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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郎他今天后悔了吗 正文 第111章

    殷莳眼睛都没擡,直接拒绝:“不好。”

    果然,一如沈缇预想的。

    他坐得端正了,诚恳与殷莳分析:“我们成亲已近一月时间,母亲是何样的婆婆,我是何样的人,想必莳娘你都已经明白。故我想不通,莳娘有什么理由非得不与我做夫妻。”

    “因为,”殷莳放下茶杯,也不再作玩笑模样,严肃道,“会让我对‘君子’二字失望。”

    “跻云你别忘了,东林寺首座是我师父。姑姑去东林寺,其实是去找我师父给你我二人批姻缘的。我本来不知道,但是你让我知道了。那时候,我还有操作的空间。只要求我师父给出一句‘不合’,姑母笃信佛祖,必会放弃。”

    “但我那时候,真的被跻云打动了。”

    “是君子。”她道,“虽然年纪还小,想的还不周到,也有些孩子气。但知错能认,肯改,真的是君子。”

    她看着眼前已经长成的青年:“我那时候想着,和君子在一起生活,和他一起,去帮助、守护小冯这个姑娘。”

    “这很美好,我是带着这样憧憬和期待来京城的。”

    “可现在,你想做什么呢?”她质问,“你想让我做你的妻,去管教你不听话的妾室是吗?”

    “跻云抗婚两年,不惜低娶,最终还是要像寻常男子一样,左拥右抱,妻妾满堂?”

    “这与当时,我对跻云的期盼,实在相去甚远。”

    “甚至觉得,东林寺里我们的约定与盟誓像一场笑话。”

    沈缇看着她:“莳娘一直说我那时年轻,既知我年轻,便该知道人会成长,会变化。我那时尚不了解莳娘,才与莳娘约定做假夫妻。不,实际上,那时候只约定了我与你你想要的生活,你为正妻善待冯氏。”

    “我们其实从未约定要做假夫妻。不过是莳娘狡猾,新婚之夜趁着你我尚不相熟,以姐姐的身份拿捏了我。”

    殷莳撩起眼皮:“我们约定了。”

    沈缇顿住。

    殷莳缓缓道:“当时,在东林寺我的原话是:我们不做夫妻,只做姐弟、合作者、搭伙过日子的伙伴。还记得吗?”

    “记得。”沈缇道,“但当时是为了……”

    “是我为了及时抓住这门姻缘,高嫁到京城沈家,所以故意这么说好说服你娶我是吗?”殷莳看着他。

    “高嫁也好,低嫁也罢,莳娘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可借由我得到,故而想说服我。这句话原本说的就是我之所求,而非莳娘的。莳娘想要的,如今都有,今后亦不会改变。”

    “别太自我了,沈缇。”殷莳改口叫了他的名而非字。

    “你觉得那些是为了说服你,所以迎合你的需求才说的?你当时觉得不做夫妻好,所以接受了。现在你想与我做夫妻,就改口了?”

    “你从来都没想过,所谓‘我想要的’,其实是包含了这句话吗?”

    沈缇凝住。

    “不、做、夫、妻,并非为了迎合你在那时的需求,而是切切实实地,是我的需求。”殷莳说。

    沈缇问:“为什么?”

    殷莳看着沈缇。

    倘若没有冯洛仪,只有她和沈缇,她或许真的会尝试与沈缇沟通,尝试引导他接受她的想法,说不定两个人真的可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夫妻。

    但若没有冯洛仪,沈缇又怎么可能回怀溪低娶。

    没有因哪来的果。

    她穿越到这古代,没有完美的解,只有最优解。

    现在已经是最优解了。

    殷莳没有回答沈缇的这个问题,却道:“不过话说回来……”

    “你想要做的‘夫妻’到底是什么呢?如果你只是想要圆房……”殷莳语速缓缓,从容地告诉他,“我并没有问题。告诉丫头们烧水,晚上先洗个澡就是了。

    沈缇凝视殷莳。

    许久,他道:“若圆房了还不是夫妻,那什么才是夫妻?”

    “想圆房,不过你我都在好年华,年轻气血旺生出的男女之欲罢了。”殷莳嘴角噙着一抹轻蔑的笑,“夫性命者人之本,嗜欲者人之利。本存利资、莫远乎衣食。既足,莫远乎欢娱。欢娱而已。”

    沈缇恨恨:“我就说,这等书岂能给女子读,你总狡辩。”又道:“四书五经半句读不进去,这等杂书倒记得清楚。”

    殷莳失笑:“因为读的时候就觉得有道理,一下子就记住了。”

    沈缇哼道:“怕不是读了许多遍。”

    殷莳道:“看穿不拆穿,才是聪明人。”

    殷莳刚刚念的那一句不是从什么正经书上看来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天地阴阳交换大乐赋》。

    她道:“我不知道你们男子读的时候是什么心境,只是我读了之后就很明白,男女之欲不过欢娱,是吃饱了肚子之后便要想的事。男人们常打着开枝散叶的名头纳妾,心里到底想要什么,自己明白。只是却不许女子也明白,遮遮掩掩,连这种书也不许我们读。”

    “你和我常同床共枕,呼吸可闻,有想法也正常。你想要床笫之欢,我可以给你。”

    她神情都很正经,完全不似说笑。

    但沈缇知道,他若是说一个“好”字,就被她钉在“享人欲”,以后她再看他,就会一直带着这种似笑非笑的轻蔑。

    他知道她一定会有话术来对付他,但他没想到会是君子与人欲。

    他道:“任何男子与你同床共枕,都不可能全无欲念。倒也不必拿这个来裹挟我。既知人欲是常欲,又何以鄙视?”

    虽然年轻,可进了官场又知了人事的男人不好糊弄了呢。

    殷莳嘴角扯扯:“所以到底要不要圆房啊?烧水也需要时间的。”

    沈缇虽然极力克制了,但喉头还是微微滚动了一下。

    他问:“我若说要圆房,你待怎样?”

    “我能怎样呢?”殷莳冷笑,“闭上眼张开腿罢了。难道我叫喊,会有人来救我吗?这院子里的人个个都盼着我早点给你生儿子。或者我要跟你拼力气吗?你比我高一头,你有肌肉我没有。徒给你增加乐趣罢了。”

    沈缇被气的闭上眼。

    “你只要说‘你不愿’即可。”他睁开眼道。

    “我不愿啊。”殷莳道,“我说了这么多,反复表达的不就是这三个字吗?”

    “你一直没有说,在你心里,到底什么才是真夫妻呢?”沈缇没有放弃,追问道。

    殷莳轻轻叹息,目光落在榻几上片刻,轻轻道:“此时此地,不容我说。”

    若是没有冯洛仪,可以试试。

    但已有冯洛仪,沈缇此时对冯洛仪情已淡,对她正上头,她若真说了,他会怎么办呢?

    沈缇曾为了冯洛仪而抗婚,那么换成了她,他会不会因为要达成她想要的婚姻而“处理”了冯洛仪?

    殷莳也觉得以沈缇的仁厚,或许不至于到最恶劣的境地。

    但她不敢赌,若赌输了,她的尝试,就是冯洛仪的灾难。

    小姑娘的命运已经够多舛了,别了吧。

    沈缇问:“若他时他日,可能说?”

    殷莳摇头:“大概是没有那一日。”

    她现在其实连之前想的“等以后同沈缇不妨走走肾,解决一下需要”的想法都淡了。

    男人的情凉得太快,得到了便不再珍爱,叫人心寒。

    那不若,不叫他得到,才能稳定地保持她的好日子。

    她道:“我今天想自己。”

    沈缇答应了:“好。”

    殷莳道:“别去书房了。小冯已经过来认错,也已经知错。符合你的要求了是不是?既然如此,别说一套做一套,该原谅的原谅。你是她的夫君,她才真是除了你,什么都没有。”

    沈缇道:“知道了。”

    到此为止吧,殷莳切了话题:“我的陪房王保贵,我今日与他聊了聊,关于我的压箱银子能做点什么。”

    她将与王保贵聊的内容告诉了沈缇。

    沈缇点头,道:“跟申伯说的差不多。”

    但他又道:“旁的也就罢了,印子钱不要碰。”

    殷莳道:“明白。”

    她都不问为什么,简简单单两个字,反让沈缇知道她是真的明白。不是那等贪图眼前利益,背着丈夫放印子钱,惹出事来,累丈夫被参的妇人。

    殷莳问:“那你有什么建议吗?”

    沈缇却道:“没有。你自己的压箱银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跟王保贵异曲同工,都不给建议。

    其实最好最正的路当然就是买田置地。王保贵觉得她是女子,所以不给建议,任她自己决定。沈缇则是想,买田置地都是要留给子孙的,她却不肯和他做夫妻生儿育女,想来未必愿意将自己的财产留给他的孩子,或许更愿意活在当下。

    所以他也不给建议。

    待用完晚饭,他洗漱完,看着殷莳。

    殷莳只安静回视他。

    终于沈缇道:“我去了。”

    殷莳点头,他走了。

    长川打着灯笼,出了璟荣院,问:“翰林,今天去书房吗?”

    沈缇擡头看看夜色,许久,道:“去姨娘那里。”

    长川应了。

    沈缇不疾不徐地随着灯笼的光走。

    他想着刚才看着她的事后,真的忍不住想,就硬留下,就硬圆房,又怎样呢。

    但是答案他早知道。

    今天殷莳不过是亲口证实了而已。

    院子里有响动,冯洛仪微微动了动眉眼,擡起头。

    果然照香一脸喜色进来:“姨娘!翰林来了!”

    姨娘还在那里写什么字!还不快收了去!

    沈缇进来,看到了笔墨纸砚:“在写什么?”

    冯洛仪屈膝行礼,回答:“少夫人宽仁,只罚我抄《心经》十遍。正在抄。”

    她没有上前牵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