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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小姐与女仆先生 正文 魔鬼附身

    魔鬼附身

    065

    其实按照现在找到的证据和当事人的异常表现,利昂娜基本可以确定用剪刀捅了本·琼斯第一下的就是霍华德太太。

    而她能拿出两把剪刀也并不奇怪。

    纽克里斯不同于庞纳那样的大城市,这里是熟人社会,半天时间足够让霍华德太太向其他人再借一把剪刀了。

    沙利文警司估计也是想到这点,所以才如此恼火。

    现在的纽克里斯治安所的名声太差,就算他花大把的时间整理出每家每户买剪刀的数量,挨个去排查,估计很多镇民也不会配合。

    毕竟剪刀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说一句“送人了”或者“找不到了”都很正常。

    对沙利文警司的困境,利昂娜只有一句“活该”可以送给他。

    但同时,她的心底也有些许不安。

    如果凶器剪刀真的属于霍华德太太,那她大概率就不是在本·琼斯身上刻下经文的人,那人还隐藏在暗处看着这一切……

    一个杀了人、或者看到死人后仍能保持冷静,还想出用尸体作为媒介向外传递信息……这样的人绝对比失手伤人的霍华德太太更危险。

    现在只希望庞纳的巴顿警司动作能快一点,不要为了省钱不给邮差小费,那他的信可能要三四天才能到达纽克里斯。

    真拖那么久,就算他给的情报十分有用,也许其他意想不到的变故已经发生了。

    于是她在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教堂前分别往纽克里斯的邮局和电报站跑了一趟。

    但t很可惜,两边都没有任何消息。

    波文劝她不要着急,毕竟马黎的邮政系统比起其他国家已经算是最好的了,起码丢失信件的比例没有那么惨烈……但这丝毫没给利昂娜带来什么安慰。

    本·琼斯尸体上的刻字就像一道魔咒,让心中的不安快速扩散。

    她有预感,也许很快就会发生更糟糕的事……可究竟是什么她依然没有头绪,这样的无力感让她忍不住焦躁起来。

    主仆二人又在邮局等了会,直到再不走就要赶不上弥撒,利昂娜才在波文的催促下于离开了邮局,踩着时间到达圣玛丽教堂。

    神父今天穿得很正式,正站在教堂门口与每一位前来参加弥撒的教徒颔首示意。

    看到利昂娜和波文,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点。

    “神父。”

    利昂娜先跟他打了声招呼,又凑近小声问道:“霍华德太太还好吗?”

    “愿吾主宽恕……”路德神父垂首轻声祈祷一句,这才笑道,“她的精神好多了,今早还跟唱诗班的成员一起布置教堂呢。”

    利昂娜点点头,也跟着人流走进小教堂。

    今天是星期天,凡是信仰圣教的镇民都聚集在这里。一眼看去,有很多熟面孔。

    秘书沃克小姐在跟唱诗班的成员说话,似乎在嘱咐着什么。肉铺的比格太太和铁匠的夫人米歇尔太太也是唱诗班的一员,后者今天看上去像是特地打扮过,比昨天还要明媚靓丽。

    铁匠米歇尔先生坐在座椅上,转头与身后的几名熟人交谈着。沙利文警司也来了,只是他的人缘似乎不怎么样,除了兼任验尸官的克利夫兰医生都没有人愿意坐在他身边……

    弥撒快开始了,可利昂娜四处看了一圈,没有看到自己最关注的对象。

    见教堂秘书与唱诗班成员们沟通完毕,她立刻疾步上前叫住对方。

    “打扰了,沃克小姐。”她客气问道,“请问您今天见到查尔斯少校了吗?”

    沃克小姐指向后院:“他在与霍华德太太说话。”

    利昂娜谢过她,转身拍了下波文的手臂:“你去帮我占个座。”

    波文看向她示意的位置,正是沙利文警司所坐的那条长椅,不禁咋舌道:“那里还用占啊?别人都不会去……”

    “让你去你就去。”

    高大的男仆被雇主支开,利昂娜趁还有点时间,悄悄从侧门溜到外面,果然听到两人的争吵声。

    “……您怎么能……我不认为……”

    “……我……决定了……请……不要……”

    “……我必须阻止…………”

    “……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距离有些远,利昂娜只能捕捉到几个断断续续的词语。

    还不等她细听,那边的对话似乎已经单方面结束了。

    霍华德太太快步往门这边走,利昂娜装作刚出来的样子与她撞了个正着,惊讶一瞬后对她微微颔首:“日安,霍华德太太。请问您见到查尔斯少校了吗?”

    霍华德太太的脸上一开始还带着点紧张和不安,但见这位金发的小绅士似乎是刚到,心中也松了口气。

    “他在草坪那边。”

    只留下这么一句,霍华德太太已经快步走入教堂。

    利昂娜把说到一半的“谢谢”吞回肚子,转头就看到查尔斯少校直直立在草坪中央。

    他是个很典型的军人,即使刚刚跟人吵过架,站姿还是一如既往地挺拔。

    只是他的状态明显不对,直到利昂娜走到近前他都没能发现。

    “也许我不该在此时打扰……可查尔斯少校,您还好吗?”利昂娜轻声问道,“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少校似乎这才回过神,只是擡头时眼神还有些恍惚。

    唇须下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回答利昂娜的问题。

    “……难道所有事都必须袒露在阳光下,被别人审判,才是正确的吗?”

    他的双眼并没有焦距,似乎前方对他来说只是一片虚无:“如果一个秘密只会让所有人受伤,那保守它,难道就是错误的吗?”

    早春的风吹过二人,周围只有鸟儿清脆的鸣叫,没有一个人说话。

    利昂娜突然觉得自己准备好的问题都失去了意义——不管她怎么问,这个人什么都不会说。

    “……弥撒要开始了,查尔斯少校。”

    金发的小绅士率先转身:“今天人不少,我给您占了座位,请跟我来吧。”

    ***

    利昂娜为少校占的位置,便是她之前嘱咐波文帮忙占的位置——与沙利文警司同排的座位。

    查尔斯少校看到对方为自己“准备”的座位,整张脸似乎都抽搐了下,显然并不是很满意。

    但今天人很多,小小的圣玛丽教堂几乎坐满了。且他与沙利文警司中间还夹了伯爵之子和其男仆,算是可以无视对方的距离……

    又往前看了一眼,少校不情不愿地挨着小弗鲁门先生坐下。

    没多久,早上八点的钟声响起,弥撒正式开始。

    全体起立,伴随唱诗班的歌声,神父手捧教经走入教堂。

    作为一个都没做过几次礼拜的国教徒,弥撒的流程利昂娜自然记不住。

    但她现在左手边是波文,右手边是查尔斯少校,都是虔诚的圣教教徒。她只要余光注意着他们,跟着做动作就行了。

    只不过,人人称赞“虔诚”的查尔斯少校今天走神的次数有些多,好几次说“感谢吾主”时的反应都比她都慢。

    趁路德神父在上面读经,小弗鲁门先生的视线再次飘到左边,隔着波文观察起另一位重要人物。

    沙利文警司倒是看上去还不错,只是黑眼圈有些严重,大概是昨晚没能睡好。

    作为圣教徒的他倒是跟神父说的差不多,即使手上有一个棘手的人命案,他还是会准时参加弥撒……

    很快,读经的部分结束了。

    众人再次站起,齐声说出固定的祈祷词。

    再次坐下后,接下来就是圣体圣事,也是世人熟悉的圣餐。

    所有圣教徒要按顺序依次领一块圆形薄面饼吃下,再喝一口葡萄酒,最后接受神父的祝福。

    作为国教徒的利昂娜自然不需要吃圣餐,但她还是在轮到自己这排时站了起来。

    利昂娜的注意力一半在身前的查尔斯少校身上,另一半在身后的沙利文警司身上,时不时就要来回转个头。

    负责分发薄面饼和葡萄酒的分别是沃克小姐和霍华德太太。能担任这样的职位,也代表着路德神父对她们的信任。

    查尔斯少校面容严肃地接过薄饼,吞下,再接过葡萄酒浅啜一口。

    他始终都垂着头,却在把酒杯递还回去时擡头看了眼霍华德太太。

    但那也是很短的一瞬间,他很快就再次垂眸,走到神父面前接受祝福。

    下一个就是利昂娜。

    与他人不同,她双手交叉置于胸前,表示自己并非圣教徒。

    两位女士也礼貌收回手,颔首致意,目送她朝神父的方向走去。

    “……愿父神、圣母与英灵给予您平安和与圣宠……愿吾主与您同在……”

    “……也愿吾主与您同在。”

    利昂娜跟着做出祈祷的手势,这才擡头看向神父。

    路德神父微垂着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也只有此时的他才让人觉得这是一位真正的神职人员,而不是个相貌和蔼的邻家爷爷。

    她再次对神父颔首致意,转身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只不过她走得速度格外慢,着重留意这波文身后的沙利文警司。

    这位警司的眉头从今早开始就没松开过,尤其是在看到神父让霍华德太太负责分发“圣血”,脸色愈加难看。

    吃完薄饼后,他喝葡萄酒的速度很快,放酒杯的动作更是堪称失礼。

    但路德神父保持着自己的素养,没有计较他的无礼,还是按照流程为他赐福。

    “……神父,弥撒之后我需要跟您谈谈。”

    赐福后,沙利文警司这样说道。

    路德神父似是看透他的想法,只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又过了十几分钟,等所有人都领完圣餐,在唱诗班的带领下大家一起咏唱圣歌,然后坐回原位。

    现在就差最后一部分,神父将再次领导大家做一次祈祷,之后便能宣布弥撒礼成。

    所有人都要握住左右两边人的手,跟着神父说出祈祷词。

    就在这样平静安宁的一刻,变故突生。

    波文感觉握着自己左手的那只手似乎在抽搐,擡头一看后大惊失色。

    沙利文警司的面部表情呈现出不自然的僵硬。他的双手抽搐着,连下肢也是……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他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哐当————

    他终t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整个人滑到了地上。可肌肉痉挛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严重。

    周围的人的祈祷声全都被这声巨响打断了,不由自主地看过来,立刻看到一具在地上不断扭动抽搐的身躯。

    “吾主在上!”

    有人忍不住尖叫道:“他这是怎么了?被魔鬼附身了吗?!”

    “……快,镇静剂!”波文最先回过神,对站在警司另一边的克利夫兰医生喊道,“吗啡!快去拿吗啡!”

    克利夫兰医生立刻从这声喊中回过神,赶紧从长椅下拖出自己的药箱。

    “还好我今天上午要出诊……”他喃喃着,抖着手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瓶,“但、但我没带注射器,只有药片……”

    这时候哪有条件挑剔这么多?

    波文和他联手掰开警司的嘴,好歹把药片塞进警司的嘴里,希望这能减轻他的肌肉痉挛。

    可惜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在经过一系列痛苦的挣扎后,反弓的身体突然无力地瘫软下去。

    沙利文警司四肢摊开躺倒在地,彻底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