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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满逃婚记事 正文 第95章

所属书籍: 阿满逃婚记事

    第95章

    春去秋来,眨眼便是一年。

    这一年里,大周发生了几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其一:兰塬之主广阑王里通外国,走私贩私,罪证确凿。

    其二:广阑王的亲外甥,也就是前太子裴长泽与其勾连,不仅多次通风报信,更在事情败露后杀人灭口。

    其三:裴长泽未免夜长梦多,在岳丈蒋伟添的怂恿下,命妖道迷惑控制了景帝,试图谋权篡位。幸有端王裴长旭力挽狂澜,联合恒安侯府等多方势力将太子党悉数镇压。遗憾的是,端王的生母薛皇后在宫变中意外仙逝,景帝为此大受打击,将皇位禅于三子端王。

    这几件是国家大事,再往后还有关于新帝的两则趣闻。

    众所周知,当年的端王与亲表妹薛家小姐定有婚约,哪知在成亲前夕,薛小姐身染重病,婚约无奈推迟。

    薛小姐重病时,是个人都看得出端王待她情深义重。本以为端王成功继位,薛小姐也病愈如初,新后的人选板上钉钉时,新帝竟然下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新帝与薛小姐的婚约就此作罢。

    第二道圣旨:新帝赐婚薛小姐与恒安侯世子许清桉。

    哦豁,这甚至比皇帝换人当都叫百姓津津乐道!

    有好事者猜测:“据说新帝能顺利继位,其中少不了恒安侯府的功劳,莫非是他们暗中做了交易?”比如用功勋换婚约之类的。

    便有人反驳:“无稽之谈,从龙之功与薛家女,傻子也知道该选哪个。”

    “要我说,当年新帝与薛家女的婚事便非出自本心,约莫是看在薛皇太后的面子上才无奈应承。如今薛皇太后仙逝,再无人能约束新帝,是以,继位后的第一道圣旨便是解除婚约。又因是亲表兄妹的关系,不好随便嫁给旁人,便指给了又立大功的恒安侯府。”

    这番说法合情合理,立即博得旁人赞同。

    “这么说来,薛小姐亦是可怜人,到手的皇后之位飞了,婚事还被推来推去。”

    “倒也未必,我听说那恒安侯世子貌似潘安,风度绝佳,深得新帝看重,往后前途无量。”

    “当真有那么优秀?”

    “再过半月便是恒安侯世子与薛小姐的大婚,届时他会打马上街,绕城半圈,我们不妨去亲眼瞧瞧他的风采。”

    “我还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成亲那日,圣上会出席吗?”

    “你想什么呢?寻常人家,尚且不会出席前未婚妻的婚礼,何况是当今新帝……”

    不提百姓们的各种揣测,当事人薛满正由合宜公主裴唯宁作陪,在有璟阁中挑选饰品。

    “这个,那个,还有那个……”裴唯宁坐在案前,略扫一眼道:“除去这三样不要,其他全部包起来送去薛府。”

    谭管事笑道:“好,天黑前保证送到。”

    裴唯宁又吩咐侍女去付银子,谭管事忙摆手,“不用不用,既是给薛小姐的东西,一分钱都不用付。”

    “我知晓她是你未来的主家夫人,但你主子是你主子,我是我。”裴唯宁道:“我要送阿满礼物,可不能承你主子的人情。”

    谭管事便看向薛家小姐,见后者点头后才道:“那便有劳姑娘随我到外边付账。”

    侍女跟着谭管事离开后,裴唯宁看向对面的薛满。她正小口地喝茶,长睫浓密,肤白细腻,出落得愈加娇美。

    裴唯宁忍不住伸手,在她脸颊上轻抚一把,“还有半月便要成亲了,你心中有何感想?”

    薛满眼神闪烁,心想正式成亲后,许清桉可算有了名分,不用早出晚归,偷偷摸摸地进出薛府了……嘴上却道:“没什么特殊感想,成亲后我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不会变成怪物。”

    裴唯宁酸溜溜地道:“往后你便不是薛小姐,而是许清桉的妻子,许少夫人了。”

    薛满道:“一个称呼而已。”

    “却也代表了许多。”裴唯宁道:“往后我去找你,还得先经过恒安侯府的通传,想想就觉得别扭。”

    “放心,许清桉答应我了,成完亲会陪我回薛府常住。”

    “老恒安侯肯答应?”

    “不答应又如何?”

    “也是,许清桉的翅膀越来越硬,莫说老恒安侯,便连三哥也常拿他没辙。”裴唯宁揶揄:“只不过外强中干,一遇到你,便百依百顺,是个彻头彻尾的妻管严。”

    呵,那是你没见到他胡搅蛮缠的时候。

    薛满腹诽:每到夜里,某人便像换了芯子,无论她怎么求饶,他都要换着法子折腾她。本以为一开始是新鲜,日子久了便能疏朗些,哪晓得一年过去,许清桉乐此不疲,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等到婚后,两人名正言顺地共处一室,她还有清静日子过吗?

    薛满摁上酸疼的后腰,唉声叹气:这时候悔婚,也不知有没有人能理解她。

    门外明荟道:“小姐,世子的马车到楼下了。”

    薛满慢吞吞地擡眸,“哦,知道了。”

    裴唯宁道:“我也该回公主府了,走吧,一起下楼。”

    姐妹俩一起下楼,正好遇见进门的许清桉。他长身玉立,风采高雅,朝裴唯宁轻微颔首,“公主。”

    裴唯宁也客气地道:“许侍郎。”

    是的,没错,许清桉如今不再是大理寺少卿,而是户部左侍郎兼任军机大臣,实打实的朝堂香饽饽。

    简略地打过招呼后,许清桉朝薛满道:“阿满,走吧。”

    当着众人面,他并不避讳地牵住未婚妻,并肩往马车走去。

    风吹来他的低语,“今日风景好,我特意休了半天假,带你去银月湖钓鱼。”

    薛满抗议:“每回都钓不到鱼,我不想再去了。”

    许清桉道:“正是钓不到才更要钓,走吧,我继续手把手教你。”

    裴唯宁目送他们离去,不由啧啧称羡。这一年来,她是亲眼见证了这对小情侣的感情,简直比话本里描写的还要甜蜜。只可怜她的三哥,一个人高坐龙椅,孤单冷清得很哟……

    有人在后头喊:“公主。”

    裴唯宁回神,见到不远处的伟岸青年。面容虽俊朗,左眼角却爬着一道半指长的疤痕,稍稍显得可怖。

    裴唯宁露出喜色,“林何举,你怎么来了?”

    “闲着无事,属下便来接公主回府。”

    “京畿营不忙吗?”

    “还好,除去操练也无其他事。”

    “那你陪我一起走走?”

    “都听公主的。”

    两人沿着大街闲逛,裴唯宁时不时看向他的侧脸,神色难掩愧疚。当初因为她的冲动,害得林何举被关进慎刑司,吃了不少苦头。虽然事后她尽力弥补,更求三哥将林何举调入京畿营做事,但林何举的脸却永远破相,在婚事上处处受挫。

    “林何举,你怪我吗?”她问。

    林何举认真道:“公主是属下的主子,属下永远都不会怪公主。”

    裴唯宁道:“你如今是京畿营的校尉,不再是我的护卫,无须对我毕恭毕敬。”

    林何举道:“不管属下去哪,公主都是属下的主子,一辈子不会变。”

    哎呀,这家伙永远都是这么捧场。

    裴唯宁心里涌上一股甜意,状似无意地道:“我听说,你最近的婚事不大顺利?”

    林何举有些不好意思,“是,让公主见笑了。”

    裴唯宁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我与你一样,婚事总不顺利,都十八了还未定亲。皇兄甚至恼了,说我要是继续挑剔,便将我丢到北疆和亲!”

    林何举皱起浓眉,又听她自言自语:“皇兄说得不对,哪能是我挑剔呢?分明是那些驸马的人选稀奇古怪,没一个能进我的眼。与其选他们,我倒不如选你,至少知根知底。”

    林何举彻底傻了,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裴唯宁歪头看着他,“林何举,我觉得这法子很好,你意下如何?”

    林何举半晌说不出话,唯有红透的耳根展露出真实心意。

    *

    银月湖上正游着一艘精致的双层画舫,一楼甲板上架着几根鱼竿,奴仆们正在专心钓鱼,而本该钓鱼的未婚夫妻,正在二楼的舱室内纠缠不休。

    柔软的外衣被胡乱丢在地上,红柳木长榻正吱呀吱呀地叫唤。

    他拥她坐着。

    他衣襟大敞,露出精壮的胸膛,低头吻住怀中衣衫不整的薛满。薛满眸中雾气弥漫,攀住他的肩膀不住喘气,此起彼伏的欢愉袭来,如浪潮般逼迫、追赶、吞噬着她。

    “停、停、停一下……”她指尖紧掐,哀求似的开口。

    许清桉置若罔闻,在她的肩颈处流连亲吻,时重时轻地动着,“还喜欢钓鱼吗?”

    “不钓了,再也不钓了。”她带着哭腔,脸红得不成样子,“我早说不钓了,是你非要……你非要来的……”

    “不来,怎么能替掉从前的记忆?”

    他轻轻掐腰,便将她放到被褥间,从背后复上去,以更亲密的姿势抱她,“你说,是谁钓鱼的本事更厉害?”

    薛满试图反抗,奈何力道微弱,只换来略带恶意的作弄。

    他一根根缠上她的手指,邪佞又肆意,“阿满,反抗是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是薛满体力不支,没到终点便昏过去了。

    醒来时,她穿戴整齐,他也人模人样,正侧搂着她,顺便把玩她的手指。

    唯有满室旖旎昭示着方才的荒唐。

    薛满狠狠挥开他的手,怒不可遏,“许清桉,你太过分了!”

    许清桉一脸无辜,“我们马上要成亲了。”

    “不说马上成亲,便是成亲后也不能这样!”薛满坐起身,握拳捶向他的胸膛,“你年纪轻轻,该将精力放到朝堂正事上,怎能……怎能……日日耽于房中!”

    “我也不想。”许清桉叹息,“但我一见到你就忍不住。”

    “这是你的问题。”薛满强调,“你必须改掉!”

    “嗯哼。”

    “嗯哼是什么意思?”

    许清桉捉住她的手,递到唇边亲吻,生硬地转移话题,“前几日,宁州传来消息,称一切都安排妥当。”

    “茹楠和茹嘉已经到了?”薛满果然中招,“她们还好吗,路上有没有生病?”

    “一切都好,仆从照顾得很仔细。”

    “茹楠有没有问起她的爹娘?”

    “没问。”许清桉道:“她虽然小,却非少不更事。一年前的动静那么大,她心里多少有数。”

    薛满语气黯然,“最终,一切都没躲过去。”

    姑父疯了,姑母过世,太子党全数被歼灭,唯有茹楠、茹嘉得以幸存。裴长旭本打算将她们送到宁古塔永生囚禁,是在薛满的再三哀求下,才改变主意,将她们送去宁州生活。

    宁州虽远离京城,总比苦寒的宁古塔要好上千百倍。

    却也不能责怪裴长旭,毕竟她们是前太子的血脉,前太子谋逆失败,能留她们性命已是新帝的慈悲。

    “好了,无须为她们担心,我会暗中派人保护她们。”许清桉道:“你的朋友们几时到京城?”

    薛满道:“何湘与宝姝都是明日的船到荣帆码头,我准备亲自去接她们。”

    许清桉道:“我休个假,明日陪你一起去。”

    薛满道:“你今日休假,明日也休假,三哥不骂你吗?”

    许清桉道:“我日夜辛劳,帮他处理国事,偶尔休个假又如何?”

    这一年来,许清桉从情敌晋升为裴长旭的左膀右臂,两人关系和睦,再不见张牙舞爪。

    这是薛满乐意见到的局面,毕竟一个是夫婿,一个是兄长,手心手背都是肉。

    “不怪你就好。”薛满道:“那明早我等你来接。”

    “来来去去多麻烦,我今晚直接留宿薛府。”

    “……”薛满摇头拒绝:“不可以!”

    “为何不可以?”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你最好说出个所以然,否则……”许清桉捏住她的耳垂来回摩挲,“天黑前别想离开画舫。”

    *

    最后到底是留宿在了薛府。

    一早上,明荟等人便隔门听见小姐的嗔怒声,似乎是未来姑爷又缠着她要做甚。

    明荟等人暗暗发笑,对此习以为常。这位新姑爷对外人矜冷,对小姐却缠得紧,有空便得黏在小姐身边。小姐嘴里恼,样子却一日比一日的美,可见是打心底的喜爱世子。

    折腾许久,许清桉替薛满点好口脂,轻轻往上一啄,“夫人真是美极。”

    薛满扭脸,“叫早了,我还不是你夫人呢。”

    许清桉道:“时辰还早,我想去床上再休息会儿。”

    说着便要横抱起薛满。

    薛满忙道:“叫叫叫,你随便叫,想叫什么便叫什么!”

    许清桉从背后搂着她,她从镜子里看他,问:“伯母有消息了吗?”

    伯母自然是指许清桉的娘亲,薛满知道,他私下一直在寻找她的踪迹。

    许清桉道:“暂未。”

    薛满道:“要不,我们再将婚礼延迟些?”

    许清桉道:“我已将要成亲的消息传遍大周,娘亲若是有心,定会赶来参加婚礼。至于推迟婚礼,你想都不用想。”

    薛满讪讪道:“我随口一提罢了。”

    “提都不许提。”宫里那位抵死不肯选秀,谁提便降谁的职,心思昭然若揭,他是疯了才会给可乘之机。

    两人收拾妥当后出门,赶到荣帆码头。

    薛满头戴幕篱,站在码头前,想起两年前的某一天,她便是从这出发,开启人生的新篇章。

    她颇为感慨,“一晃便是两年。”

    “将来还有许许多多的两年。”许清桉道:“我会陪着你。”

    薛满掀开薄纱,朝他甜甜一笑,“那便有劳许侍郎了。”

    一艘轮船靠岸,旅人们陆续下船。薛满踮脚张望,忽然定在某处,挥手高喊:“何湘!孟超!”

    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何湘与孟超。

    他们在去年夏天成亲,如今已是孟家夫妇,孟超刚升为衙门捕头,何湘也没有放弃医馆,继续救死扶伤。

    自分别来,何湘与薛满没断过联系,得知她要与许清桉成婚后,两夫妻更是亲自赶来京城祝贺。

    双方互相打量,何湘见薛满娇艳欲滴,薛满见何湘容光焕发,无须细问,也知对方生活顺遂。

    两人挽着手到一旁说话,许清桉便与孟超寒暄几句。太医院在半年前研制出能阻抑蒂棠茚毒性的药方,又经过不懈努力,救治了许多深受其害的病患。据孟超说,韩志杰也成功戒掉蒂棠茚,可惜天生体虚,仍旧弱不胜衣。

    到了下午,薛满又接到千里迢迢赶来的宝姝与安元驹。刚碰面,便被宝姝吓了一跳。

    宝姝竟然挺着个孕肚!

    薛满问:“宝姝,你何时与安元驹成的亲,怎么没跟我提起?”

    宝姝依旧快言快语,“谁说成了亲才能要孩子?”

    薛满道:“你们没成亲?你哥哥他也许?”

    宝姝俏皮地皱鼻,“肚子长在我身上,我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

    薛满再次感叹宝姝的鲜活恣意,转头看安元驹,他护着怀孕的宝姝忙前忙后,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

    她小声感慨:“看来不成婚也挺好。”

    许清桉耳尖,淡横她一眼,决意今晚给她点颜色瞧瞧。

    众人热热闹闹地往外走,许清桉往人群里随意看了一眼,不知看见什么,脚步猛然顿住。

    “阿满。”他声音发紧,“我有些事,暂时走开一会儿,你先去马车里等我。”

    薛满不疑有他,领着宝姝、安元驹去马车里等候,然而过去很久,也没等到许清桉回来。

    她干脆下车寻找,转了一大圈,没找到许清桉,倒见到一位出乎意料的故人。

    “佟姨!”

    佟蓉与两年前的变化不大,依旧素色长裙,温和可亲。她望向呼喊自己的华服女子,年纪轻轻,贵气美丽。

    “你是?”

    “我是巧燕,杨巧燕!”

    佟蓉稍加思索,便记起杨巧燕其人,然而记忆中的巧燕可不长这样。

    薛满生怕她不信,将当初在船上的相处详细道来,不好意思地道:“我怕遇到坏人,便故意扮丑出门。”

    佟蓉笑道:“我知晓你有伪装,只是没想到,真容竟然这样惊艳。”

    她言语真诚,关切起薛满分别后的生活,得知薛满即将成婚时,从包袱内取出一枚银镯,“事先不知晓你的喜事,没有准备好礼物,若是不介意,你便收下它吧。”

    韩夫人也送过薛满镯子,薛满出于种种原因不肯收。面对佟蓉的好意时,她却没有推拒,将银镯戴上手腕,笑吟吟地道:“谢谢佟姨,您待我真好。”

    佟蓉真心喜欢面前落落大方的女孩儿,况且两人又如此有缘,“等改日你的孩子出生,我再给你绣些娃娃衣裳可好?”

    “还早着呢,不急。”薛满赧然,“对了,您的头疾好些了吗?”

    佟蓉道:“我运气好,在甘埠找到了神医吴凡,经过一年多的治疗,头疾大有好转。”

    “那您此次来京城是?”

    “我儿在京城。”佟蓉欣慰又伤感,“我已经十几年未见他,前些日子听闻,他即将成亲娶妻,便想着来偷偷见他一面。”

    偷偷?

    薛满早揣测那儿子是不忠不孝之辈,闻言哼道:“儿子成亲,连亲娘都没邀请,真是搞笑。”

    佟蓉欲解释,薛满不肯听,义正词严地道:“佟姨,您跟我说,您儿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我定要为您讨个公道,叫他堂堂正正地迎您坐到主位。”

    佟蓉笑着婉拒,薛满便道:“那等我成亲时,给您安排个好位置,您可一定得来参加。”

    佟蓉慨然允诺,“不知你嫁的是哪户人家?”

    薛满道:“我嫁的是恒安侯府。”

    佟蓉愣住。

    薛满道:“我未婚夫姓许,是恒安侯府的世子。”

    佟蓉睁大眼睛。

    薛满往她身后一指,笑颜灿烂,“喏,他正好来了。”

    佟蓉缓慢地转身,对上一张貌似潘安的俊颜。

    对方红透眼眶,千言万语,汇成一个短短的字,“娘——”

    ……

    恒安侯府双喜临门,不仅世子要娶妻,世子的亲娘也首次露面,封诰命,入祠堂,正式载进族谱。

    纵有流言蜚语,也没法影响许清桉的意气风发。

    原来他的阿满早就见过娘亲,甚至与娘亲一见如故。兜兜转转几百个日夜,他抱得佳人归,也成功迎娘亲进侯府。

    他成亲时,娘亲会坐在上首,接受他与阿满的敬茶。

    他做到了生父没做到的事情。

    薛满亦是惊喜交加,翻出前世子的遗物,转交给它真正的主人。

    佟蓉接过匣子,双手轻微颤抖,在读过书信后,更是潸然泪下。

    “他,死时都不知晓我们有个孩子……”

    薛满挽着她的手臂,“不,伯父在天有灵,定能看到许清桉的优秀,感念您为他做的一切。”

    婆媳俩本就一见如故,而今更是亲近有加,这画面落到老恒安侯的眼里,不知有多郁结。

    但他毫无办法。

    臭小子前夜找到他,称若不将渔女记进许家族谱,他不介意由迎娶阿满,改为入赘薛家。

    入赘?薛家?开什么玩笑!

    老恒安侯迫于无奈,只得答应许清桉的要求,并警告府中上下,若谁敢怠慢渔女,直接扫地出门!

    一眨眼便到了成亲之日。

    当天一早,恒安侯府敲锣打鼓,礼炮喧天。许清桉一身圆领婚袍,头戴官帽,风姿好比琼林玉树。

    他骑着高头骏马,领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游街,所到之处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好不容易到了薛府门前,许清桉下马,正要进门迎亲,忽听内侍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立即整齐下跪,心道:新帝好肚量!竟真来参加前未婚妻的婚礼!许清桉果真是新帝面前的大红人!

    却不想想,若真看重的人是许清桉,便该去恒安侯府入座,为何要特意赶到薛家门前?

    丰和帝裴长旭并不在意路人的想法,他登上皇位已有小一年,俊雅依旧,举手投足更添赫斯之威。

    他免去众人礼节,朝许清桉道:“朕来送阿满一程,许侍郎不介意吧?”

    许清桉:呵呵。

    于是乎,众人便见新帝纡尊降贵,如寻常人家的兄长般,背着薛家表妹送进花轿。

    他们见不到新帝眼中的妒与痛,听不到新帝对薛小姐低语:“阿满,他若是对你不好,三哥随时迎你回来。”

    折腾了半日,新娘子总算被迎进恒安侯府。按理说,许清桉的几位姑母该忙着待客,可惜从婚事敲定起,宫里便派人来操持所有事务,更有薛家人事无巨细的帮忙,导致她们反倒像个外人。

    她们没有意见,她们不敢有意见。不提许清桉如今位高权重,这薛小姐更有新帝做靠山,她们吃饱了撑的才去找碴。

    倒也有蠢的,便是许清桉的三姑母。参加宴席时,言语间对薛小姐颇有微词,可不出两日,她的夫君便遭人检举受贿,被新帝革去官职,永生不得再进官场。

    ……得,这下贵族间都知道,编排谁都不能编排薛小姐咯。

    婚礼正式开始,由重进内阁的薛老太爷主持仪式。丰和帝裴长旭坐在主座,往下依次是老恒安侯、老恒安侯夫人、佟蓉、裴唯宁……还有薛满的好友们,共同见证了小夫妻拜堂,送入洞房。

    裴长旭饮尽杯中酒,没继续去凑热闹,“走吧。”

    杜洋跟着他离开恒安侯府,回到御书房,这里的冷清与恒安侯府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

    裴长旭已习惯这种冷清,打开一本奏折,翻看许久,没看进半个字。

    杜洋岂能不知晓他的苦楚,忽道:“圣上,属下有一事要禀告。”

    裴长旭道:“说。”

    杜洋道:“您还记得江姑娘吗?”

    裴长旭道:“嗯,朕记得送她去当女尼了。”

    杜洋道:“是有这么回事,但前些日子,江姑娘来信说想还俗嫁人。”

    裴长旭淡道:“你看着办,替她尽快找个人家。”

    杜洋看出他没有任何要接江书韵进宫的意思,斟酌后道:“还有一事,是寺中监视江姑娘的女尼偷听到的,她声称江姑娘与婢女私下说漏嘴,称当年江诗韵的死另有隐情。”

    裴长旭没擡眼,“何等隐情?”

    杜洋吞吞吐吐,“当年殿下之所以暴露行踪,被人埋伏,实际上是……是江诗韵故意为之。她先向殿下的死对头透露行踪,故意引来袭击,然后再奋不顾身,营救殿下……”

    裴长旭总算有了点反应,勾着唇道:“原来如此。”

    所以,江诗韵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机关算尽后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他却因为她的死,忽视阿满,断送此生幸福。

    咎由自取啊……江诗韵是,他也是。

    裴长旭取出袖中的一枚荷包,这是他叫人潜进薛府,从薛满闲置的梳妆盒里,偷出来的一枚半成品荷包。

    它本该在他与阿满成婚当日,由阿满亲自戴到他的腰间。

    他命杜洋熄灭蜡烛,将荷包贴到心口,闭上眼,与黑暗融为一体。

    黑暗中,无人会发现新帝的眼泪。

    ……

    恒安侯府的热闹仍在延续。

    何湘正在给怀孕的宝姝把脉,孟超与安元驹在拼酒,佟蓉跟裴唯宁描述塞北风光,老恒安侯与薛老太爷在……在斗嘴。

    “老匹夫,哪怕你的外孙当了皇帝,阿满依旧嫁进我恒安侯府,往后得恭恭敬敬地称我一声祖父。”老恒安侯得意洋洋,“这回是你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薛老太爷抚着胡须,“是吗?我怎么听说,他们成婚后便要搬回薛府,不会在侯府常住。”

    老恒安侯道:“你懂个屁,小住也是住,等时间一久,他们生了孩子,自然而然会在侯府常住。”

    薛老太爷道:“我看未必。”

    老恒安侯道:“你老眼昏花,看什么都是未必。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内阁,免得耽误国家大事。”

    薛老太爷道:“你说得没错,我是该跟圣上提辞官一事,省得将来没有时间管教曾孙。”

    老恒安侯嘲讽:“你没有孙子,还敢妄想曾孙?”

    薛老太爷道:“难道许侍郎没跟你提起?”

    老恒安侯有种不好的预感。

    薛老太爷笑道:“许侍郎之前找到我,说跟阿满商量好了,等阿满诞下孩子,无论男女,都可跟我薛家姓。”

    “……”许荣轩的天!塌!了!臭小子与阿满的孩子要姓薛?那他妈的不还是入赘吗?

    这黑心眼的臭小子!

    他啪的一声捏碎酒盏,起身便要去找许清桉算账,被薛老太爷的话定在原地,“比起说服许侍郎,老侯爷不觉得,说服我更简单些吗?”

    老恒安侯的脸差点裂开,“你这个阴险的老匹夫,要不是看在絮敏的面子上,我非得砍了你不可!”

    薛老太爷气定神闲,“来,只要你肯跟我说一句话,我便让给你一个孩子的姓氏。”

    老恒安侯竖起耳朵,还有这等好事?

    便听薛老太爷道:“你说,薛科诚与左絮敏是天赐良缘,来生定会再续前缘。”

    老恒安侯:“……”做你的春秋白日大头梦去吧薛科诚!

    画面回到洞房内。

    新晋小夫妻已走完仪式,喝过交杯酒,卸尽妆面,换上素白中衣。

    薛满被他勾着下巴,压到床间强势亲吻,好不容易有说话的间隙,“你,你不出去陪酒吗?”

    许清桉言简意赅,“不去。”

    说罢又勾缠着她的唇,吻得又凶又急。

    大周有成婚前五日不能见面的风俗,是以,许清桉已有五日没与薛满亲近,这会儿只想压着她这样那样,那样又这样。

    薛满也逐渐被他亲出火气,身躯似水,瘫软在他的臂间。

    许清桉却忽然离开,打开衣柜取出个包袱。

    呃,有些眼熟啊。

    不等薛满回忆,许清桉已抖开包袱里的两件衣裳……说是衣裳,不过是一件抹胸加一条长裙。

    这不是当初宝姝送的礼物吗?

    “你从哪里找到的?”薛满不解,“我没叫明荟收拾进行囊啊。”

    “我亲自收拾的。”

    许清桉再度压她进被褥,边亲边替她换上新衣。白腻的肌肤,丰润的胸脯,不盈一握的腰,笔直纤细的腿……常看常新,百看不腻。

    他一言不发地退到床尾,沿着她的脚腕往上亲吻。

    薛满本闭着眼低喘,过得片刻,却感觉到一阵濡湿。睁眼看去,许清桉的鼻间挂着两条血痕,分明是……

    “好你个许清桉!”薛满忆起往事,后知后觉,“你竟然早就对我意图不轨!”

    许清桉淡定地抹去鼻血,顶着一张矜持清贵的脸,说着无赖至极的话,“男女欢好,本是天经地义。我守身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了你,好色亦在情理内。”

    什么歪理!

    薛满绷直脚尖踢他,反被握住玉足,拉到他身下,无征兆地登堂入室——

    此刻,春宵不仅值千金,更值万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