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书库

be文求生指南 卷二 白骑士综合症 第四章

所属书籍: be文求生指南

    第四章

    牧引风的反应确实让霍玉兰有点意外。

    难道前面那些人都没有搞过“色.诱”试试嘛?

    倒也不是没有。

    只是情况不一样。

    牧引风天生冷感,生意场上也难免会遇见这种事情。

    他的模样虽然有些奇异,但正因为如此,加上他身份的光环,喜欢他的女人不少,男人也有。

    可是他从来不玩,也不与人暧昧,总是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

    而他的气质也太冷漠冷淡,本身又白得瘆人,像一件挂在橱窗里的白色衣物,谁t要试一试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而之前也有穿越者尝试过感情攻略,但是一来原身的错误没法洗;二来牧引风像个身在人间,心在三界之外的圣僧,对群魔乱舞的引.诱视若无睹。

    可是霍玉兰的这种状况不太一样。

    她一直表现得像个“绅士”,昨晚牧引风发病的时候和今天见面之后的言行举止都很得体有礼。

    她刚才说的话,可不是暧昧昏暗的寺庙里,妖精引诱圣僧时使用的纠缠法术。

    她简直像是眼神清澈行为礼貌,甚至带着点信徒的虔诚和同高僧商量一样问:“我可以搞.你吗?你弄.我也行。”一样的突兀。

    把牧引风说得脸红了,霍玉兰只好进卧室去换衣服。

    霍玉兰的前男友们,都是她一点一点钓上手的,有些人在最开始时甚至还讨厌她,最难搞的那个足足花了好几年。

    她享受这个追逐的过程,也享受对方因她一点点变好的过程。

    因此她“吃东西”讲究细嚼慢咽。

    只不过今天换衣服的时候,霍玉兰站在卧室里面,评判了一下自己刚才迈步的行为,可以称之为“急切的流氓”。

    不行,这样显得太不优雅了。

    而且她的前男友们,每一个都是自己扑上来的,不是霍玉兰主动的。

    她像个伪装成猎物的猎手,最知道怎样能让猎物“一击毙命”。

    这次还没开始放钩子就想起锅烧水了……

    难道因为她死之前,已经空窗一年憋着了吗?

    霍玉兰穿上衣服,在卧室里面把她的“人皮”披好,照镜子笑了下。

    弯起的双唇甜美丰润。

    不知道是不是相由心生,她现在的模样,和她之前已经有六七分像了。

    眼睛圆圆的,有点轻微的眼睑下垂,让她看人的时候显得格外没有心机。

    眼睛黑白分明,静静注视着你的时候,你简直能从眼睛望入她心中,像一捧清澈沁凉的秋水,捧在手心甚至能看见自己的掌纹。

    可她的个子又实在不矮,并且不是那种骨瘦如柴的消瘦,而是骨肉匀停,纤秾合度,没有攻击性,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二姐曾经说,霍玉兰这张脸要是出去骗人,能把人骗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拥有这种亲和度的她,在sos心理咨询所看病的时候,排队时都被当成过心理医师,对方跟她对话,把自己的老底都快掏出来了,才发现她也是来看病的,好震惊地问:“你有病?”

    不过霍玉兰不喜欢骗人,她像她的眼睛一样,黑白分明,喜爱和厌恶一目了然。

    她把自己的头发撩了一下,肩膀上随意垫了条毛巾,要是吹且得吹一会儿,她的“粉玫瑰”该等急了,跑了怎么办。

    霍玉兰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牧引风的双手正撑在轮椅上,显然是要挪动身体离开。

    看吧,要跑!

    霍玉兰本能地加快了脚步,绕过沙发,在轮椅的另一头,行云流水地用家居拖鞋卡住了轮子,手在轮椅的扶手上一撑,“老公,怎么要走?”

    “我穿好衣服了。”她的手指和牧引风抓着轮椅的手指并没有挨上,而是隔着足以感受到对方体温,细看却根本没有碰上的距离。

    牧引风正要手臂发力起身,被霍玉兰倾身靠过来的体温一熏蒸,立刻屏住呼吸,退回了沙发上坐着。

    两个人都住在主楼,洗漱用品是由专人统一采购,原身从前不住这里,因此霍玉兰身上的沐浴液味道,和牧引风每一天洗漱的时候闻到的都一样。

    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味道从别人的身上闻到,就让牧引风有些不能适应。

    他坐回去后脊背紧贴在沙发上。

    霍玉兰只超出了“正常社交”距离一瞬间,很快就退开了,把拖鞋也勾了回来。

    然后整理了下肩膀上的毛巾,对牧引风笑了一下说:“你想喝点什么吗?”

    “我屋子里有气泡水。”

    洗完澡喝点气泡水,滋滋啦啦人生美满。

    两个人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平静而正常地对话过,牧引风像不能适应自己习惯的香气来自另一个人一样,也不能适应这样“普通朋友”一样的交流方式。

    好在霍玉兰给足了他尴尬的时间,转身自行去倒了两杯气泡水。

    一杯放在牧引风前面,另一杯她站在沙发边上直接一饮而尽。

    然后坐下,爽快地叹息了一声。

    “我们确实应该好好谈一谈了。”霍玉兰开诚布公,直接切入主题。

    洗不清的事情,先认错。

    “婚外情的事情是我的错,我罪大恶极。”

    牧引风看向霍玉兰,眼中带上些许探究。

    可是他恐怕不知道自己长成什么样子,看过来的探究眼神,一点也不像是审视。

    或许因为这屋子的灯光过于明亮,牧引风的纯白色却长度非常引人嫉妒的睫毛,在他的那双美丽的粉宝石眼睛上下闪来闪去。

    真是像……让人想一把抓住,狠狠捏个满手白色鳞粉的调皮蝴蝶。

    霍玉兰擡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压抑了一下心里略显“变态”的想法。

    顿了顿,起身道:“灯光不舒服吧,我去换成暖光。”

    换完了灯回来,牧引风的眼睛总算是不闪来闪去了。

    他看着霍玉兰,微微仰着头靠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身前,拿出了一副在商场上谈判的架势。

    霍玉兰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跟他谈判的。

    压迫感确实有,但是引人犯罪的感觉更加强烈。

    幸亏牧引风是庞大的牧氏企业继承人,没有乌七八糟的人敢把心思乱发散,要不然他真的是在外走路都很危险的类型。

    偏偏还站不起来……这buff直接叠满了。

    霍玉兰从前最喜欢刷小说电视剧,死了一遭才知道自己的世界也是小说。

    男主角……果然不同凡响。

    霍玉兰见牧引风不喝水,直接拿过他面前的杯子,也一口干了。

    然后偏头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嗝,这才回头看牧引风说:“有点渴,不好意思。”

    牧引风没有任何的反应,但是他开口道:“继续说。”

    这把大提琴成精的嗓子……绝了真的。

    霍玉兰坐直,收敛心绪,伸手掏了下耳朵,觉得里面进水了,痒得很。

    她在牧引风的对面坐直,又微微倾身看着他,无比诚挚地问道:“我想问问你,我跟你之间的事情,你最终想要个什么结果?”

    系统还以为她在浴室又照镜子,又是对镜子笑,出来时还挂着一副渴得要死的样子,是忍不住要扑人了。

    结果她一敛容,竟然还真的和牧引风“谈”起来了。

    “什么结果?”牧引风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重复后,轻嗤了一声,嘴角迅速弯起,又快速落下。

    他也不知他想要个什么结果。

    他现在脑子里乱得很,他特意吃过药才来的,可是现在似乎药力还没上来,他觉得有点头疼。

    那根本不能算是一个笑,可是霍玉兰看着他的双眼,视线扫在他的嘴角时微微一凝。

    “对,得有个结果。”

    霍玉兰说,“我背叛婚姻这无可辩驳,但我当时不知道那份文件是没有对外招标的,我是被人唆使胁迫才会偷窃的。”

    “因为我做的事情,你对慕家怎么打压我都认。要是你愿意,我可以配合你走司法程序,揭露背后唆使的对象,承担我泄露文件的罪责。”

    牧引风:“……你是要去蹲监狱?”

    系统也卡顿了一下。

    怎么有种从恋爱节目,直接转到法治栏目的感觉。

    霍玉兰竟然认真地点头说:“只要你想,我就去。”

    牧引风微微拧起眉,他似乎没有想过,事情还能这样解决。

    系统也很少见在小说世界里面,用正常的思维方式去解决问题的。

    可这个世界,对霍玉兰来说就是正常的,是她从小长大的世界。

    她甚至知道从这别墅区跑出去后怎么进山,怎么找到徒步的驴友和补给站,也能伪装成驴友,在没有监控的山里,藏在林子里过好久。

    可以但是没必要啊。

    她处理问题的方式,一直都很“正常”。

    也不会因为一段剧情,就把牧引风当成什么穷凶极恶的精神病患者。

    牧引风看着霍玉兰问:“你背后唆使你的人是谁?”他其实已经查到了。

    他想看看面前的人会不会说实话。

    他倚靠着沙发,姿态却并不闲适,整个人都显得很冷漠戒备,可是他不知道自己那双宝石一样的双眼这t么注视一个人时,会让人浑身发热。

    霍玉兰微微顿了顿说:“我父亲,慕景龙。”

    牧引风的眉尾微微一动。

    “我手机在你那里,你大概没找到确切的证据,但是你把手机还给我,我想套点证据出来不难。”

    说到这里,好像她的花言巧语,都是为了要牧引风把手机还给她。

    霍玉兰又赶紧继续说:“你可别误会,我不是要找什么杰瑞汤姆的,我只是实话实说。”

    她看着牧引风逐渐阴沉的神色,说道:“我大错特错,我把鱼目当珍珠,没发现真的珍珠一直就在我手中。”

    牧引风怎么可能因为这几句“花言巧语”就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洗心革面了?

    牧引风的一双眼睛微微弯起来,眼中依旧没有笑意,因为特殊的瞳色,像两把带着血色的弯刀,更显凌厉,他看着霍玉兰说:“你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子?”

    牧引风能隐忍多年,拉拢股东,把牧元蔓赶下台,从牧元蔓那里把一切都抢过来,还把她送到了疗养院里面,他又怎么可能像他的外表一样苍白脆弱,可怜兮兮?

    “别着急。”牧引风收敛了笑意,微微仰着看似白鹤般脆弱易折的颈项,把狠话说得像是优雅的大提琴独奏:“无论是慕家还是你,我都会一点一点地讨回来。”

    换成别人被牧引风这样看着,加上他的病态苍白,还有异于常人的瞳色,就算不害怕,心里也会觉得诡异。

    但是恋爱脑不一样。

    霍玉兰表现得像是被“吓住”一样,实际上是看着牧引风这样“发狠”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支拿在手中的玫瑰刺扎了手指。

    心里“嘶”了一声,手指尖都麻酥酥的,却没有半点害怕。

    毕竟谁会害怕一支“玫瑰”呢。

    霍玉兰顿了顿说:“别生气嘛,你如果觉得把我锁住比较解气一些,这‘私刑’我也认。”

    “你说吧,要锁我多久才会消气?”

    系统简直想把霍玉兰的脑子挖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

    才总算是阴差阳错地跳出了“被囚禁饿死”的剧情,她被人家威胁了一下,就骨酥肉麻地自己回头往坑里跳了!

    霍玉兰还十分为牧引风着想地说:“不过你要是想继续锁,得先把钥匙拿过来,我是错骨位挣脱的手铐,你这次可以铐紧一些,我总不能把自己的手砍掉逃走。”

    牧引风微微抿了下唇,看着他这个从前几乎从未认真看过的妻子,一时间竟觉得她和昨晚幻视中的她感觉一样,陌生无比。

    “你喜欢被锁着?”

    “我只愿意被你锁着。”霍玉兰接话。

    牧引风想到了这个女人从昨天开始的异常之处,想起了莫宁说“她别是被你锁出了什么毛病吧?”

    牧引风却觉得不然。

    有毛病的人眼睛怎么可能这么清澈,说话这么有条理?

    但是牧引风认可莫宁说的那句“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看了面前的恨不得把双手举到他面前,让他立刻铐住的女人,又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啊……”

    声音没什么起伏,但是微微拉长的“啊”字的尾音,却让霍玉兰酥了半边身子。

    她很想接一句:“不,我只是觉得你很好干。”

    但是霍玉兰必然不是那种禽兽。

    她摇头道:“我只是想要在你我之间,寻求一个解决的最佳办法。”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相互折磨下去。”

    霍玉兰说完之后顿了下,轻声道:“我不怕折磨。”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看牧引风自我折磨。

    牧引风的神色因为这句话骤然一肃,抿过的唇看上去都艳了三分。

    霍玉兰又微微后退了一些说:“我们坦白来说,结婚之后,我不是没有试图好好地和你一起生活。”

    “但是……你一直太过冷漠,像支冰封在冰面下的玫瑰,我根本暖不化你,也触及不到你。”

    霍玉兰没有说谎,原身确实在结婚的最开始有主动讨好过牧引风。

    毕竟牧引风的肤色看上去再怎么白得过分,眼睛也和正常人的不一样,大白天出门还必须要打伞。

    可他无疑是个非常有能力有手段,年轻英俊又有钱的主。

    原身的父亲慕景龙,还想过让自己的女儿生一个牧氏继承人,准姑爷一看就像个短命鬼,只要生个继承人,牧家就都是他们的。

    可惜慕景龙的算盘落了空,牧引风被迫结婚后就出国深造,根本没和原身在一起待过,哪怕一天。

    回来之后接手家族企业,原身这个妻子想要见他一面,要排到一个礼拜,甚至是半个月之后。

    原身也是个人啊,而且是生长在还算是大富人家的女儿,心高气傲,得不到自己丈夫的感情深受打击,身边还一直有追求者,走上这个结局是必然的。

    霍玉兰先承认完了自己的错误,转头就把硬茬子掺在软话里面递上来了。

    牧引风迷人是迷人,但是他们之间确实不破不立。

    “我作为你的妻子,找你要预约到半个月后,还没有你的私人通讯号码,”霍玉兰看着牧引风,说道,“我这么年纪轻轻的,丈夫又没死,要给你守活寡吗?”

    牧引风面无表情。

    霍玉兰却道:“我不知道你是因为生病,还是情感天生就格外寡淡,可能对这些事情没有欲望,又或者……”

    霍玉兰说着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牧引风的下半身。

    这一眼堪称冒犯,牧引风攥紧了垂落在沙发上的手。

    而霍玉兰却神色如常,像是在谈论“今天这个菜有点咸了”一样说:“或者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和其他的解决渠道。”

    “我们结婚快四年了,你走了三年,回来一年,我见你的次数屈指可数。”

    “要不是我这次犯了大错,你需要亲自折磨我,恐怕也还是不会见我,即便是见了,也是一顿饭一句话不说,甚至不看我一眼。”

    “你别告诉我,你和别人搞在一起,偷我公司的机密,都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牧引风说得有些生硬,语气之中能听出他此刻是真的很生气。

    因为他咬字变得很清楚,音调也有了起伏。

    他大概也不知道,他生气和害羞一样,脸是粉色的。

    要命啊。

    霍玉兰在脑中啊啊啊,他第一次说这么长的句子哎!

    霍玉兰竭力凝聚自己的注意力,不让他看出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毕竟两个人现在还处于“仇人”阶段,她太热烈地看他一眼,都是冒犯唐突。

    因此霍玉兰垂眸,收起过于热切的眼神说:“自然不是。”

    “我找情人是因为寂寞,为了解决生理需要。”

    她说得坦坦荡荡,她觉得这件事和吃饭喝水一样,只是人类最基本的诉求。

    而后她又擡起眼,平稳又柔和地看着牧引风说:“你作为丈夫,从来没有满足过你的妻子。我确实错了,背叛确实让人痛恨,可你也不是一点错没有,对不对?”

    她语调温平,是在陈述,不是在指责:“你从没有尝试过维系我们的婚姻关系,你没有将我当成过你的妻子。”

    “哈哈……”牧引风突然笑了。

    他擡起手,在他的额角轻轻按了下,这是他在商场上遇见了比较棘手的谈判对象的时候,才会做的动作。

    他像是用指尖轻轻搔刮了一下自己的鬓角,而后索性用那条手臂撑在头侧。

    他无法在谈判陷入僵局的时候,一拍桌子站起来走人。他的腿是他的折断的兵戟。

    于是他只好像自然界的某种鸟儿一样,在遇见强大对手的时候,虚张声势地展开翅膀。

    只是他的指尖都透着愤怒的红,划过他的额角不慎勾下了几缕碎发,那被发胶束缚了一整天的发丝,终于挣脱了禁锢,调皮地在他额角处蹦了一下,而后恢复了本来的卷曲,搭在了他努力发出霜刀的眉眼前。

    霍玉兰生出了一种想给他抚开的冲动。

    他刚才笑了?

    真好听啊真好看,真……啧。

    “所以到最后,你会这样,都变成了我的错?”牧引风用有些荒谬的语气问。

    霍玉兰摇头:“不,是我的错。”

    “是我没能耐得住寂寞。是我受人蛊惑。”

    “是我辜负了婚姻,所以你要和我离婚吗?”

    牧引风又沉下脸,不说话了。

    现在牧家和慕家,其实已经没太多的利益瓜葛了。

    牧引风在国外的时候就开始调整企业大方向,和慕家的这一场当初的“强强联合”已经变成了鸡肋。

    他只要想,完全可以将慕家完全踩死,踹了这个让他蒙羞的女人。t

    可他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呢?

    他根本就不爱他的妻子,本来也在等待慕家提出利益分割,为什么不能容忍她的背叛?

    他在朝着牧元蔓女士走过的老路靠近,那是悬崖,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玉石俱焚的深渊。

    牧引风清晰地知道他“应该”怎么做。

    可是脑中有两个声音在拉扯,一个要他坚守自己的底线,另一个却在蛊惑他随心而为。

    ——让她这辈子都出不了这个门,让她明白背叛的代价!

    ——碾死慕氏,让他们把这些年从牧家得到的好处,都一点点地伴着心肝吐出来。

    牧引风感觉自己眼前出现了些许黑影,扭曲着朝他扑过来。

    他撑在头侧的手,拇指死死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药效为什么还不上来,他头疼得厉害。

    霍玉兰也发现了牧引风的异常状况,他的额角和鼻梁,很快出现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在他滚烫的,花瓣一样的面颊上,如同点缀的晨露。

    霍玉兰起身绕过茶几,走到牧引风的身边坐下。

    她扳动他僵硬的手臂,用柔软睡衣的袖口,给他擦了一下面颊上快要汇聚成河的汗珠。

    然后抓着他的手臂,用商量的语气说道:“老公,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我真的知道错了。”

    霍玉兰近距离对上牧引风就要失去聚焦的眼睛,知道他恐怕要发病了,简直就在趁火打劫一样说,“我再也不会去找其他的男人,不会再多看他们一眼。”

    她深知牧引风的控制欲,因此主动道:“我不会再受人的蒙骗……我家人已经放弃我了,我只有你了,我不想离婚。”

    她这一番话,简直像极了每一个出轨后认错的渣男。

    可是她又非常巧妙地,用三言两语将自己割据成了一块只能依附牧引风的孤岛,极大地满足了他的掌控欲。

    牧引风侧头,眼前的黑影已经不见了,他再一次控制住了自己。

    他用那双色泽过于浅淡显得无比薄情的眼睛,看着轻抓着他的手臂,祈求他原谅的女人。

    没有挣开。

    “我不会再听任何人说话,以后只听你的好不好?”

    牧引风的眉梢不受控制地一跳,心中仿佛有一道经年沉锈血淋淋的闸门,悄然开了一道缝隙。

    而霍玉兰下面的话,就更是给这闸门的开启,嵌入了一道强有力的齿轮。

    “从今以后,我无论做什么,都会跟你汇报,我知道你在我屋子里安了许多监控,你想看,随便看。”

    霍玉兰抓在牧引风手臂上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紧绷的手臂肌肉:“让我靠近你,做你真正的妻子。”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牧引风近距离看着他的“妻子”,额角细密的青筋凸起跳动,他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他不能这样,他死死咬着舌尖。

    他想到了那个车祸之中求死的——他的父亲。

    他不能变得像牧元蔓一样。

    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些……那些可怕的欲望。

    一旦他放纵自己,哪怕一次,一切一定会不可收拾。

    到最后就算是无关任何的情爱,他也会将她死死攥在手心,直至骨肉消融。

    “我想了解你。”

    “不知死活”的霍玉兰还在说。

    像一只明知道再扇动翅膀,就会跌入蛛丝捕猎的网飞虫,毅然决然地黏了上去。

    “我现在只知道你喜欢吃软一些的米饭,因为那天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你只吃我给你盛的饭中间那一块比较软的部分,后面就咀嚼吞咽得很慢。”

    “我看过你卧室,却分辨不出你到底喜欢什么颜色。”

    霍玉兰诚挚无比地抓着他说:“牧引风……你能不能给我,给我们个机会?”

    牧引风迅速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两口气后,把手臂挣开,然后拉过了轮椅,一用力就坐上去。

    之后迅速调转轮椅,逃也似地冲向门口。

    霍玉兰能就这么让他跑了?

    说了半夜的话,总得有个结果吧!

    她手撑着沙发靠背,无比灵活地“嗖”一下,就跳过了沙发。

    然后三步并两步冲到了门口,在牧引风操纵电轮椅到门口要开门的时候,一脚蹬在轮椅轮子上,后背贴着门。

    牧引风听到乒铃乓啷的声音,却没料到她竟然是来堵门,一时间面上出现了没能掩盖住狼狈。

    霍玉兰这一晚上说尽好话,总算把这带刺的玫瑰撬动了一点点。

    她不能这么放了他。

    对视片刻,霍玉兰又一改之前“理智从容”的态度,撒娇卖痴一样,手指在牧引风扶着轮椅的手指尖上弹了一下。

    面色软了几分,带上一点无赖。

    “你今天来都来找我了,不肯离婚,不肯报警,不肯放了我,又不肯和我重新开始,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你不说清楚不能走!”

    “问题发生了就要解决吧。”

    霍玉兰往门上一靠,开始肆无忌惮地描摹着牧引风的眉目,她能这么看一晚上。

    牧引风视线冰冷僵硬。

    霍玉兰就在心中喊——快来人啊,这里有一只白毛小兔子装大灰狼啦!

    两人无声对峙。

    好一会儿,牧引风垂下头,终于开口问:“那你想怎么样?”

    他声音很低,细听有些哑。

    他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浸透了,自我克制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

    他每一天都在悬崖边上行走,一个不慎,就会落入其中。

    霍玉兰总算是拿到了主动权。

    权衡着牧引风的底线说:“我不要我的手机,免得你怀疑我联系别人,但是我想要个平板电脑,在家里待着无聊,好歹还能上网玩。”

    “你放心吧,之前的聊天软件没有手机我登录不了。”

    “你能在监控里面看到我,可是我看不到你,会寂寞。”

    “所以平板电脑必须有你的私人联系方式,不能是助理。”

    霍玉兰说:“因为我跟你说的话,有些他不能看,不能听。”

    牧引风绷紧的下颌线越发显得他瘦削冰冷。

    屋子里不甚明亮的顶棚投射灯,让他和霍玉兰的影子纠缠不清。

    他几度悄悄攥紧轮椅扶手,手指在那一处下面一键呼叫上滑过。

    按下去,管家他们很快就来了。

    他可以继续让人把她关起来,或者锁起来。

    但是最后他扔下一句“电脑明天给你”,就转动轮椅离开了。

    他开始好奇,他这个妻子突然“大变活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慕氏拿了牧家的好处,背地里却惦记挖牧家的墙角,手段何其卑劣。因利益联合的妻子背叛他在先,如今还妄图打感情牌。

    他为什么不能从他们发现“计策”失败的时候,那一张张绝望又痛苦的脸上,来收取一点利息?

    慰藉他欲壑难填的……内心。

    就让他先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到底能做什么。

    霍玉兰目送牧引风出门,还在门口恋恋不舍地喊了一句:“老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