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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郎他今天后悔了吗 正文 第188章

    赵禁城脸色相当的难看,四民隔着老远都能看出来,他缩了缩脖子。

    大娘,你自求多福吧。

    大人的鞭子什么滋味,你最清楚。

    “你与她说,多谢她。”赵禁城对王保贵道,“我今天是不能出宫的。我安排一下,明天出宫,必给她一个交代。”

    王保贵躬身应了。

    待要转身,赵禁城问:“她很生气?”

    王保贵搓搓脸,没说话。

    赵禁城垂眼,道:“等明天。”

    王保贵不用等四民,自己便离去了。

    四民颠颠地跑过去,缩着脖子:“大人。”

    赵禁城道:“你跑哪里去了?”

    四民愁眉苦脸:“大娘追着我和长生问殷娘子的事,我们又不能说,便躲出去了。没想到大娘从别人那里问出来了,竟跑到西郊闹事。”

    赵禁城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四民还真知道:“因为姑爷去找照夜白,没找到。”

    赵禁城脸冷得要结冰。

    四民不敢说话。

    许久,赵禁城道:“我明天回去。把大娘看好了,不许她出门,等着我。”

    四民一低头:“是。”

    五月十九,赵禁城将近午时才脱身出宫。

    骑着马直接回了家。

    他还不是一个人出宫的,他把高长树也从宫里揪出来了。

    回到家里,便给他扔到地上。

    高长树就没敢起来,直接跪着了。

    赵青怒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那女的有什么本事,就会告状!”

    她踢开高长树,跪在地上,背对着赵禁城:“你打吧!”

    赵禁城伸出手,四民把马鞭交到他手上。

    赵禁城马鞭甩开,空抽一响,发出“啪”的声音,又脆又利。

    高长树和四民都是一哆嗦。

    高长树瞪大了眼。

    他是听赵青说过,赵禁城把她当儿子养的,从小学武练功。犯了错要挨鞭子。

    但赵青和他成亲以来,赵禁城给女儿脸,再没打过她了。

    高长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赵青挨鞭子。

    第二鞭就狠狠地落在赵青背上。

    那声音让高长树发毛。

    几鞭子下去,春衫洇了血。

    赵青也硬气,咬着牙一声也不含,只发出短促的闷哼声,额头都是汗。

    直到看到四民给他使眼色,高长树才醒过神来,赶紧过去抱着赵禁城的腿求饶:“岳父!岳父息怒!饶了青青吧!都是小婿的错!”

    赵青喊道:“你滚!”

    赵禁城踢开高长树:“待会再论你的错!”

    他问:“你知道错了吗?”

    赵青疼得闷哼一声,终究还是得服软:“知道了。”

    赵禁城问:“知道什么了?”

    赵青咬牙道:“我不该去那女人家门闹,不该踩坏她的花田,啊——!”

    这一鞭子来得猝不及防,赵青没绷住痛喊了出来,趴倒在地上。

    赵禁城怒道:“你以为殷娘子找我告状说的是这些破事?”

    “你当着许多人的面又胡说八道什么了!”

    “那句话,我教过你几次不可以乱说!”

    殷莳与王保贵说:“你跟他说,我不会跟晚辈计较。但大娘张嘴就是她爹救过皇帝的命,实在要命。他必须好好教一教了。”

    王保贵原话转达给赵禁城了。

    原来是那个。

    赵青终于怕了,爬起来,气弱道:“我、我就是……”

    “你就是什么也不懂,如同村妇,却一心想往京城贵眷圈里扎!”赵禁城道,“赵青!你什么也不是,你就是我闺女而已!你男人只不过是个校尉,在京城谁伸脚都能踩死他!”

    “王爷已经不再是王爷了,如今他是陛下。”

    “我只问你,高长树日日与人炫耀当初是怎么勾引的你,你是不是很高兴?”

    赵青大怒:“他敢!我打断他的腿!”

    说完,忽地滞住。

    悔恨交加。

    既悔自己年少无知,叫高长树给勾引了,又悔在外面乱说话,影响父亲仕途。

    自己尚不能忍丈夫在外乱说话,代入皇帝,若有个人总说自己救过他的命,实在厌烦。

    “爹,我知错了。”这回诚心诚意了,“我再也不犯了。”

    赵禁城把鞭子扔到地上,啪的一声。

    他坐到了椅子上:“高长树!”

    高长树用膝盖挪过来:“爹!”

    赵禁城看着这小子。

    长得俊俏,心思多,趁他当差不在家,勾引了赵青。

    这小子揣的什么心思,赵禁城其实明明白白。

    但赵青死活要嫁。

    且她怎样都是要嫁人的,高长树打不过她,她便不会落得像她娘一样。

    便认了。

    “你想骑大宛马?”他问。

    声音冷冷。

    高长树满头都是汗:“不、不敢。小婿不敢。”

    “你也知道不敢?”赵禁城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骑御赐的大宛宝马。”

    “不过一校尉罢了。你有多少同僚,几层上官?你个小人物骑上大宛宝马,可想过同僚上官心里可痛快?”

    赵禁城冷笑:“官场做人都不会,还成天想着算计人。”

    高长树满头都是汗。

    因为他算计的,不是别人,正是赵禁城和赵青父女俩。

    四民翻个白眼。

    四民也是被算计了,因四民只是家里男仆,高长树是王府侍卫,他每次来都说是赵禁城让他带话或者带东西给赵青。

    赵青和他打配合,把四民和长生都给坑了。

    叫他给偷了家。

    后来事发,把四民和长生给气得,两个人互相扇嘴巴子。

    骂完了高长树,赵禁城的视线又转向赵青。

    赵青后背衣衫洇了血,人知道了错,再硬气不起来,已经蔫了。

    赵禁城对高长树道:“滚出去!”

    高长树知道他定是有话要跟赵青说,连滚带爬出去了。

    房中只剩四民和赵青,长生在门口守着。

    赵禁城问:“你去殷娘子那里想干什么?”

    “想杀她?想打断她的腿?还是想毁了她的脸?拆了我和她。”

    “别告诉我你就是去闹一闹,骂一骂,什么目标都没打成,徒丢我的脸?”

    “做事情前,先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然后是要怎么干。不是没头没脑跳脚嚷嚷一通,别人就能把你想要的送到眼前!”

    赵青悚然望着他。

    四民也瞠目结舌。

    赵禁城看四民:“怎么了?”

    “就、就……”四民磕磕巴巴道,“殷、殷娘子,大人刚才说的话,和殷娘子说的,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

    赵禁城顿住。

    “她是怎么说的?”他问。

    四民把当时听到的学了一遍。他道:“我还以为是王管事学给大人了,所以大人其实根本不知道殷娘子说的什么话?”

    那为什么两个人能说出几乎一模一样的话来?

    其实很简单,因为做事的风格一样,行为和思考的逻辑一样。

    以赵青那个时候的情境,依照这个逻辑能推出来的就是这些。

    所以两个人能互相看对眼,一试探,二试探,愈试探愈觉得合拍,不是没有原因的。

    莳娘。

    赵禁城从来没有生出过这种感觉。在胸膛里,奇异难以描述。

    总之,想到那个人,就热腾腾的。

    但是。

    他看向赵青。

    赵青都干了些什么蠢事,莳娘那样端秀体面的人,一定厌了他吧。

    说到底,他是个粗鄙人,原就配不上她。

    赵禁城盯了赵青许久。

    他从来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怒气,沉默得吓人。赵青跪在地上,惴惴不敢擡头。

    许久,赵禁城开口:“大娘,你回老家去。”

    四民和赵青都大吃一惊。

    赵青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爹:“爹?”

    赵禁城道:“京城人文荟萃,权贵无数。你和高长树,都不适合待在京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闯出祸事来。我在老家给高长树谋个职位,你们两个回去过日子。正好家里的宅子和地都还在……”

    “我不回去!”赵青尖叫,“我都到京城了!我不回去!!!”

    见识过了京城的富贵繁华,怎么还能回到那小地方去!离爹那么远,有事怎么找爹!

    她是她爹唯一的孩子,她死也不会离开她爹的!

    赵禁城道:“也行。我在马行巷有套宅子,三进带园子,你和高长树挪过去。家里的人除了四民和长生,你想带走谁,就带走谁。”

    “爹!”赵青尖声问,“你不要我了吗?”

    赵禁城道:“闺女大了,都得嫁人。既成亲了,便该另立门户。”

    赵青悲愤:“我是我娘唯一的孩子,你忘了我娘了吗?”

    “我没忘。为着你,我从前不娶,以后也不会娶。”赵禁城道,“只是你,半分不像你娘,一日日地,我看着你,越来越像我娘。”

    赵青呆住。

    她是知道他爹有多憎恨祖父母的。

    乡下村里的人找来王府,说老人弥留了,让赶紧回去见最后一面。

    她爹在王府请了丧假带着她离开,实际上硬在路上拖了三日才回去,果然不慈的老人已经过去了。

    就不肯见最后一面。

    人死了他都不肯原谅。

    赵青其实,从小就知道她爹的心是有多硬的。

    她擡头看见父亲的眼睛冰冷,看她仿佛看着祖母,带着厌憎。

    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我……”

    “你选。”赵禁城道,“要么回老家去,要么去马行巷。”

    赵青知道再无转圜余地,瘫在地上。

    赵禁城替她选了:“好,你们夫妻去马行巷住。”

    “陛下赏了我几个田庄,我拨一个给你。你男人的俸禄加田庄的出息,我这边每个月贴补你一些银子。够你们两个过体面日子了。”

    “以后,你就是羽林卫一个校尉的妻子,与高长树的同僚家里来往交际。不要再以我的名义在勋贵之家走动。”

    赵禁城把赵青撸回了她本来该属于的阶级。

    赵青的繁华梦都碎了。

    她哭喊:“爹——”

    “待我死了,我这些家业都给你。你守不守得住,由着你。”赵禁城盯着她,“只是,我活着一天,老子的事,老子的东西,轮不到你们两个插手!”

    赵禁城下午出的城,只带了四民一个人。

    到西郊的时候,太阳已经斜了。

    殷莳在正厅里接待的他:“赵统领。”

    赵禁城擡起眼。

    她脸孔雪白,额头饱满,眸子神光内敛,淡淡笑着,矜持又疏离。

    什么样的缘分让他遇到她?

    不知道怎生修来的。

    赵禁城伸出手去:“这个是给你赔罪的。”

    一根马鞭。

    殷莳接过来,上面分明沾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