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最后的结局
【一】
虽然这证明了我关于时空隧道的推论是正确的,我也亲眼看到了小石鱼确实有如此奇异的功能,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可以通过时空隧道穿梭到另外一个空间里,因为我不知道使用方法。这就好像一个文盲抱着《史记》一样,根本没有办法将它解读出来。
我注视着小石鱼的眼睛,我相信秘密或许就在这双眼睛里。
但是,我手里的小石鱼依然是僵硬的一块顽石,灰白的普普通通,那双眼睛除了颜色深一点之外,毫无特异之处。
我刚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犯了一个最愚蠢的错误。水是鱼的生存之本,更是这条小石鱼发挥奇异能力的外部条件,它在水里就像活了一样,而脱离了水流的环境,它就只是一块顽石而已。
可是如果放到水里,我根本就不可能控制住它,它会很轻易地脱出我的掌控,在圣婴湖还有棺材可以利用,在这里我将一点办法也没有。
想来想去,我还是打算冒一次险,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放手一试,如果真能如愿以偿,说不定就会柳暗花明!
于是我潜到水里,双手紧紧地抓住小石鱼,眼睛死死地盯着它的眼睛。
我猜得没错,小石鱼到了水中就好像突然具有了生命,灰白色的身体立即泛起了一层通透的蓝色光晕,湛蓝的眼睛也变得深邃起来。
我怔怔地看着它,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它的眼睛!
看到后来,我竟然开始感到一阵阵的发木,双眼发木,连身体也开始渐渐发木。它那双眼睛好像一个催眠师的眼睛,注视着它,我脑子也渐渐变得呆滞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停止运转了。
我知道这应该就是小石鱼起作用的结果,所以我不敢多想,更不敢走神,也许自己的偶尔走神,就会前功尽弃。
我脑子里渐渐地一片空白,连身处何地都浑然忘了,好像自己正在一条幽深黑暗的空间里漫步,前后左右都是一片黑暗,没有一丝的光亮传过来。我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啊,走啊,不知道为何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自己将要走向何处。再后来,就连这种意识也没有了,只觉得自己成了一团淡薄的雾气,随处飘动,可有可无……
【二】
等意识再次回到我的躯体,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混蓝色的空间里,目光所及全是湛蓝色的光芒,刺得眼睛都睁不开。
我慢慢地眯着眼睛,好使自己可以渐渐适应蓝色光芒的照射,在努力了好一会儿之后,我终于可以看到自己所在的地方到底是一个什么所在了。
简单地说,那是一座有一百多平方的房子,我之所以认为那是一座房子,是因为我头顶上是渐渐聚拢到一块的房顶,穹顶很高大,三面蓝色的墙壁聚到一起,形成一只尖尖的屋顶,后来我意识到,那不是房子,而是金字塔山内部的最顶端。
尖顶处垂下来一条大约有半尺粗细的湛蓝色光柱,光柱不停地旋转着,那绝非是一个实体——因为透过闪烁的光芒,看不到一点实体的形状,而只是一条由蓝色光芒会聚而成的光柱。
光柱周围悬着许多细细的绳索,和吊起干尸的绳索差不多粗细,而绳索下面吊着的居然是一个个皮肤的女婴!除了僵直的四肢和翻白的眼珠之外,和活着的婴儿没什么两样。她们随着光柱的旋转不停地转着圈子,慢慢地旋转着,像是围在一起玩游戏的小伙伴,我仔细数了数,这里一共有十二条绳索,十一具女婴的尸体,还有一条却是一张写着几行字的白纸。而这些女婴的胸口都赫然生着一块湛蓝色的胎记!
在光柱的下面还躺着一个小女孩,有五六岁大小,双目紧闭,一身白衣,脖子上也赫然有一条粗粗的勒痕。
我又转头打量了一下,在我的周围也挂满了绳索,绳索上吊着的是一团团黑乌乌的东西,我竖起手掌遮着耀眼的光柱来的蓝光才辨认清楚,这些黑乌乌的东西也是女婴的尸体,只不过那些都已经成了像肉干一样的干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人的腐臭味!
看到这些,我心里已经慢慢地明白了。
在我的身旁是排成一排躺着的小女孩。我认识她们,这些就是石洞中被阎浮村人诬为妖孽惨遭遗弃的小女孩,我身旁是白枫,看着她一起一伏的胸口,我的担心才放了下来,白枫还活着,这是我最大的欣慰。
我心里暗想:小石鱼真的把我带到了这个地方,藏着所有秘密的地方!
一个女人冷冷的声音从光柱后面传了过来:“你终于还是找到这里来了!”
这声音十分古怪,使我难以判断她的年龄。蓝色的光柱又太过耀眼,我只能隐约看到有一个身躯坐在光柱后面,至于这个人长什么样子,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虽然你躲得很隐秘,但我说过一定要抓到你,现在终于到了你面前了!”
“你能抓到我吗,小伙子?”那人带着轻蔑冷冰冰地问,“虽然你到了这里,但是你依然还是我的俘虏,你的性命,包括那个姑娘的性命都掌握在我手里,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冷哼了一声,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呵呵呵……”那人发出一连串的嘲笑,“你们总是这么自信,自信得太天真了。你信不信?我就是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就能让你立刻死在那里!”
我也呵呵冷笑了两声,争辩道:“你不是已经对我下手了吗?我不是还照样活得好好的!”
那人好像是被我这句话给问住了,停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说:“原来你早就知道是我了,真是没有想到!”说着话,她从后面站立起来,身子僵硬地迈着步,脸孔在湛蓝色的耀眼光芒里慢慢露了出来。我看到她露出来的那张脸时,心里不禁暗暗吃惊,这时,我身后突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是你!”
【三】
那个身体臃肿的女人走过来,笑道:“是我,你们没有想到吧?”
这个女人我们见过。她叫于婆,是阎浮村里的那个接生婆。此时,她脸上并没有化着浓妆,没有了劣质胭脂的覆盖,她的本来面目就显露了出来,脸色有点黑,不是那种天然的黑色,而是那种皮肤被灼伤之后所留下来的疤痕的颜色,身上也没有散发出那种让人闻之作呕的气味。
“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你!”我叹息着说,“在你将我的注意力引向神婆婆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是你!”
“那么,你本来不知道是我对不对?你刚才这样说只不过是想引我露出真面目罢了!”于婆笑道,“其实我并没有说谎,我也没有告诉你神婆就是凶手,只是你自己这么认为罢了!”
我点了点头:“你说得都没有错,但是你说的话却给了我这种错觉,所有的话你都好像是无意中说的,但是你的每一句话都是指向了神婆婆!”
她又发出一连声的冷笑,道:“那只能怪你太自作聪明,怪不了我!”
我又点了点头,问:“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你为什么要杀死那些年轻人,他们都是你迎接到世上来的,他们怎么得罪你了?”
于婆叹口气,神色黯然:“这些孩子都是好孩子,我不光迎接他们来到这个世界,我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他们本来应该好好地活着的……”
我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话,不禁冷声打断道:“那你还下得了毒手?”
于婆翻着白森森的眼珠说:“如果按照轮回的先后次序,他们都不应该来到世上,他们是夺取了自己姐妹的生命降生的,他们违背了命运的安排,他们都该死!”
“这就是你杀死他们的原因?这个罪名应该由他们的父母来承担,为什么你要杀死他们?”我厉声诘问道。
“他们的父母已经得到了报应,母亲都活不过五十,父亲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呵呵呵……”于婆发出一串阴冷的大笑,“他们不是要传宗接代吗?他们不是要子孙延续吗?我偏偏要让他们绝望!”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已经凄厉起来,面目狰狞,活像一个黑夜里出没的恶鬼。
白枫轻声嗫嚅道:“魔鬼!”
“这有意思吗?杀死他们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你看看自己毁了多少年轻人的生命?”我指了指那些昏迷着的小女孩,“还有这些可怜的孩子,她们的不幸命运都是你造成的!”
“不!”于婆声音凄厉地大声分辩道,“她们应该感谢我,是我使她们重新回到了人间,重新得到了生命!”
白枫声音低沉地问:“你是说这些孩子真的是复活的幽灵?”
于婆没有回答白枫的问题,也许白枫的声音太小了,她并没有听到,只是继续说:“老天爷是公平的。人类想改变命运的安排,那是在自取灭亡。我就是要翻转轮回,让本来应该死了的重新死去,让本来应该活着的重回人间。这才是天道,这才是公平!”
我看着她几近癫狂的叫嚣,开口打断她的话:“你是怎么做到的?”
于婆古怪的脸上露出一脸神秘:“我本来就会使用你们无法想象的力量,我生下来就会,这是我们和你们的区别。你们以为那些具有强大辐射能量的武器就是最厉害的吗?我告诉你,错了,你们完全错了!”
我不相信一个居住在大山深处的老太婆能够知道什么叫辐射能量,所以当她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我问道:“你们?你们是谁?你来自哪里?”
于婆发出两声诡异的笑声,声音变得异常空洞:“我不会告诉你的,这是我们必须永远严守的秘密!”
我故意激她:“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来自另外一个星球,一个崇拜月亮的星球!”
于婆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其实来自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已经破坏了上天定下的规则,你们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够了!”我大声阻止她再说下去,“我不管你来自哪里,这都不是你任意杀人的借口,如果我们真的得罪了你所谓的上天,自然由他们来惩罚,而不是你!”
于婆冷哼了一声,带着十足的挑衅味道问:“那你想怎么样呢?”
我向前迈了一步,一字一顿地说:“你也要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
“我已经准备好了!”于婆望着蓝色的光柱,幽幽地说,“在我完成自己的最后心愿以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带着她们离开这里!”她说着用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孩子。
“最后一个心愿!”我心里微微一惊,“什么心愿?”
“还有人要死去,还有人要复活,我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就在今天晚上,我要让自己毫无遗憾地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令我厌弃的地方!”
我大声叫起来:“你疯了吗?难道你还没有杀够吗?”我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右手已经竖成掌刀,向她的喉头狠狠地切了下去。是的,这一招是致命的,对于这种杀人的恶魔,我根本就不会等法律的制裁,对于她我也完全没有一点的怜悯!
于婆并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任凭我一掌狠狠地切在她的喉咙上。
“噗!”我的掌缘跟她喉咙之间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我本以为自己这一下肯定会切断她的喉管,让她命丧当地。但是我完全没想到,在发出这一声沉闷的响声之后,手掌竟好像切到了皮革上,她的喉管坚硬无比,从掌缘传过来的疼痛让我觉得自己的骨头已经给震断了。
于婆面不改色地看着我,声音平静:“小伙子,你的那些手段在我这里根本就没有丝毫用处,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那里吧!”
“那么,这个有没有用!”白枫掏出枪指着于婆大声叫道。
于婆笑了笑,突然向白枫招了招手。我无法想象,一支原本还紧紧地攥在白枫手里的枪,竟然凭空到了于婆手中,我甚至能看到那支枪飞起来时所划过的一条直线。白枫呆呆地怔在当地,双手还一动不动地做着握枪的手势。
于婆仔细地看了看手里的枪,幽幽地说:“好漂亮的武器啊,不过它对我一点作用也没有!”说着她伸手将枪投进了那条湛蓝的光柱里,枪,瞬时消失了!
于婆竟然笑着提醒我:“小伙子,你这个小情人脾气可不大好,你以后可要当心啊!”
我没想到在这剑拔弩张的紧要关头,她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禁有点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于婆又看着我问:“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你能告诉我吗?”
我冷冷地说:“什么问题?”
“我的力量你也看到了,但是,我将你说的生辰八字放在这里,你怎么会一点事情也没有?”她不解地问。
我也笑了笑,反问道:“我跟算命先生悄悄说的话,你怎么会知道的?”
“那个人已经不是算命先生了,那个是我!”
我大吃一惊,声音也提高了许多:“怎么可能?当时我明明看到你也在场,难道你会分身术,还会变身?”我不能不吃惊,要是她真的既会分身术,又会变身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的话,那么,她不但不是人,恐怕连外星人都不是了,恐怕只有小说里的妖魔鬼怪才有这种神通。
于婆笑道:“其实从他想要说出秘密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在他脑子里的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你侵入了他的大脑?”
“不是侵入,而是控制,一种意识的消失其实很简单,你只要能掌握他的意识所发出的……频率!然后将它改变成自己的就是了。”于婆轻松地说。
其实她说的这个方法类似于催眠术。催眠者也是掌握了受催眠者的脑电波,诱使他们的大脑按照自己设定的程序进行运转,但是催眠术只能使得受催眠者的意识暂时处于休眠状态,而她却能轻而易举地将别人的脑电波完全改造成自己的,这种无声无息的杀人方式简直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那么,你还用问我吗?你想掌握我的思想,那不是轻而易举吗?”我苦笑着摇摇头。
“这个空间会压制住我能力的发挥,所以在这里我做不到,就是在外面,我依然不可能永远控制别人,一旦他们走出了我的控制范围,我就无能为力了!”
想起算命先生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噗然倒地的场景,我知道她没有说谎。
我也笑了笑,低声道:“其实很简单,在这种到处充满着危险的地方,你认为我会那么愚蠢地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诉一个陌生人吗?何况在我见到你在山顶上排列的那三十七块蓝色怪石的时候,就已经怀疑这和一个人的出生时间有关系了!”
于婆好像自嘲似的笑了笑:“那是我的失误了,我该在那时候就直接控制你才对!”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那块怪石,于是问:“蓝色的石块是什么材质的,它们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威力?”
“蓝色!那是我们家乡的颜色,也是我们得以生存的颜色,至于材质吗,我就不能说了!”于婆双眼放光地望着湛蓝的光柱道。
“那么,神婆婆呢,她现在在哪里?”
就在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从我们脚下发出来,震得整个地面都开始摇晃。
接着,一股浓烟夹杂着呛人的硫磺的火药味升了起来,地上炸出一个大洞,于婆的脸色顿时变了,神色也变得极为凝重。
我低头看去,只见地面上钻出一个水淋淋的人来,他将背上背的东西往地上一丢,粗声道:“神婆婆在这里!”
【四】
一看到这人的脸,我不禁大吃一惊,失声叫道:“蔡大叔!”
是的,这人正是蔡峰的父亲——蔡元。此时他满身湿漉漉的,衣衫上还向外散发着氤氲的水汽,背上负着一条窄长的油布包裹,就站在我身旁。他望了我一眼,说:“是我,小胡!”然后他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于婆,声音冷得像是腊月里沙漠中吹起的朔风:“我找了你十三年了,从村里第一个孩子不明不白地死掉,我就开始找,一刻也没有停过,今天终于找到你了!”
于婆满脸愠怒地死死盯着蔡元,好像随时都会扑上来将他撕碎一样:“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蔡元向自己刚丢在地上的干尸看了一眼,道:“就是她告诉我的。其实,我早就知道这条通往山腹的深洞里藏着古怪,当我将自己在圣婴湖见到小女孩的事情告诉她以后,她就提醒我说:水深必有妖,洞深定有怪!可是我不止一次地下到过水底,那里什么都没有,我就知道她的这句话指的并不是圣婴湖,而是这条山洞。所以十几年来,我几乎每天守在,今天,我终于找到了!”
我又向那具干尸瞥了一眼,看着它像干裂的橘皮一样的皮肤,我实在想不到蔡元是如何认出她就是刚死不久的神婆婆的。
我斜眼看着蔡元冷峻的脸孔,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正在熠熠闪光。
于婆点了点头,满脸懊悔地说:“怪不得当我每次开启诅咒仪式的时候,总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原来一直藏在暗处的人就是你!是啊,我真是笨,整个阎浮村,整个压龙山,要是说能有人真正成为我的对手的话,除了你之外还能有谁?我可真笨啊,我还以为自从那次事件后,你被幽灵吓破了胆子,变得胆小起来……嘿嘿,原来你是在故意示弱。嘿嘿嘿,一个有胆量只身闯入虎穴的英雄怎么会变成胆小如鼠的人?”于婆一边说着一边苦笑着摇头叹息。
“如果我像阎明一样糊涂,恐怕现在早已经死得连骨头也找不到了!”蔡元声音中带着一股莫名的凄凉,说:“可是,我万万想不到我找了你十几年,依然不能阻止这场噩运的降临,我的小峰还是被你杀死了!”
于婆点着头恨恨地道:“这也就是你请这两个外人来这里的原因吧?哎,我虽然在你们中间生活了三十多年,可还是不能像你们一样思考问题。我总以为自己很聪明,但是,我还是被你们给骗了,你这位小朋友将假的出生时辰告诉我,害得我白白忙活了一场,你这个阴险的老头儿却在我周围隐藏了十几年!”
“对付丧心病狂的坏人,没有什么法子不能用!”我一字一顿地说。
蔡元很认同地点点头:“他说得对!”
“坏人?”于婆一片死灰的脸上溢满嘲笑,“我是坏人,那么你们就是好人了?蔡元,在你不顾血肉亲情,狠心杀死自己女儿的时候,你还敢说自己是好人?还有你,你们人类,你们这些自称为智慧生物的人类,在为了口舌之欲对其他生灵赶尽杀绝的时候,在为了自己的欲望对同类进行无情杀戮的时候,你们还敢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好人?”
我前面已经说过,于婆的说话口气绝对不是一个农村老太婆应有的口气,如果说知道辐射能量不能作为怀疑她身份的依据的话,那么这一段话就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农村妇女应该说出的话了。
但她的质疑和嘲笑我却无言以对。人类,自封为万物之灵的人类,自称为感情动物的人类,有时候我们确实在做着令自己蒙羞的事情。我们对赖以生存的地球家园进行毁灭性的利用,我们对和人类密切相连的其他物种残酷地进行杀戮,我们甚至可以为了地盘和权利将我们的同类像消灭害虫一样通通杀掉,我们放望,我们欺凌弱小,我们在发展文明的同时,却增加着自己的冷酷卑劣……
我们还有什么脸面指责别人?
可是,这是整个人类的罪恶,而不是哪一个人的,她可以因此而憎恨每一个人,但却不是她任意枉杀的理由。
蔡元冷冷地听她讲完,又冷冷地回应道:“女儿是我的,我有权利决定她的命运,这跟你没有关系。我只知道你杀了我的儿子,你就要给他偿命!”他说到这里时,已经将背上的窄长包裹拎在手中,直直地对着于婆。
我知道那是一支猎枪,虽然我没见过蔡元捕猎的情景,但从他抬手间干脆利落的动作判断,他绝对是一个好猎人!
于婆的脸色却突然变得出奇平静,只是苦笑着摇着自己僵硬的头颅:“没用了,你就算立即将我打死也没有用了。你们谁都不可能活着出去,这里马上就要变成一块死地,咱们都会被吹上天空!”
蔡元铁青着脸色瞪着于婆,声音依然冷峻无比:“你在这里放了炸药?在哪里?”
于婆看着渐渐变淡薄的蓝色光柱,转头问我:“小伙子,你知道原因吗?”
自从蔡元炸开通道进来的一刹那,这里的情况就一直在发生着变化。
首先是我们脚底下响起了一阵阵的巨大水声,就好像大海中爆发的海啸一样,轰然而响。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里的引力平衡已经在蔡元炸开通道的时候被破坏了,证据就是他从水底打开了巨大缺口,却并没有丝毫水流涌进来。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层由蓝色怪石组成的引力层已经失去了效力,湖水被重新吸引回地面上去了。
还有一点变化就是渐渐增强的腐臭味,一种尸体腐烂才会发出的腐臭味渐渐浓烈起来。变化更为显著的是那些本来保存的如同活人的悬吊女婴,她们的皮肤已经变了颜色,由蓝转黄、由黄变黑,身体也好像被抽空的皮囊一样,迅速瘪了下去,在于婆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们已经缩小了一倍了。
另外一个巨大的变化是渐渐弥漫开来的热气,那其实是下面蒸腾上来的蓝色水蒸气的热量,再加上光柱闪烁不定,忽明忽暗,这一切使得我们置身的地方热气腾腾,诡异无比。
这些都说明这里的某种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我们都会被憋死在这里吗?”白枫问。
于婆怪笑两声,声音空洞:“不是憋死,而是摔成肉泥,现在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们,我们头顶的那个圣石——也就是你们说的那三十七块石头,既是被我赋予某种特征的诅咒道具,也是吸纳月光能量的接收器。由于先前我构筑了两重引力的平衡结构,月光能量通过我们脚下的圣石被导入水中,这也就是湖水一直温暖的原因。但是,现在不行了,平衡已经被打破了,能量无处宣泄,会渐渐地充满整个山腹,过不了多长时间,巨大的能量就会山壳,我们都会被抛向天空,我自然也不可能借助这股能量再回到故乡,而你们也将成为我的陪葬品!”
我虽然不是很明白她利用月亮能量的科学原理,但我却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因为此时我们周围的空间已经被蓝气填满了,温度也越来越高,我们像是被关在了澡堂里,门窗紧闭,热气氤氲。
蔡元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了一丝惶恐,大声叫道:“你还有办法是不是?”
“没有,当初在我找到这个天然洞穴的时候,就已经将它设计成了一条死路,没有我的引导,没有人可以走进来,更加没有人可以走出去,我不能,你们更加不能。从你炸开缺口的那一刻,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于婆的身影在渐渐浓稠的蓝雾中显得异常虚幻,好像只是淡薄的一个影子,就连声音也淡淡得如同一缕随处飘荡的轻风。
“我可以死,但是,这两个孩子却不能葬身在这里!”蔡元声音坚定地说。
“不可能,你们一个也别想逃掉!”于婆声音平淡地回答。
“砰!”
蔡元扣动了扳机,卷在油布里的猎枪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对着于婆的枪口绽放出明亮的火花,于婆被射进身体的子弹打得浑身一震。
我没有想到蔡元会毫无征兆地开枪,所以想要阻止他也已经晚了!
“有没有?”蔡元大声喝道。
在蓝色雾气中慢慢隐没的于婆脸上竟然丝毫没有发生变化,她居然眼含怜悯的扫视着我们三人,像是在看着几只已经被捏在手中的蝼蚁,嘴角微微露着笑意:“你们害怕死吗?”
“砰,砰,砰!”
蔡元又接连放了三枪,每一枪都打中了于婆的身体,有一枪正好射在了她胸口上,可是她脸上丝毫没有痛苦的表情,竟然向前走了两步,迎面和蔡元相对,冷冷地说:“也许,我应该现在就杀了你!”她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是来自地狱!
蔡元也被于婆骇得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了一步,厉声喝道:“难道你能刀枪不入吗?”
说话中间,又是一声枪响。这一枪是迎面打上去的,正好打在于婆平静的脸上,她的脸孔立即变得狰狞可怖,左边的眼珠也从碎裂的眼眶中掉了下来,一直垂到下巴上。
她突然抬起双手,迎面向蔡元扑了过来!
其实当时我正站在蔡元身边,可已经被于婆的神情惊呆了。先前她说枪对她丝毫不起作用,我还以为那只是在吓唬我们,现在看到她身中数枪后居然还能如此平静,屹然不倒,我才知道她说的都是实情。
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景,看着扑向蔡元的于婆臃肿的身影从我身边一闪而过,我竟然忘了从中阻挡一下。
蔡元被于婆一下扑倒在地。倒地的蔡元依然镇定如常,只见他曲起右腿,用膝盖使劲顶在于婆的腹部。我本来以为于婆的身子会被这一下顶到一边,蔡元也能借势滚开(我想这对于一个猎人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难事),但是蔡元在曲起右腿的刹那,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接着“咯”的一声,我心里一紧,那是骨骼断裂的声音!
蔡元的脖子被于婆两手死死地掐住,那支长长的猎枪也被抛到了一边。
我终于反应了过来,立即合身扑过去,伸手去拽于婆的肩膀。我使出了全部力气,却好像在扳扯一块千钧巨石一样,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眼看着蔡元呼吸困难,张着嘴巴发出一连串“呃呃”的声音,脸色煞白,我也急了,忙从怀里掏出手枪对着于婆的额头“砰砰”地两枪。
这两枪打过去之后,于婆好像停止了动作,蔡元出声叫道:“小伙子,别管我,快从洞里跳下去,说不定还能拣上一条命!”
我明白他的意思,既然湖水已经落回地面,那么地面上应该积起了水滩,如果跳下去,说不定会侥幸不死。这个法子我也想过,但是一想到宽逾数里平坦无比的山腹地面,这些湖水对于它来说等于是杯水车薪,水面恐怕连半米的深度都达不到,一旦跳下去,大约也是有死无生。
我和白枫使劲扳着于婆僵硬的身体,道:“先别管了,蔡大叔你怎……”
我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耳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振聋发聩,后面的话就连自己也听不到了。
与此同时,蓝光猛然大炽,我在一瞬间好像失明了,眼前全是爆闪的亮光,身子也被一阵飓风卷了起来,向上直飞出去,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五】
等我醒过来以后,已经是在木元县的医院里了。我迷迷糊糊睁开眼,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到一名女护士来给我换吊瓶,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活着!我忍着浑身的巨痛,动了动自己身上的各个“零件”,真是上天眷顾,居然都还在!
后来我才知道,整个压龙山被揭开了,我和白枫、蔡元等人一起被抛向了天空,据当时亲眼目睹这幅景象的村民说,我们足足被抛上去数百米,像是被放上天空的纸鸢,蔚为壮观。
按道理来讲,我们落下时绝对不会再有生还的希望,但是好像老天爷真的十分眷顾我们,我们正好落进了十几米深的圣婴湖里。
这相当诡异,因为先前我已经说过,圣婴湖面积很小,更像是一个小水坑。就是我们在压龙山瞄准了往下跳,跳进去的几率也微乎其微,更别说还被抛到了离山顶高数百米的高空中,这种几率几乎完全不可能!
更加诡异的是,我们这些人没有一个落在其他地方,全部掉进了圣婴湖。这如果还能用碰巧来解释的话,那就是我们的脑子真的出了问题了。
再说说其他人的情况,活着的人都没有事。白枫只是受了风寒,输了两天吊瓶之后,也没有了大碍。蔡元除了腿骨折断之外,也没有受其他重伤。那些小女孩真的好像幽灵一样,在落进圣婴湖的当时就奇迹般的苏醒了,而且正是她们将我们三个人拖上了岸,避免了我们昏迷中被水呛死的噩运。
而且诡异的事情还远远不止这些,那个躺在蓝色光柱下面的小女孩居然还有生命(其实她就是我在湖水中见到的突然消失的女尸),在经过医院长达数小时的抢救之后,她也清醒了过来。后来我才知道,她其实是于婆从母亲尸体中接生下来的第一个幽灵女孩,也就是我们前面提到的那个无缘无故没了踪迹的女婴。如果按照年龄计算,她现在已经十多岁了,也许休眠真的能延缓一个人机体的新陈代谢,也许那个神奇的悬浮暖水湖有着保持青春的奇异作用,她看起来还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她就是白小娟看到的幽灵的原形,也是在圣婴湖出现过的幽灵原形!
不过,最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却是关于于婆的。
那是在两天之后,我和白枫都已经出了院,带领阎浮村的村民将沉重无比的于婆的尸体送到了木元县公安局的尸检部门,想要对她进行一番检验,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她能够在遭受了数枪致命的打击之后还能安然无恙。
我们本以为尸检结果得过几天才能出来,但是没想到,在我和白枫一杯热茶还没有喝完的时候,结果就出来了!
于婆的尸体已经彻底石化了!
尸检医生的结论是,于婆是由于石痈弥漫全身而死(其实石痈是中医的说法,西医把这种疾病叫做癌症),而且根据机体石化和腐败的情况推测,于婆至少已经死去了三十年!
也就是说,于婆本来就是一个死人,按照正常情况来推理,于婆不可能还活着。我们见到的于婆只是一个能走能说的尸体!
白枫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吃惊神情,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那不应该用吃惊来形容,应该是震惊,从未有过的震惊。
如果我们能够接受这种关于尸体的说法的话,那么于婆的怪异行为和诡异能力就变得顺理成章了。因为她是一具尸体,为了掩盖自己身上所带有的腐臭气味和尸体的皮肤颜色,她才会使用那么多的胭脂水粉,用香味掩盖尸臭,用涂抹的近乎小丑的肤色掩盖尸体腐败后所出现的颜色。至于刀枪不入就更加容易解释了,一具毫无感觉的尸体,别说打上几枪,恐怕就是将她五马分尸她也不会有半点痛苦!
经过了这件事之后,阎浮村民开始对那些命运凄惨的小女孩感到愧疚,小女孩们失去儿子的爷爷奶奶们,开始同意收留她们。我和白枫也积极为他们联系着能做瞳孔染色手术的医生,一定要还她们一个平凡幸福的人生!
蔡元也将中心医院给蔡峰的十万元抚恤金捐了出来,为她们建了一所小学,专门供这些小女孩读书,在她们没有恢复到平常孩子容貌的这段时间里,使其能够得到应得的教育。
这中间我和蔡元合伙撒了个谎,谎称这些孩子并不是复活的幽灵,只是被于婆施展了邪恶诅咒的平常小孩。因为在普通村民的心中,幽灵这个字眼总会代表着某种特殊的恐怖意味。并且,如果她们确实是复活的幽灵的话,现在的爷爷奶奶恐怕要改口叫爹娘,这等于让他们时刻提醒自己曾经做过的罪恶,也等于让他们心里边时刻提醒自己,这些孩子都是从地狱里返回人间的幽灵。
我们按照神婆婆的遗愿,将她和自己的女儿安葬在了一起。我想,她们母女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会幸福地生活。这也是我的祝愿!
三天后,我和白枫终于登上了返回S市的火车,因为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去做,这也是我们能为蔡峰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临行前,蔡元拄着拐杖将一尊在蔡家流传了好几代的玉观音交到我手里,让我务必亲手挂在将要出生的女儿(蔡元相信那确实是自己复活的女儿)脖子上,并嘱咐我说,如果白小娟同意,就将这个孩子送回阎浮村,自己将会用后半生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