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彻底把废太子父钉在了史书的耻辱柱上。
“谢公公。”
内侍监的二当家为避大当家的嫌,不想与吴公公走得近的人走太近,惹吴公公不悦,可封公公对丁女历来客客气气,恭敬有加,行事小心谨慎,按他的身份来说,他在丁女面前过低的放低了他的身段,他在他自己的人面前可不是这个样子,丁女素来也不改其态,对着他跟对着其他的公公没什么两样,可私底下,封公公一往凤栖宫递话,她皆是亲自去办事的。
以往结的善缘,皆为的办后面的事,回去后,等太孙妃安顿好她带回来的人回了小殿,丁女跟她说了私底下她跟内侍监的几个太监的交情如何来的事,如他们性情,还有他们的喜好,皆说给了佩梅听。
姑姑用心良苦,对佩梅毫无保留,佩梅唯有感激,与姑姑道:“若是姑姑能陪着梅娘,多走几年春秋,待到梅娘茁木成树,不知该有多好。”
孩子舍不得她死,丁女淡然,道:“还有一点时间。”
等太子死了,她才会走。
就算要去陪娘娘,她也会确认太子活不了太久才会走。
丁女也感激娘娘,独留她活在人世,还送来了太孙妃与她作陪。
太孙妃是个好的,这个小小娘子,让丁女真真体会到了当一个姑姑、当一个长辈是什么样的感觉。
小娘子爱戴她,也细心真心照顾着她这幅老残之身。
娘娘给她的,总归不会坏。
她家娘娘是个疼她的好姐姐,就算死了,也要留一点好的真情给她。
书香家世的小娘子,家中门庭小,父母乃一夫一妻,连个妾也未曾有过,又有祖父祖母,也乃白首偕老,高寿至今还身体康健,这等门楣,想必是注重亲情又懂事的。
家中其乐融融,方能得此家境,这种家世出来的小娘子,细心体贴,身上方有温情予人。
此前丁女看不透这些,这些日子得了这小娘子衣不解带的照顾,方才一日比一日懂得娘娘对她的用心。
娘娘通达,看得见每一个人的真实面貌,唯独没有看来、等来陛下的回心转意。
有些错是不能犯的,一次不忠,百次不容,丁女想起来她对太孙的偏见,还有太子妃和太子的过往,思忖过后,她道:“太孙想必与太子不同……”
父子俩从今往后想必水火不融。
太子妃对太子的忠诚,只是换回了太子的折辱,但看太孙再三能得陛下的欢心,想必太孙要与陛下像得多一点。
“你以后,多听他的,要信他。”丁女又嘱咐她道。
“是,姑姑放心。”佩梅明了她话中之意。
说来无需姑姑叮嘱,她是信诩儿的,诩儿也信她。
她进宫来,就是来照顾诩儿的。
进来方觉内宫深似海,远比她认为的还要复杂,可那点初心,还在她心间尚存。
她乃佩家女儿,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佩家家规,“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借史明今,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佩氏传家数百年,不忘初心,方得一代又一代,在朝为官,传承了下来。
不过到了她兄长这一代,祖父与父亲卜卦皆又斟酌了几年,方才让兄长走了一条不入朝的在野之路,在民间布施学问,为下辈佩氏之人积无量功德,再送后辈入朝。
只是祖父和父亲为兄长费尽心思安排的这条路,如今看来是被她打破了。
佩家已被她卷入了漩涡。
“尽早与他见个面,”太孙的得宠,出乎丁女意料,她虽说沉得住气,可也怕这中间因误解起什么波折,她来日不多,耽误不起,她需在她死之前,得知太子能死,而这急需太孙起势,丁女毫不避讳与小娘子坦露心迹:“知道他如今如何,日后的打算,我才知道如何能帮你助他一臂之力,做好我能做好的,你们在宫里能找到的助力太少了,除了陛下那捉摸不定的恩宠,就只有我能帮你们了。”
有一些帮,她是不想帮的,可埋在地底下的娘娘,让她改变了她的意思。
她的恨,得由有人的死来洗,方能洗褪分毫。
佩梅瞧出来姑姑颇有些一丝的心急,转念一想凤栖宫和御花园所发生之事,又想起丁姑姑睡梦中那一声声悲切的“娘娘,”霎时,她对丁姑姑的急切了然于心。
“是,姑姑。”佩梅没有劝说她莫要着急,而是沉着地回应了她。
见她沉稳,丁女凌厉的眼角凄然一跳,道:“孩子,快点,快点,莫让姑姑等。”
姑姑等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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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急切,好在自那天说罢,再无催促,佩梅也安下心来,日日在丁姑姑和三娘姑姑这几个姑姑的教导下,亲自调*教她所选来的三太监五宫娥。
佩梅一要学姑姑们所教授她之事,二还要当天把姑姑们所教授的本事皆长在自己身上,亲自调*教宫人,三还要亲自处理诸多繁琐宫务,每一日夜间睡觉,她皆为累倒在床,躺在床上之时,便连擡一下手都不想,连擡手的力气也没有。
好在只要人好生地活着,睡一觉,第二天的力气就会重新长出来,且每一日极度的劳累之后第二日重新长回来的力气,会比前一日要多一些,佩梅发现她在姑姑们和宫务的挤压下,便是前些日子以来对她惊天动地的大事,她再加想来,也不再魂颤神晃,心魂俱不安。
连吴公公当着她面砍断吴美人的腿的那些血迹,在她的梦里,也不再让她恐惧哭泣,她在梦里能甚至看清楚了吴公公那天处理吴美人的时候那冷冰冰的眼神,和他神情里透露出来的游刃有余所表露出来的心狠手辣。
吴公公让她警惕,却不再让她害怕,毛骨悚然,诚惶诚恐。
佩梅发现她的心力,与她未进宫那时,有了明显的分别。
兵法有云: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佩梅自问,这四者,她皆已所化,如今皆能所为。
她能直视她所恐惧之人的神情,能察觉到他神情里透露出来的意味意味着何物,这便是她的能耐。
她不再那么惶恐不安了。
她的神安了下来,魂稳了下来,凤栖宫因着她,变得宁静幽远,丁姑姑的身子,一日三顿膳食,用得也不少。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这日,有人快步进了凤栖宫,带来了令满朝文武震惊的罪废太子诏文中所言。
皇帝在前朝今日告天下书,细数废太子诅咒君父母后各宗之罪,把御花园下咒囚困君父母后之事,写得极为详细,从发生到追问废太子之事,以及查明真相的全因后果,皆一一细细写道了下来,皇帝也写下了被儿子所叛所弃的痛苦之心,也写到了他释放废太子,乃太子为皇后独子之因的原由。
末了,皇帝写道,他写告天下书,是为告知天下,儿不孝,父不能不慈,他望天下之子,不要让他们的父亲成为像他这等的悲父之人,告诉天下的父亲,惯子如杀子,以他为戒,不要成为像他这样的父亲。
佩梅听来人说罢,当下小脸煞白。
皇帝皇祖父此一告白书,彻底把废太子父钉在了史书的耻辱柱上。
而诩儿作为废太子的儿子,将会被其父的耻名如影随形终生,生生世世,不孝不仁不义的废太子当将会和诩儿的名绑在一起,被世人世代鞭笞辱骂。
如此,诩儿在皇宫,还有前途吗?谁会帮像他们这样名声注定要遗臭千年的人?
佩梅内心泣血,朝身侧的姑姑无助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