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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澜道 正文 第58章

所属书籍: 沧澜道

    (修)58章

    弓弦极快。

    洛婉清一松手,箭矢破雨而去,直射向李尚文。

    但距离太远,箭矢破空之声立刻引起警觉,有人一箭斩下箭矢,猛地关上车窗,大喝一声:“警戒!护驾!”

    洛婉清根本没给他们机会,一根一根箭矢如流星一般接二连三而去,此刻她没办法射中李尚文,只能射在马车上,逼着李尚文出来!

    她几箭射断马车连着马的缰绳,李尚文被困在马车之中,又怕她射箭不敢出来。

    下方人朝着她抢攻上来,洛婉清转身一脚,将旁边巨石朝着马车的方向就踹滚下去,随后引弓拉箭,朝着向她抢攻过来的人急射而去。

    巨石一路滚下,侍卫急急打开车门,一把将李尚文拖了出来,拉着他想跑。

    洛婉清见状,最后几箭直接射在马上,随后拔出李尚文赠她的匕首,俯冲而下,擡手抓住冲在最前方的人的头发,直接割断喉咙,夺刀而下。

    她几个起落一路杀到人群,追着李尚文砍杀过去。

    周边有人上前她就杀,拦在李尚文身前她亦杀!

    她盯着李尚文的脸,她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李尚文。

    是大殿上的血。

    是张九然仰颈时落在脸上的光。

    是张九然和她在水牢时击掌一笑。

    是她主动滚进火盆时尖锐的疼。

    是那些被践踏的生命。

    是她无能为力的尊严。

    是她被人压在地上时,仰头看见、一路往前地……李归玉。

    她需要一个宣泄之处,去把那些嘲讽和高高在上纷纷碾碎。

    那些压抑在她心中的愤怒和苦痛在这场厮杀中爆发开来,她仿佛是感觉不到疼。

    刀砍在她背上,她一刀斩过面前人的脖颈。

    长/枪擦过她的手臂,她擡手一绕,将对方拖行后退后猛地折断,纵身一跃插回对方头颅。

    她满眼血色,像是张九然在大殿溅在她眼睛里的血未干。

    旁人看她杀得凶猛,赶紧围剿上来,让小部队护送着李归玉赶紧逃。

    然而根本没有人能拦住她,她抢了长枪横扫而过,紧追着李归玉不放。

    一次次围剿,一次次突围,李尚文被她追得踉踉跄跄奔逃将近一里,周边人杀了个干净,李尚文看着最后一个被洛婉清捅到地面,他吓得慌忙逃跑。

    洛婉清将刀从对方身体中拔出,擡眼看向正在逃跑的李尚文,擡手一甩,刀便稳稳落在李尚文面前。

    李尚文吓得惊叫出声,两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不敢动弹。

    洛婉清平静朝他走去。

    她周身是伤,但她是黑衣,血色完全看不出来,她拿着李归玉的匕首,逼近面前满眼惶恐的人。

    李尚文看她走过来,哆嗦着后退:“不……你不要杀我。你要什么我们好好谈,我是太子,我母后是皇后,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废太子,也能叫太子吗?”

    洛婉清开口,李尚文一愣。

    他猛地睁大眼,惊喝出声:“监察司?!你是监察司的人?!谢恒要杀我?我已经不是太子了他还不放过我?!”

    “不是他要杀你。”

    洛婉清果断否决,她半蹲下身,平静看着李尚文:“是我。”

    “你?”李尚文不可思议,“你要杀我?为什么?”

    “今日大殿上的信,是你写的,对吗?”

    李尚文咽了咽口水,他不敢答话,洛婉清刀刃抵在他脖子上:“是皇后口述,你笔录,是吗?”

    “不是我干的。”李尚文急促呼吸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帮母后写点东西,我什么都不知道。”

    “信都写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洛婉清觉得好笑。

    李尚文闭上眼睛,怕得哭出声来:“我知道,可不是我做的!是我母后,是我舅舅,是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要陷害秦氏?”

    “母后怀疑他们还有崔氏留下的东西。”

    听到这话,洛婉清动作一顿,她冷眼擡眸:“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我也只是听母亲说了一声。那时候我才十几岁我真的不知道!你放过我,”李尚文讨价还价,“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放过我。”

    这话让洛婉清有一瞬心动,她想了想,只问:“你认识洛曲舒吗?”

    李尚文面露茫然:“谁?”

    “那可惜了,”洛婉清轻笑一声,“你知道的,好像没有价值。”

    李尚文呆住,洛婉清垂下眼眸,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杀燕三红?”

    “我不是故意的。”李尚文有些愤怒,“是她……她出来卖……她还不肯……”

    话没说完,洛婉清便听不下去,手上一压,干脆利落割断他的喉咙。

    血喷在她脸上,洛婉清擡手放在他脖颈,感觉他的脉搏彻底停止,她才站起身来。

    今夜大雨,会冲刷她的痕迹。

    她没带任何监察司的东西,用的都是从他们手中夺来的武器,她的武学路子也是胡乱学的基础招数,没什么特别的传承。

    她在原地扫了一圈,看了一眼周身,确认没留下任何东西后,足尖一点,清理着痕迹,急奔离开。

    她身上带伤,但黑衣在夜色中看不出什么血迹。

    她接着夜色潜入监察司,一进去就看热热闹闹,仿佛是要办什么宴席。

    她不敢多看,悄无声息奔上后山。

    后山只有谢恒和四使居住,今日谢恒应该带着四使忙于处理后续事宜,她知道他们有个密室,一贯在那里议事,现下大概率不在庭院。

    她沿着青石板道一路急奔上山,刚到门口,就见谢恒撑着雨伞站在青石台阶尽头。

    他一身白衣黑衫,鹤冠半挽,沉静如石的眼垂眸看着她。

    他好似是在等她,但洛婉清不敢想。

    她紧张看着谢恒,在袖子里握紧李归玉的匕首,故作镇定道:“公子。”

    谢恒平静看着她,只问:“去了哪里?”

    “为张姑娘买点东西,结果遇到有人埋伏。”洛婉清垂下眼眸,半真半假说着。

    她身上伤是瞒不住的,倒不如找个合适的理由。

    谢恒不说话,洛婉清垂眸行礼:“若是无事,属下先退下疗伤。”

    谢恒没有应声,洛婉清撑不住和他周旋,大胆提步上前。

    她周身都被雨淋湿,雨珠顺着她的发一路垂下。

    她脸色苍白,身上的伤明显很重。

    然而饶是如此,她却没开口同他请求一个字。

    他有些无力。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突然很希望她能开口让他帮忙。

    崔观澜也好。

    谢恒也好。

    她能将她的打算,将她想做的事,像当年初见时一样,大大方方说出来。

    当年她能拼尽全力到他面前,求他讨个公道。

    可如今……

    她却不信任何人,会帮她讨什么。

    而她之所以不信,就是因为,当年他那么风轻云淡将她搏命一求驳回。

    他不知道该说是谁错。

    再回头,再来一百次,那样的场景,他或许都会同样让她去岭南。

    可是看她一人独身前行,他却还是觉得后悔。

    如果当年他能帮她,如果当年他拉她一把,她此刻,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仿佛是当他不存在一般,一个人搏命去做一切。

    他忍不住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臂。

    洛婉清警惕擡眼,就听谢恒道:“下午你一直呆在我这里。”

    意识到谢恒是在说什么,洛婉清睁大眼,谢恒垂着眼眸,没有看她,只道:“戌时两刻是你的庆功宴,白离在里面等你,你去上药,等一会儿不要让人察觉你受伤。”

    “公子……”

    洛婉清唇齿轻颤,谢恒放开手,淡道:“进去疗伤。我让朱雀和玄山去清理后续了。”

    听着这话,洛婉清没有动作,她愣愣看着谢恒。

    谢恒擡眸:“走不动了?”

    “不是。”

    洛婉清这才回神。

    谢恒看了一眼自己屋子:“进去。”

    听得命令,她脑子完全无法运转,茫然走回去。

    走在路上,她有些想不明白。

    谢恒知道了?

    他知道,为什么还要帮她?

    废太子也是皇子,她杀了废太子,若被查起来,那也是大罪。

    谢恒不管,那就是她一人的过失。

    谢恒管,未来,那就是谢恒的把柄。

    他为什么还要管她?

    洛婉清脑子一团乱麻,她呆呆走进房间,就见白离已经等在原地,她看见洛婉清,站起身来,温和道:“快,我看看。”

    洛婉清见到白离,后知后觉心虚起来,低喃开口:“师父。”

    “别说了,先进来吧。”

    白离看她一眼,拉着洛婉清坐下。

    她先给洛婉清诊脉,确认没有内伤后,就干净利落割开洛婉清衣服,看见她满身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姑娘,是遭了多少罪!”

    白离皱起眉头,手上却是没停。

    她早准备好了所有药物绷带,给洛婉清快速上药,一面上一面道:“做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同公子说一声,公子可为你操心了。”

    洛婉清没说话,她擡起头,隔着雨帘,看着站在门口的青年。

    他站在风雨里,周身却稳稳当当,有他守在门前,似乎这些风雨都与她无关。

    洛婉清愣愣看着谢恒,忍不住开口:“公子……知道?”

    “当然知道。”白离给洛婉清绑上绷带。

    “公子,不怪?”

    “怪你作甚?”

    “他毕竟是皇子。”

    洛婉清垂下眼眸,有些紧张。

    “又如何呢?”白离慢条斯理给她的绷带打上结,随后轻笑,“公子想杀他很久了,他不会怪你的。”

    洛婉清一僵。

    一瞬之间,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梦中上一世,谢恒的结局。

    其实,他的结局,是她听人说的。

    那时候她在岭南,已经有了自己的院子,种了许多荔枝树。

    那是《大夏律》推行第三年。

    听说他依律而死。

    梦里的上一世,他们毫无关系。

    唯一的关联,大概就是,听闻他于东都受刑,千刀万剐,他气绝时,大雪漫天。

    而那一年,岭南下了雪。

    他有许多罪名,罄竹难书。

    最为重大的罪名中,第一条,便是刺杀太子李尚文。

    梦里的李尚文,上一世没有她,也死了。

    谁杀的?

    答案呼之欲出,然而她却不可置信。

    他为什么杀他?

    杀一个毫无意义的废太子?

    她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心一点点跳起来。

    上一世,他为什么会走到千刀万剐?

    李尚文这样的人没有千刀万剐,李归玉这样的人没有千刀万剐,郑平生这样的人没有千刀万剐,为什么,偏偏是谢恒?

    他之心性,他之手腕,如果他只是玩弄权术的政客,他怎么会走到那一步?

    “好了。”

    白离给她上好药,拿了黑色衣服给她换上,笑着道:“行了,我给你包了好几层,带了香囊,晚上悠着点,别渗血。”

    说着,白离站起身走出去。

    洛婉清跪坐在地上,静静看着白离走到谢恒身边。

    她同谢恒说了什么,谢恒点头,白离便转身离开。

    之后谢恒没有回头,一直站在门前。

    过了一会儿,雨势渐小,朱雀和玄山都赶了回来。

    他们在雨中说着什么,谢恒似是满意,随即挥了挥手,两人离开,等两人走后,谢恒才转身回头。

    他一擡眸,就见跪坐在长廊上的洛婉清。

    灯火落在她如冰雪一般的肌肤上,流漾着光辉,她专注盯着他,仿佛眼里只有这个人。

    谢恒触及她注视她的目光,心上一暖,撑伞走回长廊,温和道:“他们说你做得很干净,没什么需要你善后的。”

    “公子,”洛婉清声音轻颤,“把我交出去吧。”

    “都处理好了,来不及了。”谢恒抖了抖雨伞,将伞放到檐下,走进房间,来到放置着发簪的桌前,“庆功宴快开始,挑一只发簪,走吧?”

    洛婉清说不出话,他已做了决定,她无可更改。

    她定定看着面前青年,似高山深海,渊渟岳峙。

    她指尖轻蜷。

    “公子……”听到这话,洛婉清捏起拳头,终于问出声,“当初在扬州,屏风之后,是您吗?”

    谢恒闻言,握着发簪的手不自觉握紧,洛婉清注视着他的神色,许久,终于听他道:“对不起。”

    这是他第二次同她说对不起,而此刻她才知道,他到底在为何道歉。

    为当初他没有接案。

    为当初他送她去岭南。

    他没有她的勇气。

    她能为她心中的不平以命搏杀太子,他却无法在扬州,接下她搏命相求的冤案。

    于是让她走上这一条淬骨碎肉、鲜血淋漓之途。

    如果当初他能冲动一点,能少几分权衡利弊,就不会有今日的柳惜娘。

    他没有明说,洛婉清却在那一刹明白了他在为何道歉,她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洛婉清说不出话,看着面前人,突然明白了他的死因。

    她错了。

    他不是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人。

    如果他是,他不会看到她这样一个小民,不会在此刻向她道歉。

    如果他是,他不会包庇一个杀害废太子的六品小官。

    监察司沿用崔清平的《律》不是为了方便管理,监察司培养司使的模式不是偶然,而是他——

    他从现在,或者更早,从他监斩崔氏,从他成立监察司,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上一世那个最后的结局。

    那个《大夏律》顺利推行、百姓的性命再不简单由县官张口决定、一切有律可依,而他,也按律而死的结局。

    可那个结局本来可以改变。

    他的命运本来已经改了。

    太子没有被刺杀,本是合法合理合规被废,谢恒罪行的开始,本是被改变的。

    或许从这一件事开始,他就不会再死。

    可是她——

    她刺杀太子,现下他的包庇,就是未来他指使刺杀太子的铁证。

    她就这样,生生又把他推向了死路。

    让这一世的他,又背上了刺杀太子的罪名。

    她好像是命运的棋子,她所有的挣扎,都没有任何改变,绕了一大段弯路,殊途同归。

    她无法改变命运,只能顺从。

    可他不知道。

    洛婉清擡眸看着面前平静如神祗的青年,看着他既定的命运,轻颤开口:“若我害了公子,公子也会说这声对不起吗?”

    “你如何害我?”谢恒神色中没有波澜。

    “今日刺杀太子之罪,日后会是公子的死罪。”洛婉清认真宣告着他的未来,“若未来公子因此千刀万剐,公子今日,也会说这声对不起吗?”

    “对不起。”

    谢恒毫不犹豫。

    洛婉清说不出话,她安静看了他许久,终于开口:“公子到底在走怎样一条路?”

    谢恒闻言,擡眸看她。

    一门之隔,他在里,她在外。

    她身后雨声淅沥,她却格外安静,一双眸像是被清水清洗,温柔明亮。

    “我走怎样的路,”谢恒不敢直视,转过头,挑选着桌上发簪,轻声道,“与你何干?”

    “因为这条千刀万剐之路,”洛婉清看着谢恒,认真道,“属下想与公子同行。”

    听到这话,谢恒缓慢擡头。

    他怕自己听错,心跳又沉、又缓。

    他看着静静跪坐在地上的女子,许久,忍不住笑起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知。”

    洛婉清平静出声,没有半点犹豫。

    千刀万剐之路。

    谢恒听着,垂下眉眼,有些想笑。

    他都没想到,竟会从她口中听到这话。

    他想拒绝,然而却又想起,这似乎是第三次。

    竹林一次,扬州一次,这是她第三次,请求来到他的生命。

    她像是一场盛大洪流,滚滚而来,根本没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就如此意外又强势来到他所行之道。

    他感觉到有什么充盈在身后,似想破茧而出。

    其实他努力克制了,克制对她的欲念,克制对她的冲动。

    不让自己那些阴暗的心思去扰了她的路。

    可她非要招惹他,非要来。

    或许这就是上天恩赐。

    谢恒心一点一点安定,他下定决心,低头轻笑,看着桌面,好久,他朝她伸手,朗声道:“来!”

    洛婉清意外他如此出声,却还是听他安排起身,来到他身前,恭敬道:“公子。”

    谢恒转过头,一手挽袖,一手拿起他挑选的玉簪,温柔插入她的发髻。

    随后又拉过她的手,将千机珠串又重新缠绕到她手腕。

    “既然来了,那就来吧。”

    谢恒擡眸看她,目光落到她樱唇之上,又逼着自己向上,看向她的眼睛,轻声又郑重:“别走了。”

    洛婉清闻言,垂下眼眸,认真道:“刀山火海,愿随公子。”

    “走吧。”

    谢恒笑着转眸,没有多说,转身领着洛婉清走出去:“你庆功宴要开始了。”

    说着,他领着她一路下山。

    两人穿得很相似。

    洛婉清同他一样,黑氅单衫,玉簪挽发,千机手串在两人手上轻晃,在每次衣袖交错而过时若即若离。

    两人一起来到监察司议事厅门口,四使已经等在门前。看见他们过来,四使跟着谢恒一起走了进去。

    议事厅改了模样,下方大堂列起几条长桌,上方高台单独放了五张小桌。

    洛婉清一进来,方圆就站起来,高兴道:“柳司使,来,来这边!”

    洛婉清听到招呼,转头看了一眼谢恒,谢恒摆手,洛婉清便转身朝方直方圆等人走去。

    谢恒领着青崖朱雀走到高处,玄山白离已经提前坐在位置上,见到谢恒过来,两人起身行礼,谢恒点点头,示意所有人坐下。

    人陆陆续续来齐,玄山清点了一下人数,随后便让人关上大门。

    洛婉清由方圆招呼着,坐在长椅上认人。

    大家吵吵闹闹了一阵,朱雀见时间差不多,站起身来,端了一碗酒走出来,高兴道:“各位,今日叫大家来,是咱们干了件大事,终于把追了好多年的风雨阁,彻底端了!”

    一听这话,众人高呼起哄,很是高兴。

    “这要感谢诸位司使,但是今天,要特别感谢一下,卖了自己为咱们找路的柳惜娘柳司使!”

    说着,朱雀招呼她:“柳司使,站起来。”

    洛婉清略有些尴尬,在众人注视下站起来,朱雀不满意,擡手一挥:“扔上桌来!”

    话音刚落,洛婉清就感觉旁边方直朝她手刀一扫,她下意识往后,方圆紧接而来,周边所有人瞬间封死她的去路,逼着她就跳到了桌上。

    她一跃上去,众人大哄,洛婉清没见过这种场面,只能故作镇定,拱手道:“见过各位。”

    “这就是柳司使,咱们今年刚进来的,大家以后多关照。来,”朱雀扬手,“举杯,敬功臣!”

    说着,所有人一起举杯,洛婉清被塞了个酒碗,她站在高处,看见几百人一起朝她笑意盈盈举杯,回过头时,便见帘后谢恒也举起酒碗,似是敬她。

    这氛围感染了她,她想起方才杀过的人,也举起杯子,同所有人一起一饮而尽。

    等喝完这一杯,气氛打开,洛婉清被人一拉,方圆拖着她,高兴道:“来,柳司使,今日不醉不归!”

    说着,方圆和方顺就夹着她到处敬酒。

    洛婉清之前在牢狱里和张九然学过划拳,行酒令,今晚全部派上用场。

    她每一次划拳,她就想张九然。

    每次喝酒,她就想张九然。

    可她不敢让人看出异样,高兴同人一起耍闹,被一圈一圈逼着敬酒,实在不行就开始想跑,又被人拉回来。

    不敬酒,就开始玩游戏,摇骰子猜谜投壶甚至比划拳脚。

    洛婉清着实没遇到过这种场面,整个人都感觉晕乎乎的,又隐约有些高兴。

    谢恒坐在高处,所有人都下场去玩耍,只有白离还陪着他坐在高处。

    方才和朱雀一行人喝了点小酒,谢恒兴致也是极好,他遥遥看着人群中的洛婉清,他倒是从没看过她这么放肆的样子。

    白离看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洛婉清,想了想,轻声道:“惜娘是个好姑娘,人生得漂亮,脾气也好。”

    听到白离开口,谢恒回眸,平静道:“武艺好,人也聪明,性情坚韧,假以时日,堪当大任。”

    “我不是说这个。”

    白离见谢恒故意绕开话题,有些无奈。

    谢恒明白离的意思,语气平淡:“我只说这个。”

    “你这孩子,”白离失笑,“脑子里就不能想想其他的?白瞎了这么个美人!”

    谢恒没出声,他擡起眼眸。

    人群中的洛婉清格外明媚。

    她在和一个青年过招,似乎是赌了一排酒。

    她的五官生得很美,精致温和,带了一种天生柔弱感,仿佛是什么瓷器,一碰就碎。

    偏生那双眼睛清清冷冷,便将这股子柔弱压下去,带了股让人跃跃欲试的锐气。

    漂亮得让人心动,一声一声轻叫的时候,更是让人心疼。

    想其他么?

    谢恒端了酒,看着灯火下明艳的人,轻抿了一口。

    他想的。

    日日夜夜,想太多了。

    想她塑骨时攀在他身上低低啜泣喊疼。

    想为她疗毒那次针锋相对时的热血沸腾。

    还有上次桃花酿。

    一想到这个人,一身由他所塑,一切与他息息相关,想到她说那一句“刀山火海,愿随公子”,他就充满了一种隐秘的欲望。

    可这些怎么可能启齿于唇齿之间?

    这是他一手培养的人,未来极有可能接任白离的人才。

    他怎么可能告诉任何人,他想把她按在床上日夜作弄的阴私之想。

    感觉身体变化,他垂下眼眸,遮住眼中晦暗之色,低头抿酒。

    偏生这时,下方人起着哄,洛婉清硬着头皮端了一杯酒上来。

    “公子。”洛婉清露出几分尴尬,“我……我掰腕子掰输了,来给您喂酒。”

    谢恒动作一顿,看了一眼周边,只道:“怎么喂?”

    “我端着您喝。”

    洛婉清实话实说,满脸写着想赶紧跑的冲动。

    谢恒没说话,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点了点头。

    而后就在众人起哄声中,他伸出手,反手攀上洛婉清的手。

    冰冷指节触碰到她那一瞬,洛婉清下意识想缩,他立刻抓紧她,稳稳将酒杯送入自己唇齿。

    他的手指像玉一样莹润带冷,可掌心温热,他的手骨仿佛是缠绕一般和她缠在一起,两人一模一样的千机珠串轻轻撞击摩挲。

    洛婉清心上一颤,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谢恒察觉她意动,压着睫毛,不敢擡眼,克制自己进一步的冲动,逼着自己只是将酒一饮而尽,随后便放开她。

    “好了。”

    谢恒垂下眼眸

    “多谢公子!”

    洛婉清如蒙大赦,赶紧回到人群。

    白离一直盯着谢恒,目光里全是笑意。

    谢恒知道白离意思,缓声道:“她会一直待在监察司。”

    白离疑惑,就见谢恒擡起眼眸,笃定开口:“总归是我的人。”

    听到这话,白离想了想,端着酒摇头:“不一样。”

    谢恒不甚理解。

    白离低头喝酒,轻声道:“司使可以嫁人,柳司使可以吗?”

    谢恒动作僵住。

    白离故作不知,转头看向洛婉清。

    “我近日观察惜娘的习惯,她过去身边应该是有一位极其亲近之人,不是女子吧?”

    说着,白离转头看向谢恒,颇为好奇:“青梅竹马?”

    “不。”

    谢恒垂下眼眸,将酒一饮而尽:“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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