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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离婚 正文 第32章 只有金钱的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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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只有金钱的性

    禾泽的街道喜种银杏树,进入十二月,叶子迅速由绿转黄。

    或许是气温越来越低,空气逐渐稀薄,时间也仿佛因此沉淀下来,变得缓慢而宁静。

    应倪裹着大衣,下巴缩进围巾,照例拎着在楼下买的新鲜水果推开病房的门。

    毫无征兆地,一向空荡荡的病房多出了几个人影。

    “煤煤。”何若宜率先出声,扭头看来。

    站在她旁边的是姑姑应军莲,而姑父何志强双手揣兜躺在陪床椅上闭着眼睛打哈欠。

    应倪没搭话,垂着眼皮走进,取下包连同袋子搁在桌上。

    上面已经有水果了,保鲜膜封好的水果篮,外加一束花。是探望病人的标配。

    “这么早就过来了?今天不上班吗?”见应倪低着头在取围巾不搭腔,应军莲顿了顿又说,“早就说来看嫂嫂的,不是这里有事就是那里有事,而且你也知道的……”

    声音低下去,难为情地看了呼呼大睡的何志强一眼。

    “他不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过了夜的腐败烟酒味。

    何若宜抿了抿唇后走到应倪身旁。应军莲接着问:“你妈最近怎么样?”

    应倪将门敞开,看向躺在床上因为听见动静睫毛微颤的林蓉苑。

    明明不是真心的,还是希望有人来看她。

    应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挺好的。”

    “那就好……”又是两秒的缄默,话锋终于拐了个弯,“听若宜说你换工作了,新工作如何?”

    她来得早,他们来得更早。

    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想起在白调卫生间接到的何若宜打来的借钱电话,“勉强糊口。”

    “你那些珠宝——”

    “姑姑,我们出去说吧。”应倪出声打断,不想让林蓉苑听见只言片语。

    三人走到病房外。

    应倪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何若宜,何若宜抿着唇,虽然这个妹妹年龄比自己小,但性格一向尖锐。

    磕磕绊绊地说起来。

    何若宜不是独苗,还有个弟弟何辉。从小聪明成绩好,备受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也因如此被宠得脾气暴躁,又捡了何志强身上那一套,喜欢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称兄道弟。

    前两年考上了禾泽大学,火气越来越盛,连路过的狗都看不顺眼都要踹两脚。

    上周回家和狐朋狗友吃烧烤,上菜的时候不小心被服务员踩了一脚,因为对方不下跪道歉拿啤酒瓶把人脑袋砸了。

    对面开口要一百万,不然就报警把他送局子,让他退学。

    “死了?”应倪问。

    “没有。”何若宜摇头,表情难过,“颅骨骨折,脑震荡。”

    “你弟是喝醉了,不是故意的,哪晓得啤酒瓶随便敲一下这么严重。”应军莲长长叹了口气,“换作以前一百万就给了,现在要我们去哪里凑。”

    应倪抱着手臂,“凑不到是好事,早进监狱早改造。”

    应军莲哑口,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应倪冷笑一声,“不小心踩他鞋就砸头,骂他一句是不是要把人全家都杀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应军莲忽然变得激动,“”他是你弟弟,他考上了禾泽大学!”

    应倪眼中根本没有这个表弟。只有烂人一个,应军钰在世时,帮他收拾了不少打架斗殴的烂摊子。她可不会像她爸一样给人擦屁股。

    直白了当地道:“我没钱,一分钱都没有。”

    话音落下,哐的一声门被人从里面大力推开。

    “没钱?没钱你妈住高级医院?你哄老子呢!?”何志强怒吼着要去揪应倪的衣领,何若宜过去紧紧抓住他手臂,“爸!爸!”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何若宜拼命拦住何志强,应军莲害怕他打人张开双臂护在应倪身上。

    两人隔空对话。

    “我有钱也不给,名牌大学又如何,依旧改变不了他是坨垃圾的事实。”

    “谁垃圾?!有种再说一遍!你他妈的!”

    “你儿子是垃圾。”

    “一个小辈反了天了!听清楚!老子不是要,是让你还!还钱——!”

    “还?”应倪笑了,“我欠你钱吗?”

    何志强目眦欲裂,“你老子欠!

    “那你下去找他。”

    这不是咒他死么!酒气未消气急败坏的何志强推开女儿,把应军莲扯到一旁。何志强个子和应倪差不多,但块头大。把闻声赶来的陈京京吓得握起针筒乱挥。

    “别动手啊……居一下会死的……我让你别动!别动!我真要居了!”

    何志强哪可能被这种雕虫小技吓到,恨不得护士立马扎一针,好赔钱拯救他儿子的人生。

    擡手要一巴掌上去,应睨抓住推开闭着眼睛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陈京京,一把扯在身后护住,“这里没你事。”

    啪——

    巴掌落在了她侧脸。

    嗡鸣了整整好几秒,耳膜才逐渐变得清晰。

    这时何志强已经被保安强制拉走了,应军莲跟在后面,何若宜蹲在地上捂着脸放声大哭。

    应倪忍痛甩了甩头,捂着耳朵走进敞开门的病房。

    病床上人眼角含泪,或许是察觉到有熟悉的味道靠近,睫毛颤了一下,泪水沿着太阳穴往下淌过,划过一道湿润的水痕,最终消失在紧贴枕头的发丝里。

    “没什么好哭的。”应倪抽了张纸给林蓉苑擦眼泪,顺便擦了下手臂被陈京京误扎冒出的血,“又不是不知道你小姑子老公的德行。”

    林蓉苑的眼泪像怎么也擦不干似的,接连不断地涌出来。

    应倪想了想又说:“刚刚是骗她们的,我工作很好,不是勉强糊口,付了你的医疗费也绰绰有余,前几天还买了个新包。”

    说完转向一直站在身后的陈京京:“对吧?”

    “对对对!”陈京京连连点头,俯下身凑到林蓉苑面前大声道:“阿姨,你女儿现在当老板了,可厉害了,一个月能赚不少钱,啧啧啧,你看那个包。”她起身转了一圈,拿起放在桌上的围巾,“爱马仕最新款,羡慕死我了!”

    也不知是陈京京演技差,还是说女人一旦哭起来很难收得了场。

    应倪擦了十几分钟的眼泪才堪堪止住。

    之后,她去尽头的求生通道抽烟,陈京京忙完一阵后找到她。应倪见她来了只是擡了下眼皮,什么也没说。

    陈京京自顾自地拎起衣摆坐到她旁边,有些话她刚刚出病房就想说了,奈何没空。

    “阿姨哭不是因为你赚钱少。”

    应倪微侧头,呼出口白烟。烟雾朦胧了她的表情。

    陈京京抱着腿,看向没有窗的白墙,求生标识的绿光在白天并不明显,每天打扫的角落依旧挂起了蜘蛛网。

    她沉默了一会儿,游离的神思似回忆了起什么。

    直到应倪擡手敲了敲栏杆,她才回过神来,重新开口。

    “觉得你没人照顾,被欺负了也没人保护你,她着急,她躺在床上起不来。”

    应倪安静地掸着烟灰。

    陈京京手撑下巴,歪头看她,“小时候我妈住院就这样,天天红眼睛,后来我哥放假回来,她就不哭了,因为知道我哥在没人能欺负我。”

    “也会把我照顾得很好。”

    应倪掐了还剩半截的烟,“然后呢。”

    她冷淡地笑了下,“认你哥当哥?”

    陈京京摇摇头,知道她误会自己是来给陈桉当说客的。

    “我哥也好,你前男友也好,或者别的男人,你可以试着找一个可以照顾你的人……”顿了顿,陈京京有些心疼地道:“你太累了,需要一个肩膀靠一靠,不然会生病的。”

    应倪没有搭话,起身往楼梯下面走。

    或许是想到一会儿还要穿着高跟鞋买酒,也或许是现在已经很累了,她一直扶着把手,像保洁手中的抹布,从十三楼一直擦到一楼。

    至于陈京京的建议。

    她想了个开头后就戛然而止了。

    死掉的爸,生病的妈,吸血的亲戚,暴躁的她。

    哪是靠。

    是成吨的铁石压。

    ……

    出了医院,应倪扔下所有的坏心情,踩在嘎吱作响的金黄地毯上,匆匆赶去万丽卡完成额外的圣诞布置工作。

    “今晚怎么过?”Lily趴在吧台上,塌腰撅臀,延长甲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大理石台面,“一个人?”

    应倪被毫无韵律的咔哒声弄得心烦,毛手毛脚地往假树上挂铃铛。

    “圣诞节诶,创源的老板不来找你吗。”Lily眨巴眨巴眼。

    自从被目睹和陈桉说话后,万丽卡的同事们对她热情不少,明里暗里打听情况。

    就好像她已经被大老板选中,即将进入大家梦寐以求的富人圈。

    应倪比任何时候都需要这份工作,无法像当初对待乔娟一样,指着鼻子让其闭嘴。

    只能端起张臭脸,装成生人勿近的冰冷美人。

    大多数人知难而退,只有一心想攀高枝儿的Lily越挫越勇。

    “圣诞不来,跨年总要一起过的吧。”

    “……”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她直起身体,毫无边界感的抽走应倪手中的挂饰。说关系一般吧,陈桉专程来白调找她,说好吧,这一周再也没见过。

    “同学。”应倪言简意赅地抢回来。

    “我天。”

    Lily双手捂脸,表情夸张到可以去演戏剧。

    应倪蹙眉,难道他们不能是纯洁的同学关系?

    “你竟然上过大学!”

    应倪:“……”

    “那——”Lily的好奇心被一个端着酒杯过来搭讪的男人打断了。

    应倪往旁边挪了点,心不在焉地装饰圣诞树。

    上一次过节是很多年前,应军钰带着她专程去郊外伐小松树,又吭哧吭哧搬回家精心装扮好想给妈妈一个惊喜。

    结果回到家的林蓉苑看到树上的虫子吓得大哭,应军钰在旁边哄,而她则横在俩人中间着急地要礼物。

    那晚的场景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鸡飞狗跳。

    回忆到这儿,来万丽卡后就没笑过的应倪很浅地勾了下唇角。

    Lily和男人的交谈声也在这时愈发聒噪。

    她听到Lily问男人酒吧还没营业,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男人说:“我从山庄那边过来,路上不堵车,GT马力挺足的,市区开到一百二十码也没人管得了我。本来打算去吃一家新开的French,结果今日闭店了。那家很nice,需要提前定位,哦对了,你想去的话直接报秦先生就行。”

    应倪余光投过去,Lily崇拜地星星眼,柔柔弱弱地开口:“秦先生,你在国外留过学?”

    男人高举酒杯,含蓄地点点头,拇指推了下腕表。

    应倪:“……”

    两人都一言难尽,她无心再听。又莫名想起陈京京话,睨了一眼那位秦先生,这样的肩膀靠上去,有一种这辈子都完蛋的窒息感。

    拾掇完圣诞树,Lily望过来,好奇心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你看看我妆花没!”

    应倪打量一番她脸,想了想说:“别跟他去。”

    “why?”经过一番聊天,Lily也变得洋气起来。

    应倪言简意赅,“表是假的。”

    “啊?”Lily半信半疑,“怎么看出是假的?”

    应倪懒得再说:“不信拉倒。”

    何志强在医院闹了一出,本就没晴朗过的心情直接下起了雷阵雨,她噔噔踩着恨天高往门口走,Lily不依不饶地追在后面。

    “哎你告诉我啊,他人等着呢!”

    为了甩掉Lily,应倪不管不顾地往前冲,酒吧出口是个转角,往卫生间的方向走时,闷头撞上了一堵温热的墙。

    鼻梁锥心般疼,酸得泪水直冒。

    她缓了会儿,慢慢擡起睫毛,才发现是撞到了别人的肩膀上。

    Lily趁机追了上来,“你又没买过你凭什么说是假的,不说不许走,你——”

    剩下的话在看到西装革履的男人的那一刻消音了。

    同一时间,应倪也完全擡起了头。

    陈桉被撞得眉头微蹙,像是怕她摔倒,胳膊半擡护在空中。视线垂着双手趴在自己胸口上的人问:“什么是假的?”

    应倪没回答,攥起他的手腕拉开袖子扯到Lily跟前,“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才是真的。别一点花言巧语就被人骗到床上去了,市区开一百二十码没人管红二代都做不到,还GT呢,说不定是骑共享单车来的。”

    说完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吁了口浊气,“捞不是漂亮就行,还得长脑子知不知道?千万不要当傻逼。”

    Lily咬着嘴唇跺了两下脚,羞愤地掉头跑了。

    应倪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奈何Lily非要在她心情爆炸的时候往枪口上撞,或许对她来讲,和男人睡一觉不是什么大事,但在应倪的世界里。

    只有金钱的性是把自己摆在橱窗里当商品。

    她接受不了。

    “应倪。”身后的男人叫她。

    应倪不耐烦地回头:“你是智力缺陷还是听不懂人话?那男的表是假的,他想睡我同事,戴了块和你一样的劳力士装逼,然后我同事信了,要翘班和他去开房。”

    “不是,我是想问。”陈桉眼皮半垂,视线随之落在两人之间,应倪跟着看去。

    声音带了点难以形容的笑意。

    “你要牵着我的手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