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1比5，比赛才刚刚开始。
老街拆招牌那天正值大寒，季白和江离约了高中旧友们一起去看，站在街对面，几人看着拆迁的大型机器，谁都没有说话。
没有想象中飞扬的尘土和碎裂的石块，拆迁的效率极高，周边围了黄色的护栏，招牌被平稳地摘下，用一辆大型卡车拉走。
青春永远不会落下帷幕，而老街也即将迎来新生，守护一代又一代挑灯夜读的少年人。
街上永远有好喝又新鲜的果茶，也有热量超标却美味无比的炸串，书店、模型店、文具店，都是学生们放学时会光顾的地方，穿着不那么好看的校服结伴而行，一起投身到老街宽容的怀抱里。
回忆像海水漫过粗粝的沙滩，而每个被老街治愈过的人都是这片沙滩上的一粒沙、一颗石、一缕风、一株草。他们不知道何时会再次回到大海的怀抱里，但每个人都不会永远的停留在沙滩之上，因为他们知道，大海才是永远的宿命与归处。
江离感慨的侧身揽着季白的腰，情绪翻涌，喉头沉重：“看来有段日子喝不到陈姐做的果茶了，心里有点难受。”
季白拍了拍江离的肩，从兜里掏出手机举到江离眼前：“哪儿能呢，我加了陈姐的微信，她家暂时搬到隔壁街了，一会儿过去就给你买，一年四季都不会少了你的果茶。”
他眉眼冷峻，眼神却清亮，总是散发着希望的光彩，江离笑着踮脚亲他的侧脸，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在外面吃了晚饭，几个人去季白家围坐在客厅里打游戏。
如今的杨曳已经是游戏大佬了，拿着手柄嫌弃张名远：“张名远！你这是玩儿游戏吗？你这是玩儿我的心态！你能不能认真点儿？学学人家江离行吗？”
张名远不敢顶嘴，瞪了眼坐在一边哈哈大笑江离。
杨曳也没放过别人，转头冲着陈哲思发难：“陈哲思，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啊？我可求求你了，平时练练操作吧！你还分得清手柄上的这些按钮都是干嘛用的吗？”
陈哲思这几年确实很少玩游戏了，完全没想到这种聚会小游戏把自己的胜负欲勾了起来，挽着袖子激情上头：“换换换！玩儿大乱斗！我就不信赢不了你了！”
梁潇从厨房端出季白刚刚泡好的红茶摆放在茶几上，看着电视上激烈的战局嘲讽全开，江离擡眼和刚从厨房走出的季白对视，灯光柔柔的投射在他身上，像是笼罩了一层温柔的雾气。
玩完游戏又嗨聊到深夜，季白和江离下楼目送着三辆车前后离开，又在小区的花园里溜达着散步。
江离把肩上的黑色披肩裹紧了些，呼吸中带出微弱的白气：“今天好冷啊！是不是会下雪啊！”
季白揽着江离的肩膀，闻着空气中寒凉的味道回：“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雪，不知道几点下。”
“1月份的AC已经开始报名了，我超级想去，可是最近箭馆太忙了，根本忙不过来，教练们也都各自带了不少私教课，还有连着三场活动，我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去了。”
江离挽着季白的手，边走边甩：“你的头号粉丝——韦其仁的老婆在咱们公众号里留言了，说后羿俱乐部的生意不好，这次的比赛他们很重视，几乎是全员参赛，最后你还是要对上韦其仁。哦对了，她还让我告诉你，这次她不能给你加油了，她要坚定地站在她老公那边，哈哈……是不是很可爱？我看到的时候都要被萌哭了。”
“嗯，一般吧。”
季白摸了摸江离的手背，眼神染了暗色，“你觉得她可爱，还是我更可爱？”
“你你你，无条件是你。”
江离拍着季白的脸哄他，又说，“最近你的状态很好，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次AC你一定会拿金牌的。”
季白也不怕江离捧杀，一颗心被江离掌心的温度捂得温暖又踏实：“放心吧，我会夺冠，然后把奖牌摆在你省运会的奖牌边上。”
江离怕给季白太大压力，又接着道：“你也别太上头，一年这么多场比赛呢，平常心，平常心。”
季白抱着江离往怀里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别紧张是真的。最好的永远都需要耐心地等待，金牌总会有的，你放心，我心态很好，省运会那次如果不是爆片的原因，我未必会输。”
江离还是紧张，又道：“就这么自信。”
“不是自信，是陈述事实。”
季白骨子里的张狂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让江离的喜欢又偷跑出来了一点。
“我会好好打，把金牌送给你。”
“好。”
江离微笑着看季白，突然一点轻柔的雪白落在了季白鬓角的碎发上。
江离诧异地擡头看去，又一点落在了她的眼里，凉凉的。
“季白，下雪了！”
漆黑的夜空降下了最近几年的第一场雪，有人在家里拍照，有人在楼下扫雪、堆手掌大小的小人，有人在朋友圈里狂欢，也有人在纷纷扬扬的雪中缠绵的亲吻，用炙热的呼吸融化彼此脸上落下的雪白，恨不得将迟到的爱意诉说个干净。
粘稠地的亲吻在回到家后继续着灼热的温度，江离把季白调戏的眼睛泛着湿气，蜜色的皮肤淬了鲜红，却突然停手下床，从书桌里翻出粘了胶带的信纸。
季白几乎是瞬间猜到了这信纸是什么，上面的小熊图案是自己特意挑选的，带着鲜红的领结，拿着彩色的气球欢快的舞蹈。
季白身体轻颤，赧然开口低唤：“江离……”
江离跨坐在他身上，不理会季白口中溢出的动人低音，把信纸放在他手里：“念给我听。”
破碎的信纸被重新贴合，好多张，不知道花费了多大的功夫才重新拼凑起来，诉说着多年前，喜欢玩偶的那个少年最热烈的暗恋。
“江离、同学……你好……”
季白的声音在抖，忍着强烈的羞赧和冲动，心跳声与多年前熬夜写信的夜晚跳在一处，“很抱歉，突然给你写了、这封信，当你收到信的时候，我已经买好了第二天的机票……”
江离的手游走在季白的身体上作祟，季白时断时续的念了好久，偏偏江离又恶趣味不让他停下，一封信念得磕磕巴巴，好不容易才念到了最后一张，已经是一身热汗。
“江离，你的人生是一片、广袤的旷野……自由、是……是你不灭的意志……江离，我念不下去了……”
季白短暂的停住，可下一秒江离立刻抽身离开，在他耳边轻语：“继续念，季白，别停下……你最乖了……”
“好……”
季白强忍着甜蜜的折磨继续念，江离欺身而上，双手扶在季白优美的人鱼线处，俯身轻摇。
“你的人生是一片广袤的旷野，自由是你不灭的意志，如果在旷野中不小心遇到了爱情，我希望那个人……会是我……”
季白的意识在涣散，好不容易念到了最后，也实在忍不住开始抱着江离律动，将他送到这个美丽的雪夜天空中的，是最后那一刻，温柔的海风在他耳边哑着嗓子低吟出口的那一句坚定的：“是你。”
时间过得飞快，繁忙的工作让江离甚至来不及更新自己的新连载。
1月下旬，AC的比赛正式开打，笛声飞带队季白、陆瑶、魏楚，和新晋反曲弓手吕优一起去了南城，周敛之全家出去旅游了，时间没调整好，就没报名。
江离把手机架上支架，放在键盘边上。
赛场上大家的状态都很好，尤其是陆瑶的水平突飞猛进，甚至打到了决赛，勇夺女子组竞反第三名，在手机直播的镜头中冲向魏楚跳在他身上转圈圈。
江离被陆瑶和魏楚甜到，笑得开心，手上的工作却没有停。
厄洛斯射箭俱乐部推出了团购，公众号里慕名而来的人着实不少，江离一边将私信里的个人信息挨个记录下来，一边观察着决赛的状况。
林雨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歇会儿，接了杯水坐在江离身边，一口气“吨吨”地灌下大半杯：“累死我了，比赛什么情况了！还好今年开了直播，不然只能看短视频片段了！”
“你来的正好，季白VS韦其仁，男子竞反决赛，我都快心脏骤停了！”
林雨激动地凑近看着手机屏幕：“我靠季哥被韦其仁压着打啊！心理压力太大了！”
江离抽空拍了拍林雨的肩膀，瞥了眼屏幕，直播拉了近景，季白的马尾在脑后划出熟悉的弧线，张弓拉弦，脊背处的肩胛骨收紧，像一只自在飞舞的美丽蝴蝶，手中是那把重新换了弓片的黑红配色反曲弓。
重逢那天，季白就是举着这把弓，冲着江离拉紧了弦，当时并没有搭箭，季白也只是做做样子，更不可能空放，拉到位就收了回来。
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那隐形的一箭，带着他重新找到了自己失去的爱情。
比赛激烈极了，节奏也快极了，江离暂停了手里的活儿，双手捧着手机看季白坦然的表情。
林雨有在一边紧张的说：“1比5了……翻身有点困难啊……想赢就得一局一局往回扳平再反超，太考验心态了……这也就是我季哥，表情还这么轻松，换个人心态直接崩了！”
江离注视着季白的神色，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浑身散发着冰冷的魅魔气质，跟在家里粘人的状态很不一样，更像是最开始相遇时的那个季白。
张扬又无畏，眉眼锋利，像是随时准备挽袖子干翻这个世界。
可就在这时，季白看了眼比分，浅笑了一下，低声念着一句话拉紧了弓弦，像是说着什么。
江离隔着屏幕，心跳声铺天盖地地传来，心被季白射出的那根箭狠狠击穿。
她无奈地想着，自己的心情可能永远都会被她的缪斯感染吧。
哪怕只在视频里见到他，依然会为他心动不已。
林雨攥着手心，语气焦急：“季哥刚才说什么？我什么也没听到啊！这直播怎么不收音啊！”
下一秒，林雨看见江离不知为什么红了脸，眼睛闪着暧昧的光彩，胸口上下浮动，轻声说道：“季白说，‘1比5，比赛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