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第190章同窗探望
夏天的庭院,浓荫中藏着数只‘唧唧’‘吱吱’,卖力叫唤的蝉儿。偶有一两只路过歇脚的鸟儿,停在枝头,陪着‘啾啾’两声。
廊下的阴凉处,置了张竹编的躺椅,旁边还有一个小木凳,上头放着一粗陶碗。
林泽躺在竹椅上,右手拿着一卷书在看,受伤的左手被妥善安置在身前。
“泽哥儿,汤药差不多放凉了,赶紧喝。”林郁武抱着一大把劈好的柴火,路过时,出言提醒道。
林泽放下书,看向那碗深棕色的汤药。前面已经连喝两日,那股集齐酸、苦、涩三味的口感,让他现在看一眼,胃和喉咙就有恶心的应激反应。
林郁武把柴火抱进灶房又出来,瞧见汤药还未动,侄子慢吞吞坐直身子,“叔扶你起来。”
“叔,还有多少剂能喝完?”林泽满嘴苦味,吃什么都不香。想念现代那些一颗颗的西药,多少比他眼前这碗东西好受点。
林郁武没回这话,等侄儿坐稳当,用手背贴在碗背,“还温热的,这时候喝正好。”
林泽没有办法,哭丧着脸,老老实实端起陶碗,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以他喝广东凉茶的经验,趁热闭眼一口闷。
林郁武就站一旁等着林泽喝完,刚好顺手把碗洗干净。
林泽喝到剩个碗底,实在吞不下去,“叔,行了。再多一口要全吐出来了。”
“我给你拿两块山楂糖,压压药味。”林郁武先不管那个碗,快步进屋。
林泽喝完药肚子开始有点不舒服,估计是连续喝,没有食欲,对肠胃伤害大。
吃下两块酸酸甜甜的山楂糖,林泽稍稍好点,但已经没有精力看书。
“叔,我进屋睡一会。”林泽拿起书卷,起身道。
林郁武听史郎中说过,喝完汤药,容易犯困,“去吧去吧,多睡睡觉,伤才容易好。”
林泽回屋后,身体躺在床上,而意识却是马上进入空间。
这几天,柜台已经被他收拾成一个书桌,上面全是各种真题、模拟考题的答卷。
“昨天的在哪?”林泽找到后,开始用红笔进行圈点批改。
现在林泽每天在在空间里至少学六个小时。
身体休息好后,就出去抓紧时间看陈辉鸣给的资料、谢师之前送的书,还有他爹每天会把国子监夫子讲学内容留在家给他看。
等他爹回家,林泽就会根据自学情况同他爹进行交流。
在家养伤,学习任务并不比以前少。
或许是增加了很多的自学时间,林泽这两天发现,他竟然能够综合运用自己学过的知识,包括现在的经验,用在答题上。
这是个令人十分惊喜的进步,林泽反思,可能是一直以来,不管是北山书院、文夫子的课堂还是国子监,课业都很多,林泽能自由探索的时间比较有限。
目前,林泽通过逐字逐句分析那些名篇以及朝廷大臣所拟写的奏疏,先归纳他们的中心点有什么?也就是写这篇文章的目的。
接着分析他们是用什么论点来证明自己所求的正当性和必要性。
而林泽发现,这些高手写的论点都会从圣贤名言或着先帝等,站在法理、道理制高点的人说的话,才让人无法辩驳。
难怪科举出身的文人几乎各个吵架都极为厉害,上来就先抢夺制高点,这原因真是非常明显了。
写八股文练出来的呗。
除了圣贤名言,后面真正的干货也不能少。
谁说八股文都是死板的,林泽可以反驳,那是对方没有真正学过。
条条框框多,确实容易把一个读书人的思想禁锢住,成为只会刷题的机器一样。
但林泽接触的这么多读书人,大部份人写的文章都是有一定实际意义的。
大家生活环境和阅历的不同,对解决一件事的看法也会有所差异。
真正在科考中脱颖而出的人,他们在文章中所提出的解决办法,都极有创造性t。
“宁哥说目前朝廷最关心的两件大事,一是征缴赋税,推行变革新法。二是边疆乱事如何平息。”
林泽喃喃低语,他一开始好像把边境战乱想得有点简单的。
林泽一直觉得,战争胜负的关键有三:兵丁、粮草、武器。
后面读了很多新的资料,他发现是自己无知了。
一场战争,最重要的不是拿下某个城池,而是如若治理好,让那里的百姓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你嘉国过日子。
嘉国从来不缺会领兵打仗的人,当今陛下和太子,哪个不是其中高手?
边境的问题在于人员复杂,打下来的地盘,怎么教化这批人,让其归心,是非常重要的。
林泽读到这里时,突然想到在初高中上历史课时,他始终觉得奇怪的一件事,为什么中原王朝打败蛮狄后,总是死灰复燃?
怎么在打败边境部落和势力后,让他们老老实实听中原皇权的命令十分重要。
否则永远都会来来回回地互相消耗。
“这不是有点像我们华国边境少数民族聚居区?我丢啊!是有什么政策?民族区域自治?”林泽在空白纸张上,陆陆续续写下好几个自己记得的词语。
勉强写出一篇八股文,林泽觉得不是很满意,决定好好修改后再跟他爹讨论。
傍晚,林泽从房间出来,猛的想起那几封家信还没有给大家。
这三天都在养伤,弄得林泽都忘了这回事。
“泽哥儿,你有两个同窗来探望。”林郁武跟林泽在正厅碰上,低声道。
林泽刚才听到外头骡车的动静,想着是他爹回来了。听到这话,自己都有些惊讶,“我两个同窗?”
林郁武点点头,“你爹同他们一前一后进的屋。””我去瞧瞧。“林泽说完,就走到院子。”马兄、陆兄,你们怎的来了?“林泽是真没想到,竟然是这两人。
马淮、陆立方看过去,见林泽左手缠着一层层纱布和竹片,两人快步过来。”林兄,你竟然伤得这般严重?“陆立方先开口问道。
马淮示意后面的家丁把一个包袱递过来,“林兄,听林伯父说你不小心摔伤了手,今日散学特意过来瞧瞧。这里头是一些补血益气、强筋健骨的药材和丸子。略尽绵薄之力,还望不弃。”
“对对对,我也带了些滋补的东西。八月就要科考,你这手成不成?”陆立方微微皱眉。
林泽不管两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就凭大家平时交情一般般,来往也不大多,人家能专门来看他,已经是难得,“马兄、陆兄你们真的有心了,林泽非常感激。”
说完后,给两人微微弯腰答谢。
“哎,你别。咱们好歹是同窗,又一块吃过席面的。以后时日还长,咱们多的是互相搭把手的机会。”陆立方说得很是坦荡。
林泽明白了,陆立方是把他当作以后能合作的对象,看望他是一种诚意和礼貌。
经过马同春这个一波三折的事,林泽反而觉得陆立方为人磊落。
陆立方明明白白告诉林泽,他做这些都是想跟林泽保持良性关系。
马淮虽然门第比陆家高许多,但他武将之子。
跟陆立方合得来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大家都是性子爽朗之人,有一说一。
且很多时候,他这个身份不方便说的事,陆立方能直言不讳,所以马淮很多时候爱带上陆立方。
“泽哥儿,别光在门口站,请两位同窗进屋喝杯茶水。”林郁武端着茶托,含笑说道。
林泽父子俩顺着话头,将二人迎进正厅坐下。
马淮同林泽父子俩抱拳回礼后,方才掀起袍子端坐,“林兄,你可去投卷了?”
国子监沐休三日给学子们投卷,昨日已经结束马淮一开始瞧见林泽那只手臂,心里莫名暗爽了一会。
觉得真是老天都在帮他弄走一个实力强劲的对手,可很快他就生出一股可惜和懊悔,觉得自己同那些卑鄙小人有何区别?
输赢都要光明磊落才是马家人。
“投卷很顺利,我这手到八月也差不多能好全了。”林泽微笑道,心情还是挺好的。
这两个人,今天重新认识他们了。
马淮点点头,“那你好好养伤,国子监其实也没什么可讲的,还有一月不到,有些人已经不来学堂,去外头找门路了。”
陆立方配合着说道,“恩科的两位主考官你晓得了吧?”
林泽父子俩对视一眼,点点头。
“好些人在陛下没下旨意定下主考官前,就拿自己最好的文章送到各家大人府上,名为自荐。”
马淮父亲是并非京官,加上又是武将,并没有担任本届考官的可能。
但仍有不少人托关系,要请马家代为转交举荐。
林泽露出惊愕的神色,他真不是装的。
因为来京都后,他极少出门社交,几乎都是在读书学习。
对外头的关注点主要集中在马六这些人身上,并不知道同窗和同届举子已经各显神通,找门路上岸。
“这般有些不妥吧?”林郁盛忍不住说了句。
马淮点头,“是不妥。若非科考年间,自荐是一条不错的门路,若是被哪位大人看中,便有了一步登天的机遇。如今恩科在即,用自己文章自荐,有极大的风险。”
“多谢马兄提点!”林泽认真道。
因为谢宁跟他说过差不多意思的话,叫他私下不要随便跟负责科考相关的人有往来。
马淮两人喝了杯茶水,就提出告辞。
“吃个便饭再回去吧?你们上门看我,就喝了点茶水。”林泽挽留道。
林郁盛也极力邀请一起吃饭,“泽哥儿他叔都已经在灶房做了。”
“多谢林伯父、林兄,等考完这场,我们再寻个时日一块好好吃。”马淮坚持道。
陆立方笑嘻嘻道,“等你手好了先,今日想灌你两杯都不好意思。”
“好吧,等我病好,你们可别推三阻四。”林泽佯装警告道。
马淮笑了笑,“一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