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往朔州已经插进去了一个行动组?”
王少峰局长乍听邵万戈汇报,脸一下子拉长了。
是啊,正上火着呢,上层敢大干,下面就敢胡来,今天已经出了几例把贩牛的当偷牛的抓刑警队了。到了县镇一级,还有趁乱起哄的,耀武扬威的查车,明为办案,实为罚款。虽然是瑕不掩瑜吧,可影响总归是不好。他刚刚严令各地注意工作方式方法,又出了重要嫌疑人李宏观漏网的消息,这不是给领导脸上抹黑吗?晚上的例会之前,刚训了支队长一通。
啊,你干什么吃喝的?抓头目你去抓姘头?长本事了啊。好好反省一下。
现在估计该训邵万戈了,对于先斩后奏,没有哪位领导会喜欢,那是对他本人权威的一种挑战。王少峰摔了手里的笔,即将喷出来的时候,许平秋插上嘴了,替他训着:“无视上级,擅自出警,越来越不像话了……王副厅长,我建议,领导组把重案队排除在外,让他们做出深刻检讨。”
许平秋像是真生气了,看着站在圆桌会议末尾的邵万戈,沉声道。
不过这个提议把王少峰副厅兼局长吓了一跳,惊讶地啊了声。然后发现不对了,这个黑脸谁都可以唱,他不能唱,二队是整个行动的发起单位,几乎是整个案件的灵魂,大部分案情都是直接从二队出来的。他现在倒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对了,马上换了一副征询的口吻道:“什么情况,你详细说一下。”
邵万戈定了定心神,看了在座的上级一眼,从省厅直接布置下来的领导组,汇集了市局、支队大部分刑侦专业的人物,他正式汇报着:“不是插进去了,而是从镇川退下来的追捕小组就是最先发现线索追到镇川,抓到重要嫌疑人阿尔斯楞的那一组。我想主要嫌疑人李宏观如果和翼城的销赃窝点有某种联系的话,他可能得到消息,逃出我们的视线了,所以,我命令他们在中午之前离开镇川,开始寻找这个主要嫌疑人的下落。”
王少峰想了想,这哪是抗命,这简直是给领导救命呐,他一拍桌子指着邵万戈道:“好,干得好,料敌于先机,不愧是全省刑警的风向标。”
“他们在外很辛苦,已经连续追踪了半个多月了,而且,需要地方的支持。”邵万戈道,无人能独自成功,特别是警务这个专业,需要大量的外围支援。
“那没问题,现在前方缺的就是准确情报。咦?怎么追到朔州去了?”王少峰局长问,对于刑侦,他不参与已经很多年了。
“可能不光在朔州,要去很多地方……他们正在根据嫌疑人留下的形迹,确定可能的藏身地点。”邵万戈打了个马虎眼。
“胜算有多少?”王少峰直接问。
“很大,已经初步定位了几个地点,就等着核实了。”邵万戈仍然是吊着胃口。
这个会议上,除了市局局长兼副厅长,还荟萃着省厅刑侦处的、支队自支队长以下数位,王少峰局长知道在这个会议上,没人敢胡扯乱讲。他笑了,示意着邵万戈请坐,坐下来,他不吝溢美之辞地把重案队在本次案件中的作用大讲了一番,然后讨论着一个决议:
将重案队组织得这个追捕小组纳入领导组统一指挥,赋予等同省厅直属的行事权力,并直接向领导组负责。
这等于给了外勤一把尚方宝剑,有点破格了,也不符合组织规程。不过领导提议,当然没有不通过的道理,于是这一号决议很快成文。在敲定的时候,许平秋似乎是无意地看了邵万戈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有浓浓的笑意。
没有人发现,笑意中有淡淡的阴谋味道。
……
嘎……车刹住了,第二辆几乎是首尾相接,嘎地停在一侧。
站在台阶上的马秋林笑了,他看到了跳下车的余罪,看到了在羊头崖乡跟着的那几位愣头愣脑的乡警,也看到了新进警队的董韶军,一行人长途跋涉,在朔州汇合了。
“嗨,老爷子。”
“马老。”
“马老。”
一群大大小小的小伙子,簇上来了,马秋林一手揽一个,直进酒店,边走边道:“啥也别说,饿了是吧,咱们边吃边说,饭菜已经定好了,房间也定好了,今晚上好好休息,知道你们这段时间可是够辛苦了。”
“不辛苦,上午泡澡堂子,车上睡了一路。”李逸风道。
他一说,开车的不乐意了,捅着李逸风训着:“你狗日的坐车当然舒服了,我们开了几百公里呢。”
“我说我开开吧,你们不让。”张猛道。
“算了牲口,你驾驶简直是开过山车,兄弟们不敢坐呀。”董韶军道。
这些打趣听得马秋林也哈哈大笑了,和年轻人在一起,登时也觉得自己心境年轻了好多似的。等在二层的餐厅坐下来,哦哟,个个嚼得是狼吞虎咽,人人吃得风卷残云,马秋林看得愕然不已,看到任何一例悬案没有这么惊愕的表情。
“小余,你不能把队友饿成这样吧?”马秋林埋怨上余罪了。
“冤枉呐,他们就这个吃相啊。”余罪笑意盈然地道。
满桌草包,这吃相着实不怎么雅观,何况一路远行,确实也饿了。里面反倒是李逸风最文雅了,细细地剥着一块鱼肉上的鱼刺,闻听余罪此言,得意地一扬头道:“马老,这个吃饭最能说明教养问题,咱们这一组,我有些话不能不说啊,实在是素质成问题……”
切,余罪翻了一白眼,李逸风正待要解释,一低头,却是发现一双筷子把他好容易挑完刺的鱼肉抢走了。这时候风少没素质了,大嚷着:“孙羿,不能这么不要脸,抢我挑好刺的。”
“素质素质……你应该说,孙哥,我再给你挑一块。这才符合你的身份。”孙羿呲笑道,李逸风撇嘴斥了句:“你想得美。”
说了句不解气,又翻着白眼呛了句:“噎死你!”
众人又笑得岔气了,不得不说,也许最终凝聚在一起的原因,就有这种轻松的气氛在内,一帮子年龄相仿的,很容易把那点并不多的距离感抹煞,变得亲密无间。
马秋林一直笑吟吟地看着,等得大家吃得饱嗝连连,这才开始清嗓子说话了,开口就是一个喜讯:“同志们,首先我要给你一个喜讯,从现在开始,你们这个追捕小组将由山西省打击两抢一盗专项工作领导组统一指挥,有相当于省厅直属的执法权力,各地市包括出省,都会由各地刑警提供第一手支援。”
哇,董韶军结结实实给噎了一家伙,孙羿和吴光宇惊得差点咬了舌头,这种事,对于基层警员来讲,可是一种殊荣了。
有人不解,李呆纳闷地问:“所长,这啥意思?”
“意思就是,有人管吃管住,发票有地方报销了。”余罪来了句直白的。李逸风赶紧插了句:“所长,能多开吗?咱们多报点,回头把亏空补上。”
那几位惊愕的刑警,又气得哭笑不得了,马秋林却是道:“没问题,尽最大努力提高报销金额,不过同志们,公家这钱可不好花啊,怎么样?心里都有谱没?”
“有没有得试试,咱不干就罢了,要干的话,总不能干得半吊子事虎头蛇尾吧。”余罪道,表明态度了。马秋林这才掏着小PDA,刚刚从朔州警方联系到的,各地汇总的案情,以及抓捕失利的消息,他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董韶军看了眼,直接递给了余罪,而其他人根本没在意,还是吃着。余罪仔细看的时候,马秋林已经发现这个小团体的灵魂人物是谁了,他笑着问道:“哟,看来大家公认余罪是领导喽。”
“公认什么呀,打了个赌,他要是找不着,全部吃喝拉撒都算他的。”张猛道。
“还得在市里请我全套。”李逸风得地道,众人哄笑一片,孙羿直摁这家伙脑袋,让他在马老面前少胡扯。
马秋林却是了解这几位的性子,反问着:“那要找着呢?”
“找着功劳是俺们滴。”吴光宇得意地道,自然是二队这两位超级司机的喽。
“找着大请也算他的。”董韶军道。
“啊?这太不对等了吧?那岂不是小余里外都亏空了?”马秋林惊讶地道,这个赌打得余罪好像亏大了。
“他以前就没亏过,让他亏一次呗。”孙羿几人,一点同情也没有。
众人边笑边吃,余罪边吃边看,看完递给董韶军,异样地问着:“这上头是说,抓李宏观结果把他老婆和他老婆姘头给拘住了?怎么能犯这么大错误?”
“哎,两人体型差不多,又过于亲密,外勤以为就是两口子,直接就冲进去了,抓到才知道不是。”马秋林笑着道。众人话锋一转,开始讨论这姘夫养到这水平,也算是奇葩了,这男人也太失败。不过李逸风的思路却不和别人一样,他说呀,老婆这样子,说明老公很成功,扔下黄脸婆外面养小的了,这家伙各管各、不啰嗦,多好。
众人再乱,余罪大挥一手道:“停停停,现在讨论得有点章法啊,都别胡扯了……就刚才的话,我觉得李逸风说得相当有道理,据他老婆赵喜梅道,李宏观一年半载难得回一次家,大部分时候都在夏天,而且回家的时候都提前给她打个招呼让她回阳泉,这么规律,所以独守空房的老婆才敢养汉子……而且呀,不管你们信不信,这老婆居然说,她老公对她在外面有相好是知情的!”
一室皆静,旋即奸笑的、大笑的、鬼笑的,笑声一片。马秋林也在笑,他慈祥地笑着,似乎并不介意这些荤素不忌的话,其实很多真实,就是在细微乃至被人忽视的地方,比如,这种奸情……
还是董韶军发现走题了,他拦着余罪道:“喂喂,余儿,说正题,别扯这个。”
在老人家面前老扯这个,总觉得不对味,不过余罪笑着揶揄地道:“我刚才讲的就是正题,咱们查李宏观,就从奸情开始,就从他可能泡到了小情人开始……有兴趣吗?”
咦,李逸风脖子一直,兴致来了,孙羿和吴光宇眼睛大了一圈,明显兴趣有了,连张猛也怔了,兴趣和好奇都有了,那俩乡警也乐了,这玩意跟偷窥村里大姑娘小媳妇一样,多来劲。甚至就连马秋林也在饶有兴致的笑着,看来,这个行动还是符合大家口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