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现在很有上位者的气度,不象当年那样稍受挑衅便急于反击,笑着对四痴道:“老四,怎么办,上个擂台也不易啊。”
四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说话。
杨宗保却是火气大,冲楼上喝道:“什么人在此聒噪,穆桂英我们娶定了。”
听了这话,周宣咧了咧嘴,说道:“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小二,带我们去铁佛寺。”
那伙计也怕周宣三人与楼上的那几位挎刀佩剑的客官在酒楼就打起来,忙道:“小人这就带三位英雄去。”匆匆进店和掌柜说了一声,便出来领着周宣三人直奔城东而去。
二楼那人高喝道:“擂台下见真章。”
杨宗保好象是他要打擂台一般,扭头应道:“我等着。”
周宣三人赶到铁佛寺山门外,就见一座丈二高的擂台立在山门外宽敞的平地上,约有数百人,闹哄哄象庙会过节一般,两边有数十个食摊,叫卖各种沧州风味小吃。
周宣不想在擂台比武前被穆昀看到,他将范阳笠压在眉骨下,遮住半边脸,在擂台四周转了转,没看到流苏的踪影,便找了一个食摊,与四痴、杨宗宗坐下,要了一斤沧州酒,熏鱼、烤驴肉、薄脆饼等各两盘,慢慢的吃着,等候流苏出现。
杨宗保夹着一片驴肉对周宣道:“俗谓‘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这沧州驴肉更是出名——”正说着,神情忽然一愣,张着嘴,片刻后反应过来,筷子一丢,人象脱缰野马一般直蹿出去,冲向左边那片人群——
周宣和四痴都是愕然,周宣问:“宗保他看见什么了?”
四痴摇头道:“没注意。”
过了一会,杨宗保回来了,一路走还一路东张西望,坐下后说是看到一个身影很象越秀公主刘守真,但追上去却又没看到。
周宣道:“杨兄弟是思念过度了,刘守真会出现在这里吗?不过也难说,她也许暗中跟着我们到此。”
杨宗保剑眉深锁,努力追想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倩影,不相信自己会看错,但又实实在在没看到人。
三人吃驴肉,喝烧酒,看看到了未时,四痴突然眉毛一扬,说道:“主人,先前在酒楼口出狂言的人来了——”随即又“咦”了一声,脸露诧异之色。
周宣扭头看去,见几条大汉气势凌人而来,不断有人发出惊呼:“这是云天镜云大人——”
“云英雄来了!”
“云英雄出手,那穆桂英再难逞雌威了。”
“姓穆的女子太过霸悍,正要云英雄这样的高手降服之——”
周宣没看清来人相貌,听旁观者口气,似乎这个云天镜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便问杨宗保:“宗保,这云天镜是何方神圣?”
杨宗保听说这长身大汉是云天镜,也有点愣神,答道:“云天镜是大名府武官,是拳术教头,名气很大,我一直没和他会过,这回倒要领教,听说此人会点穴,不能让他近身。”
四痴暗暗点头,天下武艺高强的很多,但会点穴术的寥寥无几,只怕杨宗保不是这人对手,但四痴惊诧的不是这个,她看到云天镜身边的一个人,这人她见过,是洪州的“赛郭解”宋武。
四痴知道周宣眼神不好使,便低声说了宋武的事,周宣“哦”了一声,并没有多大诧异,心道:“宋武这老光棍也想来比武招亲,欠捧啊。”
自前年重阳,宋武想为魏觉出头威胁周宣交还羊小颦,却被三痴、四痴吓退,此后魏觉身死、魏博失势乃至囚禁,宋武在洪州没有了靠山,怕陈济父子收拾他,便离开了洪州,又听说周宣接连升官进爵,怕周宣不放过他,唐国也不敢呆了,他早年游侠江湖,朋友遍天下,便投奔了大名府的云天镜,云天镜听说沧州有一美貌女子设擂招亲,正好他死了老婆,便想来抱得美人归,宋武便跟来了。
先前在酒楼,只有云天镜看到了周宣三人,宋武并未看到,这时见云天镜朝一个小食摊走去,这才看到周宣坐在那饮酒,顿时大惊失色,扯了扯云天镜衣袖,说道:“云兄,此人——此人——”
周宣爽朗一笑,起身拱手道:“原来是宋大侠,宋大侠也来打擂招亲?”
宋武赶忙回礼道:“不知周——公子在此,宋某这厢有礼了,宋某并不是来的擂的。”
周宣道:“既不是打擂的,宋大侠且先退在一边,容后再与宋大侠叙旧。”
宋武恭恭敬敬道:“是。”退后几步。
身材高大、满脸虬髯的云天镜诧异莫名,赛郭解宋武怎么对此人如此唯唯喏喏?指着周宣问宋武:“老宋,此人是谁?”
周宣见这云天镜甚是无礼,不等宋武开口,便道:“云天镜,我是来打擂的,你管我是谁!”
云天镜武艺高强,又有武职在身,到这沧州东光县小地方来,自是耀武扬威,要听奉承的,见周宣敢出言顶撞他,冷笑一声,说道:“打擂吗?只有一个上擂挑战穆桂英姑娘的名额了,云某已预定,你想上擂,先过我这一关。”心里打定主意,非打折这浓眉细眼小子的腿不可。
周宣笑道:“我不和你比,我只和穆姑娘比。”
云天镜喝道:“除非你胜了我,否则休想上擂台。”
杨宗保挺身而出道:“我为周兄开道,云天镜,我来与你斗。”
云天镜冷哼一声,大步走到擂台下,身子一纵,上了丈二擂台,大声道:“在下云天镜,要娶穆桂英姑娘,谁敢与我争?”
四痴对杨宗保道:“小心他的点穴手——要不还是我上吧。”
杨宗保道:“若我败了,老四先生再上不迟。”说罢,小跨三步,也是飞身一纵,上了擂台,摆一个相扑的起手势。
“要玩相扑?”云天镜轻蔑一笑,也摆出相扑的架势。
杨宗保化名“金刚”,是开封城第一相扑手,身子一弓,抢入云天镜怀中,右肩朝云天镜猛撞,一手使欲插入云天镜胁下——
云天镜见杨宗保出手,心头便是一凛,此人大是劲敌,当即退后半步,也耸起右肩,二人硬拼,狠撞了一记,各退出三步。
云天镜道:“且慢,敢问高姓大名?”
杨宗保道:“姓杨,再来。”一记迅捷凶猛的“野牛挂角”直扑云天镜。
云天镜暗暗吃惊,“野牛挂角”与“鹁鸪旋”都是常见的相扑招数,但在杨宗保使出来,却是威力无穷,隐隐有杨家拳的功底。
云天镜再次后退,叫道:“且慢,你与保州团练使杨延昭将军是何关系?”
杨宗保怕云天镜与他父亲杨延昭是旧相识,那就不好动手了,说道:“少啰嗦,不想比武就给我下擂台。”
云天镜道:“若你是杨家子弟,那云某不与你争,穆桂英就让给你了。”
杨宗保道:“我是为我兄长扫平阻碍的,没什么让不让的,各凭真本事,输者下台。”
云天镜道:“哦,原来如此——”面上含笑,突然欺上前来,右手扭住杨宗保,左手便要插入杨宗保裆下,想以凌厉的“鹁鸪旋”将杨宗保掀倒——
绰号“金刚”的杨宗保哪有这么容易失败,伸手格住云天镜抄入他裆下的手,狼腰急拧,再施“野牛挂角”,将云天镜撞开两步,不待其站稳,还以一个“鹁鸪旋”,力道之足、速度之快、招数之精,都在云天镜之上,眨眼间将云天镜举过头顶,转了两下,正要将其丢下台下,左肘突然一麻,左臂无力支撑云天镜沉重的身躯,随即腰眼被拿住,云天镜已经翻身落下站在了他身后——
“你输了,杨公子,让那个姓周的上来——”
云天镜在杨宗保后腰轻轻一推,杨宗保身不由主,“蹬蹬蹬”往前直冲,冲到丈二擂台外,身子朝下扑时,全身力气又回来了,一个前翻,稳稳立住,脸胀得通红。
四痴拍拍杨宗保肩膀,说道:“我为你报仇。”说罢,风掠起,人已经在了擂台上。
云天镜虽见这其貌不扬的小瘦子身手敏捷异常,却也没放在心上,斜睨着台下的周宣道:“他不上场?”
四痴道:“我说了,扫平一切障碍,让我主人与穆姑娘对擂。”
云天镜问:“你家主人不是天波府的人吧?”
四痴道:“不是。”
云天镜面容立即狰狞起来:“那就好,不用手下留情了。”大喝一声,冲了过来——
……
流苏和少女小周坐在不远处竹楼窗下,看着擂台上相斗的人。
少女小周指着杨宗保道:“啊,姐姐,这人好俊,姐姐就嫁他吧。”
流苏睫毛微颤,美目含愁,嗔道:“要嫁你嫁。”
少女小周道:“那好哦,这可是姐姐说的,不许和我争——啊,摔下台了!”
流苏“霍”地站起身,这台上的两人身手超强,她自忖没有把握战胜这两个人,而现在,那英俊的少年公子眼看胜利在望,却突然失手,栽下台去,这只有一个解释,他的对手会点穴。
流苏一颗心“怦怦”直跳,她只见过两个人会点穴,那就是周宣身边的老三先生和老四先生,但台上这个大胡子显然不是老三先生,更不是老四先生。
流苏心直发冷,会点穴的高手她是敌不过的,她输了怎么办?难道真要她嫁给这个人?
就在流苏心里波澜起伏时,又有人上台了,流苏眼睛陡然瞪圆,简直是狂喜,这瘦瘦小小的青衫人不就是老四先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