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牧引风就坐在椅子的对面,看上去整个人都要碎掉了,他漂亮的眼睛里面蓄满了水雾,面色苍白无比,在昏暗的灯光之下看不出一丝血色。
好像即将面临考验的不是霍玉兰,而是他自己。
有人说一个人最可怕的是失去爱一个人的能力,但最可怕的并不是失去了这种能力,而是你明明拥有,明明无比渴望,却不敢去相信任何的爱。
你会反反复复用尽各种方式去测试,伤人伤己的同时,所求的结果,无非是与你的期待越来越远。
这世界上最脆弱的最复杂的就是感情,感情来自内心,内心千变万化,自古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有的时候哪怕你爱着一个人和他在一起,在某一个时刻你都会想要杀了他。
人都是非常复杂的生物,就算是圣人,感情恐怕也经不住测谎仪的考验。
霍玉兰一时之间都有一点反应不过来。
她也经历过伴侣一直质问她的忠诚这种事,但是没有一个人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牧引风看上去马上就要崩溃了,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这个测谎仪是国外的一个带有娱乐性质的品牌,一开始是用来做游戏的,后来用作某些地下场所的训.诫。”
“现在经过了各种各样的改良……如果坐在上面的人说谎,会激发不同程度的电力,最严重的那一挡,能把人的内脏瞬间烤糊。”
牧引风直面看着霍玉兰,眼泪顺着眼眶缓慢地滚落下来,漂亮且凄美。
可是他却说:“我开的是最大一挡。”
霍玉兰坐在椅子上面,后脊瞬间窜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意,直接渗透到了骨头里面一样,让她本能地打了个冷战。
牧引风似乎是有点不敢面对霍玉兰的视线,微微偏开了头,拿着遥控器的那只手用手背在自己的脸上快速蹭了两下。
他的嘴唇抖了抖,没有擡头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
片刻之后说道:“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如果你不愿意回答不愿意证明,我可以马上就把你放了。”
“我可以……”牧引风的声音非常艰涩低哑,似乎发出的每一个音都无比艰难。
他今天回家的时候吃了两倍的药,他现在的内心在药物的压抑之下应该是无比平静的。
可是他的胸膛里面却像是火烧一样痛苦,肢体也在他想到了某种可能之后僵硬得近乎像触电后的痉挛。
“我可以放你离开这里,”牧引风最后一个音落下,他慢慢地擡起眼睛看向霍玉兰。
“可以让你回家。”
如果她这一段时间所做的所有事情,最终目的都只是摆脱他,那么牧引风现在就给她这个机会。
他逼视着霍玉兰,片刻后按了一下遥控器,控制住霍玉兰手脚的铁环就全都缩了回去。
他的语调低缓,给人温柔的错觉,他说:“你现在就可以走,我还可以让刘虎派人送你回家。”
霍玉兰坐在椅子上面,电光石火之间想明白了白天的时候莫宁为什么会吞吞吐吐,而且看上去奇奇怪怪的。
原来他还算是有点良心啊。
霍玉兰的双手和双脚虽然都已经恢复了自由,但椅子很显然已经通了电,闪烁的跑马灯仿佛在帮助人回忆一生当中的精彩画面。
她看向手里捏着遥控器的牧引风,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对牧引风的认知并不太准确。
他不是软弱可欺的小天使,他是披着天使外皮的恶魔,毕竟真正的天使怎么会有一双恶魔一样红色的眼睛呢?
真正的天使怎么会想到……给自己的伴侣用测谎仪呢?
也是一直到这一刻,霍玉兰才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危险系数那么高。
才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之前的那些穿越者,会死在看似如此柔软甚至是软弱的牧引风手上。
霍玉兰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一直坐在那看着牧引风。
半晌牧引风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偏开头,额角和脖颈上的青筋全都在散落的白发的遮挡之下鼓了起来,突突跳动。
刘虎按照牧引风的吩咐,带着几个人手里拿着锁链还有手铐在外面等着。
牧引风哪怕吃了两倍的药,余光中依旧出现了黑影,那群黑影形态各异面目慈悲,或漂浮或站立在他的周围,仿佛漫天垂目审判他的神佛。
可是他不信鬼神,不畏神佛。
“你走吧。”牧引风终于开口。
霍玉兰却坐在那里没有动,脑中好多天都没有出过声音的系统突然出声道:“宿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霍玉兰却依旧没有动。
她仿佛第一次认识牧引风,她注视着他,内心其实并没有很多的纠结。
在牧引风要转身操纵着轮椅离开的时候,才开口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说了那么多次你就是不肯相信。”
“如果你觉得这种冰冷的机器印证出来的结果,比我这个活人的表述还要准确的话,那你就尽管来试验。”
系统在霍玉兰的脑中又叫了一次:宿主。
霍玉兰却没有理会。
“来吧。”她看着牧引风,神情近乎宠溺。
牧引风却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有过很多种设想,但是他没有想过真的会有人答应做这种测试。
他回头看向椅子上面坐着的人,眼泪顺着下巴滴落,双目红得像剔透的宝石。
“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如果我侥幸内脏没有被烤糊的话,你能不能不要剪头发?”
“我知道莫宁给你约了理发师设计了新的发型,但是我非常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我喜欢你把头发留长,你头发那么漂亮,留长一定很好看。”霍玉兰问,“可以吗?”
牧引风的呼吸都停滞了片刻,他嘴唇颤抖了半晌,却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最后却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调转轮椅回来,到了霍玉兰的身边。
他很想开口再确认一次,但是最终也只是按下了遥控器,把霍玉兰再一次控制在椅子上面。
灯光亮起,测谎开始。
现在是幽蓝色的灯光绕着椅子闪烁,如果坐在椅子上面的人说谎,红色的灯就会亮起,这些幽蓝色的光都会化为电流击打在椅子上的人身上。
牧引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吐出,他泪眼朦胧,直直地看着霍玉兰,尽力忽视周围不断在劝阻甚至是在呵斥他的黑影。
他只看着她。
迎上她仿佛浑然不在意被强迫的视线。
他的心防其实已经分崩离析。
但他还是开了口,声音嘶哑地问:“你是真的爱我吗?”
“爱。”霍玉兰毫无迟疑道。
牧引风那一瞬间像是不忍猝睹,手指在遥控器上飞快地按了一下,那是截断电流的按钮。
也就是说,哪怕椅子上面的人在说谎,也不会被强烈的电流电击。
他终究不是牧元蔓。
可是在霍玉兰那一个“爱”字落下之后,幽蓝色的灯光跑了一圈,最后“嗡”地一声,所有的灯光全都变成了绿色。
爱意被冰冷的机器佐证。
牧引风猛地睁眼,那一口卡在喉咙里面的呼吸,像一把穿透胸腔的冰剑,并没有让他鲜血淋漓,而是最终伴随着气流和绿色的灯光,悄无声息地融化在了心头。
他瞪着那绿色的灯光,神情开裂,表情飞速地扭曲了片刻,擡起了手颤抖着按下了另一个按钮。
霍玉兰身上的禁锢全部都被解除。
霍玉兰完好无损神情平静,牧引风湿汗淋漓泪流满面,他潮t湿的衬衫贴在层层犯上了冷汗的后背上,压弯了他的脊梁。
让他简直不敢看霍玉兰的眼睛。
而霍玉兰被放开之后却并没有马上下来。
她的手指在椅子上方的一个按钮的地方按了一下,这是开始的按钮。
那些禁锢身体还有头的铁环和头盔又重新覆盖回来。
牧引风的神情愣怔,霍玉兰看着他,微微勾了下嘴唇,主动开口道:“我爱你。”
“嗡!”绿灯亮起。
“我爱牧引风。”
“嗡!”绿灯亮起。
“我爱他的白发。”
“嗡!”绿灯亮起。
“我爱他的红色眼睛。”
“嗡!”绿灯亮起。
“我爱他无力的双腿。”
“嗡!”绿灯亮起。
“我爱他的羞涩和眼泪。”
“嗡!”绿灯亮起。
“我还爱他……根本数不清。”
“嗡!”绿灯亮起。
“怎么办呢?我爱他的一切。”
“嗡!”绿灯亮起。
牧引风苍白的面色被绿色的灯光闪烁出了难以置信的光晕,他坐在轮椅上,像是一个被按着行刑的死刑犯,象征罪孽的木牌一个又一个被扔下。
他数罪并罚,一个头颅根本不够赎罪。
等到霍玉兰的话音落下两分钟以后,椅子自行弹开了限制,霍玉兰才从椅子上走下来,走到了呆若木鸡的牧引风面前。
她蹲下,手肘撑在牧引风的腿上,撑着自己的脑袋,像一个刚刚从战场上下来,为自己的君王夺得了数座城池的将军。
献上了她不容置疑的忠诚和所向披靡。
“这椅子应该是大价钱买来的,不至于坏了吧?”
“现在你相信了吗?”
牧引风垂下头看着她,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他连动也不会动一下,变成了一个风化的石像,失去了牵引线的提线木偶。
同时他又觉得自己荒芜的内心生出了细嫩的绿芽,眨眼之间开枝散叶,亭亭如盖参天而起,又在呼吸之间开出香气袭人的满树玉兰。
“走吧,你晚上还没吃饭。”霍玉兰说,“饿了吧?今天有牛小排……”
霍玉兰要起身,推着牧引风回去。
脑中的系统实在是忍不住在霍玉兰的脑中询问:“宿主就真的不怕死?”
“死什么,只要椅子不是坏的,我爱他是真的啊。”
她和每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真心真意地爱对方,就像她爸爸妈妈爱她那样真挚而毫不掺假。
从不畏这世上任何的考验。
系统再度没了声音,而霍玉兰没能顺利地站起来,因为牧引风突然像是活过来一样突然擡手,力度有一些大地按住了霍玉兰的肩膀。
“换我来坐。”
牧引风把遥控器调到了最大档,塞到了霍玉兰的手中说:“换我来。”
换我来说爱你。
他的四周都是面容模糊的黑影,但是那些在这一刻再也不能成为他的阻碍。
他也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证明,他真的对她动了情。
可是霍玉兰却把遥控器直接扔了出去。
按住牧引风要去坐椅子的动作,就这么半跪在地上笑着说:“我不需要你证明,我相信你。”
“那么高的电压,你的身体又不好,万一这个椅子坏了呢?万一这个东西根本就不准确呢?”
“今天晚上厨房烤了牛小排,我们去吃饭吧?”
牧引风看着她,眼中满是执拗和狠意。
“你不需要……我证明?”
“爱不需要证明,”霍玉兰说,“我能感觉得到。”
牧引风急促地抽了一口气,却把胸腔里面的空气一下子都抽空了一样,他面色迅速浸染成血色,像一株顷刻之间盛放的玫瑰,艳压了这花房中所有的鲜艳。
他擡手,一把勾住了霍玉兰的后脑,在霍玉兰有些惊讶的视线之中低下了头,第一次主动亲吻上了她的双唇。
霍玉兰甚至惊得“哼”了一声,眼睛睁大。
如此近的距离,牧引风纤长的睫毛,几乎要扫到她的脸上一般细痒。他闭上了眼睛,舌尖撬开了霍玉兰的齿关。
有些笨拙又生涩地舔舐,但是很快又像是无师自通一样,开始了深切地掠夺和侵占。
他像泄洪的水闸,如山顶滑下的泥流。
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敞开重重壁垒的心防,邀请对方进入他残垣断壁之后的花园。
霍玉兰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也闭上了眼睛。
她把所有的节奏都交给了牧引风掌控,双手攀在牧引风的腿上,仰着头任由他予取予求。
牧引风捧着她的后脑,勾着她的脖颈,柔软的舌尖像巡视自己未来领地的王储,一寸寸地探寻并且深入每一寸土地。
冰冷的散发着幽光的电椅因为长时间无人操作进入了待机模式,幽光彻底熄灭。
整个花房里面只剩下两顶暖黄的光,笼罩着满屋的姹紫嫣红,还有唇齿相依的爱侣。
牧引风像是不知餍足一般,一直辗转不停,霍玉兰把膝盖都跪得有点疼了,稍微推了一下,牧引风才终于像是如梦初醒停下了动作。
他的唇色艳红得过分,散乱的发遮盖不住他粉透的面颊。
他看了一眼霍玉兰,而后迅速垂下了眼睫,片刻后才开口,轻声道:“我,我也……”
他手指抓着轮椅的扶手,闭着眼睛说:“也喜欢你。”
“只是喜欢吗?”霍玉兰看他褪去了所有的锋锐后温热可欺的眉眼,带着笑意凑近他,歪着头自下而上地看着他,重复问了一遍,“只是喜欢吗?”
牧引风从不擅长直白地表述内心,实际上他现在微微垂着头的模样,如果不是霍玉兰离得这样近,随便谁看一眼都猜不到他的内心已经是兵荒马乱之后的遍地狼藉。
狼藉之中尽是打碎了盒子露出的珍宝。
一颗,一串,一堆。
都是他从未对人展现的情潮。
霍玉兰最后倒没有真的逼他说什么,起身推着他去吃饭。
但是走到花房门口的时候,牧引风突然说道:“不是喜欢,是爱。”
“我也爱你。”
他迅速说完,在霍玉兰从他身后弯下腰探头看他脸色的时候,他又把头扭开了,侧耳红得像是盛放的桃瓣。
“你连看我都不敢刚才还要上椅子?”
“啧。”霍玉兰啧了一声,在牧引风的侧脸亲了一声响的。
牧引风嘴角快速抿了一下,却没能遮住上扬的弧度,他真的很少笑,但他笑起来一个人,也像是一整院子的玫瑰随风舞动。
等到霍玉兰出了屋子,等待在花房门口的刘虎等人已经不见了。
吃饭之前,两个人先上楼分别洗漱了一下,等下楼的时候,霍玉兰眼睛直了一下。
因为牧引风把头发扎了一个小揪揪。
好可爱!
牧引风穿着柔软的居家服,头发因为扎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还有些许潮湿的鬓发散落。
没有头发遮挡的他像一个无所遁藏的,从蚌壳里面探出软肉的蚌。
一整顿饭,人都是粉粉的,也不擡头和霍玉兰对视。
每一次霍玉兰给他夹菜,他都小幅度地抿唇。
可是开心和愉悦这种东西就像爱意,即便是抿住嘴巴不发出声音,即便是闭上了眼睛,也会从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面散发出来。
霍玉兰谈过很多次恋爱,无比敏锐地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空气里面粘稠得像是漂浮了蜜糖。
牧引风不看她,可是他坐在那里,身上的疏离和淡薄,像是全部都粉碎在了刚才的花房里面。
那一声声因为绿灯的嗡响,就是敲碎他层层外壳的重锤。
他现在就是一朵人形的,已经拆开了包装,引人狠狠咬上一口的棉花糖。
偶尔视线相对,牧引风很快就会转开眼睛。
可是闪烁的白色睫毛,像是当年吸引霍玉兰从山崖上失足的蝴蝶翅膀。
在这样的氛围里面吃过了饭,霍玉兰都有种自己被甜得齁到的错觉。
她之前一直都非常主动,但是牧引风始终都保持着疏离。
无论是拉手拥抱还是接吻,他总是第一时间抽身。
就算偶尔有一种要擦枪走火的趋势,他一柱擎天也能转身就走。
霍玉兰还以为他是个水泼不进油炸不透的类型。
但是这一次两个人吃完饭,在沙发上坐着,霍玉兰尝试着用手背碰了一下正在看文件的牧引风的手背。
他先是缩了一下。
然后咽了口口水,快速看了霍玉兰一眼。
又慢慢地把手放了回去。
霍玉兰忍笑不动,装着在玩手机。
手机屏幕上映出她透着笑意的圆眼,明亮水润,盈盈碧透。
然后又过了大概两分钟,霍玉兰感觉手背上微微一暖。
牧引风的手掌轻轻覆盖上来,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过度白皙的皮肤简直像是精美的玉雕。
他先是慢慢覆盖了霍玉兰同样白皙如玉,但是比他t小了两个号的手背,然后一点点地收拢。
最后彻底将霍玉兰的手攥在掌心,然后就这么拉着,不动了。
霍玉兰全程忍着笑,她真的没有谈过这么清纯的恋爱……
就连她从小养大的那个青梅竹马,在捅破窗户纸的时候也是天崩地裂。
可是都已经结婚了,弄都弄过两发了,牧引风竟然还从拉小手开始,霍玉兰又想笑,又心肝乱颤。
不过既然对方主动了,霍玉兰就随着他的节奏走。
然后两个人吃完了晚饭之后就坐在沙发上拉手,拉了两个多小时。
霍玉兰的手心和手背都潮湿一片的时候,牧引风终于因为想上厕所,恋恋不舍地放开去房间了。
霍玉兰活动着自己的手躺在沙发上笑个没完。
牧引风好久都没有下来,霍玉兰上去洗漱再下来的时候,牧引风还没下来。
等到霍玉兰怀疑他是不是直接睡觉的时候,牧引风才下来。
他的头发湿淋淋的显然洗澡了。
这会儿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按理来说牧引风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
但是他又装模作样地拿了一本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凑近霍玉兰。
霍玉兰还以为他又要拉小手呢,结果牧引风蹭了一会儿,歪着头先是装着说:“你看过这本书吗?内容其实很有趣……”
霍玉兰歪头一看,好家伙,全英文的心理专业书籍。
她虽然上了大学,但是这种程度的书真的看不了。
但是很快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牧引风,从霍玉兰的肩膀位置下滑,最后枕在了她的腿上。
实在是做得太生涩,太不好意思。
像唯唯诺诺来亲近人小狗儿,躺下之后用书把自己的脸盖上了。
霍玉兰低低笑了两声,手指伸到书下面,摸了摸牧引风的头发。
他这才粉着一张脸,把书拿起来。
却没有再看书,而是再看霍玉兰。
两个人的视线胶着,很快噼里啪啦地炸起了独属对方的火树银花。
霍玉兰低下头,牧引风扬起脖颈,两个人的双唇贴在一起,像是紧紧相贴的正负极。
霍玉兰呼吸之间都是玫瑰香气,是她的也是牧引风的。
两个人的沐浴露是一样的,但是霍玉兰总感觉的,牧引风身上的味道更加的醇厚,令人迷醉。
他们拥吻着,起先只是双唇贴在一起,很快书掉落在地上,他们像是自然合拢的书页,交叠在一起。
宽大的真皮沙发发出叽叽呀呀的低叫,牧引风撑着双臂拢在霍玉兰的上方,分明万分羞涩,可他所有露在外的皮肤,都像是浸泡在欲望之中染足了艳色。
霍玉兰的头发散着,陷在沙发之中,她清亮的双眼倒映着牧引风的模样,近距离听着他凌乱的呼吸,堪称经历一场视听的盛宴。
霍玉兰本身也是个天然的亲和的美人,她像是枝头繁密成群的玉兰,乍一看不似玫瑰般灼灼夺目,却暗香浮动,蕊瓣繁密。
她也一样鬓发潮湿,面色因为激动晕染开了粉红。
她和牧引风像两个人熟透的蜜桃,无论谁磕碰撞击了谁,双方都会汁水淋漓地从娇嫩的薄皮里面被挤出甜美的果肉。
又像两簇堆叠在一起的繁花,直教人看一眼都觉得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偌大的别墅里面到了夜里,只剩下彼此,落地窗拉上一层薄薄的窗帘,遮不住屋内的满室春意盎然。
霍玉兰拥抱着她的玫瑰王子,像捧了满怀鲜花般迷醉。
但是在紧要的关头上,她的玫瑰羞怯地垂头,埋在她的颈项,难堪又不胜娇羞地说:“对不起……我,我的腿不太能用得上力气。”
我恐怕没有办法像一个正常男人一样满足你。
后面的一句话牧引风并没有说出来,他已经羞愧的不敢擡头。
西装裤翻了一条腿正着一条腿的劈叉在沙发旁边,牧引风在霍玉兰表白之中无力的双腿,白皙纤长地垂放在沙发上。
他的脊背宽阔但纤薄,蝴蝶骨因为他双臂半撑的动作,凸起欲飞。
霍玉兰指尖顺着他的“羽翅”游走,垂眼一看,只觉得他的样子,像极了上岸的塞壬。
他才刚刚用鱼尾幻化的双腿无力承担身体的重量,海中的凶兽也不能自如地在岸上行走。
他苍白看,纤瘦,弓起的背脊却像蓄力的满弓,又透着一击毙命的危险。
他显得无助却又迷人,仿佛你可以对他予取予求拆骨剔肉。
可是一旦你真的松懈下来,就会被他轻而易举地撕开胸膛。
他要亲手摘下你跳动的心脏,品尝到了爱意的腥甜,才肯相信你对他的忠诚。
霍玉兰脊背和手臂都泛起一阵阵的战栗。
她此时此刻,就是被塞壬蛊惑的堕落渔女。
她在听到怀里的人说“我使不上力气”的时候,就控制不住地抱紧了他。
而后在翻身调转两个人的方向,手按在了沙发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眼下的“凶兽”。
看这个她献上了忠诚俘获的海中之“王”。
他微微抿着唇,偏着头将半张脸埋在沙发里面,半张藏在白金色的乱发里,偷偷的看她。
这一刻霍玉兰的征服欲达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巅峰。
“没关系,我使得上力气。”
霍玉兰说:“我有得是力气……”
她手指缓慢陷入沙发绵软的靠背,人和掌心一起慢慢地垂落到底。
她微微扬了扬头,头顶硕大华丽的水晶吊顶,折射着她的动情和沉醉。
她觉得自己幻化出了双翅,起伏的脊背是自由翺翔在天空的利器,劈开阴霾与烈日共舞。
牧引风则是手臂无处着力一般乱挥片刻,抓住了沙发旁边的茶几,而后紧紧扣住,指节青白。
另一只手擡起来,遮盖住了羞涩畏光的眼睛。
花瓣般的唇绽放般开启,伴着沙发的低叹,茶几的惊呼,混合成时而轻柔舒缓,时而癫乱激进的合奏。
直至午夜在共舞之中褪去黑裙,天边泛起青白色的微光。
盛夏总是天亮的太早。
霍玉兰和牧引风裹在一个薄薄的毯子里面,勾勒出难分难舍的弧度。
他们们面对面的唇齿相碰,轻柔辗转。
每一寸的感官都因为放慢了节奏而无限地扩大。
像沥沥淅淅的春雨,悄然无声又无比饱足地灌溉万物。
“我……”
牧引风在阳光突破地平线的时候,畏光的缩回毯子里面,像一夜离水后鳞片干裂的塞壬,回到了海中。
但是他闷在霍玉兰的肩膀,像昨晚上担忧自己使不上力气一样,羞耻问她:“你有……满足吗?”
一夜纠缠,他竟然在怀疑自己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