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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满逃婚记事 正文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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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太子妃敢往皇帝身边塞人,还是在东宫刚解禁的时候——这是何等严重的指控!

    蒋芸娘觉得胸闷气短,狠狠瞪向裴唯宁身后的宫人们:一群死人!连裴唯宁来了都不出声!

    裴唯宁挺好心,“你别迁怒旁人,是我叫林何举拿剑架在她们脖子上,谁敢出声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可话说回来,你们两个敢合谋不要脸的事,便该做好被人骂的准备。啧啧,堂堂太子妃,啧啧,堂堂荣国公家的嫡女……”

    刘五小姐眼圈通红,脸色却煞白,“七、七公主殿下,您误会了,我和太子妃不是那个意思。”

    “只要能嫁给端王殿下,不说侧妃,便是妾室我也愿意。”裴唯宁撇着嘴,怪声怪气地学,“你们听听,本公主有漏一个字吗?有误会刘五小姐的意思吗?”

    身后无人敢应,唯有林何举道:“公主说的跟刘五小姐一字不差。”

    裴唯宁没忘记蒋芸娘,“太子妃说什么来着?端王殿下后院空虚,将来总要接人——”

    “七妹妹!”蒋芸娘高声打断她,复又摆出雍容之态,“方才我们姐妹私下闲话,的确有些不妥之处,还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只是‘有些不妥’而已?”裴唯宁笑出声,“荣国公家的嫡女甘愿当小妾,太子妃要往端王殿下后院塞人,这传出去可比恒安侯家的外室子还要好笑呢。”

    她转身问宫人们,“你们觉得好不好笑?”

    宫人们死死地垂头,巴不得原地消失。仍只有林何举配合自家主子,“好笑。”

    蒋芸娘恨得咬牙切齿,总有一天她要给裴唯宁和这狗腿侍卫好看!但眼下,她硬生生地咽下这口气,道:“小五,你身为荣国公家的嫡小姐,以后切莫再说妄自菲薄之话。”

    刘五小姐咬着下唇,不肯吱声。端王殿下俊雅华贵,是京城贵女们的心之所向。凭什么薛家小姐可以,她却不可以……

    “哦,你们还不知道吧?”裴唯宁字字清晰,“我三皇兄跟母后说,此生只娶阿满一人,绝不纳任何侧妃妾室。”

    闻言,刘五小姐经受不住打击,掩面痛哭着跑开。

    裴唯宁挑衅地看着蒋芸娘,想给阿满添堵是吗?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蒋芸娘反倒冷静许多,裴唯宁与薛满沆瀣一气,向来与她不合。而在她眼里,这两人简直幼稚到可笑,“七妹妹,你跟阿满该少看些话本子。”免得被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霍霍了脑子。

    “太子妃才该少往太子哥哥身边塞人,否则时间一长,恐怕他真要移情别处。”

    “无论殿下身边有多少人,我都是殿下唯一的正妻。”

    “既然你这么自信,为何不见太子侧妃、良娣们顺利生出儿子?”裴唯宁要笑不笑的,“蒋芸娘,你骗骗自己就得了,别将旁人都当成傻子,也别试图多管三哥的闲事。要是让阿满知道你的打算,与三哥生了芥蒂,我可说不准太子哥哥会怎么罚你。”

    蒋芸娘再维持不住笑脸,比起七公主裴唯宁,她更讨厌薛家阿满。仗着皇后侄女的身份,薛满从小跟裴唯宁出双入对,深受端王与太子的关爱,连茹楠都待她亲热至极。

    不过是个爱看话本、爱做白日梦的丫头罢了,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全是书局编出来哄蠢人的玩意,只有她跟裴唯宁奉为真理。

    蒋芸娘在心底冷笑,她倒要看看,等将来裴长旭厌弃薛满,另纳他美时,薛满和裴唯宁的脸垮得有多厉害,哭得有多伤心欲绝。

    她真是迫不及待要看她们的笑话!

    ……

    裴唯宁收拾完蒋芸娘和刘五小姐,满肚子火气仍没有消减的迹象,随后意识到,她还忘记了一人。

    许清桉,他竟敢一面勾引自己,一面跟荣国公府议亲!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不知好歹!水性杨花!

    裴唯宁看了眼天色,“林何举,几时了?”

    林何举道:“公主,这会是日中。”

    裴唯宁道:“去打听打听许清桉在哪。”

    林何举很快便复命,“圣上在早朝时升许大人为大理寺少卿,命他三日后去大理寺报到,是以,早朝结束后,许大人仍返回都察院当差。”

    新鲜升职的大理寺少卿许大人啊……好歹有过一面之缘,本公主得当面祝贺才是。

    裴唯宁雷厉风行,命林何举驾车到都察院。门口的守卫不认识他们,正要阻拦,便见对方拿出一块皇家令牌,上头清晰可见“合宜公主”四个大字。

    那可是圣上最宠爱的七公主!

    守卫不敢怠慢,点头哈腰地行礼,不多时,副都御史宋同化便出来迎接,恭敬作揖道:“下官见过七公主殿下,殿下大驾光临,莫非是圣上有旨意传到?”

    隔着帘子,裴唯宁懒洋洋地道:“非也,本宫此次前来是为私事。”

    “不知公主为何私事?”

    “本宫要找一个人。”

    “公主要找何人?”

    “许清桉。”

    “御史许清桉?”

    “你该改口了,他如今是大理寺少卿许清桉。”

    “公主所言甚是。”宋同化低眉顺眼,“公主稍等,下官这就去喊许少卿出来。”

    “何必这么麻烦。”裴唯宁掀帘,踩上林何举放好的小凳,神态傲睨,“你带本宫去见他便是。”

    裴唯宁高视阔步地走进都察院,无视由她引起的一片诧异、探究目光。她十分清楚来此的后果,旁人会质疑

    许清桉的升职别有内情,会怀疑他的能力掺杂水分,会议论他的出身,嘲笑他的手段……

    哼,这便是他愚弄自己的代价。

    因是午膳时间,其余人都离开公事房,唯有许清桉仍坐在书案前忙碌。时间紧迫,他得加快安排好都察院的事务交接,方能前往大理寺报到。

    裴唯宁挥退旁人,独自推开公事房的大门。木门铰链发出晦涩的吱呀声,如同一把尖锐的起子,捅破满室静谧。

    许清桉没有擡头,他以为是某位同僚返回,不甚在意。

    裴唯宁亦没有出声,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周围。简约陈旧的大通间,隐约泛着书墨香气,前后排列着六张书案,两边的窗户打开,光亮从侧边斜入,恰好投在许清桉的身后。

    他穿着青色公服,玉冠束发,气宇轩昂,端坐案后,骨节分明的右手举笔走墨,眉眼聚精会神。

    像一块上好的青玉,丢在暗室仍难掩清辉……但也只有外貌惑人而已!

    裴唯宁定了定神,不客气地喊道:“喂,许清桉。”

    许清桉走笔的动作一顿,擡头看向来人,未见诚惶诚恐。

    裴唯宁感到被冒犯,“你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起身行礼?”

    许清桉没有理会,反问:“公主殿下找我有事?”

    裴唯宁立即借题发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藐视皇威!”

    许清桉一动不动,恹眸淡淡,“公主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你,”裴唯宁指着他,“父皇刚升你为四品官职,你便视尊卑礼仪为无物,许清桉,你真是嚣张至极!”

    “公主若觉得我无礼,大可到御前参我一本,我任凭圣上发落。”许清桉道:“所以,公主找我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继续处理公务,请公主殿下移驾别处。”

    裴唯宁怀疑他疯了,上回见面时还只敢低头避让,今日却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难道真以为得了父皇的看重,便能够与她抗衡?

    “许清桉。”裴唯宁走到他的桌案前,一把夺过他刚书写的公文,随意看了两眼后丢到旁边,“本宫有事要问你,你若不好好回答,小心我烧了你办理的所有公文。”

    她算得上女子中的高挑身材,却比坐着的许清桉高不出多少。她努力俯视他,一如既往的姿态高傲,“我问你,你身为恒安侯世子,一边创造机会与本公主偶遇,一边又跟荣国公府议亲,究竟意欲为何?”

    许清桉往椅背靠去,拉开与她对视的距离,“我没有与荣国公府议亲。”

    “你还敢狡辩?本公主亲耳听到刘五小姐说要和你合八字。”

    “刘五小姐愿意跟谁合八字便跟谁合,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会跟你没关系,恒安侯府只有你一个外室——”裴唯宁倏然住口,大发慈悲地改道:“只有你一个世子。”

    “我祖父尚在。”

    “……”老恒安侯?

    “近来我祖父与荣国公来往密切,兴许是他老人家看上了刘五小姐,意欲纳她进府做妾。”

    “……”裴唯宁张口结舌,他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把年纪的老恒安侯跟风华正茂的刘五?像话吗?可能吗?

    “再有,我没有创造机会与公主偶遇。”许清桉道:“那日在太清门,我是正常离宫,恰好撞见了公主殿下。”

    “那你为何主动跟本公主打招呼!”

    “我不打招呼,公主会善罢甘休?”

    “那你出宫门后跟着本宫怎么解释?”

    “回恒安侯府,顺路。”

    “那去往东市呢?”

    “我不记得在东市遇到过公主。”

    不谄媚,不回避,他全程冷静疏离地划清界限。

    裴唯宁莫名有些失落,随即恼羞成怒,“许清桉,你对天发誓,若与我母后通过半声气,将来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眼见他不肯发誓,她忽地心情转好,又听他道:“公主殿下很在意我?”

    “青天白日你做什么大头梦。”笑话,她会在意一个外室子?

    “我身份低微,想来是入不了公主的眼。”许清桉道:“公主往后对我有不满,尽管吩咐侍卫宫女来教训我,无须烦累千金之躯。”

    裴唯宁又生气了,“你管天管地,还管得了本公主去哪?我偏要亲自来教训你,你能怎么样?”

    “我会认为公主喜欢我。”

    自作多情,不要脸,谁会喜欢他……

    裴唯宁暗骂几声,惊觉一直在被他带着走,于是故意道:“哦?要是本公主承认,确实喜欢你呢?”你是不是要露出真面目,顺水推舟地表明忠心?

    许清桉迎着她不怀好意的目光,淡然道:“那公主的喜欢注定落空,我已经心有所属。”

    裴唯宁有短暂茫然,分不清他在欲擒故纵还是实话实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还想当驸马?”

    “我不想,也绝无可能当驸马。”

    裴唯宁的身体某处出现漏洞,鼓囊囊的怒气在倒泄,随之而来是铺天盖地的沮丧。所以他没有与母后合谋,没有要跟荣国公结亲,没有与她进一步接触的想法……皆因许清桉有喜欢的人。

    她脱口问道:“她是谁?”

    “一个不嫌弃我是外室子,待我全心全意的人。”

    裴唯宁的脸颊一热,原来他知晓大家在背地里对他的蔑称,可大家说得有错吗?他本来就是外室子!

    她管不住嘴,“本公主很好奇,究竟是哪家的庶女婢子给你送去了温暖。”

    “这是我的私事,请恕无可奉告。”许清桉耗尽耐心,起身往外走,“我还有事,公主请自便。”

    裴唯宁提着裙摆,紧跟其后,“本公主还没允许你走,你给我站住!”

    许清桉置若罔闻,权当尊贵的七公主是无物。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行走在都察院,吸引了无数注目,众人心里或叹或妒:难怪许清桉一下子连升三级,原来是入了七公主的眼。

    许清桉猛地站定,声音清朗,“七公主今日来访,是误以为我对她图谋不轨,方才我已经跟公主解释清楚,我绝没有当驸马的想法,还请诸位为我做个见证。”

    裴唯宁勃然变色:他当众声明是何意,杜绝她对他纠缠不清吗?

    “许清桉,算你有自知之明,以后不许你再出现在本公主面前!”

    她放下狠话后拂袖而去,众人见状,自然也有一番见解。许清桉是人尽皆知的不近女色,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分明是七公主看上了他,而他宁死不从。这位可是皇家最受宠的七公主……许清桉果然好定力。

    众人愈加好奇:许清桉喜欢女子吗?假使喜欢,哪样的女子能入他的眼?

    ……

    按照惯例,许清桉当晚应宴请同僚,把酒言欢。但许清桉身份特殊,不喜与人为伍,又因白日七公主大闹了一场,宴请之事更是不了了之。

    刚散值,许清桉便收拾东西离开,速度快的不禁让人猜想:莫非是赶着回家清点奖赏?

    奖赏自有薛满为许清桉代劳,早在午时,许清桉升职的消息与如流水一般的奖赏抵达瑞清院时,她便笑得合不拢嘴。

    大理寺少卿,四品官职,仅仅两年便一跃三品!

    她没看错人,少爷真是可造之才。跟着这样有出息的主子,她薛满的为婢之路也会红红火火,风光无限!

    她美滋滋地清点起礼单,不多时,苏合前来传话,“阿满姑娘,管家来传话,说老侯爷想请您到正厅说话。”

    薛满干脆地拒绝:“我很忙的,不见。”反正他不愿意收她为徒,该适当地晾一晾。

    欧阳管家在瑞清院门口坚持站了两刻钟,见对方确实不给面子,便只好无功而返。

    他觑着座上恒安侯喜怒不明的脸,斟酌着道:“老侯爷,您看,要不老奴派几个人去瑞清院,将阿满姑娘‘请’到这来?”

    他以为这是万无一失的提议,毕竟恒安侯行事向来强横。当年对前世子和世子的亲娘尚且狠辣,如今只一个婢女,不说强请,便处理了又如何,难道世子真能为此跟侯府决裂?

    岂料下一刻,恒安侯先叫他摸不着东南西北。

    恒安侯道:“是本侯想得不妥,从瑞清院走到本侯这里要一刻钟,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肯定嫌累。罢了,还是本侯亲自去趟瑞清院吧。”

    “……”

    “对了,你先去库房里看看,有没有适合十六七岁小姑娘的东西。什么金镯、玉簪、头面、绫罗绸缎,有多少拿多少,全部送到瑞清院。”

    “……”

    “还愣着干吗!”恒安侯朝他屁股踹了一脚,“赶紧的,别耽误本侯见阿满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