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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满逃婚记事 正文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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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薛满擡头,正对上一双平静中隐藏厌色的浅褐眸,确定是许清桉无疑。

    “少!爷!”她气鼓鼓地道:“都是你的错!”

    许清桉一脸莫名。

    “要不是你丢下我,我便不会遇上麻烦!”

    “给我分头去找,找到小娘子的重重有赏!”

    街上传来阵阵叫嚣,薛满立马收声,拉着许清桉躲到暗处。

    许清桉往外看,“他们是在追你?”

    薛满没好气,“是,一群人在追我呢!”

    许清桉问:“谁在追你?”

    薛满道:“你记得昨日在衙门口那位强抢民女的秦公子吗?他领着一群人在客栈外等我,说是要请我去吃酒,我不答应他便想当街掳人。”

    许清桉问:“俊生在哪?”

    薛满道:“他给我买吃的去了,也不知这会买没买着。不过话说回来,俊生在又如何,他有三头六臂能挡住他们吗?”

    “按你的意思,我便有三头六臂能挡住他们?”

    “你外表瞧着是没有,但我知道你心里有,略施小计便能治住那纨绔。”

    话音刚落,秦淮明的跟班便拐进巷子,眼尖地发现了目标,“公子,我找到她了,她躲在巷子里!”

    薛满本能地又想跑,许清桉反拉住她的手腕,“怎么,不想见识我的三头六臂和略施小计了?”

    他将薛满护到身后,朝着巷口聚集的乌合之众道:“秦公子在何处?”

    秦淮明甚有气势地叉腰出场,“本公子在这!”

    许清桉问:“听说你想请我家婢女去吃酒?”

    秦淮明面色一喜:小娘子竟然只是个婢女?那就太好办了!

    他言语轻浮,“不瞒兄台说,我看上了你家婢女,想买她回去做屋内人。你随便开个价,我秦某人都出得起。”

    许清桉道:“恐怕不行。”

    秦淮明黑脸,“为何不行?”

    许清桉道:“我这婢女生来娇贵,穿的是苏州宋锦,用的是山间清泉,吃的是八珍玉食。莫说卖你为妾,便是你八擡大轿也娶不到她。”

    “就是,就是!”薛满在他身后探出头,继续添柴加薪,“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打本姑娘的主意。”

    “你们!”秦淮明被气得够呛,正要破口大骂,却被洪锡暗中拦下。

    “秦公子慎言。”他压着声道:“我瞧这两位气度不凡,应当是大有来头,咱们还是暂且回避的好。”

    秦淮明更气了,他当然看出小婢女和主子气度不凡,但那不能成为他认怂的理由!他爹家财万贯又广结善缘,难道还护不住亲儿子的偶尔任性吗?

    “兄台,我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这婢女样貌勾人,一看便是招蜂引蝶的祸水,你若执意留在身边,往后指不定还要惹上多少麻烦。”

    啪啪啪。

    薛满鼓起掌来,“秦公子好学识,竟也懂红颜祸水的道理,只是这理学得实在差劲。分明是你们这些臭男人贪恋美色,妄作胡为,最后却将过错都推到女子身上。果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同为臭男人之一的许清桉:……瞧她伶牙俐齿的模样,似乎并不需要旁人帮忙。

    秦淮明肚里没多少墨水,噎了半天没想到反击之词,只能恶狠狠地说:“区区奴身,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他从袖里掏出一张银票抖开,“兄台看好了,这是张五百两的银票,今日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薛满适时解说:“这是从强抢民女变成强买强卖了。”

    面对秦淮明等人的气势汹汹,许清桉仍波澜不惊,“阿满,按照我大周律例,强抢民女该当何罪?”

    薛满脆声道:“轻则仗责拘役,重则流放斩首!”

    洪锡眼皮狂跳,隐约觉得要坏事,瞅准时机悄摸离开。偏那秦淮明被猪油蒙了心,大手一挥道:“将他们抓起来,让他们知道衡州究竟是谁的地盘!”

    跟班们摩拳擦掌,缓缓逼近。许清桉腿伤未痊愈,但对付几个喽啰绰绰有余。他先叫阿满退后,随手拿起墙边的一根竹竿,纵步迎了上去。

    跟班们未将这细皮白肉的俊公子放在眼里,嬉皮笑脸地道:“公子,他要拿竹竿给我们挠——”

    “痒”字还没出口,便见对方身形矫健,手中竿影飞翻,招招疾劲,专挑他们的痛处落,不多时便将他们打得七零八落,哭爹喊娘。

    “……”秦淮明吓出一身冷汗!

    薛满挥舞着小拳头在后方加油,“少爷打得好,少爷打得妙!还剩一个罪魁祸首,少爷给他点颜色瞧瞧!”

    “我我我,”秦淮明哆嗦着往后退,“我、我爹是秦长河,你们打我是要吃牢饭的!”

    “是吗?”许清桉微微一笑,“那正好,我佟某人正想见识见识衡州的大牢。”

    *

    仅隔半日,两伙人便又站在了衙门口,只不过押着秦淮明的人成了他自己的跟班,场面好不诡异。

    生活不易,跟班叹气:押公子是以下犯下,可不押就要被那玉面公子揍,连着公子一起揍!公子明鉴,他真的是身不由己啊!

    秦淮明蓬头垢面,钉嘴铁舌,“等我爹过来,我定要让你们好看!”

    薛满道:“翻来覆去总是这么几句,我耳朵听得都长茧了,你能不能换个新的说法?”

    秦淮明骂道:“牙尖嘴利的小贱——唔唔唔!”

    跟班捂住他的嘴,愁眉苦脸地道:“公子就少说两句吧,待会咱们又得挨打。”

    衙门口的孟衙役闻声上前,盯着许清桉问:“佟公子,你们这是……”

    许清桉拱手,“孟衙役,佟某今日是来报案的。”

    想想秦公子的臭德行,孟衙役便得出头绪,“是这秦公子冒犯了你家婢女?”

    许清桉道:“正是。”

    孟衙役踌躇片刻,“佟公子,我们借一步说话。”

    许清桉跟着他走到一旁,他低声道:“佟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许清桉道:“没错,我是路过此地,待几天便要走。”

    孟衙役道:“你有所不知,这位秦公子虽纨绔,但他的父亲在衡州十分有名望。你此番得罪了他,怕是会后患无穷。”

    许清桉道:“那按孟衙役的意思,我该忍气吞声,将我的婢女拱手让他?”

    “非也。”孟衙役摇头,“我是怕你们惹上麻烦。”

    “既有不公,衙门便该伸张正义,至于后续之事,我心里自有分寸。”

    行吧。

    孟衙役将一行人带进门,未过中堂,便见一鹤发童颜的老者迎面走来。他瞧着和蔼可亲,乃是本府师爷上官启。

    秦淮明仿佛遇到救星,“上官师爷!”

    上官启摇扇的动作一停,面露喜色,“秦公子,真是巧了。”

    “师爷快帮我主持公道!”秦淮明恶人先告状,“我被人打了一顿,你瞧瞧,脸都被打肿了!”

    上官启问:“打人者是哪位?”

    秦淮明指向许清桉,“是他打的我,你快叫人把他押进大牢,关个一年半载再放出来!”

    上官启便问许清桉:“你为何打人?”

    许清桉道:“他冒犯我家婢女,还试图当街掳人。”

    上官启道:“我瞧你们毫发无伤,反倒是秦公子鼻青脸肿。如此说来,你们不仅没有吃亏,反而还占了上风。”

    “所以?”

    “孤掌难鸣,秦公子的行为不妥,但你伤人亦是事实。”上官启慢悠悠地道:“孟超,将这位公子押到审讯室,等我有空了亲自审问。”

    孟超问:“那秦公子呢?”

    “先找人替他处理下伤口,再派人去请秦老爷来,嗯,我恰好有事找他相谈。”

    孟超眼神复杂,默默看向许清桉。后者不动声色,倒是薛满呛出声,“好一个官府师爷,进门便来个各打三十大板,真正是不分青红皂白。”

    “小姑娘。”上官启侧目,“你这是对我的处置有意见?”

    “当然有。”薛满上前一步,挡在许清桉身前,“明明是这姓秦的仗着人多想直接抢我回去,我家少爷迫不得已才还手教训了他,你却说什么孤掌难鸣。哈,到底是孤掌难鸣,还是你在刻意包庇?”

    上官启避而不答,只问:“你说秦公子要抢你回去,那我问你,他抢成功了吗?”

    “暂时没有,但是——”

    “衙门断案只讲事实,不讲假设。”上官启一锤定音,“好了,你无需再多言,你家少爷伤人是事实。按照规矩本该拘役五日,不过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我会酌情处理。”

    秦淮明嚷嚷,“不能酌情了,要我说五日都嫌少,起码五十日!”

    “你给我闭嘴!”薛满忽喝一声,又转向上官启,浑身气势凌厉,“你身为衡州师爷,却断案潦草如同儿戏,真是污了头顶上这块‘清正廉明’的牌匾。”

    众人顺着师爷的位置往上看,啧啧,小姑娘真是眼尖嘴厉,胆大包天啊。

    再看上官启,他不怒反笑,“小姑娘,莫非你也想蹲大牢?”

    薛满甚勇,“蹲就蹲,我要与少爷蹲一处大牢。”

    上官启半笑半叹,“你这般行径,难怪会替主子招来麻烦。”

    “师爷此言差矣。”许清桉终于开口,淡道:“依我看来,我家阿满并无过错。”

    上官启挑眉,“衙门重地,她口无遮拦不是错?”

    许清桉道:“她字字珠玑,说得皆合我意,哪里有错?”

    上官启道:“原来你们是主仆一心。”

    许清桉道:“上官师爷不也和秦老爷一条心吗?只是不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长官的意思。”

    师爷的长官不就是知州?

    上官启皱眉,察觉出对方来者不善,可此时已是骑虎难下,挥挥手道:“孟超,先带他们下去。”

    “对!送他们进牢房!让他们吃牢饭!”一朝翻身,秦淮明愈发目中无人,“哼,你们现在知道了吧,这衡州到底是谁的地盘!”

    此话一出,上官启脸色微变,薛满气得牙痒痒,许清桉则笑得别有深意。

    薛满正想回嘴,无独有偶,堂中踱步走出一人,沉声问道:“哦?本官也想知道,衡州到底是谁的底盘。”

    秦淮明擡头一看,瞬间冷汗涔涔。那人年约四十出头,相貌端正,两鬓已染着霜白。虽身着常服,气质却刚正不阿,远远看着便叫人心生畏惧。

    “韩、韩伯伯。”秦淮明赶忙赔笑,“衡州自然是您的地盘,所有人都归您管。您清正廉明,是个人人夸赞的好官。”

    韩越道:“公是公,私是私,衙门之内,你当唤本官何?”

    “韩大人,是草民逾越了!”秦淮明用眼神求助上官启,“我、我还有事,能否先走一步?”

    上官启本想帮腔,岂料一道冷光飞来,当即闭口不言。

    韩越道:“本官方才听着,你与这两位发生了冲突,既如此,便该先处理此事。”

    他看向气愤的薛满和气定神闲的许清桉,“两位能否详细说下事情经过?”

    薛满见他似乎是讲理之人,便将事情原委重复了一遍,其中言语夹枪带棍,没少讽刺上官启。

    上官启轻抚胡须不说话。

    韩越沉吟片刻,道:“孟超,将秦淮明押进大牢拘役五日。”

    “诶?”秦淮明大惊失色,“韩伯伯,你认仔细了,我是淮明啊,我爹是秦长河,同善堂的秦长河!”

    韩越无动于衷,“还不快去?”

    孟超用力抱拳,薛满贴心补刀:“韩大人,他昨日也因强抢民女进了衙门,今日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那便再加五日。”

    “属下得令。”孟超押着哭天喊地的秦淮明走远,上官启见状长叹一声。

    “大人,您关了秦老爷的儿子,那捐建桥梁一事……”

    “一码归一码,本官相信秦老爷分得清轻重。”韩越问两位小友,“两位对本官的处置可满意?”

    “尚可。”薛满矜持地评价,“比你那师爷要公道。”

    韩越轻笑了下,“上官师爷,你当赔礼道歉。”

    上官启拱手,满面愧色,“两位,方才是我考虑不周,多有得罪。我本想先稳住秦公子,却不想弄巧成拙,还请两位宽恕。”

    薛满与许清桉并非蠢人,猜出上官启护着秦淮明应当是为了他口中的“桥梁捐建”一事。又见他放下架子道歉,便不好再不依不饶。

    “韩大人。”许清桉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们便先行告退了。”

    “慢。”韩越眸中掠过精光,“许大人来都来了,不跟着本官巡视下衙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