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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潘金莲 正文 第43章 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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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起火。

    当下西屏又是恼又是羞又是恨,心想他这一巴掌拍下来,红药就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了!这还得了么,顾儿和姚淳不日也要知道了!

    她咬着牙未敢嚷,心恨时修一百八十回。偏偏身子还挂在那洞口里不上不下的,也顾不上别的,只好先硬着头皮试着往外头爬。挣扎半晌也挣扎不出去,直说“肚子都蹭疼了”,时修只得将她抱下来。

    她揉着肚子,一面恨眼剜他,一面用余光留心着红药的神情。红药倒像是那个做贼的人,一见她望过来,忙把脑袋低着满地乱看,仿佛眼珠子丢在了地上。

    尽管溶溶月色中,什么都看不清,但大家都觉得尴尬。亏得红药一句没问,才使眼下的尴尬胡乱混了过去。

    西屏赶紧说回正题:“那个人恐怕比我还要瘦,也要矮些,这样脚下再垫个什么东西,就能灵巧地翻过去了。”

    比她矮的姑娘有不少,可比她瘦的倒少见,何况时修对这府里的情形不大熟,还得问她:“这府里有几个比你还瘦的丫头?”

    因他皱着眉,西屏以为他有嫌弃的意思,不服道:“我很瘦么?”

    时修正搜肠刮肚想得出神,只恨自己平时不大正眼看这府里的丫头,实在想不出个人来。回头一看西屏板着脸,有些发蒙,“您说什么?”

    “我很瘦么?!”

    他忙敷衍,“瘦是瘦,也有肉。”

    红药听见,暗中脸更红了。

    西屏乜他一眼,“比我瘦比我矮也有好几个,只是她们都不是五妹妹的丫头,从前和五妹妹也没什么瓜葛。”

    时修因想道:“那在您嫁进姜家之前呢?”

    “嫁过来之前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她只恨身上全是灰,急着回去换衣裳。时修一把将其拉住,犹犹豫豫间,看了红药一眼,“黑漆漆的,我送您过去。”

    红药总算得了个机会,忙脚底抹油往屋里逃开,“我去给你们点灯笼!”

    一出院来,西屏直泄气,“红药肯定瞧出来了。”

    “瞧出什么来了?”

    她正欲答,看见他含笑的鬼鬼祟祟的眼睛。好嚜,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承认什么呢,说出来岂不坐实了?她才不会呢,因而咽住了口,狠狠捶他一下,“你才刚为什么打我?!”

    时修缩着肩膀躲了下,心里怪她是在借故躲避这话题,所以脸上恹恹的不耐烦。看她能躲到几时!他莫名胸有成竹,她迟早是他的,谁也拦不住!

    他怄着气不再问了,将她送至院门外就要掉身回去。

    西屏又像有点失落,窥他脸色有点冷淡下去,心里又气。扭头间瞟到天上那枚弯月,是疏疏落落的树梢上挂着,似一种病态,倏地使她想起个人来。

    她忙喊住他,赶了上去,“我想起来了,府里有个丫头瘦得出奇,个头又矮,好像天生有点畸形,她曾受过五妹妹的恩惠!”

    “是谁?”

    “她的名字恰好就是今天这日子,初十。”

    说起那初十,也是个苦命人,家里足足有十个兄弟姊妹,前九个业已把家吃得精光,轮到她,在娘胎里就养得不足,生下来就只小猫一般大。也算她命大,竟也逐年长起来,可一副身子却比同年的姑娘瘦弱许多。家头又穷,后天也补不起,到如今十七.八岁的年纪,却似人家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的身量,因而也说不上人家。

    可巧他爹是姜家马厩里喂马的,想她横竖是难嫁,与其在家闲着,不如谋份差事给她做,好歹贴补贴补。于是早几年便花了几个钱通融了管事的,也叫她进了姜家马厩里帮着扫马粪。

    她才进府那年,不懂这府里的规矩,也不大认得这府里的人,人又不够机灵,成日懵懵懂懂昏头昏脑的,他爹素日从不叫她瞎跑。

    不想那日,偏有个赶车的小厮在那里卸车时,拾到只珥珰,想这车五姑娘才坐过,想必是她掉的,自己是个小的,不好去还给她,何况五姑娘这人平日也悭吝,不见得会打赏,也懒得往里头去找人。

    四下一看,这里正有个小丫头,便将那只珥珰交给初十,“你往二门里跑一趟,还给五姑娘去。”

    初十接了来,揣在怀里,一径过二门往园子里去,走到晚凤居,在廊庑底下听见里头像是在吵架,一时怕得不敢进去,只缩着肩膀在廊庑底下等。

    敢情是袖蕊在同丽华吵,今日阖家到亲戚家去吃酒席,丽华摔在哪里崴了脚,从人家宅子里出来时痛得不能走,寻她大哥二哥寻不见,姜辛大手一挥,便使姑爷郑晨来背她出去登舆。

    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可偏这袖蕊是个极多心的人,招赘了那么一位相貌不俗的丈夫,就似得了颗夜明珠捂在怀里,看谁都是贼。何况丽华传承了姜辛与四姨娘的相貌,天生一副好颜色。郑晨一背上她,并头一瞧,他两个倒显得金童玉女一般。

    袖蕊暗自气不过,在人家府上没好发作,忍了一路回来,先在屋里骂过郑晨,还不消气,又到晚凤居来骂丽华。正好开春那时她撺掇着太太替丽华定了那门亲,又咬死不改,丽华心里也攒足了气,三言两语的两人就吵起来。

    按往常其实丽华也不敢同袖蕊吵,这家里一向是袖蕊与太太做主,旁的人不过是在她们母女二人手底下讨生活。可今时今日,为那桩亲事,托郑晨求她也不成,丽华也算忍够了,索性撕破脸,事情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如此一想,便出言讽刺,“又不是我叫姐夫背我,是爹叫的,四姐姐有脾气,对爹发去。我看你也不单是为姐夫,只怕心里一直就嫉恨着我,如今不过是故意来挑我的错子。”

    正说中了袖蕊胸怀,越是戳心的话,越叫她发怒,不过面上不显,仍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我嫉恨你?我嫉恨你什么,你说说看。”

    丽华歪着半边脸,迎着窗外的太阳,脸上的皮肤白嫩得像新煮的牛乳上浮的那层奶皮,吹弹可破,似乎还散着一丝引人垂涎的腥香。

    她不必说话,单这么一个动人的姿态,就足够点明了袖蕊长年的心病。

    有时候想来可笑,两个人不知到底是谁错投了胎,一个生下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偏没有一副好面容;一个不得不看人眼色,小心谨慎,却是天生丽质。

    袖蕊只恨不得天下的好事都给她自己占尽,可做人哪能全是好运气?她心下一恨,就着炕桌上的一碗茶泼到丽华脸上去。

    丽华崴了脚不便,跳不起来,幸而那茶水不烫。也够气得她脑仁绷得紧紧的,咬着牙死盯着袖蕊,不一时眼泪便糊了满脸。

    袖蕊见她哭,心下舒坦了些,歪着眼笑道:“空有副相貌算什么?你的前程还不是握在我手里。我想要你快活就使你快活,我要你不得好过,你就终身只能守着个相貌丑陋的驼包过日子。”

    说到那驼包,丽华想起他也觉得可怕。她只把他想成他二哥的样子,再想想她二嫂过的那半死不活的光景,真是可怖。

    她唇上原来因激怒袖蕊得逞的笑抖动了两下,眼睛眨呀眨地,不得不服软,一下从榻上跌到地上,往前爬去,抱住袖蕊的腿只管央求,“姐姐,你去和太太说,别将我定给那李家!我知道错了,我从此都听你的,再不敢和你顶一句嘴!”

    “呵,你的脸变得倒比那唱戏的还快。”袖蕊顺势踢了她一脚,踢小猫小狗似的,笑盈盈转过背去,回头朝地上瞥她一眼,“可你忘了,不管你情不情愿,都得听我的,这家里是我和太太做主,本来就用不着你在这里和我赌咒发誓。你不是常常自诩比我长得好嚜,我倒要看看,长得好的女人到底有些什么切实的好处。”

    言讫慢条条踅出门去,在廊庑底下看见初十,便皱起眉头,“哪里来的这挑粪的丫头,臭得这样——”

    初十忙退到一边,只等她走没了影,才敢进屋。一看丽华在里间地上坐着哭,像掉了许多瓣子的一朵莲花,剩下个零落的灿烂的蕊。屋里连个人影也没有,都像是避灾避祸去了。她便赶过去将丽华搀起来坐在榻上。

    丽华只管呆呆地哭,哭着哭着,对着那太阳又笑起来,一颗豆大的泪珠就挂在她弯着的嘴角上,她伸出舌.尖扫进嘴里,呢喃自语,“好咸。”

    她的人生就好比这单调的咸腥味,说苦比那些穷人家的姑娘又要好过许多,说甜也实在谈不上,她是一味盐,随便搁在哪道珍馐佳肴里都是锦上添花,可偏偏人家只想拿她撒在坛子里腌咸菜。

    可是不甘心,她才不要像西屏!

    她胡乱抹了眼泪,转过脸,看见面前小小瘦瘦的一个丫头,才刚是她搀扶她起来的,真是难得,连服侍她的人都不敢触袖蕊的霉头,这么个不认得的丫头倒胆大。

    她嘲讽似的笑了笑,“你是哪里冒出来的?”

    初十将那只珥珰捧给她,“赶车的小厮才刚在马厩里卸车时找到的,叫我拿来还给姑娘。”

    丽华怕她手上不干净,不肯去接,难得大方一回,将自己耳朵上的另一只也摘下来放在她手心里,“就给了你吧。你多大了?”

    “十五了。”

    “十五?”丽华不禁打量她,简直天生的一棵菜芽,注定要夭折那种。可见她自己的命跟这些人比起来,还算是好的,她心里感到些凄凉的安慰,和气起来,“从前没见过你,马厩里怎么会要个女孩子当差?”

    初十嗫喏道:“我爹在马厩里养马。”

    “噢——”

    本来要打发她走,可巧见缎儿锦儿两个回来了,回来得倒巧,多半是在院外头看着袖蕊出去了才敢进来的。她们装得若无其事,看见丽华面上泪痕狼藉也不问,免得问出来,大家都难堪。

    丽华冷眼瞧着她们在那里端茶倒水一通乱忙,心下一恨,有意要报复她们,就故意要抬举初十给她们看,“那你在马厩里做什么?”

    “我——”初十头低得抬不起来,“拾马粪。”

    不是身份低,还不能借她贬低锦儿缎儿她们呢。丽华越是做得平易近人,一点不嫌弃的样子,“真是委屈你了,我看你倒伶俐,改明日我去求太太,把你要到我房里来伺候,你愿不愿意?”

    那初十乍惊乍喜,两眼放光地连连点头。

    丽华望着她笑,一转眼吩咐缎儿,“去把我不穿的那条银红的裙子找出来,赏给这丫头。”

    那条裙子缎儿和锦儿都争着想要,她偏不给她们,给了初十。初十受宠若惊,眼下赶上她姐姐出阁,家里正缺首饰衣裳,今日得了丽华的珥珰和裙子,犹是雪中送炭,又想着将来要到这房里来伺候,丽华就算是她的主子了,感动得跪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头。

    此后不论人家说丽华如何如何悭吝,她都不往耳朵里去,自以为是承了她的大恩,终日想着要报答。

    时修听完这些旧事,因道:“所以姜丽华坠井死了,你觉得她死得冤枉,就常趁半夜爬进晚凤居装神弄鬼?”

    初十点头,“我身子小,二门角门那墙下有个洞,夜里守门的婆子锁了门去睡觉吃酒,我就从那洞钻进园子里来,卸下晚凤居院墙上的木窗,从那里钻进去。”

    西屏略微垂下眼皮,思量须臾问她:“那你凭什么觉得五姑娘死得冤?三叔验过尸,没人害她,你觉得谁又会害她呢?”

    “我不知道。”初十连连摇头,“底下的人都说五姑娘是因为和李家的亲事想不开,我先也以为是这样,可那年五月间,五姑娘还找过我,让我帮她一个忙,我看她兴兴头头的,不像有想不开的样子。”

    南台忙问:“她让你帮她做什么?”

    初十睃他三人一眼,“她请我外头帮她配一包蒙汗药。”

    时修与南台皆惊,忙追问丽华要蒙汗药的用处。

    只西屏耳朵里再没听见他们说话,一径想到那年五月下旬的一个傍晚。

    记得那日炎热闷燥,初入黄昏,余晖未颓,屋顶上才刚有个淡淡的月影。姜潮平本是在家的,可下晌丫头来传姜辛的话,广州来了几个管西洋货船往来的几个官吏,叫他去陪。他一去便绊在了那王家院里,近傍晚打发了个小厮回来说要歇在那外头。

    西屏乐得他不回来,早早打发了丫头们去歇着,好得自在。

    那如眉头一个巴不得,横竖二爷不在家,在这屋里也没意思,可巧她家老婶娘明日在家里摆酒做生日,家里也正要人帮忙,干脆告了假归家。

    其余的人也都早早散回下人房里去了,只嫣儿不大放心道:“还是我留下来吧,总要有个人守着。”

    西屏冷冷清清坐在那吴王靠上纳凉,微笑着睇她。

    嫣儿总是看不透她那眼睛,老觉得像是掉在水里的珠子,带着点明亮的冰凉的光。她略略低下头,“还是奶奶想自己清净点?”

    这满屋丫头里,仿佛只她和西屏稍微亲近点,因她是冯家买来陪嫁的。不过也是相较之下,西屏这人,待谁都不大往心里去。

    隔了会,总算见西屏点头,“我自己睡,我夜里又不要茶要水的,不妨事,你自去歇着吧。”

    嫣儿只得答应着出去了,西屏欹在那大圆廊柱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院门。

    日暮之中,她仍在那里干坐着,廊下游荡着一缕风,阴魂似的,轻轻扫着裙边,似水一般幽然荡漾,屋顶上有一片金色的余晖,风拂在膝上,像一只温柔的手,给水浸过的一样凉。她呆呆地又低下眼盯着膝上,不知想到什么,有一丝古老苍凉的微笑。

    坐不多时,姜丽华挎着个提篮盒逶迤进来,在场院中对西屏笑笑,“我听说二嫂也没吃晚饭,正好才刚我也没吃。这会又觉得饿了,一个人吃饭没趣,特地提过来,和二嫂一道吃,二嫂不会嫌我闹着你吧?”

    西屏和姜家的姊妹妯娌一向不亲近,丽华自然也不例外,尽管她就住她隔壁,私底下也甚少走动。今日忽剌剌地来寻她吃饭,西屏不能推辞,微笑着起身迎她进屋,“五妹妹怎么那会不吃?”

    “热得没胃口。”丽华不见丫头,便自己亲手张罗。

    西屏忙帮着张罗,一面笑着抱歉,“丫头们都不在,还要劳动五妹妹,怪不好意思的。”

    “丫头们呢?”

    “你二哥夜里不回来,我就打发她们出去了,我也不要人伺候。”

    姜丽华轻轻掀了掀眼皮,笑着扫她一眼,“二嫂一向就爱清静。二嫂别忙了,这里我来,你去倒两碗茶来好了。”

    于是西屏转去那边里间倒茶,隔着罩屏,见她摆出一瓯糟脆藕,一瓯鲜蒸鲟鱼,并一瓯烩瓜茄丁,并两碗青菜稀饭。奇怪的是,她摆稀饭时,特地把两只一模一样的青花瓷碗举高看了一眼。

    这多余的小动作使西屏不得不多留了个心眼,倒了茶过来,趁丽华走去放提篮盒的工夫,忙把两只碗举起来看,原来她这只碗底有个小红点,像是用朱墨做的个记号。

    常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西屏忙把那小红点搽去,把两碗稀饭悄么调换后,拂裙坐下,“五妹妹带来的这几个菜真是鲜嫩爽口,倒把我的胃口勾起来了,快请坐。”

    丽华笑着坐下,“这样热的天,就是要吃点清口菜,我特地叫厨房做的,见天大鱼大肉地吃,倒把人吃坏了。我又不是四姐姐,有那么好的肠胃。”

    西屏没搭这话茬,暗暗看她先搛哪道菜吃,她随后才搛。心里寻思,看来这菜倒没什么妨碍,只是两碗稀饭有古怪,且看她到底是作的什么妖。

    于是这般,和丽华边吃边聊,说着说着,只见丽华目光迷离,身形摇晃,不出须臾,手上的箸儿掉在地上,脑袋一歪,人便伏在桌上。西屏在对过静看片刻,站起来,走过去探她鼻息,倒还喘着气。

    她只得先将丽华搀进卧房里,放她在床上睡着,吹了灯,自己走到外间,坐在榻上静静思想。

    少时,忽闻听园子里敲锣打鼓乱嚷起来,说是哪里失了火。西屏忙出了院门,只见园子里到处有人提着水桶赶着救火。一问才知,是东南角的杂物间里起了火。她心道不好,那一片正挨着好几处库房,想必太太她们都去了,要是她不去,显得她对这家里的事过分漠不关心。

    及至那杂间外头,看见乌泱泱一群人都聚在此处,连姜辛也给惊动了,正调停着各管事的救火,丫头仆妇小厮都调动起来,足足乱忙了近个把时辰才将火救下来。

    卢氏随手抓了个灰头土脸的管事问:“怎么那么不小心!这时节天气炎热,早就吩咐各处留心火烛,你们都是没长眼睛的?!”

    袖蕊也在那里打问两个婆子,问来问去,谁也不知这火到底是怎么起的。

    姜辛便摆摆手,“算了,总归是天干物燥,哪里不留神引起的,烧也烧了,先看看有没有伤着人要紧。”

    大家四顾相看,大爷姜俞生与二爷姜潮平皆不在家,其余人口皆在此地。那卢氏一一看过,忽然眼睛钉进人堆里,看见西屏也在,脸上略显出一丝骇然与慌张。

    西屏却在仰着头看那浓黑的烟直往天上汹汹地滚,滚到头,和漆黑的天融成巨大的一片荒芜,像水底的暗潮,以及那呛鼻的味道,到处是一种死亡的情境。天上有个白圆盘似的月亮,像给那浓烟熏着了,有些黑斑。她不禁从心底里打了个寒颤出来,人人都给火燎得热,只她抱着双臂,觉得冷。

    回房路上,不觉与大奶奶鸾喜走在一处,鸾喜举着灯笼看她,纳罕道:“二奶奶,你冷啊?”

    西屏笑着摇头,撒开手,反问:“好端端怎么会起火呢?”

    那鸾喜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正在屋里哄玉哥睡觉呢,听见外头乱嚷乱叫起来,忙跑出来看。兴许是哪个下人进去找东西,不防给点着的。”

    西屏点点头,还要一起走一截,免得尴尬,不得不寻着话和她说:“大爷还没归家?”

    鸾喜鼻管子里冷哼一声,笑得像是不在意,“谁管他,他几时肯踏实在家呆着呢?不像二爷。二爷怎么今天也不在家?”

    “说是来了几个广州押船的官吏,老爷打发他出去应酬他们去了。”

    鸾喜静静睐她一眼,忽然温柔地笑一笑,“他不回来也好,你反而落个清净。”

    西屏温婉地低着脸,归至房中,卧房里已没了丽华,想必她是醒来自己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