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他强迫自己把头摆到右边,头还能动。很快他的脸就埋到光滑干燥的皮毛中。哈斯顿朝它咬去,它吓了一跳,喉中发出怨恨的声音——喵,跳到座位上。它愤怒地仰视着他,耳朵向后伏着。
"我干不成了吗?"他的声音嘶哑。那只猫张开嘴朝发出嘶嘶声。看着这张古怪、带着精神分裂症般的脸,哈斯顿明白了朱洛更怎么会想到它是巫猫,它…
他正想着,双手和前臂感到麻木和刺痛。
恢复知觉了,感到千万根针在扎般地疼痛。
那猫跃向他的脸,伸出利爪,嘶叫着。
哈斯顿闭上眼睛,张开嘴,朝猫的肚子咬去,什么也没咬到,只是一嘴毛。猫的两只前爪紧钩住他的双耳,抓了进去,感到异样的疼痛,哈斯顿试图抬起手。
双手猛拉但无法从膝间拔出来。
他伏下头开始前后甩动,好像要抖出眼中的肥皂水似的。那猫嘶嗥着,仍紧紧抓着他,哈斯顿感到血从脸颊上淌了下来,呼吸困难。猫的胸脯压着他的鼻子。他只能用嘴巴呼些空气,但不多,都是透过猫的毛。
他的双耳象被浸了油然后放到火上烧似的。
他的头向后一甩,发出痛苦的叫声。在车撞下沟谷时他一定遭受剧痛,但那猫却没有,他逃开了。哈斯顿听到它噗地跳到后座上。
血流到眼睛里,他试图再次移动手,抬起一只手把血擦去。
双手在膝间颤抖,但他仍无法抽出来。
他想起左臂下枪套里的那只特制的点四五口径手枪。
如果我能拿到枪,小猫儿,你的九条命全没了。
现在更痛了,隐隐的痛感从双脚传上来。脚一定被粉碎性地压在引擎箱的下面。双脚有了麻刺感,那感觉象侧睡时一只脚被压着,产生的痛感而使人醒来。此时,哈斯顿不在意脚,这就可知他的脊椎伤不重,他可不想以全身瘫痪只有脑袋还能用的样子过完后半生。
他想或许我还剩几条命。
对付这只猫才是首要的事。从车的残骸里出来也许就有人走过来。这样就一箭双雕了。虽不可能在凌晨四点半以这个样子再回到公路边,但有人来还是可能的。
可那只猫在后面干什么呢?
他不想面对它,但更不愿它在背后,在看不见的地方。他想从观后镜中看,但没用。观后镜被撞歪了,它放映出的是车撞下来后野草丛生的沟谷。
从他背后传来了低沉的向撕开布匹般的呼噜声。
它在我后面,躲在那里睡觉。
即使它不睡,即使它稍有谋杀他的打算,它又能干什么呢?它只是皮包骨的小东西,全身浸湿了也才四磅重,而且很快…很快他就能活动双手了,就能拿到枪了,这点他是肯定的。
哈斯顿静静地坐着等待,感到在一阵阵刺痛中血气重新回到体内。他居然还勃起了一两分钟。(也许是和死亡相冲突的本能反映吧)。他任务在目前的情况下干掉它还有点难。
曙光出现在东方的天空,鸟儿在歌唱。
哈斯顿在试着活动双手,只动了一点点又落回去了。
还是不能,但应该很快了。
猫"卟"地一声跳到他旁座的靠背上,哈斯顿转头看着那张黑白各半的脸,有着巨大黑色瞳孔的眼睛发着光。
哈斯顿对它说:"只要我接手的活,还从没失手过。小猫儿,这可能是第一次,我现在不动手,五分钟,最多十分钟,你要听我的劝告吗?从窗口跳出去,窗口开着,带着你的尾巴出去。
猫盯着他。
哈斯顿再次试着活动双手,双手可以动了,抖得厉害,半英寸,一英寸,全部出来了。他让双手松弛地后摆,双手滑过双膝,"噗"地一声打到了车的座位上。灰白的手映着暗光,象只巨大的热带蜘蛛。
那猫正朝它冷笑。
我犯了个错误吗?他疑惑了。他是直觉感很强的人,所产生的恐惧感一下子击倒了他。猫绷紧了身体,当它跳过来时,哈斯顿明白了它要干什么。他张嘴大叫起来。
那猫落到他的档部,伸出爪子掏了起来。
此时,哈斯顿希望自己还是麻木的,剧烈而可怕的疼痛。
他从未感受到世上还有这样的疼痛。那猫就象只狂怒的尖利钻子,抓向他的阴囊。
哈斯顿尖叫起来,嘴张得大大地……,就在此时,那猫改变方向跳向他的脸,跳到嘴巴里。此刻他意识到它不是只猫,是邪恶的杀气化成的。
他最后瞥了一眼那伏倒的耳朵下的黑白各半的脸,它的眼睛圆滚滚的,充满了异样的仇恨。它已经干掉三个老头了,现在正在杀约翰·哈斯顿。
它撞入他的口中,象一枚毛皮飞弹,他咬住它。它的前爪轮番撕扯着他的舌头,象在吃一块牛肝似的,他的胃反抽着,呕了出来,呕吐物涌进了气管,噎住了,他开始窒息了。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生存的意志冲破了那最后一点撞击产生的瘫痪,他缓缓抬手抓住那猫,天啊,他感到惊奇。
猫拼命地钻入他口中,它伏下身子,不断扭动,越钻越进去,他感到自己的上下腭嘎嘎响,越张越大让它钻入。
他想抓住猫,猛扯出来,摔死他,可他的手只抓到了猫的尾巴。
不知道怎的毛的整个身子都钻入他的口中,它那古怪的阴阳脸一定正堵在他的喉咙中。
一阵很响的咕噜声从他的喉咙中发出,喉咙向花园里浇水的软管似的肿了起来。
他的身体扭来扭去,手落回了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大腿。双眼向上一瞪,又暗了下来,透过车顶的天窗苍白地盯着正在出现的曙光。
从嘴里伸出的是两英寸长的毛绒绒的尾巴,一半黑一半白,前后慵懒地摆动着。
猫不见了。
鸟儿在远处啼叫,黎明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康涅狄格州农村白霜片片的田野。
发现他的农夫名叫威尔·鲁斯。
他正去普雷色的戈仁镇取他的卡车新的检验标签。他看到路边的沟谷里有什么东西在早晨的晨光中闪耀着,停下车一看是一辆朴莱茅斯车斜躺在沟谷中,带倒钩的铁线缠着车前的栅格,象一团钢铁编织品。
他拨开一条路走下去,一看吸了口冷气。"天啊"他对着这晴朗的秋日咕哝了一声。一个家伙坐在方向盘后面,睁着眼茫然地盯着无尽的苍穹。ROPER调查机构再也不会找他做有关总统竞选的调查了。他脸上血迹斑斑,仍然系着安全带。
驾驶室的门被撞得打不开了,但鲁斯双收用力猛拉总算打开了。他探进身子解开安全带,他想看看死者的身份。伸手探入大衣内,他注意到死者衬衣下有东西蠕动,就在皮带的上面,蠕动着,膨胀起来,污血开始涌出,象朵邪恶的玫瑰。
"什么东西?"他伸手抓住衬衣,拉起来。
威尔·鲁斯一看尖叫起来。
在哈斯顿的肚脐上面,肚皮上被挖了个破碎的洞,一张血迹斑斑的猫脸探了出来,巨大的眼睛闪闪发光。
鲁斯向后一个趔趄,大声尖叫,双手掩住脸,附近田地里一群乌鸦被惊得飞起来。
那只猫从里面挤了出来,猥亵而疲惫地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跳出窗外,鲁斯见它穿过高高的枯草消失了。
一切似乎在一瞬间发生的,他后来这样告诉当地的记者。
它的任务似乎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