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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野寡妇,在线发癫 正文 第116章

    第116章

    乔翎跟薛中道一处出了崇勋殿,重又回到了承天门街上。

    先前看热闹的人流尤且没有散去,这会儿还三三两两的站在街口上,以一种看似很忙实际上根本不忙的态度,似有似无地打量着过来的两人。

    乔翎有点心累。

    算了,毁灭吧。

    两人默不作声地再度回到了第五横街。

    到街头那儿,薛中道礼貌地叫住她:“越国公夫人不再过去坐坐啦?”

    乔翎摇摇头,没说话。

    今上午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她得回京兆府去缓缓。

    薛中道见状也没挽留,笑吟吟说了句:“那咱们就明天见了。”

    乔翎没理他,径直走了。

    走出去几步,却又被薛中道叫住了:“越国公夫人!”

    乔翎回头看他,又累又无奈:“你又怎么了?”

    薛中道向她示意了一下第五横街里边:“你们太叔京兆来了。”

    ……

    宗正少卿真的没说谎。

    他跟太叔洪真的既是少年时候的同窗,又是多年好友。

    这会儿乔翎快走几步,拐进第五横街里边,就见那两人正聚头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眉飞色舞,精神振奋,不时地拍打自己大腿几下。

    乔翎见状更累了,重重地咳嗽一声,走上前去:“京兆!”

    太叔洪被这声音给惊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哦,乔少尹,面圣回来了?”

    他起身向乔翎身后的薛中道拱了拱手:“薛大夫。”

    薛中道还礼。

    宗正少卿则已经愉快地打开了话匣子:“太叔京兆不放心你呢,乔少尹。”

    太叔洪摆了摆手:“是崔少尹过去说话,叫我来看看的。”

    今□□会结束,京兆府的头头们又在太叔洪的值舍里开了个小会,崔少尹知道乔翎今上午要做什么,也知道她散会之后就出发进了皇城。

    但是中间耗费的时间太久了。

    他起初没有发觉,但是小庄觉得不太对劲儿。

    先前乔翎出门的时候,她也当差去了——有对夫妇来京兆府报案,道是自家儿子走失了,小庄跟皇长子跑了一趟帮着立了案,再回来之后,却仍旧不见乔翎回来。

    她听乔少尹提过,她同王中丞也好,曹侍郎也好,都没有什么深交——且正值上班时候,即便是有深交,也不会在对方衙门里消磨太久的。

    两份签名文书而已,能耗费多少时间?

    这么久都没出来,不定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小庄不太放心,迟疑着问皇长子:“是不是得去告诉崔少尹一声?”

    皇长子心说这有什么好怕的?

    他才不信乔翎会在宫里边出什么事儿呢!

    二娘她都敢撸起袖子给两个嘴巴子,事后还不了了之了,她能出什么事?

    小庄见状,不由得心想,他好像很确定乔少尹在宫里不会出事。

    是因为乔少尹除了京兆府的官位和越国公府之外,还有别的倚仗吗?

    又想,他好像也挺了解宫廷的?

    心头浮现出几个猜测,只是都难以达成定论,她暂且记下,也没有过多地纠结,思忖之后,还是去寻了崔少尹,把这事儿给说了。

    这才有了崔少尹去寻太叔洪的事情。

    真遇上什么事儿了,同为少尹的他其实帮不上什么忙,还得是太叔京兆出马才行。

    而实际上,太叔京兆其实不太担心乔翎会在皇城里出什么事儿,但是他有点担心自己不能第一时间吃上瓜!

    还是去看看吧!

    一路寻到了御史台,却见台内官员俱是神色冷凝,王中丞亲自出来接待他,然而除了一句薛大夫与乔少尹一道面圣去了之外,剩下的全都是无可奉告。

    太叔洪见从他这儿掏不出什么东西来,果断掉头去了宗正寺。

    果!然!吃!到!瓜!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克制着没有说话,等到了京兆府,再瞧一眼乔翎的脸色,也很有眼力地闭上了嘴。

    如是一直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太叔洪才忍不住问了出来:“到底是怎么了?我听说你们在承天门街血战了一场!”

    乔翎:“……”

    本来就很心累了,再看见崔少尹也若无其事似的将目光投过来,她就觉得更累了。

    最后,还是把商议好的谎话搬了出来:“劳中丞疯了,一路追击我到了承天门街,薛大夫跟王中丞见义勇为,把我给救下来了,事后劳中丞清醒过来,大为悔恨,当下决定辞官,致仕归乡。”

    她麻利地拍了拍手,说:“就这样。”

    太叔洪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乔翎只当做没看见,果断扒了两口饭,回家去了。

    ……

    乔翎这边的事情算是暂且告一段路,御史台那边还有的要忙呢。

    劳子厚迫于现状,无奈之下,不得不主动上疏致仕。

    薛中道手脚麻利,点了几个心腹过来,关上门叫他把工作交接清楚,就准备直接把人给送出去。

    劳子厚就跟水田里被风推着动的稻子似的,风吹一下,他木然地动一下,等再回过神来,就已经处于半扫地出门状态了……

    对他来说,今上午这一系列的事情,不啻于是做了一场极坏极坏的噩梦。

    出门前还是好好的御史台中丞呢,怎么忽然间就成了疯子?!

    而那枚官印……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调换过,也没有让官印离开过自己的视线,一定是一开始的时候,越国公夫人给的就是假官印!

    可恨那时候他只是简单瞟了一眼,竟也没有细看,以至于进了敌人彀中,稀里糊涂,坏了下半生的仕途!

    事发突然,劳子厚一整个都打昏了头,再后来被薛中道连逼带迫,稀里糊涂地写了致仕书,这会儿回过神来,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只觉得后背的衣裳都被冷汗湿透了,黏糊糊地粘在身上。

    虽是深秋时节,却又仿佛是回到了酷暑的粘腻暑夏。

    “子厚,子厚?”

    有人在叫他。

    那声音高而玄妙,好像是庙宇之内,佛陀在宝座之上俯视众生时发出的垂问。

    他愕然回过神来,正瞧见了薛中道温和之中不乏关切的面容。

    薛中道说:“圣上听说了你的事情,也觉怜惜,特意派遣御医来为你诊脉。”

    说完,他极有风度地笑了笑,给来此的两位御医让出了位置。

    劳子厚浑浑噩噩地品味着那句话。

    圣上……御医诊脉……

    就好像是黑暗里陡然发现了一束光似的,他忽然间振作起来了。

    我没有病,更没有疯!

    是有人在蓄意陷害我!

    劳子厚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低三下四,近乎哀求地伸出了手:“劳烦两位御医专程来走这一趟了……”

    他眼睛里闪烁着一点光,像是黄昏前夕阳的闪烁,又仿佛是篝火燃尽之后的一点红星。

    薛中道淡淡瞟了他一眼,并没有在这儿久留,朝两位御医微微颔首,从容走了出去。

    ……

    宗正少卿将今日须得批注的文书处置完了,到院子里去活动肩膀的时候,就听见隔壁院子里传来一阵稍显嘈杂的吵嚷声。

    起初有人又惊又怒地在叫喊什么,只是很快就淡了,又发出一种嘴巴被什么东西堵住之后的闷哼声,最后那声音也淡了,终于彻底归于宁寂。

    他伸臂的动作短暂顿了一下,很快又灵活如初。

    过了会儿,外边门吏悄悄来报:“隔壁御史台的劳中丞病了,圣上亲自派了御医来瞧,最后也是无计可施,这会儿人已经被薛大夫安排送出去了。”

    “不奇怪,”宗正少卿说:“薛中道做事,怎么可能留下空子给人钻。”

    如此叫圣上派来的人把事情过了明路,此后劳子厚便再也翻不了身了。

    门吏顿了顿,又有点物伤其类地说:“御史台的两个门吏因为没能拦住劳中丞,被薛大夫下令杖责二十,这会儿人已经被带出去打了。”

    宗正少卿心道,这就是因为那两个傻瓜站错了队,稀里糊涂掺和进这事儿里头了。

    他反而说:“薛大夫还是手下留情了。”

    门吏听得愣了一下,觉得纳闷儿,又觉得黯然,只是不敢直说。

    你们这些上官,都有点何不食肉糜……

    宗正少卿见状笑了,说:“他要是真的狠心,就该一起撵了,那这两个人才是真完蛋了。满神都那么多衙门,难道还有人会为了两个门吏驳御史台主官的面子?这会儿打了,事情也就过了。”

    门吏若有所思。

    那边宗正少卿活动完肩颈,已经开始活动腿了。

    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觉得疼,当下“哎哟”一声之后,果断问:“隔壁那两个御医走了没?没走的话赶紧去请过来,我先前不小心摔到腿了……”

    ……

    劳子厚的事情,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虽然大多数人都看出这里边存在着些不为人知的蹊跷,然而御史台关上门把事情办了,旁人也不好贸然再去插手。

    尤其薛中道与乔翎一道去面过圣,圣上也已经派遣御医来替劳子厚诊脉,御医也亲口说“劳子厚大约的确是疯了”,这本身就已经很明确地彰显出圣上的态度了。

    事已至此,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圣上说他疯了,那他就是疯了!

    倒是也有极少数的人猜到,或许劳子厚这回的事儿,同越国公夫人正在京兆府经办的案子有关。

    只是,这毕竟也只是猜测,先前蔡十三郎那案子的余响,还没有彻底断绝呢!

    蔡家那边其实没什么争议,蔡大将军即便头铁,也不至于硬刚几个强势衙门。

    争议出在柳家那边。

    先前事情刚发之后,柳希贤的祖母汪氏老夫人就往柳直府上去求救,结果因为话说得太不客气,在妯娌那儿碰了钉子,狼狈归来。

    因这不是什么光彩事,柳老夫人本不欲张扬,偏偏汪老夫人咽不下这口气,对外一点都没掩饰,一来二去的,就把事情闹得更大了。

    柳希贤知道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又知道祖母这么做是出于一片垂爱之心,更没法去责备老人家。

    当下怅然叹息之后,先亲自往柳直府上去同老夫人赔罪,紧接着,又使人去探听杨大郎的所在,亡羊补牢,想对他有所弥补。

    汪老夫人对此颇不情愿:“这事儿本来也跟你没关系,何必去掺和?”

    杨二郎破了相,可也不是自己孙儿打的,怎么现在搞得自己孙儿好像比罪魁祸首蔡十三郎还要万恶不赦似的?

    柳希贤劝她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又道:“这事儿您就别管了,交给我来处置吧。”

    汪老夫人勉强应了,转过头去,又去埋怨孙媳妇:“跟越国公夫人一道去把这事儿捅出来的,可是你正经的堂兄,中山侯府对待姻亲倒也够凉薄的,眼看着希贤掉进坑里,居然也不发一声!”

    柳希贤之妻庾娘子出身中山侯府,正是世子庾言的堂妹。

    这会儿老祖母责难,庾娘子不免涨红了脸,且气且羞。

    柳希贤的父亲已经故去,他又是家里边唯一的男丁,不止汪老夫人,寡母看他更是看得比命还重,一直念叨着得看他出人头地,有了大出息,来日到了地下,才有脸面去见先夫。

    这会儿因为蔡十三郎这案子的缘故,柳希贤的名声骤然间坏了许多,柳母心中自然不忿,连带着对庾娘子这个儿媳妇,也没了好脸色,很是给了她一点颜色瞧。

    庾娘子回娘家去找母亲哭诉:“真是飞来横祸!”

    小姑太太归宁,难免又要把中山侯夫人和世子夫人牵扯进去。

    毛丛丛跟婆婆见到那母女俩的时候,心里边就暗暗地开始祈祷了:可千万别找我啊,别找我!

    怕什么,来什么。

    庾娘子头一个就找了她,用帕子揩了揩泪,红着眼眶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真是一点不错,我才嫁出去没多少年,嫂嫂就把我当成外人了……”

    中山侯夫人与庾二夫人坐在上首默然不语。

    毛丛丛头皮发麻,只得说:“妹妹,这是朝廷里的事儿,我这个嫂嫂就是想管,也管不着呀。”

    阿翎作为京兆府的少尹,查案是职责之内的事情。

    而庾言作为金吾卫中郎将,巡夜又有什么错呢?

    至于柳希贤——谁能未卜先知,晓得这桩案子居然会把他牵进来啊!

    庾娘子听了,唇边薄薄地露出一点嘲弄来:“嫂嫂觉得我是回来说这事儿的吗?”

    毛丛丛听得一怔,中山侯夫人也不由得流露出一点诧异来。

    不是为了柳希贤的事儿?

    却听庾娘子戚然道:“从前嫂嫂在家设局宴饮的时候,还惦记着我这个堂妹,现在已经浑然把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毛丛丛心里边“咯噔”一下,后背上瞬间起了一层细汗。

    紧接着就听庾娘子道:“也是怪了,要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嫂嫂不想理会我,也就罢了,只是怎么不请我这个正经的夫家堂妹,倒是还惦记着自己娘家的堂妹呢?”

    她说:“我怎么听说广德侯府的毛家妹妹也来了,就连越国公夫人的姨表妹妹,嫂嫂都细心地请了,就只是不想搭理我这个正经的堂妹是不是?”

    庾二夫人在旁道:“你嫂嫂素日里事多,许是给忙忘了……”

    庾娘子冷笑了一声:“是呢,真是贵人多忘事!”

    她要是为柳希贤的事儿回来生气,自家人,也不好说什么,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

    但是她不提这事儿,只说娘家嫂嫂设宴,却不请她,就是中山侯府这边理亏了。

    中山侯夫人说自己的儿媳妇:“你也真是糊涂,怎么能疏忽了自家人呢。”

    毛丛丛微红了脸,无言以对,不得不站起身来,向庾二夫人请罪:“实在对不住妹妹,是我疏忽了……”

    庾二夫人微笑道:“自家人,哪来那么多生分?心里边记挂着,可比胡乱下帖子请过来走走强多了。”

    这话说完,不只是毛丛丛,就连中山侯夫人脸上都有点过不去了。

    庾娘子先声夺人,压住了中山侯夫人和毛丛丛婆媳俩,这才说:“外边都吵翻天了,我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哪成想忽然间就翻出来了?”

    又苦笑着说:“嫂嫂是越国公夫人的好友,哥哥是越国公夫人的帮手,你们贤伉俪唱了一出大义灭亲,我们一家子倒是成了满神都的笑话……”

    说完,她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看向长嫂。

    毛丛丛:“……”

    毛丛丛有点烦了——她本来就不擅长,也不喜欢跟人说这种云里雾里的话。

    她索性挑明白了:“那妹妹的意思是?”

    庾娘子见状,也不拖沓,当下道:“我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更何况本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的,劳嫂嫂做个中人,请越国公夫人和杨家那位吃个饭,届时我与希贤也来,说说话,吃吃酒,把误会解开了,不就是了?”

    毛丛丛没有贸然答应,只是说:“我倒是可以替妹妹去问一问,只是越国公夫人答应与否,就不是我能够做主的了。”

    庾娘子莞尔一笑,说:“谁不知道越国公夫人与嫂嫂要好?要说办不到,就是不肯帮我了。”

    庾二夫人在旁,也蹙眉道:“大嫂,先前大郎帮理不帮亲,我们可什么都没说,这会儿只是求着递个话,攒个局,这都不肯帮忙,就太见外了吧?”

    中山侯夫人被顶住了,迟疑着看向儿媳妇:“你们是朋友,你亲自去说,越国公夫人总会给些情面的。”

    毛丛丛不乐意了:“我们是朋友,我也不能自作主张替人家拿主意啊?”

    她本也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人,又想反正办不成这事儿,一定会得罪庾二夫人和庾娘子的,也不必再硬充什么和蔼可亲嫂嫂的款儿了。

    想透了这一节,毛丛丛索性把脸耷拉下去,利落地告诉她们:“妹妹要是想请客,就自己请,别打我的主意!”

    最后理所应当地闹了个不欢而散。

    庾娘子含恨走了,庾二夫人拉着中山侯夫人指桑骂槐地说了半天,直说的中山侯夫人面红耳赤。

    等只剩下婆媳俩在的时候,中山侯夫人难免要发作出来:“要不是你自己做事不妥当,怎么会叫人逼到鼻子前边,闹个哑口无言?”

    她说:“你请客都请了,偏不请自家妹妹,算怎么回事?不怪她们生气呢!”

    毛丛丛索性把话挑明:“母亲,我不是忘记了,我就是不想请她!”

    中山侯夫人叫她这话给惊住了,愕然道:“她哪里得罪你了?”

    毛丛丛踯躅几瞬,终于还是说了:“我只想跟朋友们聚在一起说说开心的事情,吃吃东西,不想听她没完没了地说柳希贤,说她的孩子,也没兴趣听她嘀咕自己的婆婆和太婆婆!”

    她由衷道:“老实说,我觉得很烦!”

    要说庾娘子坏吧,倒也不至于。

    但是毛丛丛也好,嘉平娘子也好,现在都不太想再在小姐妹的聚会上见到她了。

    姐妹聚会就是为了开心的,谁想听你喋喋不休地说自己男人啊!

    而且柳希贤有什么了不起的,寻常人眼里那是个金龟婿,在她的社交姐妹圈里,他算什么啊?

    她自己的丈夫庾言是中山侯世子、金吾卫中郎将,胞弟是大公主的驸马!

    嘉平娘子的丈夫是靖海侯世子,母亲是唐红之女,叔叔还是京兆尹!

    珊珊的丈夫同样出身相府,甚至于人家还是柳相公的正经嫡孙呢!

    越国公夫人的丈夫就更加不必说了。

    就算是包家的真宁娘子,从前的夫婿也是出身英国公府!

    这不都比柳希贤强吗?!

    先前一场小聚,散场的时候毛丛丛问嘉平娘子,觉得包家的真宁娘子不错吧?

    嘉平娘子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是的,可交。

    当时就只有她们俩在,无需考虑别的,大可以畅所欲言,是以并不存在为了情面而作伪的可能。

    为什么毛丛丛和嘉平娘子都觉得包真宁不错?

    因为她不卖弄!

    毛丛丛也好,嘉平娘子也好,都知道包真宁是今年国子监的入学头名,但是她们都没开口提,而包真宁自己也没当回事,一声都不提!

    如果真的提了,二人反倒要轻看她几分。

    嘉平娘子能叫大公主做媒,许给靖海侯世子,凭借的可不仅仅是出身,她曾经是神都被选入宫廷的朝天女!

    当着她的面炫耀才气,岂不是班门弄斧?

    可是这样简单的道理,庾娘子不懂,她是真的觉得柳希贤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所有人都想听一听他的日常,所有人都想知道她的儿子一天吃几次奶,拉撒几回,还有头顶上的两重婆婆。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每次都是这样……

    毛丛丛不仅不想听,还觉得很烦,她果断把庾娘子踢出了姐妹群,换了乔翎和包真宁来。

    果然,上一次聚会就很轻松愉快~

    现下因为柳希贤的事儿,姑嫂俩也算是彻底闹崩了,毛丛丛在叹气之余,居然也有种诡异的轻松感。

    就这么断了,其实也挺好的。

    中山侯夫人还在生气:“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还没点烦心事呢,你还不许人家说了?自家人面前都不能讲,叫她去跟谁讲?”

    毛丛丛盯着自己婆婆,若有所思。

    中山侯夫人被她看得浑身都不自在:“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毛丛丛就说:“母亲,你是真的想帮叔母和妹妹的忙,还是觉得这会儿不说我一通,以后在她们面前情面上过不去啊?”

    中山侯夫人:“……”

    毛丛丛:“直视我,母亲!”

    中山侯夫人心想,怪不得你能跟越国公夫人玩到一起去呢!

    ……

    庾言下值回家,就见管事脸色不对,正纳闷儿呢,进屋之后没见到妻子和孩子们,就有点反应过来了。

    他问院子里的侍从:“太太呢?”

    侍从怯怯道:“太太……带着小郎君和小娘子,一道回娘家去了。”

    庾言:“啊?”

    他心想:“今早晨出门的时候没听丛丛说啊。”

    庾言就问:“为什么?”

    侍从没敢说,只请他去问中山侯夫人。

    庾言去了,就听他娘没好气地把今天的事儿说了一遍,最后说:“她说刚好想回娘家了,顺带着也给我个不再管这事儿的由头,一举两得。”

    为了二房的事儿,当婆婆的跟儿媳妇大吵一架,吵到儿媳妇都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你们还要再纠缠下去的话,那可就太不识擡举了!

    庾言:“……”

    庾言回想一下今天上午承天门街上发生的事,心想:“怪不得丛丛能跟乔太太做朋友呢!”

    ……

    乔翎办起事来,是很认真的。

    上午在承天门街和御史台消磨的太久,午后吃了饭她特意多加了半个下午的班,就是为了把上午欠缺的时间补上。

    等下值回家之后,刚进院门,就见金子晃着尾巴迎了出来。

    她伸手摸了摸这小狗的头,进院子一瞧,便见徐妈妈坐在廊下,眯着眼睛,给她织绒线帽子。

    乔翎先前有点爱偷懒,晚上洗完澡之后,头发没有干透就会睡觉。

    徐妈妈强力帮她把这个坏习惯改了过来,又觉得现在天气渐渐冷了,该做点防护,得了空,就着手给她织一顶柔软又保暖的睡帽。

    张玉映同侍女们围坐在一起,面前是满满的两筐山楂。

    乔翎给惊了一下:“哪儿来的?”

    张玉映笑着说:“太夫人使人送过来的。”

    乔翎楞了一下,很快会意过来,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婆婆这是笑我小气呢!”

    她先前从韩王府里边带了山楂回来,只给了梁氏夫人两颗,这会儿梁氏夫人满满的给了她两筐。

    乔翎失笑,回房去换完衣服,张玉映已经端了一盘洗过的山楂过去,同时提醒她说:“虽然熟了,可也有一点酸,娘子别一次吃太多了呀。”

    乔翎乖乖地应了。

    然后吃完了一整盘。

    代价就是到晚上吃饭的时候,牙齿酸的要命,什么都吃不下。

    徐妈妈又是气恼,又是好笑,叫人去熬了一锅稀饭,烂到几乎要化在锅里的程度,叫张玉映给她送过去。

    张玉映端着碗进了门,就见乔翎这会儿正趴在床边上,见她过来,委屈兮兮地叫了声:“玉映!”

    一张嘴,口水就哗啦啦不受控制地开始往外掉。

    她于是赶忙将嘴巴给合上了。

    张玉映忍着笑,说:“起来吃一点吧,不用咀嚼,已经很软和了。”

    乔翎这才勉强填饱了肚子。

    洗漱,睡下,一夜无话。

    到第二天清晨,起床喝了粥准备上朝的时候,正房这边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是梁氏夫人。

    乔翎一看见婆婆,就想到了山楂,一想到山楂,就不受控制地开始流口水……

    梁氏夫人嫌弃坏了:“乔霸天,你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乔翎赶忙擦了擦嘴:“婆婆,你怎么来了?”

    按理说这时候她该还在睡觉啊。

    梁氏夫人倒也没有卖关子,开门见山道:“我听说你又多了一个绰号?”

    啊?

    乔翎有点害怕了,想了想,迟疑着说:“是,是神都魅魔吗?”

    梁氏夫人稍显悲悯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那都是老黄历了。

    她说:“是神都城里掌管涩图的神。”

    乔翎:“……”

    乔翎木然道:“噢。”

    梁氏夫人瞧了她一眼,又说:“昨天神都城里还多了一个神,跟你没关系吧?”

    乔翎下意识追问道:“谁啊,什么神?”

    梁氏夫人说:“是御史大夫薛中道。”

    说着,她咂了咂嘴:“他的绰号比你的霸气,叫——承天门街战神。”

    乔翎:“……”

    乔翎眉毛抖了一下,默然几瞬之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干巴巴地说:“……这很难评。我祝他成功吧。”

    ……

    又是一日早朝时。

    文武百官在这个深秋,遇见了两位心软的神。

    神都城内掌管涩图的神跟承天门街战神对视一眼,短暂地视线交汇中,仿佛闪烁着无数道心照不宣的讯号。

    最后,两位神又不约而同地将视线错开了。

    毁灭吧,这个世界没什么意思的。