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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不出去的苹果 正文 番外 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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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番外忆江南(小孙同志的一些工作片段)

    雨只下了三分钟,一秒不多留,换太阳值班,摔下满树璀璨的碎光。

    孙见智身穿防弹衣,带着枪,在忆江南酒楼的二楼搜索。

    忆江南酒楼一共五层,毒贩团伙系酒楼老板及员工,共8人,有两支枪,具体藏匿位置不明。底下的出口和对楼高处都已经布控。附近居民被疏散了,街道上空空如也,一片死寂中,二楼尽头的包厢传来一阵手机铃声,马上被掐断了。

    孙见智和结对的同事对视一眼,朝那里走去。门踢开,里面没人。突然一声枪响炸开,两人向门两侧闪。那颗子弹斜嵌进对面的墙,他是藏在圆桌底下的。

    两人打手势,数到三,开枪打穿了桌板。

    里面又没动静了。他们又补了两枪,一道血从底下爬出来。“别打了!我投降!”里面的人说。

    “枪扔出来!把桌子掀开!”孙见智喝令道。

    他照做了,露出脸来,估摸着也就十六七岁。

    “二楼206一名嫌犯腹部中枪,缴获一支手枪,请求救援。”孙见智朝对讲机说罢,问他,“你老板阿昌呢?”

    他不说话,两眼紧张地盯着对门的208。

    孙见智踢开208的门,只见一双手正巴在窗边,随着双脚落地的哐啷声猛地松开。

    她拔腿追过去看。茶楼后是一片石棉瓦屋顶造的鸡舍,他踩塌瓦片跌下去,逃出了狙击手的视野。她毫不犹豫跳了下去,两脚铲进木糠里,几百只鸡嗷地一齐鸣叫起来。

    底下鸡毛漫天,阿昌刚推倒一桶汽油,找不到打火机,见孙见智来了,返身就往外跑。孙见智跟上去检查,发现一袋袋木糠里埋的全是毒品。

    “酒店鸡舍里有大量毒品,阿昌已经朝酒店东北方向逃跑,请求支援。”她边说边追了出去。

    不见光的窄巷里长满青苔,道路湿滑,他消失在自建房的迷宫里。孙见智往前走了几百米,看到一串湿脚印离开巷子,向一座有铁皮屋顶的院子遁去,越走越浅,消失在院子中央。这里楼板墙壁都很薄,又没被划入疏散区,轻易开枪可能会误伤群众。

    孙见智向对讲机报告完毕,沿脚印跟进去。一楼站着几个皮肤黑亮的小孩,手抱游泳圈,直勾勾瞪着她手里的枪。

    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指了指自己胸前的警徽。

    小孩点头,指向其中一栋楼,用口型说“他去那里了”。

    孙见智一擡眼,和在窗边观望的半张脸打了个照面。他嗖的一下扯上了窗帘。孙见智驱散小孩,拔腿冲上去。二楼的门敞着,一个身影往楼上跑。她向上开了一枪,看屋里没人,拔腿追了上去。

    楼上传来一声惊呼。“救命呀!”是个老太太的声音。

    她追到四楼,老人正挣扎着被拖进屋子里。

    “别动!警察!”孙见智冲上去,猛地发现眼前的人不是阿昌,只是一个和阿昌容貌相似的男人,他气喘吁吁,手里拎着斧头,看孙见智的眼神像看外星人。

    孙见智背脊一毛,转过头,果然阿昌已经站在了她身后,枪口指着她。

    阿昌:“把枪扔了,不然我杀了她。”

    孙见智把枪扔到了外面的窗檐上,阿昌激动起来:“你他妈的!防弹衣,对讲机,全放到我这里来,别耍花招!”

    她解开防弹衣,和对讲机一起放在地上:“你跟我耗没用,等会儿人就来了,还不如现在放人逃命去。”

    “那可不一定。”阿昌满头大汗,“死前能拉个警察垫背,还算不赖!”

    “哥。”里面的人大声喊,“我们怎么办?”

    老太太双手合十,还算镇静:“请问我是哪里得罪了您——”

    “往里走。”阿昌说完,命令孙见智也往里走,一边叮嘱他弟弟,“阿武,这女的是警察,你小心点!别靠近她!”

    脑子没问题都能看出来她是警察吧?孙见智偏过脑袋打量这位阿武,他胸口布满油渍,脸上、身上遍布新旧不一的瘀伤。“你还是赶紧跑吧,警察马上就来了。”她朝阿武使眼色。

    阿武怔了一下,顿住了,似乎在做抉择。

    “阿武!快点后退!”阿昌发狠了,朝孙见智骂,“你背过身去,给我闭嘴!”

    阿武以为是骂他,吓得一哆嗦,眼里冒出凶光,把老太太往房屋深处拖。老太太挣扎了几下,喊叫起来,他抓着斧柄就往她头上戳。孙见智连忙阻止:“别打了!她是人质,你打她干什么?!”

    阿昌也呵斥他:“别打了!”

    阿武才停了手,骄傲地望向他哥哥。老太太直往地上倒,似乎被吓晕了。

    孙见智被驱赶到杂物房,堵在墙角,背对着他们。老太太也被拖进来,死鸡似的扔在地上。这房只有一扇窗,距离隔壁楼的外墙不足半米,警察几乎没可能速降下来。

    阿昌说:“你把自己绑起来。”

    孙见智无语:“我自己怎么绑?我绑了你信吗?不如叫你弟把我绑起来。”

    阿昌始终和她保持着几米的距离。他心里清楚,真要拼命,这些警察和他们这些亡命之徒的决心差不了多少。“阿武,去厨房把煤气打开,煤气管拔了。”他语气冷冷的,吸了吸鼻子,听起来像有哭腔。

    阿武很为难:“妈说过,不能动煤气管,煤气管有毒。”

    “快去!”阿昌大声骂道。

    阿武只得照做。阿昌面对孙见智向后退,一边抓起沙发上的一个双肩包:“阿武,快点!”

    阿武带哭腔的声音传出来:“我,我拔不出来管子……”

    阿昌咬紧牙,满脑门青筋暴起,捡起斧头想抡向孙见智,还没等扔出来,楼下传来了警笛声。他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怔了片刻,很快眼神变得坚定。

    阿武哭着往回跑:“哥,警察来了!”

    “我知道,你下楼去,告诉他们有个警察和一个受伤的老太婆在我手里,走的时候帮我把门锁上。”

    “我害怕。”阿武抹着泪,委屈道,“我想和你们待在一起。”

    “怕什么?!我死都不怕,你怕什么?!”阿昌说。

    “要不把这个阿姨带出去吧?”孙见智想转回头看,“你们有一个人质就够了。”

    “把头转回去!”他话音刚落,孙见智只觉得头一沉,看到一个陶瓷杯从自己脑袋上蹦出去摔碎,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逼得她眼泪都刺了出来,反手摸后颈,摸下来满手热乎乎的血。

    “你再不走,我连你一起揍!”阿昌指着阿武。

    阿武大哭着跑出去了,把门重重拉上,房屋一下子变得寂静。

    阿昌拉了一把椅子,靠在房门的墙边坐着抽烟,枪口指向孙见智。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半晌,门外传来喇叭声,让阿昌放弃抵抗释放人质。阿昌不出声,默默抽着烟,想他自己事,他想到了死亡,未完成的遗憾,走错的第一步。

    “你这样也没什么意思吧,要不杀了我算了。”孙见智索性转过来了,瞥一眼不远处的一台电风扇。

    她猜阿昌手里的枪要么没子弹,要么只剩一颗留着自杀。阿昌之前有过很多次开枪逃跑的机会,但他都没做。他杀过警察,手底下数条人命,根本不会只对她心慈手软。

    “你废什么话?真以为我不敢崩了你?”阿昌充血的眼睛瞪着她,摇晃手里的枪。

    孙见智更确信了她的推测。

    外面喊话声不断,地上的老太太悄悄睁开了眼睛。沉浸在恐慌中的阿昌似乎没注意到她。

    “阿昌,你弟弟是从小就这样的吗?”孙见智引开他的注意力。

    “关你屁事。”

    “我是说,虽然你打你弟弟,但是他还是很爱你。你妈妈应该也很疼爱你们吧?”

    阿昌嘴角抽了抽,眼圈发红,泪眼望向那扇唯一的窗户。他的精神想从那里逃出去,但窗外堵着坚硬冰冷的水泥墙。

    老太太一骨碌爬了起来。孙见智没料到她竟然不往外跑,而是抓起了阿昌扔在地上的斧头——她不知道那把斧头那么重,也忘了自己老得提不动这玩意儿了,没能把斧头砍到他身上,而是被斧头带得仰面往后退。

    阿昌转过脸看老太太,只这一瞬间的分神,就被孙见智扔过来的电扇砸中。混乱中他朝那头开了一枪,没有打中,孙见智像一头飞过来的熊,把他撞倒在地。

    阿昌没来得挣扎,鼻梁梆梆挨了两拳,立刻陷入一片昏黑中。

    “打得好!打得好!”老太太在一旁鼓掌。

    孙见智把他双手反扣,推到肩胛骨下方,铐上一对银镯子。

    警察押走阿昌的时候,孙见智经过客厅,看到墙上装满照片的玻璃框里有一张特殊的老照片。一个中年女人坐在椅子上,身边站着两个十几岁的男孩,女人是刚才的老太太,而那两个男孩——孙见智呆住了,取下照片看背面。

    老太太被医护围绕,脸上挂着拘谨温和的笑,正小口吃一个不知谁给的面包。孙见智走过去问医生:“请问她是不是……”

    医生点头:“应该是阿尔兹海默症。”

    老太太看见孙见智手里的照片,变得很高兴。“这是我的两个儿子,阿昌和阿武。”她拿过照片,指给孙见智看,一边念照片背面誊的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