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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子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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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中行

    浙江按察司衙门坐落在灵隐寺后的一条街上,按察使姚宝渐正是姚尚书的长子,章衡见了他自是亲切。晚词吃着龙井茶,坐在厅上听他们寒暄时,刘密带着随从骑马走在渭北高原的川谷中。武安县在关中,翻过前面的安定山便到了。此地群峦耸峙,溪涧环流,山上绿意盎然,不似陕北一片黄沙漫漫。路两旁有一孔一孔的窑洞,当地土人大多住这样的土窑,或一层,或两层,正如《诗经》所言:陶复陶穴。几个妇人面戴黑纱,抱着孩子坐在院门前剥玉米。山坡上星星点点的白色,是放出去的羊群。本地羊最贱,一头羊不过三吊钱,羊皮两吊钱,则一羊才一吊钱。

    浙江按察司衙门坐落在灵隐寺后的一条街上,按察使姚宝渐正是姚尚书的长子,章衡见了他自是亲切。晚词吃着龙井茶,坐在厅上听他们寒暄时,刘密带着随从骑马走在渭北高原的川谷中。

    武安县在关中,翻过前面的安定山便到了。此地群峦耸峙,溪涧环流,山上绿意盎然,不似陕北一片黄沙漫漫。

    路两旁有一孔一孔的窑洞,当地土人大多住这样的土窑,或一层,或两层,正如《诗经》所言:陶复陶穴。

    几个妇人面戴黑纱,抱着孩子坐在院门前剥玉米。山坡上星星点点的白色,是放出去的羊群。本地羊最贱,一头羊不过三吊钱,羊皮两吊钱,则一羊才一吊钱。

    荀知县中午吃了一碗羊肉炖萝卜,拿着一根银牙签坐在廊下剔牙,看看日头偏西,正要出去转转,向师爷走过来道:“堂尊,大理寺正刘大人来了!”

    武安县天高皇帝远,难得有个把京官驾到,荀知县闻言一惊,忙整了整衣冠,出来接见。

    刘密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坐在县衙的签押房里,看着窗外的武牢山。客店掌柜说司空家就在那座山上,他已经看见树林间露出的楼阁高墙。

    “下官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荀知县满脸堆笑地走进来,拱手行礼。

    刘密转头打量着这位白白胖胖的地方官,站起身,微笑还礼。

    两人寒暄几句,衙役端上茶来,荀知县吃了两口,道:“大人不辞劳苦,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刘密道:“为一桩人命官司,凶手似乎与司空家的前任家主司空觞有关。”

    “司空觞?”荀知县诧异地睁大眼睛,身子往刘密这边倾了倾,道:“他失踪已有多年,至今音信全无,生死未卜,大人有他的消息?”

    刘密知道司空家财大气粗,世代盘踞在此,势力不容小觑,这个荀知县不像个有骨气的清官,必然很想找到司空觞,好向司空家邀功领赏。因此要让他配合查案,便要吊着他的胃口。

    “我并未见过司空觞,无法确认那人是不是他,你先告诉我,司空觞是如何失踪的?”

    荀知县睃他一眼,拈着颔下的胡须,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种诡秘的神色,屏退左右,压低声道:“刘大人,这事古怪得很,你幸亏是问我,别人就是知道,也不肯告诉你!。”

    刘密道:“怎么个古怪?”

    荀知县道:“司空觞失踪不到一月,他夫人阎氏,一个比男人还结实的女子,暴病而亡。他们家不让验尸,急急忙忙地收殓入棺,阎老太爷要看看女儿,司空玳也不肯,说母亲染了时疫,看不得。”

    孟佑并未说司空觞的夫人已经去世,刘密原本还打算向她打听宁月仙的事,闻言既失望又奇怪,哪有这么巧的事,丈夫前脚失踪,妻子后脚就染上时疫?

    “难道阎氏被人所害,司空玳在替凶手遮掩?”

    荀知县拍大腿道:“刘大人不愧是大理寺的人才,一听便知道这当中的关窍。其实下官以为杀害阎氏的不是别人,正是司空觞,不然司空玳何必替凶手遮掩呢?且阎氏武功高强,一般人哪里是她的对手?”

    “阎家也是关中望族,司空觞杀了妻子,畏罪潜逃,儿子司空玳替他收拾残局,您说这是不是合情合理?”

    刘密点点头,心想这人倒不糊涂,道:“可是荀知县,查案不能光靠推测,你可有证据证明司空觞是凶手?”

    荀知县叹了口气,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道:“刘大人,不瞒您说,我两年前才来武安县,时过境迁,尸化白骨,连当年服侍阎氏的丫鬟都不知所踪,哪里还有什么证据?就这些事,还是我千方百计查出来的。”

    “司空家在关中权势极盛,我一个七品芝麻官,岂敢与他们作对?是以怀疑司空觞的话,我一直憋在肚子里,只因您是京城来的,我才敢对您说。”

    刘密怔了怔,笑道:“我原以为阁下也是趋炎附势的一员,不想阁下用心良苦,真是误会了!”

    荀知县也笑,指着自己道:“怎么我长得不像个清官么?”

    刘密笑道:“不是你长得不像,而是这世上清官太少了。”

    荀知县哈哈笑起来,拎起茶壶替他添了茶,道:“刘大人,您查到什么,现在能告诉我了么?”

    刘密吃了口茶,将宁月仙和龙王面具的事娓娓道来。荀知县身为本地父母官,自然知道龙王面具是司空家的象征,也听说过飞鹏帮三当家的赫赫威名,却不想她和司空家有关,当下又惊又奇。

    刘密道:“我和刑部的两位同僚怀疑宁月仙八年前杀了司空觞,将尸体藏过,避祸加入匪帮,至于阎氏又在其中扮演何种角色,因何而死,便不得而知了。”

    荀知县想了半日,摇头嗟叹道:“此事真是错综复杂,一团迷雾。”

    刘密道:“荀兄,不知司空玳是怎样一个人?”

    “人都说他古道热肠,慷慨大方,是关中豪杰,不怕刘大人笑话,我这个县太爷在武安县说话都不及他管用。”荀知县噙着一丝苦笑自嘲,眼神透着不甘,又道:“不过这些世家大族,总是表面光鲜,背地里怎样,谁知道呢。”

    刘密端起茶盏,划着盖,低眸看着茶汤上漂浮的碎叶,道:“我想他父亲的事,除了他母亲,他应该是最清楚的人。”

    荀知县神色一凝,道:“刘大人,你要去问他?”

    刘密微笑道:“荀兄放心,你在此地的难处我明白,不会说出对你不利之言。”

    荀知县松了松身子,在心内斟酌一番,道:“若能协助大人擒获宁月仙,我也不怕得罪司空家。”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擒获头号钦犯宁月仙,这样大的功劳,荀知县哪怕只能分到一点,也足够他离开武安县,去一个更多机遇的地方。

    刘密看他一眼,笑道:“难得荀兄有这份心,待我回京,一定向罗大人和章侍郎多多举荐你。”

    荀知县心中欢喜,道:“大人提携之力,感激不尽,他日愿效犬马之劳。”看看外面,又道:“天色不早,我请大人吃顿便饭,略尽地主之谊罢。”

    刘密欣然答应,两人乘轿来到街上的一家酒楼,坐在二楼靠窗的一桌。天光收尽,风中添了凉意,远处连绵起伏的山梁隐入夜色。

    正吃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夹杂着破风之声传来。

    刘密循声看去,楼下一片空地上,许多少年手持火把,头裹白巾,赤着上身抡起长鞭,合力抽打一个巨大的陀螺。

    火光中,那陀螺旋转如飞,扬起灰蒙蒙的尘埃。月仙头戴帷帽,素纱覆面,一身白衣站在尘埃里,仰望着楼上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