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诡案笔录之末世纪》->正文

第十三章 上帝的启示

    【一】

    人群中起了一阵骚乱,许多人惊叫起来,有几个胆大的特达人快步向这里跑来,想冲上去瞧个明白。老酋长转过身,向大家挥了挥手,阻止了这几个人的贸然举动,他声音威严地说了几句话,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冲在前面的人也退了回去。

    我是第一个冲上去的,老酋长搀扶着丹尼远远地跟在后面。

    凝雪就怔怔地站在塔门前,紧张地向里面瞧着,等我来到她身边时,她看了我一眼,吞了一下口水,犹疑不定地问:“进去吗?”

    这说是一扇塔门还不如说是一个,因为它的形状不是一个长方形或正方形,而是一个规则的圆形。洞门既不是向里开启,也不是向外开启,实际上根本就看不到门扇在哪里,好像这里本来就是一个,只不过我们一直没发现罢了。

    门里的光芒十分耀眼,就如同正午的太阳所发出的强烈光线一样,让人不敢迎视,就是眯起了眼睛也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那枚牛角形的钥匙就插在离塔门四五米远的墙壁上,一半没入了墙里,和墙壁结合得十分紧密,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你是怎么打开的?”我睁着诧异的眼睛问。

    凝雪摇了摇头,满脸疑惑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你从上面掉下来的前一刻,墙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颗……眼睛,在墙面上不停地移动着,我先是吓了一跳,后来突然想到这会不会就是开启塔门的机关,于是就将钥匙插了进去,本来那只是一个眼睛形状的光点,可牛角好像融化了一样,竟然缓缓地陷了进去!”

    我好像有点听明白了,虽然我在空中没有找到开启塔门的方法,但却无意中触动了某个机关,使锁孔显现了出来。我记得当时我并没有碰到任何东西,也就是说这个机关不是以实在的物质形式存在的,很可能只是因为我所在的位置遮挡了金字塔光芒向上的路径,正是光线发生的变化引起了塔内机关的开启。

    这很玄妙,虽然我能隐约猜出引发变动的原因,却根本就猜不出这种变动发生的原理,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而且我相信,就是一个对机关学最有研究的大师也不一定能造出这么玄妙绝伦的机关。如果特达人的传说无误的话,这座金字塔是人类产生以前就存在的东西的话,那么,在过去了几百万年以后,如今的人类仍然感到玄妙无比、匪夷所思,那么当年建造这座金字塔的人会是谁?

    我想到的第一个可能,也是最容易想到的可能就是外星人,就好像世界上许多科学家固执地认为埃及金字塔是外星生物在地球上遗留下来的杰作一样。

    即便这座金字塔是远远高于地球文明的外星生物的杰作,那么还有一个问题无法解释:罗克为什么会有开启它的钥匙?

    难道罗克是一个隐藏在人类中的外星来客?一个出身显赫、载誉世界的大富翁竟然会是一个外星生命体。这显然存在着很大的漏洞,如果罗克真的不属于地球生命,那么罗老夫人——罗克的母亲不可能没有任何察觉。

    我站在当地呆呆出神,任由思维无限延伸着,就连凝雪喊了我好几声都没有听见,最后她举起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才使我回过神来。

    我看着一条白嫩、散发着青春光泽的手掌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心中感觉有点奇怪,还没等我搞清楚哪里奇怪时,就听到了凝雪急迫的声音:“异先生,你怎么了?”

    我瞥了一眼紧张的凝雪,笑道:“没事,可能是对这种强烈的光线刺激一时适应不过来……你刚才说什么?”

    凝雪嘘出一口气:“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丢了魂呢。我刚才问你,咱们是不是现在就进去?”

    “当然,不过,你先不要进去,我先去看看。”

    “为什么?”凝雪委屈地问,“你怕我会耽误你的事吗?”

    我摇了摇头,笑道:“我怎么会这么想?只是觉得这种白光很特别,害怕会有什么危险,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待在外面比较稳妥。”

    “我不!”凝雪第一次表现出了她的执拗性格,不容分说地拒绝了我的安排,“我一定要和你一起进去,我要知道他在这里留下了什么。”

    我看到她眼中的执拗,那是没有丝毫商量余地的决心,只好妥协了:“好吧,你跟在我后面,不要轻举妄动。”

    凝雪使劲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我吐了一口长气,无论里面有什么危险,我都必须进去,这既是我们来此的目的,也是或许能窥破罗克行踪之谜的唯一途径,我别无选择。

    正在我向大门走近两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丹尼气急败坏的声音:“异——我命令你——停下——马上!”

    我疑惑地回头看去,丹尼和老酋长此时已经爬上了第三个平台,正艰难地向第四个斜坡发起冲锋,看着丹尼像螃蟹一样横走斜歪、左摇右摆的独特行姿,我停下了脚步,等他赶上来。

    又过去了五六分钟,丹尼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身边,豆大的汗珠在紫绛色的脸上肆意流淌,趁着他嘴角的间隙,毫不留情地溜进他的嘴里,又从下巴上流下来。我略带歉意地道:“对不起,丹尼,刚才把你一个人留在下面了!”

    他横了我一眼,气鼓鼓地说:“你真——行,真行!你——知道——危险吗?啊?”

    我对他精辟简短的新颖说话方式颇感不适,尤其是搞不明白他嘴里的危险是指我们还是他。

    丹尼看到我疑惑地看着他,于是摆了摆手:“ok,不说——现在——走!”

    为了让这位伤残人士能够愉悦一些,我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让他先进,自己则从旁边架住他的胳膊跟着。

    老酋长把丹尼送到门口就停了下来,不再跟着向前走。

    我回头问:“您不和我们一起进去吗?”

    老酋长和蔼地笑了笑:“神灵不允许特达人进入圣塔,我就在外面等你们吧,如果真有走出去的通道,那请务必告诉我!”说话的时候,他恋恋不舍地俯视着自己的族人。

    我知道老酋长不可能会舍弃这个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底家园,就算里面有一个通向外界的通道,他也不会离开这里,但是年轻的族人呢?孩子呢?他不能不为他们考虑。

    我看了他一眼,郑重地说:“好的,你放心吧!”

    我和凝雪一人架着丹尼的一条手臂,向洞开的塔门行去,随着眼前白茫茫的光线的不断增强,我们终于踏入了金字塔。

    这几米的距离我们走得十分缓慢,这不仅仅是因为丹尼的伤势,而是笼罩在心底的恐惧使我们的脚步显得异常沉重。虽然洞开的塔门向我们展示了它的所有,但我们却什么也看不到,这种未知永远比任何能见的恐惧更加让人忐忑不安。

    当我们进入塔门,走出十几米的时候,突然听到“咔”的一声异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断裂了,然后老酋长的惊叫使我们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啊!钥匙……”

    等我惊觉地回头看时,塔门正在飞速地关闭。

    我没想着要冲出去,因为丹尼受伤的身体不允许他产生如此快速的反应,而且,我们要的结果还远未找到。我只是提高了声音,将自己差一点就忘记的重要事情以简短的一句话告诉了老酋长:“我们下来的地方可以出去!”

    我想老酋长能够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如果这群特达人真的厌倦了在地下的无趣生活,一定能够找到我们来的,在下一次大雨过后,爬出这阴暗潮湿的地底世界。

    【二】

    塔门关闭了,我们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刺眼的光线充溢了整个世界。找不到发出这种光芒的源头在哪里,无论向哪个方向看,光芒都能直直地射进眼睛,均匀地分布在我们身边。

    “戴——墨镜——好了。”丹尼用他并不利索的嘴开了一句玩笑。

    虽然我们不可能随身带着墨镜,但他这句话还是给了我启发,眼睛要想在强光下看清东西,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减少进入眼睛的光线,我在我们三人身上来回逡巡着,最后目光落到凝雪身上。

    我和丹尼身上的衣服都是特达人赠送的那种粗糙厚重的植物纤维缝制而成的,只有凝雪还穿着进入沙漠以前从蒙罗维亚采购来的阿拉伯服装。能充当墨镜的面罩自然已经没有了,但身上的外套质地还算轻薄一些。于是只能求助于她。

    凝雪先是略带羞涩地打量了一下自己,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并没有迟疑,伸手将两只袖子都扯了下来,一只给了丹尼,另一只从中撕开,我和她各用了一半。

    看到她两根洁白圆润的手臂,丹尼眼都直了,而在我的脑子里竟然也不合时宜地开始想象和这两条手臂连接的身体会是多么的完美诱人。

    凝雪将半截袖子遮挡在眼睛上,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我和丹尼:“你们怎么了?”

    我赶紧转过脸,胡乱地用袖子蒙住眼睛,生怕凝雪会通过我慌乱的眼神窥破我心里不该联想的想象,丹尼却比我诚实得多,居然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凝雪——尤物,尤物……”

    我在身后撞了一下丹尼,提醒他不要口无遮拦,东方女孩可不像西方女孩那样开放,要是惹恼了凝雪,说不定会吃一记不大不小的耳光。

    “是吗?”凝雪仰起头,嘴角微微上挑,用尖尖的下巴对着丹尼,露出她高傲不屑的一面,好像是一只站在山顶上的高傲天鹅俯视着两只向她呱呱大叫的癞蛤蟆。

    透过衣服细密的孔洞看出去,刺眼的光线已经大部分被阻隔在了外面。我终于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塔内的情景了。

    光线确实是从墙壁上散发出来的,上面可能涂了一层能够发出强烈光线的涂料,也可能这种奇特的石材本身就具有发光的特性。

    塔内是一个广阔的空间,上面逐渐缩小,下面慢慢宽敞起来,一个标准的三角形状。我们处身的地方就在这个正三角的中间位置,再往前五六米是一个陡坡,我们就站在离陡坡不远的一个平台上,身悬半空。

    在大厅的中央位置,竖立着一根晶莹剔透的柱子,乍看起来像是汉白玉,但没有丝毫雕琢的痕迹,浑圆的像是一根“定海神针”。它里面夹裹着三条细线,闪耀着金黄色的光彩,弯弯曲曲地上下延伸,细线虽然左拐右弯,但它们之间却一直保持着相等的距离。

    别的就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我顺着柱子上下看去,上下的距离都有四五十米,和整个金字塔的高度相当,应该是贯通上下的。

    凝雪显然很失望,噘着小嘴咕囔了一句:“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有什么?这不是!”丹尼费劲地蹦出六个字。

    “这是什么?”凝雪指了指面前的柱子问。

    丹尼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我估算了这根柱子的粗细——直径足有四五米:“我想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不对,这里什么也看不到,我们有必要下到底下去看一看!”

    “你们——等!”丹尼又一次表现出了他的英雄主义,扭曲着手臂道,“我来!”

    我一把拉住他:“英雄不是莽夫,你还想再被蚂蚁咬一次?”

    可能被噬魂蚁咬噬的滋味痛苦无比,让他记忆深刻,丹尼听到我的话,浑身颤抖了一下,手臂从空中触电一样收了回来。

    “下面还有那些怪东西吗?”丹尼声音中透着深深的怯意。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最好先搞清楚罗克将那个小木箱里的东西放在了上面还是下面,如果我们现在下到了底下,但他将东西放在上面的话,我们就根本没有办法爬上去。”

    丹尼扭头看着我,爱挑毛病的脾气依然不改,一字一顿地道:“你怎么知道是放上了东西,而不是取走了东西?”

    我苦笑道:“好吧,就算是取走了什么,那我们最好能确定他是从上面还是下面取走的。”

    丹尼嘴巴动了两下,我真怕他再问你怎么就确定是在上面或者下面,为什么就不能是中间诸如此类的无聊问题,这样他就分明是在故意找茬儿了。

    幸好他只是动了两下嘴巴,并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转过头仔细去看那根稀奇古怪的柱子。

    “这根柱子显得很没有必要。”凝雪拧着眉头说。

    “嗯?”丹尼转头瞧着凝雪。

    凝雪看了我一眼,继续解释道:“虽然内部不使用任何支撑物建造起一座高过百米的金字塔并不是很容易,但埃及先民已经做到了,所以这根柱子很没有必要。”

    “你继续说!”我发现凝雪不但异乎寻常的漂亮,而且还异乎寻常的聪明,当我和丹尼还围绕着罗克留下或带走什么东西的问题打转的时候,凝雪居然已经从中跳出来思考另外一个更关键的问题了。

    “而且这座金字塔根本看不出任何堆砌的痕迹,好像它根本就不是搭建起来的,而是自然成型的一样,那么这根柱子就更加多余了!”

    “那么……”丹尼想插嘴,被我瞪了一眼,后面的话就缩了回去,在别人没有说完就贸然插嘴实在不是一种叫人感觉舒服的习惯。而且凝雪若是因此被打断了思绪,那就更加不可饶恕了。

    凝雪睁着明亮的眼睛怔怔地盯着圆柱继续着自己的分析:“既然这根石柱不是为了建筑物的稳固,那它是做什么用的?”

    丹尼终于忍不住了,极其用力地将嘴里的话一口气说完:“是啊,它能有什么作用?”

    “而且,”凝雪凝视着石柱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石柱中的三条线好像是活的!”

    先前我们都没有留意,经凝雪这一提醒,我和丹尼重新把目光锁定在这三条曲折盘绕的黄线上。凝雪说得没有错,这三条金色的曲线确实在不停地闪着金光,刚开始我以为那是由于强烈光线映射的结果,现在才明白,那是因为它在不停的移动。

    我盯住一点金光,目不转睛地盯着,跟着它缓慢地移动着目光:“它们在向上移动!”

    我们同时仰起了头,尽量使自己的目光能看得更远,但只向上看到十几米的距离,金线就已经隐没在白茫茫的光晕中了。

    【三】

    “问题可能就出在下面!”我判断道,“这就好像是温度计中的水银,随着气温的上升,水银就不停地。正是由于下面发生了某种变化,这三条金线才不断上升。而且我想,这些金线可能就是罗克带进来的东西!”

    “可是他要干什么呢?”凝雪忧心忡忡地问。

    “不管了,不管了!”丹尼大声叫嚷着,“我这就跳下去把这个可恶的东方小子抓住!”

    他在叫嚷的时候,身子已经站了起来,蹒跚地向前跑了几步,身子突然跃起,“砰”的一声撞在柱子上,双手伸展开来,抱着柱子发出一阵“嗤嗤”的响声,飞速地滑了下去。

    我没料到丹尼会如此莽撞,等反应过来想要拉住他的时候已经晚了。

    眼看着丹尼的身子消失在白茫茫的光晕中,我的心也提了起来,祈祷他滑行的速度不要太快,更希望下面不是坚硬的地面,如果是那样,从五十余米的高度摔下去实在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在挨过了令人沉闷的一分钟之后,突然听到丹尼的喊叫声:“异,没事,我没事。”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向凝雪看了一眼,凝雪着下唇,鼓了鼓勇气,退了几步助跑,然后就跃了起来。

    看着凝雪的身影快速向下滑动,我冲着下面大声喊道:“丹尼,接住凝雪!”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丹尼惶急的叫声:“不,不要下来!”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但为时已晚,也怪我竟然忘记了丹尼是一个身有不便、说话极不利索的伤员。

    在听到凝雪“啊”的一声惊叫之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也不去管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飞身一跳,顺着圆柱溜了下去。

    直径四五米的圆柱根本就不可能抱住,而且它的滑溜程度绝对在金字塔墙壁之上。我已经用足了力气使自己紧贴石面,减缓下滑的速度,但这没有多大用处,身子像是从高空直接掉下来一样,耳边“嗖嗖”的风响提示我,地下绝对不会是一个实地!

    在到达地面的时候,我的身子被一个向旁边延伸的滑溜平台带离石柱,“哗啦”一声,没入了水中。

    我挣扎着冒出头,听到丹尼惶急地叫道:“快,异,快游过来!”

    仔细地辨认了丹尼所在的位置,我拼命向他游去,丹尼伸出手臂拉了我一把,我才从水里爬到了实地上。

    到这时我才看清楚自己所置身的位置。其实这个地方还是在石柱上,只不过到了下面石柱已经比上边大了许多,而且形成了一圈向旁延伸的喇叭形,这里石面依然滑不溜秋,要不是这个喇叭在中间的位置转而向上翘起,脱离了水面,根本就站不住脚。

    凝雪和丹尼就坐在我的身边,一筹莫展。我有些疑惑地道:“这里很安全啊!”

    丹尼用下巴指了指水面:“你瞎了吗?”

    等我看清楚水中的东西以后,猛然袭来的震惊使我张大了嘴,呆在当地!

    到下面来真是一个愚蠢至极的决定,我恨不得用自己的脑袋去撞墙。如果我没有错误地判断问题出在下面,丹尼也不会贸然跳下来——当然,丹尼也应该负一半责任,这个被个人英雄主义改造过的美国大兵实在冒失到了极点。

    水面下是满眼熟悉的金黄色,金光灿灿,蔚为壮观,使人恍然觉得这就是一个用黄金铺就的池塘。可是那不是黄金,而是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噬魂蚁!

    这里简直就是它们的天堂,数量之多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因为你看不出它们是分群成片的,而是水下满满的不知道有多厚的一层都是。从它们涌动的方向来看,我也晓得了那些金线是何成因了。

    没错,那是噬魂蚁,是它们连成了三条弯弯曲曲的金线,正在向着百米高的石柱爬着,而不停涌上来的噬魂蚁正是促使它们向上移动的动力!

    我一向良好的逻辑思维这次犯了个致命错误,将事情弄颠倒了。噬魂蚁是这个特殊地方的独有生物,罗克箱子里的东西绝对不是它们,而恰恰相反,罗克显然将那个东西放在了石柱的上面,正是那个东西吸引了这些噬魂蚁前赴后继地在滑溜的石柱内向上攀爬。

    罗克早就预料到了我们的到来,所以他先把钥匙交给了老酋长,然后又将东西放在了正常人思维定式的反面,一步步地被引向绝路。

    这一下我彻底失去了信心,我们走过的每一步都打上了他精心安排的烙印,我们就像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蚂蚁,在人类为它们画好的圆圈里打着转,却自认为已经逃出了束缚而沾沾自喜。

    “这是个圈套,一个——小人布下的——圈套!”丹尼低声咒骂着。

    “不!”凝雪面带愤怒的替罗克做着无力的辩解。

    陷入极端失望的丹尼也愤怒起来,眼睛充满了恼怒,大声咆哮着:“凝雪,你醒醒吧,你以为罗克是什么——好东西吗?他就是一个疯子,一个自以为——能做上帝的疯子,他不但欺骗了,你这个痴情的傻瓜,还欺骗了,全人类……他要将咱们,置于死地,你没看到,我现在的丑样子吗?那都是拜,你这位富翁情人所赐,过一会儿,你也会和我一样,不,大家都会死得很惨……”他的话虽然断断续续,但其中的愤怒却显而易见。

    人在愤怒的时候往往会口无遮拦,信口开河,但丹尼的话多多少少有些怪异。这也再一次证明了我的怀疑,他确实知道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行了!你们吵闹能解决什么问题?”我开口阻止了他的继续咆哮,因为无论到什么时候去刺激一个已经绝望到极点的痴情女孩都不是明智之举,而且这确实于事无补。看着丹尼气呼呼地住了口,我正色道:“丹尼,我希望你能够将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你也知道我们已经陷入了绝境,或许你所知道的情况会对我们有用。”

    丹尼呆了呆,低下头沉默着,应该是在考虑是不是要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抬起头,眼神坚毅地看了我一眼:“没有,我没有什么瞒着你的。”他虽然说没有什么瞒着我,但从他眼睛里表现出来的神色分明在说:打死我也不会说!

    凝雪被丹尼一阵抢白,脸色变得很难看,紧着下唇,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安慰道:“凝雪,你别跟丹尼一般见识,他说话从来都是这样胡搅蛮缠的。”

    “对我发火有什么用?”凝雪显得很委屈,“我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要是我一直没有遇到他就好了。”

    丹尼的满腔怒火也被凝雪楚楚可怜的模样浇灭了,略带歉意的缓缓说:“对不起,凝雪,我向你道歉。我只是,快被逼疯了。”

    “好了!”我开口鼓舞着士气,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总有办法出去的!”

    丹尼望着水里的金黄色,缓缓地说:“说罗克是在故意布下陷阱,是我气愤时乱说的,我想,这可能是一种别的装置,用以达到另外的目的。”丹尼已经摸清了嘴巴时的说话方式,只要他将语速放缓慢起来,就能避免断断续续的毛病。

    “那它是做什么用的呢?”凝雪没精打采的问。

    丹尼沉吟了好一会儿,道:“我想,这有两个作用,一个作用是,连通某种装置,就好像电线一样。只要这三条噬魂蚁线到达一定高度,就会接通‘电源’。第二个作用是……计时器!”

    “计时器!”我和凝雪同时惊呼起来。

    “是的!”丹尼缓缓地说着自己的想法:“这个装置,是他来的时候安装上去的,但当时并没有启动,只有等到将上下连通之后,机关才会启动。就像是……”

    “引爆定时炸弹的倒计时器!”我替丹尼说出了答案。

    “是的,你说得没错!”一个怪异的声音承认了这个推断,但这句话不是丹尼说的,也不是凝雪,而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四】

    眼前突然暗了下来,那些刺眼的白色光芒好像被什么东西遮住了。我疑惑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一抬头就发现了他的踪影。

    四面墙壁上都映出一个影子,那是一个人的影子,准确地说那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的影子。刚开始只是朦朦胧胧一个黑影,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就变得清晰起来,一脸诡异的笑容,目光炯炯有神地俯视着我。

    我一把扯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条,迎着他的目光打量着他。

    他皮肤成古铜色,是被灼热的阳光暴晒后的结果,浓眉大眼,头发蓬乱,脸颊上的胡楂子毛茸茸的,一副落魄邋遢的糟糕模样。

    虽然和我曾经见到过的照片有很大的出入,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正是我们费尽千辛万苦一直在寻找的罗克!

    “欢迎你来到圣塔!”我对面墙上的罗克张了张嘴,另外三个却没有任何动作。

    所有的疑问都一股脑涌到嘴边,我真想一口气把所有的问题都问出来,但一时之间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罗克显然已经看出了我心里的想法,微微一笑——那真是一个魅力十足的笑容,别说是凝雪,我想任何女孩都会因为这个小小的微笑而死心塌地地爱上他。这个微笑中蕴涵有太多的东西,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因为就算用你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形容词来形容它都不过分,而且我相信不同的人会看出不同的意味出来。即便是我在看到这个笑容之后,满腔的愤愤之情在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我已经不觉得自己冒了这么大的危险,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在他设计好的圈套里被牵着鼻子走,是多么的气愤和恼怒,我甚至觉得只是为了这一个微笑也完全值得!

    “你好,罗克!”我平心静气跟他打着招呼。

    罗克向我挥了挥手,道:“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我想这一路上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还好!”我笑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希望能得到你的真实答案!”

    “可以!”罗克爽快地答应了,“你可以问三个你最想知道的问题,我一定会如实作答的!”

    我沉吟了一会儿,将心里千头万绪的纷乱疑问整理了一下,开始发出自己的疑问:“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听起来很无趣,因为整整四面墙映出的形象都是罗克,他当然是我们一直寻找的富翁,但是我不认为他真的是罗克,或者说,罗克真的是罗克吗?我想未必。

    “我的名字叫罗克。”声音从另外一个方向传过来,我面前的罗克依然微笑地看着我,而左边墙上的罗克却张了嘴,“是一个香港商人。”

    “不,不!”我打断他的话,“一个商人怎么可能去做一件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

    罗克笑了笑,道:“当然,商业家只是我的一个身份,我其实还是一个酷爱旅游的冒险家。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地方我都去过,当然也包括一些远古时期就留存下来至今未被人类发现的地方,例如这里。”

    他虽然看似在一本正经的回答我的问题,但实际上是在答非所问。我的问题是在指他不为人知的潜在身份,而不是这些世人公知的头衔,好在他的回答还没有结束。

    “当然,我来到世上的使命是为了拯救,这在我获得这个身体拥有生命的时候就已经是注定了的。实际上我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拯救,是我凭借着自己的智慧使罗家重新在商界绽放异彩,以我的名义成立的慈善机构到现在为止已经为十五万人提供了帮助,三十年来我从不吃荤,我是一个标准的素食主义者……可以说,我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做这两个字,就像我现在在做的一样。”

    他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口,我看他没有再想继续下去的迹象,于是只好接着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还是拯救!”另外一个罗克接过了这个问题,“如果你真的听懂了我上面的回答,就不会问这个问题。生命需要救赎,灵魂更需要,就像你我一样,不然更大的毁灭就会来到,到那时就已经晚了。”

    我感觉自己正在和上帝对话,是的,只有上帝才会赋予自己这种使命。这个回答使我心里的疑问更多了,救赎生命还是灵魂?也许这是一件事的两个层面,可是如何救赎呢?

    还剩最后一个问题,我踌躇了一会儿好奇心终于还是迫使我继续问了下去:“怎么救赎?”

    罗克用奇怪的眼睛看着我:“我现在做的就是救赎。”

    只有这短短的一句话,他显然不想告诉我真相,但又确实如实地回答了我的问题。面对一个叱咤\ωεn人$ηūωц\风云的商业家,我的谈话水平显然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三个问题已经结束,但我不想放弃,于是又接着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个罗克并没有再开口,只是保持着友好的微笑看着我。接着回答我这个问题的是最后一个罗克。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问脱身的方法?”他诧异地问道。

    其实我不是不想问,只是忽略了这个问题。换句话说,我被他巧妙的言辞吸引了注意力,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揣摩他话里的隐含意味上面,因为他的每一个回答都迫使我不得不继续问下去。听到他这样发问,我只有苦笑了一下:“如果可能,没有人愿意困死在这里,我现在确实需要救赎。”

    “虽然你错过了机会,但我还是不想你死在这里,我可以给你一点提醒,神话不总是传说,祝你好运吧!”

    四个罗克一起向我挥了挥手,身影渐渐地变得淡薄模糊起来,最后终于消失在墙壁上,刺眼的白光再一次令我眯起了眼睛。

    等我意识到谈话已经结束,将布条蒙在眼睛上时,看到丹尼和凝雪睁着两双骇异莫名的眼睛盯着我。

    “你在干什么?异!”丹尼大声地叫起来,都快将我的耳膜震裂了。

    我捂着耳朵说:“我又不是聋子,喊那么大声干吗?”

    凝雪伸出手在我眼前晃动了一下,我转头盯了她一眼,凝雪点了点头,说:“好了,他恢复过来了。”

    我心里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连忙问:“你们刚才没有发现什么吗?”

    【五】

    丹尼怪异地看着我道:“怎么没看到,有一个人,就像是神经不正常一样,坐在这里,自言自语。”

    “你们没有看到罗克?”我声问道。

    “在哪儿?”凝雪扭着头四处打量,最后满脸期待地看着我,“罗克在哪儿?”

    我们三个人坐在同一个地方,我能看到的影像其他两个人却没有看到,这实在有点匪夷所思。这和我们民间有小孩的家庭在夜里经常发生的事情差不多,小孩子会在酣睡中猛然惊醒过来,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嗷嗷大哭,无论大人如何哄都无济于事。只能请神婆来禳解才能使小孩安静。据说小孩的眼睛未被世俗的东西蒙蔽,所以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而大人却看不到——当然也有人称自己是阴阳眼,能看到鬼魂,但这没有办法得到证明,很可能这个人本来神经就不正常。

    那我刚才看到的难道是罗克的鬼魂?

    这个念头马上就被我自己否定了,因为我不是阴阳眼,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而且罗克没有死——至少从种种迹象看,他还没有死,一个活着的人的灵魂怎么可能会被别人看到呢?

    我将目光再次锁定在四面放着白色光芒的滑溜墙壁上,问题可能就出在这上面。这就好像我们的电视屏幕,当我们打开开关的时候,画面就会显现出来。这个原理应该也适用在这里。但问题是,我们都一动不动地坐在这里,没有人做过任何动作,它的开关又在哪里呢?

    唯一的合理解释能是声音,就好像声控电灯一样,正是我们说话的声音才启动了开关,使我和罗克达偶然间通上了话。当然,不是任何说话的声音都能启动开关,我回忆了一下出现罗克影子的前一刻我们的说话内容,也就明白了个大概。

    应该是我那一句“引爆定时炸弹的倒计时器”启动了开关,而且也不应该是这一整句话,而是其中的某个关键词或者字起了作用。因为我觉得这些画面并非实时的,而很可能是罗克两个月前录上去的(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录制在上面的),目的就是要和我们进行这一番对话,如果正好是这一整句话的话,能开启开关的几率微乎其微。

    但使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能看到,而丹尼和凝雪就看不到?难道说那只不过是一个幻象?罗克录制的只是一段幻象,它只能够被开启开关的人接受到?

    这实在是无法想象了。好在这也不是罗克给我的第一次震撼,我已经可以安之若素了。

    倒是凝雪神情很低落,抱着双膝楚楚可怜地缩在一边,看了让人心生怜惜。是啊,为什么不是她这个一直挂念情郎的人开启了开关,而是我这个毫无关系的局外人?

    老天爷往往会开这种令人沮丧的玩笑。

    看着凝雪的样子,我心里突然一动,或许开关还能被重新开启,想到这里,我对情绪低落的凝雪道:“你大声喊一遍‘引爆定时炸弹的倒计时器’试试。”

    凝雪一下子振作起来,目光开始放出熠熠的光彩,低声问:“这样就能见到他?”

    我笑了笑:“管不管用也不好说,你试试吧!”

    凝雪鼓了好几次勇气,终于大声地将这一句话喊了出来。

    我满怀希望地看着她,多希望她能如愿以偿,这对一个陷入情网中无法自拔的青春少女来说,比什么都更能鼓舞勇气。但当三十秒后,凝雪再一次喊出同一句话的时候,我知道这个希望破灭了!是啊,罗克根本就不会想到凝雪会跟着来到这种凶险的地方。

    丹尼听到凝雪的喊声,脸色变得很难看,因为单凭这句话就说明我们的处境是多么的凶险。在凝雪颓然坐倒在地以后,丹尼也试了几次,结果依然很令人失望。

    既然不能让画面重现,丹尼开始转而嬉笑着向我询问:“异,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罗克到底向你,说了什么?跟我说说吧!”

    其实这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我于是开口回答:“很简单,他告诉我……”就在这电石火花之间,我脑子里突然打了个激灵,立即就住了嘴,因为我想到了一种方法或许可以将丹尼隐瞒着我的秘密说出来。

    丹尼看我住了嘴,急切地问:“说什么?”

    我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皱着眉头说:“他说了一个大秘密,如果你听到的话会吓一跳的!”

    “到底说什么了?”丹尼的声音提高了至少一倍。

    我向丹尼神秘地笑笑,道:“现在是商业社会,做什么事情都是有代价的,这个也不例外。”

    “你真是,贪得无厌,我不是许诺,给你一千万美金了吗?这是,多大的数目,够你吃喝,一辈子的了……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如实地告诉我,再给你加一百万!”

    我嘘了一声:“你以为金钱到哪里都好使吗?”

    “那你要什么?”丹尼大叫起来,只愣愣地看了我一眼,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于是摊摊手,无奈地道,“我说过,没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你为什么,不信呢?”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既然话已经挑明了,我也就不顾忌什么,语气轻松地说,“我不需要钱,你看我像是个视财如命的人吗?诚心换诚心,秘密换秘密,这是最公平的了。”

    “行了吧,你!”丹尼突然撇了撇自己本来就得很难看的厚嘴唇,一副看透我的架势,“我是知道,你小子,到底有多阴险了,你想套出,你所认为的,我瞒着你的秘密,所以,故意演了,这么一场独角戏,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你可以这么认为!”我笑了笑不再理他。这个时候就看谁能够坚持到最后了,我想他迟早会忍不住和我交换的,“咱不说这个了,你们帮我想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神话不总是传说!”

    “你看你看,我早就说过,这是你小子,自己杜撰的事情吧,这句话,不是你一直挂在,嘴边的吗?”丹尼还不忘在一旁激我。

    “这是罗克说的吗?”凝雪终于从刚才的极端失落中走了出来,问。

    “是的,他用这句话提醒我们走出困境的方法!”

    【六】

    丹尼看我实在不会中他的圈套,只好颓然地放弃了,转向我刚才提到的问题:“世界有那么多,民族,每一个民族,神话传说,也完全不一样,要想从神话中,获得某种启示的话,可就难了。”

    凝雪蹙着眉头分析道:“虽然世界上有许多民族,但每个人都属于自己的民族。罗克虽然自小在法国长大,但接受的却是传统的中国文化教育,当年他母亲专门聘请了一位在大学讲授儒学的老教授做启蒙老师,我想他不会想到用其他民族的神话传说来启发一个中国人吧!”

    “有道理,有道理!”丹尼大声赞道,“我知道的,中国神话传说,就有很多,比如,盘古开天辟地、女娲抟土造人、神农氏尝百草、大禹治水、孙大圣大闹天宫……什么什么的,好像,还有很多,可是,哪一个神话,能带领我们脱身呢?”

    这些神话中孙悟空大闹天宫是随着《西游记》的诞生而被广为传诵的,不属于上古神话的行列。当然除了他所说的这些之外还有很多,但要想在这么多神话传说中找出某种隐含的启示,实在有点大海捞针的味道。不过如果结合现在我们所置身的困境来考虑的话,我认为有一个传说可能最为贴切,那就是大禹治水!

    可是,这个传说中的大禹除了后世给他硬安上去的神通之外,其实只是一个智慧过人的凡人,在汲取了父亲终其一生堵截无效的教训之后,采用疏导的方法结束了先民被困滔天洪水中的困境,但这里是一个封闭的环境,想要疏导也无路可循,而且水中充斥着无数的噬魂蚁,就是有路,又有谁敢只身犯险下到水里挖通水道呢?

    想到大禹治水,我突然又想到了其他民族中关于大洪水的传说,进而又自然想到了几乎所有民族都流传的关于诺亚方舟的神话:“我想能救我们的是一艘诺亚方舟!”

    “你怎么会想到,诺亚方舟?”丹尼诧异地问。

    “这很简单,我们现在是被水给困住了。第一个想到的关于水的神话传说就是史前大洪水,而且,我想罗克不会选择一个太具有民族特性的神话来作为启发,因为他也不可能预先知道被困在这里的人就一定是中国人。”我缓缓地解释着。

    凝雪点了点头,眉头只是微微舒展了一些,又重新皱了起来:“可是就算是有诺亚方舟,我们又能从哪里出去呢?”

    “可能在这座塔的某个地方存在着一个通道,只是我们还没有看到。如果没有,这些噬魂蚁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我分析道。

    丹尼用玩笑的口吻说:“如果真有,诺亚方舟的话,我想,会比这座金字塔,还大许多吧!”

    听到丹尼这句玩笑话,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应该就是罗克谜语的答案,不禁一拍脑袋,暗骂自己糊涂。这是再明了不过的事情,为什么我却一直没有想到:“我想我明白了。”

    “你找到,诺亚方舟了?”丹尼戏谑道。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转头问凝雪:“你还记不记得老酋长给我们讲的关于阿育尔大帝的传说?”

    “你是指他乘坐圣鲇组成的大船降临的传说。”凝雪扬了扬秀眉。

    我点了点头:“我想罗克指的应该是这个传说,先前我认为这只不过是特达人为自己的先祖故意加上去的神通而已,现在看来这很可能是真的。”

    “什么圣鲇?什么,阿育尔大帝?”丹尼听得一头雾水。

    现在不是跟他解释的时候,我只是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沙漠中捉到的鲇鱼什么样子?”

    “除了皮厚之外,也没有发现,什么奇特的地方。”

    “不!”我纠正道,“它有一点和其他的鲇鱼颇为不同,那就是这些鲇鱼长着极其细密的牙齿,而且它们的非常发达,几乎占了整个头颅的三分之二,前伸的幅度也很大。像这种长唇就算它们把嘴巴张到最大限度,也不可能露出牙齿去撕咬食物,与其说那是,倒不如说是一个口器,能够食物的口器!”

    丹尼也意识到了我所要表达的意思,睁大了眼睛问:“你的意思是说……”

    “任何动物的牙齿都是为了更好地捕食和肠胃消化,所以牙齿长成什么样子不是由这种生物自己决定的,而是由食物决定的。那样粗短细密的牙齿就表明它们的食物个体是非常小的。”

    凝雪接口说:“噬魂蚁!”

    我点了点头,继续道:“而且传说中的大船或许并不是指真的大船,只是一种隐喻。因为船只的作用就是托起它上面的人或物,又能避免放在它上面的东西受到水流的浸洇,起到保护的作用。所以,任何能起到这种保护作用的东西都可以称为船。在坨坨耶河,噬魂蚁是最大的威胁,要想避免遭受它们的侵害,用其天敌应该是一种极好的选择。”

    “那你是说,水里不仅有,噬魂蚁,还有花纹鲇喽?”丹尼道。

    “上面的东西可能会有一定的吸引力,但我觉得死亡威胁才是最重要的,毕竟求生是生物的本能。”我望着面前泛着金黄颜色的水面,缓缓地说,“我想在这些噬魂蚁后面的水中一定还隐藏着庞大的鲇鱼群。”

    丹尼和凝雪的目光都顺着我看的方向望去,但金黄色的水面后面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物潜伏的迹象。

    丹尼转头问我:“如果按你的分析,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摇了摇头,苦着脸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必须游过去吧!”

    “你开——什么玩笑?”丹尼惊恐地跳了起来,说话的速度提高了数倍,断断续续的毛病又显露出来,“你——试试,那不是——蚂蚁,而是一群啃噬——灵魂的恶魔!”

    看着丹尼瞬间变了颜色的脸孔,可以想见当时噬魂蚁到底给了他什么样的痛苦,一个敢于向鲨鱼叫阵的铁汉,是什么样的恐惧才能使他闻之色变?

    一阵沉默之后,凝雪突然看着面前的石头大声叫起来:“我们恐怕没有时间了!”

    【七】

    她的惊叫声让我和丹尼把注意力从金黄色后面的沉沉水面中收了回来,直到这时我们才意识到危险已经悄悄地离我们很近了。

    就在我们面前,一条金色的细线正在慢慢地变得粗起来,蜿蜒着向我们靠近。就像一只身体被吹起来的古怪虫子,一转眼的工夫,已经了数倍。

    随着这条金线的不断变粗,它向前移动的速度也在不断加快,离我们蹲坐的地方已经不足两米了。

    是我们太大意了,只要有水的地方,噬魂蚁就能够成群结队的浸洇过来,正是我们从水里爬上来所留下的水迹为它们开辟了进攻的道路。

    我们急忙站起来,一边向后退着,一边弯下腰抹着它们还未占领的水渍,想要截住它们。但这作用不大,因为我们全身都已经湿透了,想要将石面完全抹干几乎不可能。更为糟糕的是,我们贴着圆柱根本就站不住脚,因为石面是一个正“v”字形,光滑如镜,人脚踩在斜面上会很快的溜下来,现在噬魂蚁大军已经到达了凹槽,正在向两面迅速蔓延,等它们完全占领凹槽以后,我们将再也难以保全。

    随着没有噬魂蚁的区域越来越小,我们也几乎挤在了一起,交换着双脚在凹槽和圆柱之间跳来跳去。

    “再等下去,恐怕我们想要逃跑都不可能了!”由于运动量的增加,凝雪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有些气喘。

    “万能的,上帝,救救这三个,迷途的羔羊吧!”丹尼显然绝望到了极点,不然以他的性格,不会说出这句虔诚的祷告。

    我抬起头深深望了一眼笔直耸立的圆柱,暗自向根本就不存在但却又无处不在的罗克道:那上面一定隐藏着你的秘密吧?我知道你的意图,你想要让我们死心,当秘密就要被揭开,打开所用谜团的钥匙就悬在这个可及的地方,但却又不得不放弃的时候,才能显示你的力量,才能让人完全死心。是的,罗克,我选择了退却,但,这只是暂时的,我不会放弃,我一定会找到你,一定。

    我转回了目光,大声道:“咱们分路跳下水,记住千万不要潜入水里,要浮在水面上,一路向前看,向前游。”

    凝雪重重地点了点头,丹尼却一脸死灰,看来对前途已经失去了任何希望。

    我重重地拍了拍丹尼的肩膀,沉声道:“丹尼,记住,我们到了任何时候,都不能失去希望。上龙和鲨鱼群都没有要了我们的命,这些微小生物更不可能!”

    丹尼了一下脸上的肌肉,挤出来一丝苦笑,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但愿,你的推测,是真实的。”

    我使劲在凹槽里撑了一脚,在身子向上摆动的时候,又在圆柱上狠狠地蹬了一下,屏住呼吸,一下蹿进了水里。

    在入水的那一刻,我将身子伸展成一条直线,使跃下的力量能使身体游得更远一些。

    与其说我相信那个史前传说的真实性,还不如说我相信罗克的话。从介入到整个事件中来以后,尤其是这次撒哈拉之行,我越加感到罗克力量的强大。他设置了重重险恶困局,但每一个困局都给我们留下了一条生路,而每一条生路通向的又是更加险恶的局面。可他并不是想将我们置于死地,并不是想要我们的性命。就好像一个高明的网游设计师,看着置身于游戏中的玩家疲于奔命,历尽艰险而兴奋不已,乐此不疲。我不相信他有如此疯狂,他一定有自己的目的,他在隐藏某种更大的真相,当我跳下冰凉的水中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我这些天的努力都是徒劳的,我不应该是一个游戏玩家,而应该是一个旁观者,只有那样才能明白罗克真正的意图。

    我闭着眼睛,一边任由大脑胡思乱想,一边使身体运转到最大的程度,我不敢睁眼去瞧,因为我知道一定有许多噬魂蚁尾随而来,在我的身下一定还有更多的噬魂蚁对我进行堵截,我真要是看到那种壮观的景象,一定会乱了阵脚,再也不可能摆动手脚了。

    过去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我还是被迫睁开了眼睛,因为我感到了难以忍受的痛苦。痛苦先从脚上传来,然后两条小腿都被感染到,手掌、前臂、胸口,最后到了脸上。

    这真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用万箭穿心、油煎火烤都难以形容这种极度的痛苦,也许只有曾经体验过十八层地狱酷刑的人才能说出这种感觉。全身上下亿万个毛孔都有东西在蠕动,都在被啃噬,灵魂在一点一点的被抽离,如果我手里有一把枪,我还能有扣动扳机的力量,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将子弹射入自己的大脑,一刻也不会停留。噬魂蚁,它们啃噬的真的是一个人的灵魂!

    身体已经不再受大脑控制了,变得僵硬起来,睁开眼看到的是迷离的一片,整个世界都变得虚幻起来。

    “……上龙和鲨鱼群都没有要了我们的命,这些微小生物更不可能!”脑子里还能回忆起这句言辞凿凿的话,我暗笑自己的无知和可笑,上龙并不可怕,鲨鱼更是小儿科,相对于噬魂蚁它们恐怕比绵羊还要温顺吧!

    绝望的情绪充斥着大脑,这更加速了灵魂的抽离,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了,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相信。在我脑子剩下最后一点思维力量的时候,我得出了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等我稍微有了一丝感觉之后,身体上下的痛苦好像减轻了一些,那些蠢蠢蠕动的微生物好像啃噬得轻了一些,不知道是身体变麻木了,还是意识产生了错乱,我甚至感到身体被无数股力量在向四面八方拉扯着,不由自主地打着旋。微微挑起眼帘,面前是一条条斑驳的身体,僵硬的外壳在我眼前僵硬地摆来摆去。

    花纹鲇!

    惊奇和狂喜让我的意识突然复苏了,直到这时我才感到身体上下好像被无数个火罐吸附着,不过没有温热的感觉,而是清凉舒爽。看来痛苦的减弱不是神经紊乱的结果,而是真实的感觉,我的推测也没有错,不,应该说罗克的暗示没有错,圣鲇确实组成了一条“诺亚方舟”,正在护佑我脱离噬魂蚁的困境。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感觉身体也在不停地打着旋,向下沉着,可能是已经失去了对方向的把握,感觉自己正在向刚才游过了的地方旋转,用朦胧的眼睛看去,上面是一片金黄色,我现在应该置身于噬魂蚁的下面。

    管他呢,只要还活着就好。我心里暗自嘀咕着。

    虽然置身水下,口鼻都不能呼吸,我居然感觉不到一点憋闷,看来人的毛孔在特定的环境下也能担任呼吸的功能,至少能将圣鲇泄露进毛孔里的氧气输送给血液。

    身体在不停地旋转,刚开始我以为这是花纹鲇使力不均的缘故,后来才觉察出这是水流的原因,在水下一定有一个迅速向下泄漏的孔洞,湍急的水流造成了旋涡。

    不再关心这些了,关心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我闭上了眼睛,任凭水流将我带到任何地方。

    身体果然从一个孔洞里钻了过去,然后好像置身于瀑布之间,不停地向下降落,感觉上这些瀑布是连在一块的,从一个瀑布到另一个瀑布中间隔着一块平静的水泊。一下接着一下,永无止境地向下跌出。经过了五六次这样的抛掷之后,我就已经被折腾得晕头转向了,一个念头十分坚定地盘踞在心头:黄泉,我一定是被丢入了黄泉了!

    昏昏沉沉地醒来又再昏去,昏去再次醒来,吸附在身体上的花纹鲇已经不知去向,但被水流抛掷的历程却并未结束,一次接着一次,将我送入更深的地下深渊。

    就这样来来回回苏醒了五六次之后,我依然在水流中飘荡着。只不过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越往地底深处掉落,我呼吸到的空气反而越新鲜,好像在地球的内部,有着无穷无尽的氧气,那里才是氧气产生的源头,这违背了最基本的自然法则,至少跟我从小学到的科学常识背道而驰——如果那真是自然法则的话!

    等我最后一次在昏昏沉沉中苏醒过来之后,终于被丢到了平静的水面,而且还有强烈的光线透了过来,刺得我眼睛睁不开。

    天啊!在地球内部,居然会有如此强烈的光线发出来,难道我居然被送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隐藏在地底的世界!

    我艰难地翻了个身,还没有看清楚眼前的奇异世界是什么样子,四肢就被几只类似人类手掌的东西死死地抓住了。

    好啊,我想自己又成为某种生物的俘虏了。

上一页 《诡案笔录之末世纪》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