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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野寡妇,在线发癫 正文 第33章

    第33章

    淮安侯夫人当然没有因为女儿的一句话而死去。

    即便这句话被重复了两遍。

    但是就在这一日,也就是乔翎出狱元年一日这晚,有一个人死去了。

    他是皇太后的亲弟弟,是皇帝嫡亲的舅父,是大公主的外祖父,是当代承恩公。

    当日朝堂之上,韩少游惊怒一击,承恩公后脑勺上挨了一下,当场晕厥过去。

    此后太医轮回看诊,御内几番赏赐,尽管短暂的挽留了承恩公数日,但到底也没有阻止他走向死亡之路。

    是日傍晚时分,天色将黑未黑的时候,侍女过去喂药,才发觉承恩公已经没了反应,大着胆子在他鼻前试了试气息,惊觉人不知何时,已经去了。

    刘七郎——也就是承恩公那闯出祸来的幼子——自打老父受伤卧床,便一直守在旁边,如今陡然惊闻噩耗,当下一脚将那侍女踹倒,继而伏在老父尸体上放声大哭。

    周遭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劝他,刘七郎便已经霍然起身,夺了门外侍从的佩刀,神色阴鸷,杀气重重冲出门去了。

    房里原就因为承恩公的离世乱成一团,再见他这般情状出去,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必然是去找韩少游寻仇去了!

    世子作为长兄,毕竟年长,赶忙使人去追:“拦住那畜生,别再惹出事来了!”

    刘三郎在旁冷笑:“惹出事来不是正好?既报了杀父之仇,又少了一个连累自家的祸害!”

    世子听完,亦是微微变色,没有表态赞同,只是迟疑着吩咐侍从:“你们,去看看吧……别闹大了。”

    刘三郎发出了一声嗤笑。

    寿材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因着承恩公先前情状实在不佳,府上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上了。

    这会儿儿媳妇们开始筹备丧仪所需的一干事项,取出提前准备好的熏泪瓶,不多时,室内就响起了呜咽声,人人都红着眼眶,脸上挂泪,一片哀戚之声。

    世子在短暂的踯躅之后,迅速打起精神来,使人往各处,尤其是宫中报丧,侍从们眼明心亮,赶紧将那些不合时宜的鲜亮之物收起。

    刘七郎在府上前门那儿夺了匹马,骑着便往韩少游府上去了,承恩公府的侍从得了吩咐,满脸焦急,但是不紧不慢的在后边追。

    在内卫衙门当差的刘四郎接到父亲亡故的消息,匆忙回府,扫视四周,却不见刘七郎,神色旋即阴沉下去:“老七呢?”

    他是府上唯一担着要紧差事、又深得圣心的人,是以即便是承恩公世子这个长兄,素日里都礼敬三分。

    此时听他发问,心里边有些发虚,迟疑几瞬后道:“阿耶过身,他激愤之下出门了……”

    觑一眼弟弟的神色,承恩公世子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叫人去拦他了。”

    刘四郎听后脸色顿变:“他去了多久?”

    甚至于没等到对方回答,便已经将人拽住,同时厉声吩咐:“备马!”

    承恩公世子不意弟弟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着实惊骇,气势因而愈发低迷下去,只能小心翼翼的搬出老三的说辞来:“左右老七总是给家里惹祸,倒不如借此机会……也算是给阿耶报仇了不是?!”

    刘四郎几乎是提着长兄的后衣领把他拉了出去,声色俱厉:“那可是韩少游!他要是死了,圣上会叫全家人都给他陪葬的!”

    承恩公世子稀里糊涂的被拉上了马,心里边又觉得古怪。

    圣上不是已经下旨将韩少游远谪了吗,之前老七的案子,也没给他多少情面啊……

    彼时韩少游正在家炖鸡,冷不防家门被人一脚踹开,倒把在旁边菜园里摘菜的韩夫人吓了一跳。

    还没回过神来,坐在灶前烧火的向怀堂已经摘下围裙递给韩少游,又叫韩少游与韩夫人的独子、现下才七岁的韩节:“过来替我看火。”

    韩节满脸好奇的看一眼那不速之客,继而代替他坐到了灶台前。

    向怀堂抱着剑过去,语气平淡:“你有事吗?”

    刘七郎压根没有言语的打算,狞笑一声,拔刀出鞘——

    然而他的刀甚至于没能出鞘,拔刀的动作就先一步停滞住了。

    与此同时,在他对面的向怀堂归剑入鞘,微觉疑惑的问韩少游:“这是谁啊?”

    刘七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韩夫人抖了抖手里的油菜,感慨出声:“好菜啊,真是好菜!看这,多新鲜的菜!”

    韩少游:“……”

    韩少游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儿子的眼睛,继而说:“这,这好像是刘七郎?”

    马上又说:“别怕,他跑到我家里来行凶,官司打到哪儿都输不了。”

    向怀堂奇怪说:“你哪儿看出我害怕了。”

    重又回到灶台前,叫韩节让开:“我来吧。”

    向怀堂继续烧火。

    韩夫人继续摘菜。

    韩节回屋去温书。

    韩少游拿着勺子,犹犹豫豫的看着炖鸡的火候。

    刘七郎很没礼貌的躺在人家院子里不起来。

    刘四郎与承恩公世子匆忙赶往韩家,还没进门,就见其门户大开,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里齐齐咯噔一下。

    待进了门,瞥见院中情境,脚步自是一滞。

    向怀堂在烧火。

    韩夫人在摘菜。

    韩节在屋里温书。

    韩少游拿着勺子,犹犹豫豫的看着炖鸡的火候。

    终于,还是刘四郎率先开口,打破了一片寂静。

    他极客气的向韩少游行个礼,同后者示意向怀堂:“明尊,这位是?”

    韩少游还没说话,韩夫人却已经摘完菜了。

    她挎着篮子从菜园里出来,顺手拉上了半人高的竹门:“哟,是刘四郎,冒昧来访,有何贵干?”

    刘四郎说:“夫人有礼,某是来寻家中小弟的。”

    韩夫人稍显惊讶,会意之后到刘七郎身边去,轻轻踢了踢他:“刘郎还是起来吧,我们家院子里不让睡觉。”

    “呀,”她说:“你弟弟睡得真沉,只怕你们兄弟俩得把他擡走了。”

    韩夫人到门边去,做了个“请”的姿势:“恕不远送了,三位刘郎。”

    刘四郎微微一笑:“看起来,夫人好像不太想叫我探寻这位来客的身份呢。”

    向怀堂于是叹口气,又一次摘掉了围裙,继而又一次喊了韩节出来:“替我看着火。”

    韩节从屋里出来替他。

    韩少游叫住他:“怀堂。”

    他咳嗽一声,很怕爆瓜狂战士的好友是个爆人狂战士:“我们神都不能随便杀人的,正当防卫跟防卫过当量刑不一样。”

    向怀堂回头看他,道:“你放心。”

    韩少游说:“好。”

    向怀堂继续说:“我有最高司法豁免权。”

    韩少游心说那我还放心个屁啊!

    又有些疑惑:“本朝还有最高司法豁免权?我怎么没听说过?”

    向怀堂很确定的告诉他:“有的。”

    韩少游大为惊奇:“真的有?什么内容?”

    别说是韩少游,连刘家兄弟都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向怀堂指了指刘家兄弟:“皇帝在他们俩当中吗?”

    韩少游还没发话,承恩公世子便赶忙厉声呵斥他:“大胆狂徒,休要胡言!”

    韩少游忙道:“当然不在他们当中。”

    向怀堂“哦”了一声,抱着剑慢慢向刘家兄弟走去:“我在有一个能说得过去理由的前提下杀了非皇帝之外的人,以及除此之外的任何罪过,都可以得到司法豁免,这就是最高司法豁免权的内容。”

    韩少游头顶缓缓冒出来三个“?”。

    我靠?!

    这也行?!

    假的吧?!

    承恩公世子也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倒是刘四郎若有所思。

    继而几人就见向怀堂在刘家兄弟二人中间站定,神情轻快:“两位要质疑一下我吗?说不定是我编出来骗你们的呢。”

    关键时刻,承恩公世子自然而然的去看自家弟弟,等着他来拿主意。

    刘四郎很谨慎——如果这是假的,以后有的是机会找回场子,可这要是真的,兄弟俩只怕得一起交待在这儿!

    他果断的给长兄递了个眼神过去。

    于是刘家兄弟快步上前,一个抱起刘七郎的肩,一个托起刘七郎的腿,口中唏嘘不已:“老七也真是糊涂,不看看地方,倒头就睡……”

    三兄弟齐心协力的出了门,将要迈出门门槛的时候,刘四郎还叮嘱随从:“怎么搞的,没看见韩相公家的门坏了吗?愣着干什么,赶紧找个人来修一下啊!”

    出去随手把刘七郎一丢,又折返回去给韩少游赔罪,再三客气之后,这才带着刘七郎离开。

    走出去没多远,刘四郎就勒住了马,告诉长兄:“且先回去操持阿耶的丧事,老七的死暂且隐忍不发,我往内卫衙门去走一遭,在家等我消息!”

    承恩公世子点头应了。

    刘家兄弟走了,韩少游还在愣神,好半晌过去,才问灶前烧火的向怀堂:“真有最高司法豁免权这回事?”

    向怀堂说:“真的有。”

    韩少游不由得擡高了一点声音:“真的?!不是诓刘家兄弟的?!”

    向怀堂往灶底送了几根柴,说:“真的,不是诓刘家兄弟的。”

    韩少游愈发觉得匪夷所思:“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把鲁王给杀了,也能豁免吗?!”

    向怀堂说:“不是说了吗?只要不杀皇帝,基本上就能豁免。”

    韩少游诡异的陷入到了凝滞状态。

    【非静止画面.jpg】

    终于,他有了反应:“我靠!!!”

    韩少游大感惊怒:“怎么会有这种条例存在?!”

    马上洗了把手,就要进宫。

    韩夫人叫住他,无奈道:“刘家人要杀你报杀父之仇呢,这时候出去干什么?”

    “也就是刘七这种蠢材,别的人敢杀我?”

    韩少游冷笑一声,杀气腾腾:“我死了,圣上必然杀他们全家!”

    向怀堂又一次摘掉围裙,向韩夫人道:“无妨,我送韩太太到宫门口便是了。”

    韩夫人叹了口气,无奈的看丈夫一眼,客气的向他道了声“有劳”。

    ……

    刘四郎脚步匆匆的回到内卫衙门,见到他的人还觉奇怪——不是说承恩公亡故了吗,不在家守孝,怎么又回来了?

    刘四郎却无暇理会那些形形色色的眼神,径直寻内卫统领去了。

    “您可知道,本朝有最高司法豁免权存在?”

    内卫统领从书案前擡起眼来,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的问:“谁死了?”

    刘四郎心头一紧,如实答道:“我弟弟。”

    “噢,”内卫统领重新低下了头,满不在乎道:“人总是要死的,你要节哀啊小刘。”

    刘四郎并没有为刘七郎的死而感伤的意思,他只是觉得震惊,为内卫统领言语之中流露出来的意味而震惊。

    他难以置信:“原来真的有所谓的最高司法豁免权?!”

    内卫统领端起桌上的热茶,慢慢啜了一口:“你应该已经见到了吧?不过我这里呢,只怕是无可奉告。”

    刘四郎从他的态度当中会意到了几分,躬身行了一礼,出门之后便递牌子求见圣上。

    正遇上了韩少游。

    四目相对,皆是无言。

    殿中省的郎官依次录了名,刘四郎是内卫校尉,正四品,韩少游被贬官之后为下州司马,从六品。

    其中当然也有别人,只是无需赘言。

    郎官看着手里边的登记簿,有些为难。

    按理说刘四郎既是天子的表弟,又是内卫这样的特务衙门出身,一旦求见,上报的排名是可以越过寻常朝臣的。

    再按理说,韩少游现在只是个从六品的州官,甚至于没资格跑到宫外来求见圣上……

    只是短暂的踯躅之后,他跟同僚商量一下,还是没有拒绝,将这两人的名字分别录了上去,递到了殿中省内监的手里。

    内监瞟了一眼,便怔住了:“韩相公求见圣上?”

    郎官有些不安,小声问:“这,是不是不应该理他啊?”

    内监没有言语,往内殿去了。

    倒是监正瞥了郎官一眼,告诉副手:“下次记得换个人。”

    副手问:“那跟他同一组的那个?”

    监正实在懒得多说,索性道:“你明天也别来了。”

    殿中省的内监有着从三品的勋位,又常伴圣上左右,不比你们会揣摩圣意?

    他都客客气气的称呼一声“韩相公”了,一个两个还搞不懂风向——傻×同僚有多远滚多远吧!

    内监往殿中去回禀:“圣上,韩相公与刘家四郎都在外边求见您呢。”

    圣上微觉讶异:“韩少游来了?他可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啊。”

    手里的折扇指了指门外。

    内监便使人去传讯,请韩少游入内见驾。

    韩少游来的很快,按部就班的见礼之后,头一句问的就是:“陛下,本朝刑律,是否真的有一条最高司法豁免令?”

    圣上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倒是怔住了,几瞬之后道:“你遇上他了?”

    韩少游失声道:“居然真的有?!”

    圣上观他神情,为之忍俊不禁,颔首道:“真的有。”

    “荒唐啊!”

    韩少游面露愠色:“即便是为了装装样子,也还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假说,怎么能公然设置这样一条有悖律令的条例?若是传将出去,朝廷颜面,岂非荡然无存?!”

    他连说了三声“荒唐”!

    圣上有些无奈:“这也不是公开的律令啊,私行罢了,如少游你,不也是到今日才知道的?”

    韩少游据理力争,唾沫横飞:“跟是否公开没有关系,而是这种律令的存在,就是对本朝司法的轻蔑和动摇了!”

    他难以置信:“您怎么会通过这样的法令?!”

    圣上打开折扇来遮住脸,等韩少游说完,才“唉”了一声,说:“你不要这么大声嘛,这也不是我通过的啊。”

    韩少游勃然大怒:“居然有人敢允准这样的条例存在?圣上该杀他的头!”

    圣上哈哈笑了起来,合起折扇,这才告诉他:“是世宗皇帝通过的。”

    韩少游:“……”

    韩少游:“啊?!怎么会——”

    圣上终于歇了笑意,擡手揉了揉太阳穴:“皇室内部的一笔烂账罢了。”

    彼时监正早已经示意殿内侍从们退下,只留下他与殿中君臣二人,并一位史官而已。

    韩少游神色一凛:“臣愿闻其详。”

    圣上思忖几瞬,告诉他:“那是和帝的嫡系后人。幽帝继位之后,屠戮宗亲,他的先祖因为尚且年幼,得以存活下来。”

    “和帝的后人,那就是幽帝的同胞至亲了。”

    韩少游听罢,目光为之震动:“若是如此……”

    “是的,”圣上道:“那是窦后的血脉,也是太宗文皇帝的直系后嗣,相较于朕这一支,他其实更具备继承大位的法统。”

    “只是幽帝死时,他的先祖还很年幼,而朕的先祖、隐太子的后人世宗皇帝又在平定幽帝之乱当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社稷动荡,国家却无长君,这是取祸之道,所以最后议定,世宗承继大统,但与此同时,保留太宗后人承继本朝大位的法统——这是世宗皇帝承继大位的条件之一。”

    韩少游想说,对于一个偌大的帝国来说,同时存在两支可以承继大统的血脉,这是极大的隐患,世宗皇帝当年应该永除后患的。

    这跟世宗是否奸诈残忍、是否冷酷无情无关,政治就是这个样子的,死一个人,豁免后世可能会有的冲突和流血,换取稳定的万世基业,值得!

    可他又想,世宗亦是一代雄主,他能想到的事情,世宗难道想不到?

    且依据圣上的描述和世宗皇帝的妥协,当时,显然存在着另一股足以制约世宗皇帝,甚至是直至今日仍旧在制约着当今皇室的巨大力量!

    否则,他怎么有机会得知这桩旧事,知晓这份条例?

    韩少游倏然转头看向南方,那是中朝所在。

    只是很快,他就收回视线,垂下眼睑。

    如同乔翎先前的顿悟,韩少游豁然开朗:“难怪世宗皇帝之子显宗皇帝挖低东南,修建水池,原来是那一支的先祖,被带去了南边?”

    圣上颔首道:“不错,正是如此。”

    韩少游再想起今日之事,难免唏嘘感慨起来:“既然如此,我见到的,就该是太宗文皇帝那一支的直系后嗣了?”

    “是啊,”圣上应了一声,又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我是怎么认识他的……

    韩少游想到事情的原委,骤然惊觉——越国公夫人真乃神人也!

    话说她知不知道她这个朋友的身份啊?!

    韩少游不想把自己的朋友说出去,便只一笑,没有回答。

    圣上见状便笑了:“你不说,我难道就不知道?”

    他点破道:“是越国公夫人牵的线吧?”

    韩少游心下微凛,却道:“您既然知道,又何必要问呢。”

    圣上擡眼望天,想了想,觉得这并不是十分需要保密的事情,且韩少游也并非多嘴之人,便告诉他:“越国公夫人的身份也不一般呢。”

    略微这么一提,又有些好奇的问他:“你遇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少游现下还觉得晕乎——真没想到,我居然还有被本朝第二偶像太宗文皇帝(第一偶像当然是高皇帝)后人保护的一天呢!

    不止这样,他还在我家烧火呢!

    又想,圣上说越国公夫人的身份也不一般,这是怎么个不一般法?

    “唉,”韩少游恍恍惚惚的道:“是个年轻人,品貌出众。”

    圣上“哦”了声,说:“年轻人”,又问:“比之朕的公主皇子们如何?”

    韩少游在心底冷笑了一下,脸上倒是没有显露:“臣不敢妄言。”

    “还是说说吧,”圣上笑吟吟道:“我看你好像都做好看我笑话的准备了。”

    韩少游干咳一声,观望着他的神态:“起码比鲁王殿下强得多的多!”

    圣上脸上笑容顿了一顿,倒是一贯好脾气的没有说什么,往身后靠枕上一趟,好一会儿,才说:“你是该离京消停一下了。”

    韩少游会意的准备退下,将要转身的时候,忽然又停住,稍露不安:“世宗皇帝当年……陛下如今又……”

    圣上朝他微微摇头,手里折扇随意的摆了摆。

    韩少游再施一礼,退了出去。

    出宫门的时候,外边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他思绪原还有些混沌,却也在视线触及到灯柱下那少年时清明过来。

    太宗文皇帝的后人啊……

    居然守在他的陋室里,如此顾看于他。

    再想起圣上方才说的那句话——越国公夫人的身份,也不一般呢。

    难道说,越国公夫人其实也是太宗文皇帝的后人?

    如此说来,她岂非也是一位公主?

    师弟,弟弟,要掩人耳目,所以更改称呼,也不奇怪。

    韩少游心中思绪万千,踱步到向怀堂面前去,却没急着回家,而是道:“今日该是越国公夫人出狱的日子吧?”

    出狱的日子……

    向怀堂唇角微翘:“是啊。”

    韩少游遂道:“承蒙夫人关怀,怀堂不弃,加以照拂,现下夫人脱离苦海,很应该上门拜谢才是。”

    向怀堂说:“也好。”

    二人遂往越国公府去了。

    乔翎同梁氏夫人还没到老太君那儿,府内就有管事前来报信:“夫人,外头韩相公来访呢!”

    乔翎还没等反应过来,便又有人来报:“卢相公来拜访夫人。”

    姜裕有些纳闷儿:“府上跟二位相公,平日里也没什么往来啊。”

    梁氏夫人微觉茫然:“啊?找我的?”

    “不,”乔翎挺胸擡头,站了出去:“找我的!”

    又告诉侍从:“以后称呼婆婆夫人,叫我太太!”

    梁氏夫人:“……”

    姜裕:“……”

    梁氏夫人警惕道:“你没在外边发癫吧?!”

    乔翎愤慨不已:“婆婆,你不要这么说我,我会难过的!”

    梁氏夫人觑着她,将信将疑。

    到了前厅,几人将将坐定,就听卢梦卿那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大乔!”

    乔翎清脆的答应了一声:“嗳!”

    梁氏夫人惊诧不已,以手掩口,小声问:“他为什么叫你大乔?”

    乔翎学着她的样子,以手掩口,小声回答:“因为我在监狱里跟他结拜了!”

    梁氏夫人:“……啊?”

    梁氏夫人五味俱全的张着嘴,下意识问:“你们结为异姓兄妹了?”

    “不,”乔翎郑重其事道:“是异姓姐弟!”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大怒:“天杀的!乔翎,你还说你没发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