒室?

    比起他以前在这皇宫里所享用的一切,自然称得上是寒室了。

    但比之前在北戎时,要好过太多太多了,至少这里的春天是暖和的,而外面的花儿都开了。

    宣仁帝被推进屋里后,门就被人从外面锁了上。

    他来到窗下一个破旧的蒲团上坐了下。

    这里是整间屋子仅有的光源,只能照到这窗下的一小块地方。

    宣仁帝一再庆幸,早年有人报上来,说宫人内侍所住的屋子低矮潮湿,于宫人内侍的身体不宜,他便下命让人把这里重修了。

    虽然因为住的人多,每间屋子逼仄了些,到底不再潮湿,每间屋子都有窗,能见光。好点儿的只要时辰对了,还会有阳光从外面倾斜进来,就譬如此刻。

    当时自己一时道貌岸然地善心之举,如今竟然惠及了自己,不得不说这命运真是奇妙。

    宣仁帝就坐在那蒲团上,闭目仰面任窗外投来的阳光,倾斜在自己的脸上。

    就这么坐着坐着,他竟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是眼见圆圆和杨变声势太大,惧怕了吗?你们打算放谁回去?”

    其实宣仁帝并不知晓他那几个儿子里还剩谁,妃嫔又还剩了谁,他一直是被单独关起来的。

    但他是可以知道一些外部消息的,每次北戎军在南面吃了什么亏,都会反应在看守他的人身上。

    轻则一顿辱骂,重则今天就忘记给他送饭了。但也不会饿他太久,他们也怕把他饿死了。

    从那些辱骂里,他也得知了南面如今一片形势大好,反正北戎南征的步子是戛然而止了。

    “不过朕的那几个儿子,看似有个样儿,其实都是窝囊废,不然何至于被那些臣子拿捏住,包括太子……”

    近乎无声的低语,渐渐消弭。

    温暖的光依旧照耀着这里,照耀着这间暗室中的小小一隅.

    自打挪到新城后,办公的官署就和住处分了开。

    如今的安抚使司自然没了,一分为二,一个成了镇北王府,一个变成了如今的三省。

    也因此,每天元贞都要去三省点卯,到了下值时还要回家。

    最近这些日子杨变很闲,因此每天到点时都是他来接元贞归家的。

    “你倒是比更漏还准时。”

    杨变懒懒挑眉:“我要是不来盯着我们的尚书令,怕是又要等到天黑你才会回去。”

    这是常有的事,元贞经常忙着忙着就忘了时间,尤其新朝初建,事情也多。

    “那你怎么不说我还有没到点就回去的时候?”元贞说。

    “一个月能有两次?”

    其中一次还是熠儿突然发热,绾鸢让人来禀了她,她才匆匆回去的。

    “不说这个了,你最近倒是挺闲的。”

    杨变接过她手里装着几册卷宗的提篮,道:“不是你跟我说凡事事必亲躬会很累,有些事就该交给下面人去做?”

    然后,他学会了,她却没学会。

    这言下之意不用明说,元贞就懂。

    见丈夫抱怨,她歉然道:“如今新的规制刚建立起来,事情本来就多,等以后进入正轨,我慢慢就会闲下来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回走。

    因为新城是提前规制过,所以三省官署所在的地方离镇北王府并不远,走路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所以平时元贞都是走着回去。

    杨变来接她时,亦然。

    这里多是几个衙司官署所在,路上行人并不多,即使碰见了人,也多是穿着官袍,离得远远就对这边拱手为礼,而后匆匆离去。

    到了镇北王府,刚进正院大门,熠儿就扑了上来。

    这小子已经三岁多了,按虚的来算就是四岁多,如今生得是虎头虎脑,又体格壮实,撞过来像颗小炮弹。

    元贞一见他往自己身上扑,就连忙避了开,相反杨变侧移了一步迎了上去。

    于是小炮弹撞进了他爹怀里,不但没有香香软软,反而被撞得鼻子脑门生疼,当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还知道哭!”

    杨变将他翻过来,就提在手里,打了下屁股。

    “都跟你说了,不要撞你娘,你娘什么身板,经得起你这么撞?上次将你娘撞倒,是谁说的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其实也是没有防备,当时元贞正边走边跟身边人说话,谁知这小子突然撞了过来。她反射性抱住儿子,却没稳住脚,当场仰面摔了过来。

    之后被人扶起来,不光半天缓不过来神儿,后脑勺也迅速起了一个大包。

    绾鸢吓得忙叫来赵御医,赵御医来看了,说这次是侥幸,若是当时后面有石头台阶之类的硬物,怕是……

    总之就是挺惊险的,没两天杨变就收到消息从外面赶回来了,狠狠地把这臭小子收拾了一顿。

    “不撞了,以后会记得。”

    熠儿忙道,也是怕爹又揍小屁屁。

    人家都认错了,当爹的总不能揪着不放,杨变只能无奈地将他放了起来。

    果然,他一落地,又去抱元贞的腿。

    “娘。”

    元贞用帕子擦了擦他脏兮兮的小脸,俯身将他抱起来。

    “是想娘了?”

    “熠儿想娘了。”

    “不是早上才见过,娘还和熠儿一同用了早饭。”

    “用了也想。”

    杨变挑眉看儿子那谄媚样,不禁道:“男子汉大丈夫,哪有这么多婆婆妈妈的事,当男子汉就是要坚强些,成天抱着娘不丢,以后怎么当大丈夫?”

    “可爹一回来,就抱着娘不丢,不也是大丈夫?”

    杨变顿时囧了。

    孩子大了,一天一个样,也许之前还能忽悠他的道理,现在忽悠不了了,还学会了反问。

    元贞挑眉看他,一副揶揄之色。

    杨变对她挑挑眉,又肃颜正色面向儿子,道:“那你跟我不一样,你娘是我媳妇,媳妇不算是婆婆妈妈事,懂了吗?”

    好吧,这话熠儿不懂,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为何抱着媳妇媳妇就不是婆婆妈妈,抱着娘就是。

    两人进了屋里,元贞总算能放下孩子了。这小子最近又沉了不少,她是越来越抱不动了。

    “对了,权简来信与我说,安插在上京的探子传信回来,说北戎有与我们和谈的迹象。”

    元贞正张罗叫人把熠儿的小脏手洗洗,这手脏得把她裙子都抱脏了,幸亏她现在穿的衣衫大多都是深色,倒是不显。

    闻言,她转头看过来道:“和谈什么?”

    是啊,和谈什么?

    和谈的前提是有一方势弱,便想求着强的那一方和谈。可当下的局势是,他们这边根本就不需要用求和来茍全己身。

    收缩防线看似丢了一些土地,但好处却是长远的。

    稳固了以长江淮水为险的防线,又有襄城稳定荆襄一带,左右策应,也就是说当下的形势是——也许反攻是力不从心,但是自保绝对不难。

    既如此,还和谈什么?

    “怎么?北戎是准备把京畿路京东路太原西北乃至幽州等地还回来,打算回他们的北境去?”元贞讥讽道。

    这自然也是妄想,既如此那和谈什么?

    杨变摊了摊手:“我也不知,你也知道安插过去的探子,到了不了对方中枢,只能在边角探得一些细枝末节的消息,只知道他们最近提及我们的次数很多。”

    “恨不得生啖其肉嚼穿龈血的对象,自然提的多。”元贞一边净着手一边道:“不过权简肯定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这个迹象。”

    “那我们假设一下,对方想找我们和谈,必然我们身上有他们谋求的东西,我们有什么值得北戎谋求?又或是他们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才会让我们愿意坐到一个桌上与他们谈?”

    首先,能双方坐到一个桌前去谈,就是一件很难的事。

    他们这边毋庸置疑是仇恨着北戎的,现在又没有什么能求到北戎的地方,又怎会愿意和对方谈。

    难道是——

    大散关?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一个地方去了。

    如今,沿着长江汉水淮水的江淮和荆襄等地,由于有江水为天堑,暂时防守压力不大,反正北戎打过来,是绝对讨不了好。

    可往西去的巴蜀和关中防线,却压力甚大。

    当初北戎眼见江淮荆襄这边占不到任何便宜,便调头去打西北了,西北那边因为有杨变的提前布置,早就连着当地百姓往关中一带撤去,一直撤到秦岭北麓的大散关,才算是稳住了防线。

    这大散关位置不言而喻,自古以来就是就关中入巴蜀汉中的咽喉。古籍上有云:南不得此,无以图关中,北不得此,无以启梁益。

    顾名思义,你若是想从汉中巴蜀北上关中,必须要夺得此地,同样你从关中入汉中巴蜀,也得夺得此地,地位与重要性等同如今的襄城。

    又因为此地无水做天险,也就是说是陆地战,因此杨变这边的优势荡然无存,相反有利于北戎骑兵。

    如今大散关一带是裴家父子领兵镇守,暂时此地是大战没有,小战不断,全靠这边送去的火器才能据关镇守。

    杨变一直猜测北戎在暗中积蓄力量,准备一举拿下大散关,再从汉中巴蜀折道来攻荆襄,所以他暗中也做了很多准备,提防着时刻开启的大战。

    若北戎想找他们和谈,最有可能就是拿此事来做文章。

    可为何要和谈呢?

    问题又回到之前,北戎占着优势,竟然想和谈,这简直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对方打着什么主意,我们暂且还不得知,但只要我们做了万全准备,自然不怕任何阴谋诡计。”元贞想了想后道。

    杨变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想法。

    之后饭摆好,一家三口便去用晚饭了。

    不提这些,又过了半个月,终于有明面的消息传来。

    北戎意欲与他们和谈,借口果然是大散关。

    按照北戎那边的说法,两国交战多时,一直拖延不下,为了两边的民生和百姓,他们愿意和这边进行和谈。

    为了表现诚意,他们愿意放还一部分被囚在北戎的人,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一部分原昊国的皇族之人。

    消息传回来后,引起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